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电机房厚重的铁门在身后关闭,将行尸抓挠的声响和血腥味隔绝在外,却关不住室内凝固的窒息感。应急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在布满油污的地面上切割出扭曲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柴油、铁锈和未散尽的硝烟味,还有一种更尖锐的东西——那是恐惧,以及恐惧发酵后产生的怨毒。
李海背靠着冰冷的发电机外壳,胸口剧烈起伏。他的作战服左肩被撕开一道口子,下面是爆炸迸溅的碎石划出的血痕,此刻正随着心跳阵阵抽痛。但他顾不上这些,从腰带上取下对讲机,手指在按键上停留了一瞬,按下通话键。
“江子,听到吗?报告情况。”
短暂的电流嘶嘶声后,对讲机里传来李江刻意压低却仍带着少年人特有尖锐的声音:“哥!你们怎么样了?外面声音好可怕……”
“我们没事,暂时安全。”李海打断他,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地下掩体情况如何?孩子们呢?”
“都在这儿,没人受伤。就是……就是沈嘉宜一直在哭,我哄不住。”李江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助,随即又强打起精神,“她……她一直不说话,就抱着她哥哥。”
李海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看好他们,食物和水还够吗?”
“够,之前按你说的储备的,够撑五天。”
“好。保持通讯静默,除非紧急情况。我们处理完外面就——”
对讲机突然被一只从旁伸来的手猛地夺走。那只手的手指关节突出,沾满干涸的血污和泥垢,正剧烈颤抖。
白楠抢过对讲机,几乎是扑到铁门上,对着话筒嘶吼:“白灵呢?!我女儿在不在?!让她说话!让她跟我说话!”
他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炸开,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昏黄的灯光下,白楠的脸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眼眶深陷,眼球布满血丝,像两个烧红的炭洞。他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胸前大片深色污渍分不清是血还是泥,抱着对讲机的姿势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对讲机里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李江迟疑的声音:“白叔叔……白灵睡着了。她刚才吓坏了,也哭了,现在累了,在沙发上睡着了。”
“把她叫醒!让她跟我说话!”白楠吼道,手指几乎要捏碎对讲机的塑料外壳。
“白楠,冷静点。”李曼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她靠在一个工具柜旁,正用一块破布擦拭着狙击步槍的槍管,动作平稳得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孩子需要休息。”
“休息?!”白楠猛地转身,对讲机从他手中滑落,“砰”地砸在地面上,电池盖弹开。他看都没看,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李海,“我老婆死了!我大女儿死了!死在你们惹来的麻烦里!你现在让我冷静?!”
李海站直身体,与白楠对视:“白楠,我理解你的——”
“你理解个屁!”白楠打断他,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带着痰音和某种类似野兽呜咽的声响,“你弟弟好好地待在地下!你兄弟——”他猛地指向李曼和顾霈等人,“——也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你们一家人整整齐齐!我呢?!”
他向前跨了一步,脚下踉跄,几乎摔倒。顾伯伸手想扶,被白楠一巴掌甩开。
“别他妈碰我!”
“白楠,够了。”李海的声音沉下来,“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老谷——”
“老谷?!”白楠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话,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冷笑,“对,老谷是个人渣!但他哪句话说错了?!要不是你们在外面跟那群杂种结仇,他们会找上门来?!会炸开我们的墙?!”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唾沫星子喷溅出来:“你们开车出去的时候多威风啊!‘去找物资’、‘为了营地’!带回来什么了?就那几桶汽油?!就为这几桶破油,我老婆死了!我女儿……我女儿……”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来,混着脸上的血污,冲刷出两道肮脏的泪痕。但他没有哭出声,只是站着,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白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顾霈忍不住开口,年轻的声音里带着辩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我们遭遇他们是意外,我们也是为了——”
“为了什么?!”白楠猛地转向顾霈,眼中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为了当英雄?!为了证明你们有多厉害?!看看这结果!看看外面!尸横遍野!我老婆……唐娜……她最后看我的眼神……她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我们会被自己人关在门外……”
他突然冲向李海,动作快得惊人。那不是训练有素的格斗动作,而是一种纯粹由悲痛和愤怒驱动的、毫无章法的扑击。他双手掐向李海的脖子,手指像铁钳一样收紧。
“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她们!”
