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诺诺担心小安宁处理不了大人的关系,而她也是最在乎女儿的,总不放心她跑到这么一众对小安宁来说还陌生的环境里。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刚来,就听到小安宁自来熟地询问。
问的一点也不像她这个年纪懂的话题。
小小年纪才五岁,哪里懂什么大人之间的喜欢不喜欢。
而且她与顾云峥只有过去,至于未来怎么样,她还真没往那处去想过,也想把这一切自然地交给时间。
可小安宁似乎很喜欢顾云峥。
难道是梁楚山已经走了两年了,女儿其实也希望自己能有一个父亲?
这两年来她很努力地照顾着小安宁,也怕她因为没有爸爸而去羡慕其他小朋友,觉得自己的家庭好像缺失了一部分。
好在小安宁一直挺活泼开朗的,好像并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这一点也让她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可眼下看来,其实小安宁的心里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希望,只是她也怕自己胡思乱想,所以从没敢提过呢?
那么,小安宁这么小就心思这么重,到底还是她没能给小安宁一个完整的家庭……
李诺诺打断了小安宁的话,直接从休息区门口走来。
“聂夫人,抱歉让小安宁打扰到您。”
“秦总,幸会。”
李诺诺走过来,先给聂风荷问好,她跟聂风荷从前远远见过一次,只是那时候她还是青涩少女,见到在她意识里本该“高高在上”的“未来婆婆”聂风荷大师。
下意识地就是躲避,不想被看见。
她太知道自己跟顾云峥的命运了,只能及时行乐让她放纵自己在感情里自己做主一次。
可一旦毕业回到南省,她该走的路就只会是被养父李刻规划好的。
她不敢与聂风荷对视,远远便躲开了。
但聂风荷却不是那样的行事风格,她主动朝李诺诺走去,关心起她的身体,像个熟识的邻家阿姨一般拍着她的手背,朝她温和地笑:
“诺诺,瞧你瘦的,是不是在学校里吃的不够好啊?”
“这是阿姨亲手做的藕粉桂花糕,这可是我的拿手甜点呢,连云峥都没有这个待遇吃到我亲手做的呢……”
聂风荷慈眉善目,优雅从容的气质是从她骨子里散发出的,是从不会为钱财忧虑,有着绝对底气做任何事情的人身上才有的淡定从容感。
她无疑是温柔有礼的,可李诺诺却发自内心地因此而自卑。
只是一次见面,尽管聂风荷一直在散发善意。
但李诺诺骨子里早已扎根骨髓里的自卑,让她没法抬头去注视这双温柔善意的眼眸。
而此刻,已经快十年光景过去,她好像终于有勇气去抬眸对上聂风荷依旧温柔善意的眸子。
走这一步,她花了好多年。
聂风荷却没注意到李诺诺掩饰下的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酸楚,只是依旧笑着,眉眼弯弯地朝她伸手:
“诺诺来啦?叫什么聂夫人,叫我聂阿姨就好,我很喜欢小安宁呢,她那么可爱怎么会是打搅呢。”
聂风荷依旧很温和,带着江南人特有的温婉气质,即便是上了年纪也只会更加优雅从容。
“聂……聂阿姨,您别听小姑娘乱说,她才五岁,不懂大人之间的事儿。”
李诺诺上前解释,就像是执着地要在自己与顾云峥之间划出一道屏障一般。
顾云峥也没执着,他已经错失了诺诺很多年了,现在的他也成熟了很多,对于诺诺没有宣之于口的苦衷,当年的他不懂,但现在的他却能品出其中的来龙去脉。
原来他们错过的这些年,是她无法选择的人生。
这一切不能用对错去界定。
毕竟,她至少在这场毫无感情只有利益的交易里得到一份假中难得的真感情,她爱梁楚山。
没人规定一个人必须爱另一个人一辈子。
诺诺爱上自己的丈夫也是理所当然。
顾云峥虽然苦涩难耐,但这也是他没去找到诺诺,在少年气足的时候听到她结婚的消息后因为自尊心作祟直接离开,并没有去查过诺诺为什么要嫁人,为什么要一走了之的原因。
只能说。
当年,彼此各有苦衷。
顾云峥也太年轻,没能把握住那份早就在他心底根深蒂固的感情。
所以这一遭罪,是他该受的。
现在的他早就褪去了稚嫩的心性,没了那份所谓的少年人的自尊心气。
成年人更该懂的,是心照不宣吞下彼此的难处,坦然接受自己因为没有在最能带走诺诺的时候因为心气临阵脱逃而带来的后果。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但也譬如此刻,他重新来过,他重新追求,是对是错,结局到底是好是坏。
他也都接受。
“好啦好啦,聂阿姨啊也年纪大啦,你们年轻人的感情如何以前我不会介入现在就更不会。
只不过我自己觉得跟小安宁很投缘,也是真心喜欢这孩子。
那么诺诺,你总该答应我这老婆子能跟小安宁做朋友吧?”
