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煌煌帝都(上)

自太祖宇文钊平定四国,建立大烨王朝,定都紫阙,迄今已有一百二十年。一百二十年间贤臣良将辈出,紫阙作为帝都,已成为大烨子民的信仰与精神支柱。直到广德元年七月新帝宇文璟即位,北漠趁大烨帝位交替,认为宇文璟根基未稳,启衅犯边,自西北长驱而入,一鼓作气攻破了西北三关中的雄虎关,陈兵石岭关下,剑锋直指帝都紫阙。

    文武群臣有主张迁都以避其锋的,亦有主张岁贡纳币暂且求和的,唯有年方弱冠的靖王世子慕容巍请战,力陈北漠十大必败之处,请求领兵十万奔赴石岭关抗敌,并在金殿之上以满门性命立下军令状:“如若不胜,乞斩臣全家!”

    而今,那个金殿之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回来了!虽然带着一身伤病,据说大胜之日他栽下坐骑之后便昏迷不醒,甚至连封赏的恩旨都是家将慕容离代接的,可是,他毕竟活着、也是大胜归来了,即位不足三月的宇文璟甚至直接封他为镇北侯,并且颁下旨意:镇北侯凯旋还朝之日,满朝文武都要到正阳门外迎接!

    虽然慕容巍被封了镇北侯,可毕竟还是靖王府世子,年轻的帝王颁下如此旨意,对靖王一脉的倚重显而易见。本来因为先帝驾崩而益发暧昧不明的帝都局势,因为这一道旨意而显得更加错综复杂。

    苏澈皱着眉,一条条理清自己手头上的情报:明日,就是返回帝都的日子,也正是见君的日子——而且自己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宇文璟,更有帝都其他三大门阀中的人,却是丝毫马虎不得。一步踏错,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阿离。”苏澈闭着眼睛仰起头,长长叹息了一声,“我还是放心不下,虽然帝都中的形势我都知道,如果是风华在这里,她会如何应对我也知道,可是,我没有把握能做得像她一样好。明天进城的时候,那些人一定都会紧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想着挑出我的错处,而且,你也不可能一直跟在我旁边提点,我……心里没底。”

    慕容离顺手拿过苏澈手上的纸张,口中却宽慰道:“不要紧,你已经做足了准备,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再挑剔你更多了。”

    听慕容离如此说,苏澈才稍微安下心来,转换了话题,问道:“那么,今晚还要练习马术么?”

    这几日,除了每日里恶补大烨各方局势之外,每天入夜之后,慕容离都会带着她到无人之处去习练马术。苏澈从未骑过马,而回帝都的时候,至少是在皇上和百官面前,是一定要骑马的,于是她便提出让慕容离教她马术。原本以为会吃一番苦头的,却没有想到马术的学习竟是非一般地顺利。先是风华的马,逐月,对于苏澈的接近,它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抗拒;接着是上马,下马,踱步,慢跑,一路学下来,不到十天的功夫,苏澈竟然已经可以驾着逐月疾驰了。

    慕容离摇摇头:“不用了。明天就要回京了,今晚公子需要好好休息。”

    苏澈便点头答应。虽然心中依然忐忑,但是有了慕容离说的“无从挑剔”做保证,总算能看得下去东西了。心想若真换了风华在这里,必然不会如此手足无措,不由又觉得自卑又觉得自己好笑。自己要如何面对别人,与自己要扮演另一个人如何面对别人,完全是两回事。苏澈想着自己在21g当调酒师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所谓的风云人物,可已经很久都没有紧张胆怯过了。没想到来到“古代”,面对那么些“古人”,竟然有些进退失据的感觉。

    “公子,礼节你都明白的,也不会有什么差错,每个人的背景,代表了哪一方的势力,你也都知道了。所以,要如何应对那些人,完全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可以不用考虑其他的事情。你就是风华,你应对的方式,就是风华应对那些事情会用的方式。”慕容离看着她的神色,忍不住又开了口。

    苏澈依然是点头,心中却不免叹息。虽然经过这十几天几乎是没日没夜的恶补,再加上自己的记忆力或者说是风华原本的记忆力非常不错,几乎是过目不忘,所以在最初的一两天还有些不适应之外,剩下的时间里记住那些消息的速度可以说是飞快。但是,并非是了解了可以如何做,就能做到。消息人人都可以获知,可放眼整个大烨,靖王世子只有一个。

    想着自己明天都要面对一些什么人,想着面对那些人都要采取什么态度,并且做出怎样的举动才不算失礼,苏澈闭上了眼睛。

    大烨帝都中虽然官员众多,但是细究起来,又可分为三大派系。先帝病危之时,其中两派每日在朝堂上为拥立哪位皇子即位明争暗斗,以左相魏敏之为首的一干文臣支持瑞亲王宇文璟,而太尉王桢以降的一干武将则更看好恒亲王宇文琪。靖王慕容信,也就是这具身体的生父,则因为与皇室关系密切,表明遵从皇帝传位的遗诏。

    这应该也就是为什么北漠敢于在宇文璟即位之后立刻进犯西北——军方的最高将领,竟然是对这位新帝心存不满的!若非宇文璟着实不敢将十万大军虎符交给太尉王桢,又怎能轮到靖王世子领兵出征?

    苏澈正想着,却觉得眼前蓦地一黑。出于习惯,虽然明知可能什么都看不到,她依然睁开眼,纳闷地唤了一声:“阿离?”

    慕容离的声音自房间的另一面传来,带着惊异:“公子竟然还没睡?”

    苏澈摇了摇头,却立刻想到屋子里的灯烛已经被慕容离灭了,他应该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于是又说道:“还早,我睡不着。”

    慕容离叹息了一声,又劝道“不要紧的,你总要先相信,你自己就是风华。然后,才可以瞒过那些人的眼睛。何况,他们都不会想到你不是风华的。只要小心一点,不要出了大错,有些小小的差错,即使是皇上都不会怪你的——我跟来探问的公公说过,你在战场上伤得极重,尚未痊愈。”

    如同在21g中每次推出新品调酒之前一样,在睡前,乃至踏进吧台之前,都会反复琢磨每一个步骤,甚至每一个动作。而今日,不知是前几日太过紧张疲劳,还是慕容离的安慰确实起了作用,她想着想着,竟然就那样睡着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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