李海被撞得向后踉跄,后背重重撞在发电机外壳上,发出沉闷的金属回响。他本能地去掰白楠的手,但那双平时握菜刀、此刻却沾满妻女血迹的手,竟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指甲陷入李海颈侧的皮肤,缺氧的感觉瞬间冲上大脑。
“放手!”李曼厉喝一声,放下步槍冲过来。
但白楠像是完全听不见。他死死掐着李海,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嘴里反复嘶吼着破碎的句子:“还给我……把她们还给我……你们凭什么活着……凭什么……”
李海眼前开始发黑。他抬起膝盖,狠狠顶在白楠腹部。白楠闷哼一声,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这是个完全失去理智的人,疼痛只会让他更加疯狂。
“拉开他!”顾伯吼道,和顾霈一起冲上来,抓住白楠的手臂奋力向后拽。
但白楠像是钉在了李海身上。顾霈情急之下,一拳砸在白楠侧脸。白楠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嘴角裂开,血丝渗出来,但他只是晃了晃,手上的力道反而更重了。
李海的脸开始发紫。他不再试图掰开白楠的手,而是猛地抬肘,狠狠击打白楠的肋下。一下,两下,第三下时,他听到了骨头断裂的细微声响。
白楠终于松了手,向后倒退两步,捂着肋部,剧烈咳嗽起来,每一声咳嗽都带出带着血沫的唾沫。但他眼中的疯狂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更加炽烈。他喘着粗气,再次扑上来,这次的目标是李海腰间的槍。
李曼的动作更快。她从侧面切入,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劈在白楠后颈。白楠身体一僵,向前扑倒,但就在倒地前的瞬间,他抓住了李曼的脚踝,狠狠一拉。
李曼失去平衡,单膝跪地。白楠趁机翻身,骑在她身上,拳头高高举起——
“砰!”
顾伯从后面用槍托狠狠砸在白楠后脑。这一下力道控制得极好,足以让人晕厥却不会造成永久伤害。白楠举起的拳头僵在半空,眼睛向上翻白,然后整个人软软地从李曼身上滑下来,瘫倒在地。
一片死寂。
只有发电机低沉的轰鸣,以及众人粗重的喘息声。李海扶着发电机外壳,大口呼吸,颈侧留下十道清晰的紫红色指痕。李曼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神冷得像冰。
顾伯看着倒在地上的白楠,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槍托,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他刚才真的想杀人。”
“他失去了所有。”吐恩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一直沉默地照顾着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的叶蓁,此刻才抬起头,脸上写满了疲惫,“人在那种时候,需要找个仇恨的对象。否则……他自己会先崩溃。”
李海走到白楠身边,蹲下身,检查他的呼吸和脉搏。确定人只是昏迷后,他沉默了几秒,从腰后取出一副手铐——那是从某个死去的治安官身上找到的,一直带着以防万一。
“帮我一把。”李海对顾伯说。
两人合力将白楠拖到房间角落一根裸露的暖气管旁。那根铁管有成年男人手腕粗,锈迹斑斑,但足够结实。李海将白楠的右手铐在铁管上,调整了一下位置,确保不会压迫血液循环,但绝无可能挣脱。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看着昏迷的白楠,声音低沉:“你说得对,吐恩。他需要仇恨。但让他恨我吧,总比恨他自己强。”
顾霈忍不住问:“我们……我们难道真的错了吗?”
李海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刚才掉落的对讲机旁,捡起来,重新装上电池盖,按下通话键:“江子,还在吗?”
“在。”李江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担忧,“哥,刚才怎么了?我好像听到……”
“没事。”李海打断他,顿了顿,“告诉白灵,她爸爸没事,只是太累了,睡着了。让她别担心。”
“好。”
李海关掉对讲机,转过身,面对房间里所有人。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中。
“错了吗?”他重复顾霈的问题,声音里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也许。我们判断失误,低估了敌人的追踪能力,也高估了营地的团结。这是事实。”
他走到白楠身边,看着那张昏迷中依然扭曲的脸:“但白楠,还有那些跟着老谷走的人,你们犯了一个更致命的错误——你们以为,在这个世界里,只要缩起头,麻烦就会绕道走。”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压抑已久的、冰冷的陈述:“这帮恶人为什么攻击我们?因为我们是软柿子吗?不。因为我们有水电站,有围墙,有物资,有女人和孩子。这些东西,在这个时代,就是原罪。没有我们惹不惹他们,只有他们什么时候找到我们。”
他蹲下身,与昏迷的白楠平视,仿佛在对他说,又仿佛在对所有人说:“你们选择了老谷。选择了那个在隔离站就想抛下伤员自己逃命的老杂种。你们相信了他的鬼话,以为只要把我们推出去,就能换来平安。结果呢?”
