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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府内宅的惊天风暴,终究还是被“江湖匪帮‘过山风’内讧殃及官邸”的官方说辞给勉强盖住。
汴京城的衙役们,在盛家不动声色的“茶水钱”安抚下,带着满足的笑容撤出了这处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官邸。
然而,这股被强行压下的暗流,并未平息,反而裹挟着更汹涌的势能,轰然冲向了千里之外的吕梁山。
这看似是盛家为保全颜面而做的无奈遮掩,实则却是深居泽与堂的盛长权,与蛰伏在暗影中的吕梁义军女首领陆红提,心照不宣落下的一枚关键棋子。
虽然说,陆红提与盛长权并未碰面,甚至,就连交流也无,有的只是先前那一张传递了消息的纸条。
可是,他们两个不愧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朋友”,这位吕梁义军的女首领,纵使是没有与盛长权亲自见面,却依旧懂他,并选择相信他。
在完成了盛长权的交代,于盛府里解决掉赵莽后,陆红提很快就收到了外面的消息。
——汴京盛府遭吕梁山贼人“火拼”,两位举人少爷一重伤一受惊的消息,便如同插翅般传遍了朝野!
时值春闱大比在即,此等骇人听闻、胆大包天的恶性事件,直如巨石投入深潭,瞬间惊动了九重宫阙!
消息传入宫中,端坐龙椅的官家面色沉凝。
他素以仁厚著称,然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国之抡才大典前夕,贼人竟敢在汴京城内、天子脚下,公然袭击官宦府邸,重伤有功名的举子?!
此等行径,无异于对朝廷威严的悍然挑衅!仁厚的表象下,帝王深藏的雷霆之怒骤然勃发!
“查!严查!”官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威严,“着皇城司即刻侦办!务必将此等无法无天之徒,连根拔起!以儆效尤!”
考虑到吕梁山毗邻凉国,为免边患,明面上不宜调动边军,但暗地里,皇城司这把天子手中最锋利的暗刃,已然出鞘!
盛长权那招“祸水东引,借刀杀人”的绝妙算计,在官家的震怒下,瞬间奏效,并被赋予了更强大的皇家意志!
皇城司的密探如同最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一份份关于“过山风”匪帮的“罪证”——包括“刺杀官宦子弟”、“府邸火拼灭口”、“荼毒汴京”、“意图扰乱抡才大典”等触目惊心的指控,如同雪片般,以最快的速度、最官方的渠道,飞送山西路提点刑狱司衙门。
每一份文书都盖着皇城司鲜红的密印,带着来自中枢的森然寒意。
山西路提点刑狱司的官员捧着这烫手的“功劳簿”,又惊又喜。
惊的是此案竟惊动天听,喜的是这正是剿匪立功、直达天听的天赐良机!
剿匪的热情瞬间被点燃至沸点!
皇城司派来的精干好手也适时抵达,带来了中枢的意志和更精密的部署,两股力量迅速合流,重兵以雷霆之势集结,战鼓隆隆,杀气腾腾,直扑吕梁山!
与此同时,吕梁山中那些与“黑鹞子”一系有着血海深仇的势力,如“穿山甲”、“钻地龙”等山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在官兵默许甚至暗中支持下,从侧翼狠狠扑上!
他们烧毁“黑鹞子”赖以生存的粮道,劫掠其储备的辎重,截断其逃亡的路径,疯狂地撕咬着这块即将被朝廷碾碎的肥肉。
……
吕梁山深处,鹰愁涧。
凛冽的寒风卷着刀片般的雪粒子,无情地抽打着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寨墙。
昔日喧嚣鼎沸、匪气冲天的山寨,如今一片死寂,唯余断壁残垣在寒风中呜咽。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糊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绝望气息。
伤兵压抑的呻吟在呼啸的寒风中时断时续,如同垂死的哀鸣,篝火噼啪的燃烧声更添几分末日般的凄清。
属于他“黑鹞子”江玉昆的核心力量,已在连日的围剿与背叛中,被摧毁殆尽。
那面象征着他赫赫凶名的、绣着狰狞黑鹞的大旗,被撕裂了数个巨大的窟窿,如同被折断了双翼、掏空了内脏的垂死秃鹫,在刺骨的寒风中无力地耷拉着,发出“扑啦啦”的、如同丧钟般的哀响。
首领江玉昆,绰号“黑鹞子”,一个满脸横肉、左眼戴着狰狞黑皮眼罩的魁梧巨汉,裹着一件沾满血污、冻得硬邦邦的破旧皮袄,如同一尊绝望的石像,矗立在摇摇欲坠、结满冰凌的瞭望台上。
他那只完好的独眼,布满猩红的血丝,死死地盯着山下——那里,官军的营火密密麻麻,连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跳跃着死亡气息的刺目光带,如同地狱之火在茫茫雪原上蔓延燃烧。
更远处,那些趁火打劫的敌对山寨燃起的滚滚浓烟,如同巨大而扭曲的、不祥的丧幡,直插铅灰色的、压抑的天穹。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混合着冰屑碎裂的刺耳声!
江玉昆的巨拳狠狠砸在结满厚冰的硬木栏杆上!
木屑冰碴四散飞溅,在他粗糙的手背上划开数道血口,他却浑然不觉,仿佛那拳头不是自己的。
“过山风——!老子日你祖宗十八代!!!”
一声饱含了滔天怨毒、无尽不甘和濒死野兽般绝望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炸裂而出,声浪几乎要撕裂凛冽的寒风!
然而,这充满狂暴力量的咆哮,转瞬间便被更加狂暴呜咽的风雪无情地吞噬、淹没,消散在空旷死寂的山谷。
完了!彻底完了!
江玉昆那只独眼中,充满了血色的悔恨。
他苦心经营多年、在吕梁山呼风唤雨、令人闻风丧胆的基业,竟毁于一旦!
“赵莽!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他心中在滴血地咆哮。
早知道,就不能派赵莽这个蠢货进京接这桩生意!
江玉昆之前收到京城里的一桩生意,说要他们杀一个女子,对此,黑鹞子自然满口答应,毕竟,这桩生意的油水那叫一个多啊。
因此,当初赵莽请命离山,口口声声说是要去江南寻找那个叫做小蝶的女子,江玉昆念其是老兄弟,便允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赵莽这个蠢货,竟敢背着他,听信了汴京某个同样蠢到可以进棺材的家伙的撺掇,去接什么刺杀官宦人家举子的私单!
这简直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还主动往铡刀下送!
这从天而降的无妄之灾,这毁家灭寨的祸根,竟全拜那帮在汴京发了失心疯的“过山风”所赐!
他恨得牙龈咬碎,目眦欲裂,却根本不知道,那真正在幕后执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棋手,正远在千里之外温暖如春的汴京深宅之中,冷眼操控着吕梁山的风雪、血火与他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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