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柳公子求见

    第二人却极快,脚下踩着墙角砖缝折向另一侧,避开箭头,直取朱标所乘的辇侧。

    “退半步!”朱瀚的声音已在风中掠过。

    第七骑不退反进,马鞭斜甩,在刺客脚踝上狠抽了一记。

    刺客吃痛一个踉蹡,锋刃几乎擦着车帘。

    下一瞬,一个不起眼的随从从辇侧冒出,双手掐住刺客手腕,他身形不高,却稳若磐石。

    刺客低吼,反肘砸去。

    随从向前半步,肩膀顶住他的胸口,脚下如钉,硬生生卸掉了劲道。

    “步盘术·换枢。”朱瀚心里一沉一浮,人已经落到街面上。

    阿槐递过来一柄短戟,他没要,只顺手拾起一根竹竿。

    竹竿在手心一转,他向前一步,竹尖轻挑,正点在刺客握刀的虎口。

    这一下不沉,但准。刺客掌心一麻,刀落地。

    随从趁势把人按伏。整个过程不过两个呼吸,围观的人还没反应过来,风已经把灰尘吹远。

    朱标掀帘,向外看了一眼:“皇叔。”

    “无事。”朱瀚目光扫过街口,“队伍继续。”

    押着人离开后,街角便恢复喧闹。卖饧糖的孩子左右张望,手里的竹签上挂着两团亮晶晶的糖块。

    他的父亲拍了拍他的头:“看够了没?回去干活。”

    孩子乖乖点头,却还是回头去看那抹黑衣的背影。

    太庙之外,树影沉沉。

    行礼既毕,朱元璋没有停,他向内殿去,步伐依旧稳健。

    朱标跟在后面,眼中神采未散。行至偏门处,朱元璋忽然停了停,回头看儿子。

    “吓着没有?”他问。

    “没有。”朱标答得干脆,随即认真道,“父皇,过程虽险,却未乱。多亏皇叔早知。”

    朱元璋看了眼朱瀚:“你昨夜就摸了路?”

    “摸了。”朱瀚道,“柳家的巷子通两条暗道,已经堵上了。”

    朱元璋“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倒是低低说了一句:“有人想试你,你让他们试了,却没叫他们得手。这样最好。”

    朱标忽地笑了:“儿臣并非只想不叫他们得手,儿臣还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朱元璋盯了他一瞬,转身继续前行。走出两步,他又停住:“你们去太学。”

    朱标一怔:“此时?”

    “此时。”朱元璋头也不回,“太学里,学子多。让他们看看你今日的样子。”

    朱瀚微微一笑:“皇兄此意甚好。”

    太学大成殿前,石阶宽阔。

    今日不比平日,殿前竟静得很。

    学子们三三两两站在树下,看见朱标到来,先是错愕,继而肃然拱手。

    “殿下驾到——”掌院的老儒声音并不高,却清清楚楚。

    朱标没有绕远,他径直沿着石阶而上,到了殿前才停住,转身对众人道:“诸位,不必拘礼。今日不讲章句,不论典经。我来,只想说两句实话。”

    学子们彼此看了看,最前面那一列自发地整齐站好。

    有人咳了一声,压住了悄悄的低语。

    朱标把手背到身后,眼睛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我知你们心里不服我,有人不服我的血统,有人不服我的资历,还有人不服我今日所行之事只是顺水推舟。你们不服,我不怪。”

    学子们显然没想到他开口便如此直白,许多人微微一愣。

    “我今日不求你们心服。”

    朱标继续道,“我只求你们亲眼看见。看见我做了什么,看见我愿意怎么做。”

    人群里,有人抬起手来:“殿下何以让人看见?”

    “见不是靠嘴说。”朱标平静地笑了一下,“见是靠行。”

    “礼不在口头,在行。”

    人群后面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格外煞风景地接了他的头一句。

    众人回头去看。

    那人衣冠整洁,神色从容。有人认出,低声道:“韩侍郎……”

    韩朔踏上石阶,目光直直看着朱标:“殿下既言‘在行’,可否就今日所行,答我一问?”

    朱标点头:“你问。”

    韩朔慢慢道:“今日途中之事,有人动刀。殿下若心向仁恕,缘何不令随行者暂停,劳烦围观之人受惊?”