他的手指向门外,虽然隔着铁门,但所有人都知道外面是什么景象。
“结果就是,当墙被炸开时,你们依赖的那个人,把门锁死了。你们的妻子、孩子拍打着那扇门,哭喊着求救,而他在里面,冷眼看着。”
李海站起身,声音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白楠,你可以恨我,恨我招惹了敌人,恨我还活着。但你要记住——真正害死唐娜和白露的,不是我们,是你们自己的愚蠢,和那个你们选择信任的人渣。”
他转过身,不再看白楠:“等他醒了,如果还失控,就打晕他。我们现在没时间处理心理创伤。”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砰!砰!砰!”
外面传来了槍声。不是行尸的嘶吼,不是爆炸,而是清脆的、有节奏的步槍点射。
李曼瞬间反应,几步冲到墙边一处狭窄的射击孔前,将眼睛贴上去。透过加固的防弹玻璃和锈蚀的铁栅,她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月光下,两个身影正在厂区空地上浴血厮杀。
是者勒蔑,那个魁梧的蒙古汉子,此刻如同一尊移动的钢铁堡垒。他手中不再是消防斧,而是一挺从武器库找到的轻机槍——那是营地压箱底的宝贝,子弹稀少,平时绝不动用。此刻,槍口喷吐着火舌,子弹成扇形扫向涌来的尸群。每一串点射,都精准地放倒三四只行尸。他一边射击,一边稳步后退,步伐沉稳得如同在自家后院散步,完全无视那些几乎扑到眼前的腐烂手臂。
而在他身侧,是顾胜兰。
顾霈也挤到另一个射击孔前,当他看清那个人影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那是我姐?”
顾伯闻声也凑过来,只看了一眼,这位向来沉稳的老兵,眼眶突然红了。
月光下的顾胜兰,几乎让人认不出来。她不再是那个在厨房默默做饭、说话轻声细语的女人。她身上套着一件从武器库翻出的战术背心,里面塞满了弹匣,手上端着一把突击步槍,槍托牢牢抵在肩窝,每一次点射都干脆利落。
她的动作流畅得可怕。行进间射击,侧身换弹,翻滚躲避,起身补槍——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多余。一只行尸从侧面扑来,她甚至没有转头,只是手腕一翻,槍口下压,“砰”地一槍打碎了行尸的膝盖,在它倒地的瞬间,第二发子弹已经贯穿了它的头颅。
更让顾霈震惊的是她的眼神。透过射击孔,在月光和槍口火焰的映照下,他看到了姐姐的眼睛——那不是他熟悉的、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那是一双冰冷的、专注的、如同机器般精准计算生死的眼睛。
“她……她什么时候……”顾霈喃喃道,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顾伯的手按在儿子肩膀上,用力捏了捏。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骄傲的情绪:“你姐姐……她一直都会。只是以前,她觉得没必要。”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你妈妈走的那年,我跟她说,‘这个世界不太平,你得学会保护自己’。她学得很快,比你还快。但她不喜欢。她说,‘我不想像你一样,一辈子活在槍声里’。”
老人看着窗外那个在尸群中穿梭、如同死神舞蹈般的身影,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现在……她没得选了。”
就在这时,顾胜兰似乎察觉到了发电机房这边的注视。她一边换弹,一边向这边打了个手势——拇指竖起,食指中指并拢指向地面,然后迅速划向左侧。
“他们在清理左侧通道。”李曼立刻解读出手势的含义,“准备接应。”
话音未落,发电机房的铁门突然被从外面“咚咚”敲响。不是行尸那种无意识的抓挠,而是有节奏的、三短一长的敲击——那是约定的安全信号。
李海和顾伯迅速移动到门两侧,李曼持槍瞄准门口,顾霈则握紧了手中的砍刀。吐恩将叶蓁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的医疗包——虽然那里面现在除了绷带和几片止痛药,已经没什么像样的东西了。
李海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栓。
门被推开一条缝。首先挤进来的不是人,而是一辆锈迹斑斑的手推车。车上堆满了东西:用油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几个弹药箱、甚至还有两顶头盔。
紧接着,顾胜兰侧身闪了进来。她满身血污,额前的头发被汗水黏在脸上,呼吸急促却平稳。一进门,她立刻反手将门推上,落栓,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姐!”顾霈忍不住喊道。
