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兰的话,听得赵军心里一惊。
在赵军重生那年,爆发了一场大的瘟疫。传染的人发高烧,烧糊涂的时候,就有人说看着自己的已故太姥、太奶了。
就在赵军担心王美兰时,住西院的李宝玉、刘梅开门进来,他们正好听见王美兰跟赵军说道:“我梦着我一小前儿,你大姥跟我说,我们老王家祖坟在什么王家沟,让我以后一定回去上坟。”
“祖坟?”赵军闻言眉头一皱,道:“埋谁的?”
“埋我太爷、我太奶的。”王美兰道:“就小前儿,他跟我念叨过那么一次,完了这么些年,我都忘了这码事儿了。昨天烧糊涂,不知道怎么就梦着了。”
“妈,那王家沟在哪儿,你知道吗?”赵军问,王美兰摇头道:“不知道,反正不在岭西这边儿。”
“啊?”赵军诧异地道:“妈,那以前咱家不是这儿的啊?”
“不是啊。”王美兰刚摇头,就听李宝玉接话道:“大娘,你家是不是闯关东过来的呀?”
“不是。”王美兰再次摇头,道:“好像躲避战乱,我爷领着他几个叔伯兄弟,还有几家邻居,就迁到这边儿来了。”
王美兰话音刚落,就见李宝玉眼睛一亮,上前一步道:“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
“什么玩意?”赵军、王美兰齐齐一怔,而李宝玉被刘梅轻怼一下,也住嘴不说了。
赵军见李宝玉不吭声了,就问王美兰道:“妈,王家沟大约摸在哪儿,你知道吗?”
“不知道。”王美兰还是摇头,赵军刚要说什么,就听身后传来马玲的声音:“妈,你要找啥呀?等我下地回来,我帮你找。”
“你可拉倒吧。”赵军紧忙拦下马玲,他媳妇就能找人、找地方就会一招摆王八阵,而赵军根本就不信这个。
见赵军不相信自己,马玲白了他一眼,便去洗漱了。
洗漱完,马玲和刘梅结伴去下地,赵军、李宝玉到后院插狗食。本来王美兰也要下地,但考虑到她昨晚发高烧,赵军、马玲都不让她去。
不让她去,王美兰还想去,就当她跟马玲争执时,赵有财从东屋出来,对王美兰道:“兰呐,你别去了,你在家做饭,我跟老闺儿去。”
“那你去吧。”王美兰答应地挺痛快,赵有财也不含糊,跟着马玲、刘梅就走了。
……
今早吃老山芹馅的大包子、喝糊涂粥,配着炒的蕨菜,赵军吃了六个大包子,喝了两碗粥,然后背枪、带着李宝玉出门,开上吉普车去接王强等人。
今天要进山去找黑虎,从家出来得就早,七点半就出了屯子。
可这时候,黑虎已不在昨天那地方了。
它守小黑熊守了一天一夜,守的饥肠辘辘。早晨周围山头有觅食的狍子叫,黑虎就弃了树上的小黑熊,去抓狍子了。
可狍子跑的多快呀?黑虎今天又是单打独斗,只能追着狍子越跑越远。
等赵家帮到昨天采山野菜的沟塘,朝天打枪看黑虎会不会返回来。
等枪声落下,赵军几人等了片刻,也不见黑虎回来。他们直接穿沟塘子而走,穿过沟塘上路,就是他们昨天放弃寻找、打道回府的地方。
赵军抬头看看西山,对王强、张援民、李宝玉、解臣四人道:“咱今天呐,上这山找找。”
王强等人纷纷响应,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昨天黑虎在这山里趴了一天一宿。
而且黑虎蹲守小黑熊的那颗树,正好位于此刻赵军五人的西北方向。
马玲的歪打正着还真算对了,可此时的黑虎,已追着狍子翻过了两座山头。
这季节地上没雪,想要找狗真是比登天还难。
赵军几人进山,一找就是两个多小时。
这时黑虎与他们的直线距离,大概在十五里地左右。
追了一早晨狍子,黑虎连根毛都没捞着,此时正在河沿子边饮水呢。
“咵咵……”黑虎喝了个水饱,可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黑虎猛地将头抬起,水滴从嘴巴两侧甩下。
黑虎迎风一抽鼻子,似乎是嗅到了什么,它淌河而过直达对岸,奔入树林当中。
黑虎穿林而过,沿坡直上。这是一大缓坡,但坡上很陡,长着不少榛杆刺木。
所谓榛杆就是长榛子的树,这树是桦木科树的灌木或小乔木,一片一片长得乱七八糟。
再有点山丁子、刺老芽杆啥的,这坡虽缓却极不适合打狗围。
因为这些榛杆刺木都是狗过不去的,在这地方打狗围,猎狗的速度、灵活都会受到影响。
而打狗围斗野猪、黑熊,依仗的就是猎狗的速度与灵活,在此地失去这两大优势,猎狗就得吃大亏。
果然,就在这山坡上,一头二百四五十斤的炮卵子左突右撞,接连将两条黑狗挑飞出去。
“嗷!”
