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整齐列于城门口,张启山立于队首,军绿披风猎猎作响。
对面雷光消散,现出两人身影。
张启山快步上前,抱拳道:“一别多年,小天师神通愈发广大了!”
张之维抱拳回礼:“佛爷,别来无恙。”
“佛爷二字实不敢当,江湖朋友抬爱罢了。”张启山一脸谦逊道:“你我算来还是本家,小天师唤我启山即可。”
“说起来,我们确算半个本家。”张之维略一沉吟:“你出自东北张家吧?”
张启山顿时一怔,有些吃惊的看着张之维,他出自东北张家之事,绝对算得上是辛密,知道的人不多,张之维是怎么知道的。
“确实是!”他询问,“小天师还见过其他张家人?”
“见过一位。”张之维点头,“此人是前朝最后一个武状元,他虽具张家血脉,但其祖上早已与外族通婚,迁离长白山。”
“原来如此,说起来,我和他的情况有些类似,都不算纯正的张家人。”张启山说道:“这个世界上,血统纯正的张家人已经不多了。”
张之维点了点头:“血脉这种东西,总是越来越稀薄的,但偶尔也会出现一次返祖现象,我观你身上的炁息,你体内的血脉之力应该很强,只比张三甲弱上一些。”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要这身血脉。”张启山说道。
张之维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虽然姓张,但他是冒姓,与那神秘张家并无瓜葛。
“小天师对东北张家似乎所知甚详?”张启山试探道。
“知道一些,但了解的不算太多吧,如果你想深究的话,可以去龙虎山问问我的师父或师叔,他们应该会挺愿意为你解答的。”张之维说道。
“若有机会,我一定前往龙虎山拜见天师和诸位高功。”张张启山应道,随即话锋一转:“说起张家,我听说张家出了一位新的族长,最近这些年频繁出没于南疆,那里的人都称呼他为‘飞坤巴鲁’,小天师有没有听说过?”
“没有!”张之维说,“‘飞坤巴鲁’是什么意思?”
“意为勇士,就和前朝的巴图鲁差不多。”张启山说道。
张之维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他现在只想快点把渝城的防空洞给完成了,对于这飞坤巴鲁,他并不感兴趣。
倒是旁边的吕慈,敏锐的察觉到,对方似乎有想借张师兄之手来对付这位张家族长的心思。
“这个张家族长,有什么过人之处吗?”吕慈插口问道。
张启山说道:“果然之处嘛,那大概就是近乎不老不死,拥有强大自愈力、磅礴炁量、超凡感知,且力大无穷,身轻如燕……”
闻言,吕慈忍不住吃惊起来,“力大无穷,身轻如燕还好说,不老不死是什么意思,这多少有些离奇了吧,如果真的长生不死,那你们张家的老族长是怎么死的?被人杀的?”
“非也。”张启山摇头,“多数族长,亡于‘离魂症’。”
“离魂症?”吕慈不解。
张启山说道:“离魂症是张家族长才会得的病,每隔一段时间,或者受到某些刺激就会发作,又叫天授,一旦发作,就会失去一切的记忆。”
“能够长生久视,却要周期性地忘却一切?”吕慈咂摸道:“这般长生,有何意义?”