顾胜兰看了弟弟一眼,那眼神依旧冰冷,但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柔和。她没有说话,只是迅速将手推车拉到房间中央,扯开油布。
油布下,是营地的备用武器储备:四把突击步槍,两把手槍,一挺轻机槍,以及十几盒子弹,甚至还有几枚手榴弹和两把军用匕首。
“武器库东侧暗格里藏的。”顾胜兰言简意赅,声音因为刚才的激烈战斗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之前我和者勒蔑清点时发现的,没上报,怕引起恐慌。现在用上了。”
她拿起一把突击步槍,利落地检查槍机,装上弹匣,然后递给李海:“三十发满。省着点,总共就六个弹匣。”
李海接过槍,入手沉甸甸的。他看了顾胜兰一眼,眼神复杂,但最终只说了一个字:“好。”
顾胜兰又将***槍递给顾伯,一把给顾霈,自己背上一把步槍,将轻机槍和剩余弹药箱留在手推车上:“者勒蔑在外面顶着,但撑不了太久。尸群太多了,槍声会把整个山谷的都引过来。”
她一边说,一边再次检查了自己的武器,然后看向李曼:“李队长,有想法吗?”
李曼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射击孔前,再次观察外面。者勒蔑已经退到了厂房入口处,正依托一个水泥墩子做掩体,用轻机槍做压制射击。但尸群的数量实在太多了,黑压压的一片,从被炸开的围墙缺口源源不断涌入,几乎填满了整个厂区空地。
“硬冲是送死。”李曼收回目光,转向李海,“但有个办法,也许能解围。”
“说。”李海将弹匣插入胸前的战术背心。
“还记得我们之前清理南边那个小镇吗?”李曼说,“当时尸群堵住了出口,用摩托载音响引走了它们。”
李海眼睛一亮:“你是说……”
“声东击西。”李曼点头,“开上悍马,装上音响,把尸群引出营地。只要拉开距离,它们就追不上了。”
顾伯皱眉:“太冒险了。一旦车在半路抛锚,或者被尸群围住……”
“留在这里也是等死。”李曼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尸群会越聚越多,最后把这里彻底围死。我们没有那么多弹药,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她看向李海:“你做决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海身上。昏暗的灯光下,李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颈侧那十道紫红色的指痕格外刺眼。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
“就这么办。但需要有人留下。”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吐恩还在照顾叶蓁,白楠被铐在暖气管道上昏迷不醒,李江和孩子们在地下掩体……
“吐恩,你留下。”李海做出决定,“照顾叶蓁,看着白楠。如果……如果情况失控,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走到吐恩面前,从腰间抽出自己的手槍——那是他最后一把备用手槍,弹匣是满的。他将槍递给吐恩。
吐恩看着那把槍,没有立刻接。他的目光从槍移到李海脸上,又移到墙角昏迷的白楠身上,最后落在自己颤抖的手上。他是个医生,誓言是救人,不是杀人。但此刻……
“吐恩。”李曼的声音传来,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这不是让你杀人。是让你在必要时,做出选择。为了团队,也为了他自己。”
吐恩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他接过槍,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
“我明白。”
“好。”李海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看向其他人,“胜兰,你和我开车。者勒蔑火力掩护。李曼,顾霈,顾伯,你们清理出口,确保我们冲得出去。有问题吗?”
“没有!”众人齐声回应。
“行动。”
发电机房的门再次打开。这一次,冲出去的不再是绝望的逃亡者,而是一支有明确目标、装备精良的战斗小队。
顾胜兰率先冲出,一个翻滚躲到一台废弃的车床后,举槍点射,清理了门附近的几只行尸。李海紧随其后,与者勒蔑汇合。蒙古汉子已经打光了轻机槍的子弹,此刻正挥舞着一把军用尼泊尔,将扑上来的行尸劈成两半。
“换弹!”者勒蔑吼道。
李海立刻补位,突击步槍喷出火舌,将企图靠近的尸群压制在十米外。顾胜兰趁机冲到者勒蔑身边,将一个装满子弹的弹鼓扔给他。
“接着!最后一个!”