“嗷!”
两条黑狗全部挂彩,但伤势不重,翻身起来又与队友共抗强敌。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狗帮,竟有两黑三花五条猎狗。
五条猎狗的狗帮,跟赵家狗帮比,那算不得什么。但刨除赵家帮,就这狗帮规模,在永安林区绝对是数得上的。
因为这年头,没有几个像赵家那么造的。正常人家吃点啥都不容易呢,养狗就不容易了。
五条狗围着炮卵子连续的试探,但却被炮卵子一一化解。
二百四五十斤的炮卵子,那叫挑茬子,一双獠牙跟小刀似的,而且年轻气盛,在破了五狗围攻后,这炮卵子反过头来攻击那五条猎狗。
炮卵子追,猎狗跑。遇榛杆刺木,狗不仅过不去,还会被弹得倒退。可皮糙肉厚的炮卵子那是一路横推,到狗跟前甩头就撅。
虽不知这五条猎狗是谁家的,但看它们身上疤痕,就知道这都是久经战阵的成熟猎狗。
当实在躲不开的时候,它们也会尽量躲开要害。
可即便如此,五条猎狗也在短时间内纷纷挂彩。
过硬的猎狗,除非遇到虎豹等无法应对的强敌,或是被杀的无还手之力,否则猎狗们不会退去。
但就在它们即将溃败时,一阵怪异的狗叫声传来,一条大黑胖狗强势入场。
黑虎身着护甲,一路狂奔而来。
它一百三十多斤的大体格子,再有护甲护身,除非是太粗的榛杆刺木,否则没有能拦住它的。
当黑虎入场时,炮卵子正要挑一条花狗,黑虎冲到炮卵子屁股后张嘴就咬。
“嗷……”炮卵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它刚才能那么嚣张,就是因为那狗帮中没有一个掏它后路的。
炮卵子猛地一转身,可眼前却无了黑虎踪影。炮卵子不知道是谁攻击的它,奔着一条花狗就去了。
而黑虎绕了个大圈,绕过一丛榛杆,直冲炮卵子屁股。
到近前蹿起来就咬,含住一双猪蛋的同时,黑虎将身往下一坠。紧接着,晃头一甩。
“嗷……嗷……”炮卵子猛地把头甩起,这一刻它只觉小肚子、尾巴根都跟着卵子疼,疼的它眼泪都下来了。
炮卵子一转身,又不见了黑虎踪影。此时炮卵子眼前有一黑二花三条猎狗,可它谁也不攻了,它撒腿就跑。
“嗷嗷嗷……”可它没跑出两步,就被黑虎给追上了,黑虎奔跑中蹿起就咬,这一口没咬实,但蛋那个东西,用力碰一下都疼,更何况黑虎之前咬那两口,把炮卵子的卵子皮都咬破了。
这第三口,疼的炮卵子猛地刹住脚步,转身间尘土飞扬。
黑虎转身就跑,那二黑三花五条猎狗直接就冲上去了。
但想象中猎狗被挑的情况没有发生,因为炮卵子被黑虎掏的彻底没脾气了,转身之后一屁股就坐下了。
正好那里有个坑,炮卵子把屁股往坑里一窝,然后坐着跟五条狗斗。
再强的野猪,坐下也失了一半的战力,何况这有五条杀红眼的狗呢。
眨眼间,野猪就被五条狗挂上钳子、咬住哈拉巴摁地上了。
可就这,野猪都不敢试着,因为黑虎正用力地扯着它尾巴。
狗猪撕扯十分钟后,筋疲力尽的野猪被六条狗制住了。此时炮卵子仍保持着坐姿,不露屁股和卵子。
而就在这时,一人提枪匆匆赶来。这人其貌不扬,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目光异常的犀利。
要是赵有财在这里,定能认出此人就是他的老同事、老对手,在永安林区第一届春季狩猎上,力压他赵有财一头的韩胜利。
作为老炮手,韩胜利有丰富的打围经验。他到这里一看,见野猪在那儿坐着,韩胜利心里就有些诧异。
但他手上动作不慢,端枪上脸便打。
“嘭!”
