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天宫城废墟边缘,远离了喧嚣与朝拜中心的梁力夫,独自一人立于一片断壁残垣之上。
他身形依旧高大,那曾撑起梁家一片天的脊梁,此刻却显得异常佝偻。
星涡天阙传来的万仙朝拜之声、新主法谕的威严、以及那最终宣告胜利的惊雷......这一切,都如同亿万根淬炼自九幽寒渊最深处的冰锥,裹挟着刺骨的绝望与悔恨,反复地、狠狠地穿刺、搅动着他那颗曾经坚如金石的武道之心!
心口传来阵阵窒息般的绞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魂深处的剧痛。
他那张刚毅、曾统领梁家铁卫、不怒自威的脸庞,此刻沟壑纵横,瞬间苍老了千岁不止。
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无尽的茫然、空洞与那无法言喻的苦涩。
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艰难地越过破碎的天宫城轮廓,投向那遥远天穹之上,仙光隐现、象征着新秩序核心的星涡天阙方向。
那里,新的天地主宰已然归位,冰冷的法旨如同天宪,决定着无数生灵的命运,其中也包括......他梁力夫,以及整个梁家。
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喉头剧烈滚动,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想要嘶吼,想要辩解,想要怒斥苍天不公......然而,最终却连一丝声音都无法挤出。
只有那如同岩浆般滚烫、又如寒冰般刺骨的自责与苦涩,在神魂之中疯狂滋长、蔓延、啃噬!
那一拉!
那出于“父爱”、出于对所谓“地球泥沼”鄙夷、对“葬仙前程”执着而将女儿梁雅儿从冰灵族仙使身边拉回梁城的一拉!
断绝的,何止是女儿通往无上仙途的道路?
那更是梁家千百代族人筚路蓝缕、无数子弟血染疆场才积蓄下来的、那唯一一次能够触摸到葬仙之巅、成为真正仙界豪门的泼天气运啊!
这份机缘,本可让梁家摆脱地域豪强的桎梏,一跃成为与新主有着特殊渊源、在新纪元中举足轻重的顶级势力!
如今,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
纵使......纵使苏皓念及旧情,看在梁雅儿的面子上,对梁家网开一面,甚至给予些许照拂。
但那层因他梁力夫而生的、名为“目光短浅”、“背弃仙缘”的厚重隔阂,已如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鸿沟,永恒地横亘在梁家与那至高无上的权柄之间!
梁家在新主眼中,终究只是“雅儿”的附庸,而非可堪重用的臂膀!
这份差距,云泥之别!
这份迟来的、足以噬魂的悔恨,沉重得如同背负着整个倾覆的葬仙旧世界,让他这位曾叱咤风云的梁家之主,连挺直腰杆都显得如此艰难。
每一次呼吸,吸入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绝望与无尽的嘲讽。
他站在废墟之上,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显得格外孤独而萧索,如同葬仙旧时代最后一块即将风化的残碑。
七大仙宗!
曾几何时,这四字重逾星辰,象征着葬仙界的至高权柄、无上威严与万载荣光。
它们如同七根擎天巨柱,撑起了葬仙的苍穹,其名号响彻诸天,令万灵俯首。
然而此刻。
残山断壁!
焦土废墟!
死气弥漫!
这便是昔日仙气氤氲、霞光万道、道音不绝的仙宗圣地,仅存的景象。
仙山福地,灵脉枯竭,灵气稀薄如凡尘。
往昔仙鹤翱翔、瑞兽隐现的盛景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断壁残垣间游荡的、如同幽灵般的身影。
护山大阵的光辉彻底黯淡,只留下破碎的符文刻痕,如同巨大的伤疤,无声诉说着那场惊天动地的血战。
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万载玄铅,沉重得令人窒息。
连最细微的仙灵之气都仿佛被这无形的压力冻结,停止了流动。
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死寂,是这片破碎山河的主旋律,唯有时而刮过的、裹挟着灰烬的呜咽风声,像是无数亡魂在低泣。
无数仙宗弟子面如金纸,眼神空洞涣散,失魂落魄地行走在废墟间,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往日的傲气与仙家弟子的优越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茫然无措。
师长的呵斥,同门的切磋,甚至道侣的私语......所有属于“仙门”的鲜活记忆,都被那灰白的身影、那染血的刀锋、那踏碎星辰般的战绩碾成了齑粉。
长老、护法们更是如丧考妣,面沉如水,死灰一片。
他们聚集在尚存一角的殿堂内,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颓败与衰亡气息。
宗门传承万载的骄傲与荣光,那铭刻在神魂深处、视作毕生信仰的“仙宗无上”之念,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从九天之上狠狠掼下。
“砰”地一声巨响,在他们眼前摔得粉碎!
碎片又被呼啸而过的腥风无情卷走,消散在无边无际的破败之中,不留一丝痕迹。
这一战,代价之惨痛,远超所有最悲观的想象,堪称灭顶之灾!
传承万载、凝聚了无数先贤心血、象征宗门气运与底蕴的镇宗仙器——那引动星河、镇压八荒的无上至宝——尽数落入敌手!
成了新主战利品中最耀眼的点缀!
十二位执掌一方、威震寰宇、名号响彻葬仙的掌教级巨头,身死道消!
象征其生命的魂灯尽数熄灭,只留下冰冷的灯座,如同墓碑般矗立在魂殿之中。
他们的陨落,带走了仙宗最后的气魄与脊梁!
近百位地之仙!
那是支撑仙宗屹立的擎天巨柱!
或被当场格杀,仙躯崩解,神血染红长空,化作凄厉的流星雨;或本源遭受不可逆的恐怖重创,道基崩碎,仙途断绝,气息萎靡如风中残烛,彻底沦为大道废人!
如今,七大仙宗残余的地之仙加起来,不足二十之数!
其中半数还因冰灵族根基尚存一丝、以其月华清辉勉强庇护,才得以在破碎的山门前苟延残喘,如同依附于浮木的溺水者。
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又似破风箱鼓动的声音,在玉虚仙宗仅存的大殿角落响起。
“苏......苏皓金仙有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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