者勒蔑咧嘴一笑——那笑容在血污满面的脸上显得格外狰狞:“够用了!”
与此同时,李曼、顾霈和顾伯已经清理出了一条通往厂区后门的通道。那里停着那辆他们开回来的悍马——车身上挂上了钢板,车窗覆盖着铁丝网,虽然破旧,但在末世里已经是难得的宝贝。
顾霈拉开车门,跳进驾驶座。钥匙就插在点火开关上——营地有规定,所有车辆必须随时保持可启动状态。他拧动钥匙。
引擎发出一阵刺耳的咳嗽声,像是垂死之人的喘息。顾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两秒,三秒……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引擎终于“轰”地一声启动了,排气管喷出一股黑烟。
“太好了!”他喊道。
李海和顾胜兰且战且退,向悍马靠拢。者勒蔑用重新装填的轻机槍做最后的压制射击,弹壳如雨点般落在水泥地上,叮当作响。
“上车!”李曼拉开车厢后门,跳了上去。车厢里堆着一些杂物,最显眼的是一个用防水布盖着的方形物体——那是从营地娱乐室拆下来的大功率音响,还连着车载电源。
顾胜兰最后一个跳上车厢,反手关上门。顾伯坐进副驾驶,李海则爬到了车厢顶部——那里焊接了一个简易的射击平台。
“开车!”李海喊道,“慢一点,等它们跟上!”
顾霈挂挡,轻踩油门。悍马缓缓驶出后门,驶上通往山谷外的土路。引擎声和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效果立竿见影。
厂区内的尸群几乎同时转向,浑浊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悍马离开的方向。活人的气息、引擎的轰鸣、车轮扬起的尘土——这一切对它们而言,就像饥饿的鲨鱼闻到血腥味。
第一只行尸开始移动,然后是第二只,第十只……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整个尸群调转方向,蹒跚着、嘶吼着,向悍马追去。
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顾霈的手心全是汗。黑压压的尸群如同潮水般涌出营地大门,顺着土路追来,数量之多,远超他的想象。月光下,那些摇摇晃晃的身影连绵不绝,几乎填满了整个山谷出口。
“加速!”李海在车顶喊道,“保持距离!别让它们跟丢了,也别让它们追上!”
顾霈踩下油门。悍马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前行,车厢里的众人被甩得东倒西歪。李曼死死抓住音响的固定绳,另一只手举着步槍,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侧面扑来的零星行尸。
但尸群的注意力完全被悍马吸引了。它们对道路两侧的灌木、岩石视而不见,只是一心一意地追逐着那辆发出噪音的钢铁机器。成百上千只脚踩过地面,发出沉闷的、持续的“咚咚”声,如同死神敲响的战鼓。
“引到哪里?”顾霈大声问道,声音被风声和引擎声撕扯得破碎。
李海在车顶观察着地形。前方是一条岔路:左边通往更深的山区,道路狭窄,崎岖难行;右边则是一条废弃的县道,相对平坦,但通往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小镇。
“右边!”他做出决定,“上县道,保持速度!前面五公里有个山谷,我们把它们引进去!”
计划很清晰:利用山谷的地形——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出入口——将尸群引进去,然后他们从另一条小路撤出,用炸药或者重物封死出口。这样,至少能困住大部分行尸,给营地争取重建的时间。
悍马拐上县道。柏油路面年久失修,布满裂缝和坑洞,但总比土路好走得多。顾霈将车速提到六十公里,这个速度对这条破路来说已经是极限。车厢颠簸得像是要散架,但没人抱怨。
尸群依旧紧追不舍。虽然大部分行尸被越甩越远,但总有那么几十只速度稍快的,始终吊在车后百米左右的距离,不依不饶。
“打开音响!”李海喊道,“最大音量!”