野猪头顶窜起一团血雾,它来不及哀嚎便一头栽倒。
“嗷!”看野猪屁股露出,黑虎张嘴就咬,其它五条猎狗听到枪声,也都凶狠地撕扯着野猪。
野猪不像熊瞎子生命力那么顽强,它躺下就是躺下了。
韩胜利提枪过来,当看到黑虎时,韩胜利瞬间眼睛一亮。
“我艹,这狗好啊。”从看到黑虎的第一眼起,韩胜利的视线就挪不开了。
而就韩胜利一愣神的工夫,黑虎就把野猪屁股掏开了。它扯着猪肠子往后一拽,瞬间扯出一米多长的绳子。
“哎?”回过神的韩胜利紧忙过去驱赶,黑虎扯着半截肠子“嘎吱嘎吱”地嚼着,随着它咀嚼,有绿色的脏东西从肠子断口处掉出。
“哥啊!”这时两人快步赶来,就听韩胜利道:“三儿啊,赶紧过来开膛喂狗!”
后来的两人,一个叫韩文学,一个叫庞震东。韩文学是韩胜利的叔伯兄弟,而庞震东是庞瞎子的远房亲戚。
这韩文学、庞震东都是庞家帮的参丁,之前在永安屯挨揍的也有他俩。
庞震东到近前一看,立马惊讶地道:“韩哥,这不赵有财家狗吗?”
“嗯?”韩胜利抬头看着庞震东,问道:“你咋知道是他家狗呢?”
“你看呐!”庞震东一指黑虎,道:“那狗身上穿的牛皮甲,这玩意就赵有财家狗有。”
“是!”韩文学在一旁接话,道:“去年他打老牛,出的牛皮吗?”
作为赵有财的老对手,赵有财打牛的事,韩胜利早有耳闻。不过此时再听人提起这事,韩胜利还是忍不住发笑。
“嗷!嗷!”两声狗叫打断了三人的谈话,黑虎见三人看向自己,便抬爪拍了拍野猪屁股。
“赶紧!赶紧!”韩胜利见状,连忙催促二人,道:“开膛,把心、肝呼都给我摘出来,我要喂这个狗!”
打围人都爱围狗,更爱好围狗。韩胜利虽然不得意赵有财,但他很喜欢虎头虎脑的黑虎。
韩文学、庞震东紧忙给野猪开膛,将猪心摘下给了韩胜利,然后又给割了半扇猪肝。
韩胜利抽出刀,削下一条猪心递给黑虎。
黑虎歪头去叼猪心时,旁边一条花狗凑了过来。黑虎狗头一顿,两只狗眼往上一挑,嘴唇一咧,呲牙发出示威的呼声。
韩胜利见状,紧忙将那花狗扒拉开。韩文学紧忙出声,叫那花狗过去吃猪肝。
花狗虽然走了,但黑虎没有安全感了,面对韩胜利递来的猪心,黑虎将其叼过来后,直接吞进了肚里。
“呀!饿啦?”韩胜利一怔,随即笑着又给黑虎割了一条猪心,黑虎接过后仍然一口吞下。
“慢点吃,这都是你的。”韩胜利的安慰,也没能让黑虎放慢进食速度,眼看黑虎把切条的整个猪心都吞了,韩胜利又给它削猪肝吃。
吃了四条猪肝后,黑虎转身就走。
“哎?你干啥去?”韩胜利起身去追黑虎,可他一追,刚停下的黑虎又往前走了几步。
见此情形,韩胜利站在原地,就见黑虎站在不远处,弓着身子、双肩一耸、脖子往前一撅,张口做哕的动作。
“吃多了吧。”韩胜利笑道:“这没尽脏的。”
韩胜利话音刚落,就见黑虎又是一哕,然后就见猪肝、猪心都从它嘴里哕出来了。
“我艹!”韩胜利震惊地瞪大眼睛,道:“这什么玩意?”
“咋地啦,哥?”过来的韩文学问了一句,就见韩胜利指着不远处进食的黑虎道:“这狗特么会倒嚼!”
韩文学顺着韩胜利所指看了一眼,然后问韩胜利说:“哥,这狗咋整啊?”
“啥咋整啊?”韩胜利笑着反问一句,然后道:“看赵有财来不来找吧?他要来找,就给他;但要等我到家了,这大黑狗就归我了,谁来也特么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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