    学子们面露错愕,这个问法看似温雅,实则直指“你明知有变,何以不避”。

    若这句问住了,朱标今日的风头就成了鲁莽。

    朱标却笑:“你说得好。”

    他的目光越过韩朔,看向殿前三位老儒,“三位先生常教我:‘仁不离威’。今日之事,若我临阵退后一分,便是把惊慌交给百姓。若我稳住阵脚不乱,才是把安稳交给他们。”

    韩朔眯了眯眼:“殿下当真笃定无人受伤?”

    “我不敢以身试险。”

    朱标摇头,“我敢以人心算人心。今日动手者不敢在众目昭昭之地肆行,我只需让所有人看见我‘在’,他们就会知难而退。”

    他顿了顿,“你方才不是说‘在行’吗?”

    学子们面面相觑,似被这句轻描淡写的“在”给打动。

    有人低声道:“似有道理。”

    韩朔还要再问,一直站在队尾的一个年轻匠人忽然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他局促地朝掌院行礼,又忙忙转向朱标:“殿下,卑人多言——”

    朱瀚侧目,眼角淡淡一挑。

    “你说。”朱标点头。

    年轻匠人抹了把汗,红着脸道:“卑人是做皮工的。今日那两人用的刀,鞘是北市许掌柜的手,刀柄却是南营那边李家的老木。两家平日各行其是,不会混到一处。若不是有人把两家的货倒在一起……”

    他停了停,“卑人以为,这不是临时起意。”

    韩朔目光一顿:“你何以断言?”

    “因为刀鞘边上的缝线是七道半,两头收得很紧。”

    少年咬字很准,“这手艺只有一个人会。那人十年前曾在柳家的作坊呆过。”

    人群里有人小声“哦”了一声。

    韩朔的眼皮极轻地跳了一下,随即笑了:“小匠人,你见识不差。”

    “卑人不敢当。”少年后退一步,怯怯地偷瞄了一眼朱瀚。

    他看见那位王爷只是把手背在身后站着,似笑非笑,却什么都没说。

    “韩侍郎。”朱标忽然开口,“你方才说‘礼在行’,我认。你又说今日该止步以免惊扰百姓,我也认。可百姓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物事,今日他们站在街边,看见我不畏不乱,明日他们走在街上遇事,也能不乱。这是我愿意给他们看的。”

    韩朔笑意不减:“殿下话说得漂亮。可好看的话,未必都能行。”

    “你可愿试?”朱标问。

    “如何试?”韩朔反问。

    “我在太学开三日讲读。”

    朱标道,“不讲章句,不论典经。三日之内,我不设侍卫近身,不堵路,不封门。你敢来,我就敢应。你问一句,我答一句。说完之后,愿走谁就走,愿留谁就留。”

    石阶下炸开一片低呼。

    掌院微微变色,想上前劝,却被朱瀚看了一眼,终究没动。

    韩朔盯着朱标,沉默了数息。

    忽然他缓缓拱手:“殿下高明。三日之后,若殿下仍能言而有物,臣便佩服。至于今日之事……”他侧头望了望人群,“臣愿以个人之名,劝人安。”

    “多谢。”朱标肃然一礼。

    韩朔转身下阶。人群让开一条路,阳光从云缝里落下来,照在他肩头。

    他走到最外边的时候,脚步极轻地停了一瞬,然后重新迈开。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他前方人的肩上,声音淡得像风:“柳公子,且慢。”

    柳槐回头,脸还没来得及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笑,就与朱瀚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苦笑:“王爷可真会挑时辰。”

    “你腰间的带子,内衬七钩半。”

    朱瀚开口,“柳家旧宅的后门,门栓新换的,匠人手不熟,从北市借了许掌柜的人。两处线头,认得出来。”

    柳槐摊手:“王爷,我不过爱热闹,岂敢自坏前程。”

    “热闹看多了,总会抬手。”

    朱瀚淡淡道,“今日有人动手,明日便有人动心。柳公子,随我走一趟吧。”

    柳槐还想再说两句,这时另一路人快速掠来,低声道:“王爷,带头那人已被押往内牢。”

    “好。”朱瀚点头,目光仍落在柳槐的脸上,“你不必怕。你若有话要说,在路上说。”

    柳槐张了张嘴,最终没出声。

    他很快被两名御林军夹在中间,向殿后走去。

    夜里,王府偏殿。窗外的榆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像远处的雨。

    烛火稳稳地燃着,黄蜡像细小的金蛇蜿蜒而下。

    朱标归来,没换衣服,直接坐在案边。

    他的手还握着白日里写字用的笔,指节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三日讲读的事……”他抬头看朱瀚,“皇叔,你会在吗?”