聂风荷朝小安宁眨巴眨巴眼,一老一小倒是极其投缘的样子。
聂风荷话都说到这地步了,李诺诺自然得点头答应。
更何况于公于私,谁会不愿意跟苏绣大师聂风荷搭上线呢。
这可是功名在身的老艺术家呢。
做丝绸的,难免对绣品大师们格外崇敬,也是最免不了彼此打交道的存在。
多少绣品大师对丝绸丝线的要求高到极致,都得亲自来南省挑选丝线。
可谓是两者总得彼此达到需求,才能一拍即合。
“聂阿姨,您这话就妄自菲薄了,小安宁能跟在您身边给您解解闷,是她的福气。”
这就不得不佩服现在的李诺诺了,说话这门艺术掌握得杠杠的。
不愧是从商了,能把梁氏扶得风生水起,她的人格魅力必不可少。
“好了,小安宁你先陪聂奶奶玩吧,妈咪跟秦阿姨有点事要谈。
你要乖,照顾好聂奶奶哦。”
小安宁乖巧地点点头,歪头朝顾云峥古灵精怪地wink了一下。
“那我要顾叔叔也陪着我们。”
小丫头片子那点心思,李诺诺这个做妈的怎么会不知道。
她也不过是宠溺一笑。
任由小姑娘去。
只是小安宁一边陪着聂奶奶,小眼神又不禁好几次悄悄往秦音身边瞥。
其实刚刚这小妮子来到聂风荷面前就好多次忍不住悄悄往秦音的身上瞟。
没法子,小朋友天生好奇心重,关键还有秦音够漂亮,小安宁本就是个颜控。
她喜欢顾叔叔这样长得帅又气质拽的大Bking。
见了秦音这样气质清冷淡漠如寒潭寂柳的旗袍大美人,更是移不开眼。
从前她以为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但秦音的出现,还是让小安宁小脑袋瓜里的那点审美被重新激活,又被秦音的美貌统领。
只不过……刚刚她也看见了这位旗袍大美人冷冰冰出手教训虞菲菲的画面。
那叫一个酷飒利落。
但落在小朋友的眼中,还是有种坏坏的危险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却极其吸引小安宁,又崇拜又不敢靠近,于是只敢偷偷往她身上敲,在秦音感觉到视线的瞬间,小姑娘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装作一副很忙的样子。
简直要萌炸了。
秦音当然早就感受到了这份目光,却故意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给了小安宁机会使劲儿瞅她。
只是回过头在小姑娘看不见的方向,嘴角疯狂上扬。
小家伙鬼灵精得很,不过确实很可爱很讨喜。
“聂奶奶,秦……秦总她是大明星吗?她好漂亮啊,不过也有点……嗯,有那么一点点坏坏是不是?”
“不过这也不对,电视上说,越漂亮的女人越坏,那秦总岂不是世界上最坏的女人咯?”