张启山默然,看向张之维,想知他见解。
张之维倒是没多吃惊,这不就和冯宝宝一样吗?果然,冯宝宝很特殊,但她并不是世界上的惟一例子……
张之维开口说道:“每隔一段时间就失去记忆才有意义,活的越久,记忆越多,磨损也就会越大,就好像一条随时间不断扩张的裂痕。”
“若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足够坚韧的灵魂,漫长岁月的磨损累积下来,这道裂缝就会从微不足道的小缝隙,大到可以撕裂灵魂。”
“而失去记忆就相当于及时止损了,不过吧,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磨损依然在,只不过并不会一直迭加。”
几人听得心中一凛,张启山更是面露恍然之色,他们张家人,只要血统纯正,且血脉之力被激发出来,几乎每个都很长寿,而且容颜常驻。
他们想要正常死亡是很难的,但却很少有人能够真正的寿终正寝,大多都是百来岁的时候,就因各种各样的事情死亡了。
以前也有人研究过,为什么前面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可以安稳度,但后面却不行,明明身体没有老化,也没有得病,却还是会死。
但研究了很久都没有结果,甚至一度有传闻,他们是被诅咒了,如今看来,或许正是小天师说的这个原因。
“张师兄,能不能从这个张家族长身上,找到长生的秘密?”吕慈问张之维。
张之维摇头:“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也无意去插手此事,所谓的长生,于我而言,并非什么了不得的追求。”
吕慈点了点头:“也对,如果长生的代价,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忘记一切,那确实没有什么意义,失去了所有经历,所有记忆,那还是我吗?”
张之维说道:“主观上还是你,但并不是客观塑造下的你,相当于回到了人之初始的婴儿阶段。”
“那这就不是我了,”吕慈说道。
“不能简单的归于是不是你,本质上还是你,这其实是一个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修行目标。”张之维说道。
吕慈说道:“可能是我的修行境界太低吧,我领悟不到,不过我始终觉得,自己修行到这个目标,和什么失魂症的影响下达到目标,虽结果听来相似,实则天差地别。”
张之维赞许:“感觉甚准,很是实在!”
张启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方才他故意提及张家族长,心中确有几分算计,想借此事引起张之维的注意,然后插手介入此事。
如此一来,他也可以借张之维之手完成某些事情,但很可惜,张之维的反应平淡,显然对此毫无兴趣。
既然小天师不感兴趣,他便也没再提,刚才只是他脑中灵光一闪顺口一提罢了,并非处心积虑要算计利用张之维。
他也不敢算计张之维,这些事情终究还是要靠他自己去面对,去解决。
张之维本欲去长郡早市品尝糖油粑粑、猪血汤,但见张启山搞出这般阵仗,只得作罢。
“走吧,去常胜山。”他开口道。
“离此不远,直接飞过去?”吕慈问。
“既到长郡,自是客随主便,听启山兄的安排。”张之维道。
张启山说道:“从这里到江阴也就几十公里的路程,到长胜山也不过几个时辰,实在没必要劳烦小天师施展神通,我直接带车队过去就好,这样也更省事。长胜山盘踞了很多响马盗,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见识浅薄的很,枪炮对他们而言,更具备威慑力。”
张之维点头,步入张启山备好的轿车。刚一坐定,便有人递上一提精美食盒。
“现在天色尚早,小天师和吕兄弟应该还没吃早饭吧,我让人带了些长郡的特色早点。”张启山坐到轿车的副驾驶座,说道。
“多谢,那我就不和启山兄客气了。”
张之维掀开食盒盖,甜香的热气漫了出来,张之维拿起筷子,夹起一块金黄油亮的糖油粑粑咬了口,外皮脆甜不粘牙,内里软糯带着焦香。
“长郡的早点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张之维吃早点的时候,轿车开得很慢,等他吃完后才开始提速。
“先前不便多问,”张启山开口道,“小天师寻那陈玉楼,所为何事?”