李曼扯开防水布,露出下面那台老旧的音响。她找到电源线,插进车厢里的车载逆变器插座,然后按下了开关。
起初只有电流的嘶嘶声。然后,一阵刺耳的音乐猛地炸开——那是末世前某个流行乐队的舞曲,节奏强烈,鼓点震耳。在寂静的荒野夜晚,这声音简直像是引爆了一颗炸弹。
尸群的反应瞬间激烈了数倍。那些原本已经有些跟不上的行尸,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嘶吼着加快了脚步。更远处,原本没有注意到悍马的行尸,也开始从荒野中、从废弃的房屋里钻出来,加入追逐的队伍。
“起作用了!”顾胜兰从车厢后窗观察着,语气里有一丝如释重负。
但李海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他看到了更远处——县道两侧的黑暗中,有更多的影子在晃动。音响的声音传得太远了,正在把整个区域的活性死人都吸引过来。
“关掉!”他当机立断,“已经够了!再开下去,我们会把半个省的尸群都引来!”
李曼立刻切断电源。刺耳的音乐戛然而止,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车轮碾过路面的噪音。但已经晚了。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追逐的尸群数量比刚才又多了至少三分之一,黑压压的一片,几乎覆盖了整条县道。
“还有三公里到山谷!”顾霈喊道,声音里带着紧张,“路况变差了,我得减速!”
前方的县道果然更加破败。路面开裂,有的地方甚至塌陷下去,露出下面的泥土。道路两侧长满了及腰的荒草,在车灯照射下摇曳着诡异的影子。
悍马的速度降到四十公里。颠簸变得更加剧烈,车厢里的每个人都必须死死抓住固定物才能不被甩出去。者勒蔑差点被从射击平台甩下去,幸亏李海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腰带。
“小心!”顾伯突然喊道。
前方道路中央,横着一棵倒塌的枯树。树干有成年男人腰粗,显然是最近才倒下的——树根处的断裂面还很新鲜。
顾霈猛打方向盘。悍马发出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堪堪避开了树干,但右侧车轮碾进了路边的排水沟,整个车身剧烈倾斜,几乎侧翻。
“稳住!”李海吼道。
顾霈死死把住方向盘,脚下油门和刹车交替轻踩,试图让车辆恢复平衡。悍马在排水沟里颠簸了十几米,终于挣扎着爬回了路面,但车速已经降到二十公里以下。
这个速度,太慢了。
追在最前面的行尸,距离车尾已经不到五十米。月光下,能清晰看到它们腐烂的脸、空洞的眼窝、以及张开时露出的乌黑牙齿。
“它们上来了!”顾胜兰举起步槍,瞄准最近的一只行尸,扣动扳机。
“砰!”
子弹击中行尸胸口,它踉跄了一下,但没有倒下。胸口炸开一个碗口大的洞,黑血和碎肉飞溅,但它只是晃了晃,继续向前。
“瞄准头部!”李曼冷静地提醒,“节省子弹!”
“说得容易!”顾胜兰调整呼吸,再次瞄准。这一次,子弹精准地掀开了行尸的天灵盖。那具躯体软软倒下,被后面涌上的同类踩在脚下,瞬间碾成肉泥。
但更多的行尸扑了上来。它们不知疲倦,不惧死亡,只是本能地追逐着活人的气息。悍马的速度太慢了,它们正在逐渐缩短距离。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一只穿着破烂工装的行尸突然加速——它的腿似乎没有完全腐烂,还能小跑。它冲到了车尾,伸出枯瘦的手爪,抓住了车厢后挡板的边缘!
“该死!”李海从车顶探身下去,挥刀砍向那只手。锋利的砍刀斩断了三根手指,但行尸没有松手,反而用另一只手也抓了上来,腐烂的脸几乎贴到了挡板上。
顾胜兰调转槍口,几乎顶着行尸的额头开了一槍。
“砰!”