小安宁有模有样地凑在聂奶奶身边,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臂,活像俩闺蜜似的。
一点都不认生。
“噗嗤。”
“你叫她什么秦总哦,你叫她秦阿姨,音姐姐都可以。”
“你这小丫头,嘴巴甜得嘞,沾了蜜糖果子似的。
你要说她是大明星,那也行,毕竟现在你秦阿姨呀,早就家喻户晓咯。”
这么说着,聂风荷心里头还由衷地升起自豪感来。
她可算是一步步见证着秦音怎么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姑娘,一步一脚印才从京市这样的名利场里一重一重地厮杀出来的。
这一路走来,秦音的不易却从不会让人看见,她好像是朝阳一般永远怀着热忱激昂的心,以及冷静理智地商业规划,每一步都走得扎扎实实,却也都是往上走的步伐,到了今天的位置。
她配得上她自己所争取到的所有成就。
也包括她现在去争取的。
聂风荷有自信,这次展会秦音依旧会带领着“一举风荷”团队站到最高处。
——
这边,秦音也没去逗小安宁,她与李诺诺直接一起走到了一旁。
两人虽初次合作,但就像是早已熟识一般,两人之间坦然开口。
“秦总,我怀疑夏之月工作室的轻影纱有问题。”
“从事我们丝绸业的人都知道这轻影纱要想雪白,就只能牺牲掉一定的健康,这其中的秘方也是早就被南省四大丝绸商一起共同抵制和明令禁止了的。”
“但这次大家心存怀疑,却没人敢真的去揭穿夏之月这轻影纱的猫腻。
毕竟,那么多直播间镜头下,夏之月不一定敢冒这个风险,也说不定是我想太多只是没见过所谓的幻翎草罢了……”
“但这一怀疑,我得亲自告诉你。”
李诺诺低声道,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秦音是不一样的。
面对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错误,或许今后还会造成消费者间接病发死亡的一个大漏洞。
南省那么多丝绸商各个火眼金睛,不会没人怀疑。
可就是没人愿意站出来做这个出头鸟。
说到底,大家都是商人,都懂得明哲保身!
可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也总要有人去做才行。
秦音,会是不同的吗?
她不也是一个商人吗?
商人唯利是图,明哲保身都是基操,即便秦音不愿意去冒风险所谓揭穿夏之月轻影纱的问题,她也理解的。
李诺诺也想过秦音在知道真相后的上百种反应。
唯独没想法,秦音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下颚轻点:“我知道。”
“……”李诺诺:?????
秦音接触过丝绸吗?
她根本就是一个外行人啊,怎么会知道?
难不成是故意装模作样想凸显自己的商业实力?
但,假的就是假的,可装不成真的呢。
“你……你知道?”
“秦总可不要开玩笑,即便是我也是进入丝绸行业,再有亡父梁楚山的指点才懂这些内行门道的。
你不是南省人吧?怎么会懂这些。”
秦音,是京市来的。
南省以丝绸为主要的轻工业产业支撑之一,于京市的人来说恐怕只知道丝绸华美柔顺,穿的人就算一掷千金去定制也不会眨眼的。
但,要论内行,那还是要属源头商,真正百年来都做丝绸的企业才懂这里头的门道。
“我懂,我外婆也是南省人。”
“小时候她总会让人做了最时兴的丝绸料子寄到京市亲手为我量身定做小旗袍,花样样式都是她亲自设计的……”
说到这里,秦音的语气明显沉重了不少。
外婆在她小时候的记忆里占比跟外公一样多,她的温柔美好早就潜移默化在她记忆的每一个角落里扎根。
譬如所有人都以为秦音来南省参加什么丝绸之路大展,本质上就是个门外汉,她就是个商人,根本不懂丝绸。
可事实上,秦音很懂。
并且在很小的年纪就接触了丝绸,甚至在她还记不得的时候,外婆就给她绣过丝绸苏绣帕子用于给她擦身、擦汗。
她的记忆里,外婆还有一个特别的小院子。
那是外公单独给外婆辟出来的小秘密基地。
在那里头,外婆会亲自用自制的丝绸机一缕一线地编织着。
外公不愿它劳累,一个高高壮壮的身影,握枪握出茧子的手也会试着放轻动作,细心细致地在旁边给外婆打打下手。
他不会催促外婆快点,更不会要她别去做这些,毕竟夏家又不是买不起。
可他很尊重外婆的爱好。
甚至说,这也是外婆一种思乡的表达。
“外婆,我也想学做丝绸。
你做的丝绸轻轻薄薄,夏天穿起来可舒服透气了,花色也好漂亮,幼儿园里没有谁的衣服能比您给我做的漂亮呢~”
那时候,外婆会笑得格外温柔,纤细的指尖会宠溺地落在她脸上揉一下:
“好,小棠音想学什么,外婆都教你。”
不是大人们一味地觉得小孩子不该做什么,不该有什么样的想法,或者一些想法可以搁置到你到了年纪再说。
外婆从不会这样。
她完全尊重小孩子的想法,把她当做大人尊重她的主体性,也培养她的动手能力。
“不过,除了做丝绸外婆能教你,外婆还有个秘密也想交给你……”(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