    “我在。”朱瀚笑,“我站得远一点。”

    “你不靠近些?”朱标狐疑。

    “你要他们看见的是你。”朱瀚说,“不是我。”

    朱标沉默片刻,忽地握拳在案上一叩,笑意泛起:“那就好。我今日应了韩朔,当是激他。他有骨气,会来。”

    “会来。”朱瀚淡淡,“他是个要面子的人,不会躲。”

    “柳槐呢?”朱标问。

    “柳槐是要活的人。”朱瀚把目光转向窗外,“要面子的人会在殿前较量,要活的人会在路上开口。”

    “他会说什么?”朱标问。

    “他说什么都不重要。”朱瀚回过头,“重要的是,他愿不愿意走回来。”

    朱标愣了一瞬,想起今日街角那一幕。

    他忽然道:“皇叔,我今日在太学说‘我不求你们心服,但求你们亲眼看见’,其实心里还是紧过一阵。不怕他们不服,只怕我自己不够好。”

    朱瀚看着侄儿,像是在看一棵刚刚站直腰的树。他语气很轻:“不怕。你不是今天才站起来的。”

    朱标笑,这笑意干净:“那就让他们再看三天。”

    门外传来低低的扣门声。阿槐进来,抱拳道:“王爷,柳公子求见。”

    朱瀚看向朱标:“你要见?”

    “见。”朱标站起,“我去偏院。”

    “我同你去。”朱瀚道。

    偏院的灯只点了一盏。柳槐坐在最外边,像随时要起身。

    他看见朱标和朱瀚进来,忙站起,抱拳:“殿下、王爷。”

    “坐吧。”朱标开口。

    柳槐却不坐,他低下头,道:“今日之事,算我多事。我不求开脱,只求一句话:殿下既言三日讲读,柳家的人可去听?”

    “人人可去。”朱标道。

    “多谢。”柳槐抬起眼,喉结滚了滚,“我还想说——那两把刀,我确实搭了线。我没想出人命,我只是想……让人看见殿下慌。”

    “你看到了吗?”朱瀚问。

    柳槐摇头:“没有。比我想的稳得多。”

    “那你要做什么?”朱瀚继续问。

    “我不能让柳家背这个名头。”

    柳槐吸了口气,“我明日去那两家作坊认账。怎么来,怎么去。若有人追究,就追究我。”

    朱标看着他,目光平静:“你要护你的人,我懂。你今日来,是因为你还想活。”

    柳槐苦笑:“王爷说过这话。”

    “我也说一遍。”朱标道,“你若愿意往回走,我给你路。”

    柳槐抬头,目光艰难地从朱标挪到朱瀚。

    朱瀚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柳槐忽然笑了:“我明白了。”

    他转身要走,忽然一顿,又回头:“殿下,韩侍郎会来。他说话厉害,你可别被他绕进去。”

    “我不躲。”朱标答。

    “那就好。”柳槐退后一步,行礼,“告辞。”

    他走到门槛,回首看了院子一眼,像是把什么东西留在了这地上,才终于踏出门去。

    第二日,太学前的石阶更早就排满了人。

    三重人墙延到外面街口,书生的青衫、匠人的短褐、商贩的薄披杂在一起。

    有人端着热粥,有人提着油饼,有人拿一根很短的毛笔往袖子里别。

    朱标按时出现。他没有站在最高的台阶,而是停在第二级。

    他扬声道:“今日仍是两句实话。第一句,凡事不可只看一面;第二句,我不是来赢你们的。”

    人群里笑声低低地散了一圈,又安静下来。

    韩朔今天更早到了。他没有往前凑,而是站在人群中间,正好能与朱标平视。

    他开口:“殿下,今日可否谈‘刑’?”(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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