“我打算在渝城挖空几座山,打造几个超大型的防空洞,他们卸岭门的人,不是擅长搬山卸岭吗?所以想请他们帮帮忙。”张之维说道。
张启山说道:“小天师亲自出马,来请陈玉楼,他肯定是会答应的,不过,小天师为何要打造大型防空洞?难道说……”
“新的时代就要来了,我能闻见腥风里的那股味道,所以提前做点准备,”张之维看向张启山:“你也要提前做准备了。”
“还请小天师明言。”张启山说道。
“你作为长郡城的布防官,手握一城兵马,了解的肯定比我多,跟着你自己的感觉走就行。”张之维说道:“当然,如果你在什么抉择上犹豫不决,也可以来问问我的意见。”
“多谢小天师!”张启山说道。
他心里却想着,虽然小天师说着让我跟着感觉走,但他的境界高,看得也更远。
而且,他也没像其他高人一样避世,或许以后可以多盯紧天通教会的动向,特别是天通炼钢厂的动静。
车队出发,一路驶出长郡,穿过几个镇子,便折转入了山区。
山势渐高,人烟愈少,天色也愈暗。
透过车窗望去,一路只见山岩树林。
一行人清晨出发,在正午时分,抵达了常胜山脚下的一处哨卡前。
哨卡设于两峰夹峙的隘口,几根碗口粗的原木横拦道路,上缠泛黑铁链。
哨卡后面,影影绰绰藏着七八个人,都穿着贴身短打,裤子扎进裤腿里,一个个手里拿着汉阳造,却没一个敢真把枪举起来。
毕竟从长郡来的车队有太扎眼,十来辆卡车首尾相接,车厢里架着机枪,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小天师,前面就是常胜山地界了。”张启山说道:“似是寨落,却又暗合奇门布局,明灯处为生,暗处藏杀,是一个易守难攻之地。”
“来者通报姓名!”
哨卡后传来喊声,硬气中透着几分虚浮。
张启山并不答话,只向副官微微侧头。
副官会意,向前一步朗声道:“张大佛爷亲赴常胜山,见你们总把头陈玉楼,速去通报。”
山上静默片刻,那声音再度响起,带了几分讶异:
“可是……长郡城的‘张大佛爷’?”
“正是!”副官昂然应答。
又是一阵沉默,随后,隐约可见数十人影晃动。不一会儿,路上走出几十人。
为首的是个精瘦汉子,约莫三十来岁,颧骨高,眼窝深,手里攥着个铜烟杆,穿着青布长衫,袖口绣着蜈蚣纹。
张启山说道:“蜈蚣挂山梯,穿山甲利爪,力士推山图,卸字令旗,这是卸岭门的几大看家本领,这人的袖口绣着蜈蚣纹,应该是一个卸岭力士。”
张之维点头,饶有兴致地望去。
那卸岭力士绕着副官转了半圈,目光扫过后面的车队,又落回副官脸上,拱手道:
“不知佛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只是……佛爷带这许多弟兄过来,不知是何用意啊?”
“佛爷欲见你们魁首。”副官张日山沉声道。
“佛爷想见咱们魁首,自然见得,不过常胜山有常胜山的规矩,佛爷这般阵仗……让兄弟们很是难办啊。”卸岭力士说道。
“你觉得难办的话,”副官挑眉:“那还不快请你们魁首出来相见?”
卸岭力士也不发怒,道:“那我去请示一下。”
说罢,转身离开此地,过了大概两刻钟,他重新出现。
“佛爷,魁首已在前厅设宴。不过嘛……”他瞥了眼车队,“咱们常胜山庙小,容不下这么多人,佛爷若信得过总把头,带一队亲卫随行即可。”
“佛爷,你都来了,这什么把头都不来亲自见你,不给你面子啊!”车内,吕慈笑道。
张启山说道:“陈玉楼此人,会的本领多,但手上功夫差了点,我这般阵势前来,他心存警惕,不来迎候也是常理。”
“既如此,便去会会他吧。”张之维淡然道。
张启山点头:“此人还是颇讲道义,他邀我们去前厅赴宴,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不过嘛,我是官,他是匪,我带这么多人过来,他不可能不警惕,整个常胜山只怕都会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如此甚好。”张之维嘴角微扬,“一山人整整齐齐,才方便……服众嘛。”
“整整齐齐……”吕慈联想到师兄往日作风,顿时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
“张师兄是想把他们一网打尽吗?”吕慈问。
“胡说,我是要以德服人!”张之维纠正道。
旋即,一行人下车。张启山领一队亲卫,簇拥着张之维与吕慈,在那卸岭汉子的引路下,朝常胜山深处行去。(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