头颅像西瓜一样炸开。无头的尸体终于松手,向后倒去,但又有两只行尸填补了空缺。
“再快点!”李曼对驾驶室喊道。
“我在尽力!”顾霈的声音几乎是在吼。悍马在破败的路面上疯狂颠簸,仪表盘上的速度指针在二十五到三十之间来回跳动,再也上不去了。
十五米。十米。
尸群的前锋已经贴到了车尾。它们伸出无数只手,拍打着车厢,抓挠着钢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车厢后挡板开始变形,焊接点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
李海从车顶站起来,举起步槍,对车尾的尸群进行扫射。子弹打在密集的躯体上,溅起一朵朵黑血之花,倒下的行尸成为后来者的绊脚石,稍微延缓了追击的速度。
但子弹是有限的。一个弹匣打空,他迅速换弹,但就在这短短几秒的空隙,又有更多行尸涌了上来。
五米。
最近的一只行尸几乎要抓住顾胜兰的脚踝。她一脚踹在它脸上,反手一刀刺穿眼窝,但另一只行尸已经从侧面扑来——
“到了!”顾伯的喊声如同天籁。
前方,县道拐过一个弯,一片开阔地出现在眼前。那是一个废弃的山谷:三面都是陡峭的岩壁,只有他们进来的这个方向一个出口。场地中央堆着一些生锈的机械设备,还有几个积满雨水的深坑。
“冲进去!”李海命令,“到最里面!然后我们从东侧那条小路撤!”
顾霈猛打方向盘,悍马冲进山谷。车轮碾过碎石,扬起漫天尘土。他径直向场地最深处驶去,那里有一台废弃的挖掘机,可以作为临时掩体。
尸群如同潮水般涌入山谷。它们没有思考能力,只是本能地追逐猎物,成百上千只行尸涌进这个相对封闭的空间,瞬间将出口堵得水泄不通。
悍马冲到挖掘机旁,一个急刹停下。李海从车顶跳下来,李曼、顾胜兰、顾伯也迅速下车,依托挖掘机和悍马车体建立防线。
“按计划,撤向东侧小路!”李海一边点射靠近的行尸,一边下令,“顾霈,顾伯,你们先走!姐,火力掩护!李曼,跟我断后!”
顾霈和顾伯没有犹豫,立刻向东侧岩壁跑去。那里有一条几乎被荒草掩盖的小路,是以前山谷工人留下的,可以通往山脊。
顾胜兰用最后的子弹做压制射击,将试图靠近小路的行尸清理掉。李曼则从背包里掏出两枚手榴弹——那是从武器库找到的,仅有的两枚。
“准备撤!”她喊道,拔掉保险销,将手榴弹奋力扔向尸群最密集的地方。
两秒后——
“轰!轰!”
剧烈的爆炸在尸群中掀起两团火球。破碎的肢体和内脏四处飞溅,冲击波将周围十几只行尸掀翻在地。虽然没有造成大规模杀伤,但成功制造了混乱。
“走!”李海吼道。
几人迅速撤向东侧小路。顾胜兰最后一个离开,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山谷——成千上万的行尸涌进这个天然的大坑,相互推挤,嘶吼,几乎填满了每一寸空间。它们暂时被困住了。
小路陡峭难行,几乎是在岩壁上攀爬。但没人抱怨,每个人都用尽全力向上爬。下方,行尸的嘶吼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风声和碎石滚落的声音。
十分钟后,他们爬到了山脊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山谷——月光下,那个巨大的坑里挤满了蠕动着的灰色身影,如同煮沸的沥青。
“成功了。”顾霈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但李海没有放松。他举起望远镜,观察着山谷出口。虽然大部分行尸都被困在了里面,但仍有零星几十只在外面游荡,其中一部分已经开始向营地方向折返。
“还没有结束。”他放下望远镜,“尸群的主体被引走了,但营地周围还有残留。我们得回去清理。”
顾胜兰点头:“而且发电机房的燃料只够撑到明天中午。我们必须尽快恢复供电,否则……”
她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否则会怎样。没有电,水泵无法工作,净水系统停摆,医疗设备成为废铁,夜晚将陷入彻底的黑暗。在这个时代,失去电力,几乎等于宣判死刑。
“休息五分钟。”李海下令,“然后回营地。天亮前,我们必须控制住局势。”
几个人在山脊上或坐或站,抓紧这短暂的喘息之机。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
顾霈看着姐姐。顾胜兰靠在一块岩石上,正用一块破布擦拭步槍的槍管,动作专注而平静。月光照在她脸上,那张原本温和的脸,此刻线条硬朗,眼神锐利,几乎让他认不出来。
“姐……”他忍不住开口。
顾胜兰转过头,看着他。
“你……”顾霈想说“你变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顾胜兰沉默了几秒,继续擦槍:“谢谢你姐夫吧。”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他说,‘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对你温柔。你得学会保护自己,保护你爱的人’。我学了,但一直希望用不上。”
她抬起头,看向远处黑暗中营地的方向:“但现在……用上了。”
顾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起小时候,姐姐总是护在他前面,有男孩子欺负他,姐姐会冲上去跟人打架,哪怕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后来长大了,姐姐变得温柔,学会了体贴家人,学会了生活的缝补,说话轻声细语,仿佛那个会打架的女孩从来不曾存在。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个女孩一直都在。只是被藏在了温柔的外表下,等待着不得不现身的那一刻。
“对不起。”他突然说。
顾胜兰一愣:“为什么道歉?”
“我以前……总觉得你胆小,优柔寡断。”顾霈低下头,“但其实……你比我们所有人都勇敢。”
顾胜兰笑了。那是今晚第一个真正的笑容,虽然很淡,但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温度。
“傻弟弟。”她伸手揉了揉顾霈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样,“勇敢不是不怕,是明明怕得要死,但还是得去做该做的事。”
她站起身,将擦好的步槍背上肩:“休息够了吗?该回去了。”
众人整顿装备,沿着山脊向营地方向折返。这一次,他们走的是另一条更隐蔽的小路,避开了可能残留的行尸。
一个小时后,他们回到了水电站外围。从高处俯瞰,营地的情况比想象中好一些:大部分行尸被引走了,只剩下零散几十只在围墙缺口附近游荡,其中一些被困在了倒塌的建筑废墟里。
“分批清理。”李海做出部署,“我和兰姐从正面吸引注意力,者勒蔑和顾霈从侧面突袭,顾伯和李曼负责高处狙击支援。动作要快,动静要小,不能再引来新的尸群。”
计划执行得很顺利。李海和顾胜兰在围墙缺口处制造了一些声响,吸引了剩余行尸的注意力。者勒蔑和顾霈趁机从侧面摸上去,用刀和矛进行无声清理。顾伯和李曼则在高处点射那些脱离队伍、可能造成麻烦的个体。
不到半小时,营地内最后一只行尸被者勒蔑用*****劈成了两半。
寂静重新降临。
但这不是和平的寂静,而是劫后余生的、沉重的寂静。月光照亮了满目疮痍的营地:炸毁的围墙,燃烧的废墟,遍地的尸体——有人类的,也有行尸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焦臭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李海站在营地中央,环视四周。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握着槍的手,指节发白。
过了很久,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们得把死者埋了。”
众人分散开来。顾胜兰和顾霈去检查居住区,者勒蔑和顾伯搜索仓库和车间,李曼则爬上尚未完全倒塌的瞭望塔残骸,用望远镜观察周边情况。
李海径直走向发电机房。
铁门依旧紧闭。他敲了敲门,用约定好的节奏。
门开了。吐恩站在门后,脸上写满了疲惫,但眼神还算清明。他手里还握着李海给他的那把槍,但槍口朝下。
“情况怎么样?”李海问。
“叶蓁一直在角落,不说话,也不动。白楠……醒了,但没再闹。我给他喝了点水,他看着我,什么也没说。”吐恩顿了顿,“孩子们那边联系过,都还好。”
李海点点头,走进房间。叶蓁蜷缩在墙角,怀里紧紧抱着沈知远留下的外套,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仿佛整个人已经抽离了这个世界。白楠坐在暖气管旁,手铐依旧锁在手腕上,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李海走到白楠面前,蹲下身。
白楠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睛红肿,脸上泪痕和血污混在一起,但那种疯狂的、歇斯底里的神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麻木的疲惫。
“白灵在地下掩体,很安全。”李海说。
白楠的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
“外面暂时清理干净了。尸群大部分被引走了。”李海继续说,“天快亮了。我们需要重建营地,需要修复围墙,需要恢复供电。需要……埋葬死者。”
听到最后几个字,白楠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他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无声地滑落。
“白楠。”李海的声音很低,但异常清晰,“你可以恨我。但恨完之后,你得活着。为了白灵。”
白楠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李海站起身,不再说什么。他走到吐恩身边,压低声音:“看好他们。天亮后,我们会举行葬礼。在那之前……别让任何人做傻事。”
吐恩点头:“明白。”
李海走出发电机房,重新融入黎明前的黑暗。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漫长的一夜,终于要过去了。
但新的一天,并不意味着新的开始。
只是余烬尚未熄灭,而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往前走。(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