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草原上的战争

    涉奕于带着数百骑冲锋陷阵,端地是勇猛无比冲杀到一半,战马又不太行了,于是驰回本阵,换了一匹马,带上数十亲随,复冲。

    他体型雄壮,身上披的甲很厚,马身上前半部分还搭着马甲,做的动作还多,因此在战斗接近尾声的时候,骂骂咧咧地回去,换上了今天的第三匹马。

    而随着他的最后一次冲锋,慕容鲜卑终于顶不住,四散溃逃而去。

    「真是牲口!」横冲营督军仆固忠臣抵达战场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们没有过多停留,遣信使知会一声之后,便带着本部近千精骑追了上去。

    鲜卑溃兵散得到处都是,让人感觉颇为奇怪。

    仆固忠臣追了一会之后,抓了几个俘虏,反复拷打,终于逼问出了部落所在的位置,

    于是纵马急追而去。

    怪不得溃兵乱跑呢,一是迷惑追兵,将他们引向别处,试图保住部落里的老弱妇孺,

    二是分散开来逃走的可能性更高一一至少能跑掉一部分人。

    理清头绪之后,横冲营便向东北方向急追而去。

    路不太好走。

    夏天了,蚊虫非常多,不但人被叮咬得难受,马也有些受不了。

    有时候还会遇到大片沼泽,他们对这片地不太熟,只能靠俘虏带路,耽搁一些时间。

    夜晚宿营之时,营地内每个人都被烟雾呛得不行,但蚊子依然顽强地生存了下来,然后如同黑云般向人冲过来一一是的,就是如同黑云,因为非常密集,密集到令人害怕。

    清晨出发的时候,众人士气都有些低落,同时暗暗咒骂宇文鲜卑跟个傻子一样,明明先发现的贼人,结果双方战斗地点却远离部落所在地一天以上,半点突然性都没有,还打个屁的仗。

    涉奕于勇猛是勇猛了,却整天和敌人精壮冲杀,没法对他们的老弱妇孺进行打击,没法掠夺他们的牛羊牲畜,这样打下去何时是个头?

    穿过一片满是污秽的芦苇林,翻过一段丘陵后,脚上糊满泥巴的仆固忠臣看到了一片广阔的山间谷地。

    谷地不小,足可容纳数万人,但从营地残骸及隐约存在的牲畜栏遗址来看,这里大概只住了几千人。

    「已经跑了·—」有人嘀喃说道。

    仆固忠臣瞪了他一眼,然后一甩马鞭,道:「跑不远!换马,追!」

    命令一下,少许随军而来的仆从很快将马带了过来,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派出去好大一片,颇为壮观。

    横冲营的将士们没有二话,当场换马,然后跟在督军身后,冲入营地之中,仔细搜索,同时分派游骑,四散而开,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

    更有人开始逼问俘虏,打听他们还有没有别的转场牧地,又或者与他们关系良好的姻亲部落一一草原上很多部落并不内部通婚,而是与其他部落配对,故经常听到某几个部落「世为姻亲」的说法。

    仆从们则牵过驮着人长途跋涉后气喘吁吁的马儿,登高望远,互相商量着到哪个地方去牧马。

    主力大队走后,他们这边就百十个人,还普遍年纪大了,一旦被敌人发现,就只能跑路了。其实跑不要紧,关键是这些替换的马匹没法送给主力部队了,到了那时候,他们一人就一匹马,一天只能走两个时辰,过了这个点就要停下来牧马,速度大大降低,还怎么追敌?

    或许说牧马吃草真的太慢了,喂粮食不就行了?吃粮食的马,一天可以行军的时间多太多了。,说得轻巧,他们出门就携带了七八天的干粮,基本都是人吃的,哪可能拿来喂马?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要把跑死跑废或者生病受伤的马宰杀吃掉呢。

    所以,牧马的地点首要是隐秘,然后还要水草丰美,待马匹休息充足后立刻追上前队,再接过疲惫不堪的马拿去放牧。

    片刻之后,这些人选定了一个牧马地,而冲入营地的横冲营将士也通过马粪、车辙印发现了蛛丝马迹,一路追袭而去。

    方才还人喊马嘶的丘陵及山谷,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下了一地凌乱的马蹄印。

    这就是草原,这就是部落间的战争。

    ******

    又追了一天,换了一次马,走了一次冤枉路后,横冲营终于遇敌了。

    留守部落的敌军并不多,其中还有少许仓皇逃回来的丁壮,此刻全部聚集了起来,不跑了,跑也跑不掉。

    游骑提前七八里发现了追袭而来的横冲营,部落男女老少立刻把马车围起来,组成了三四个小圆圈。

    男女老少几乎全部动员了起来。

    三个人都凑不齐一口牙的老人手持长矛、刀盾,满脸麻木。

    少年脸色发白,紧紧咬着嘴唇,刀出鞘、弓上弦,一副决一死战的模样,就是总时不时看向自家帐篷。

    健妇满脸横肉,远远看着慢跑而至横冲营骑兵,用力拉了一下弓,嗯,很轻松。

    箭在她们手里,一样可以杀人。

    总计六七百丁壮则聚集在那边的一处丘陵缓坡上,似乎打算利用下坡的速度侧冲攻打营地的横冲营将士。

    仆固忠臣勒住马缰,仔细看了一下。

    战场是敌人选择的,果然很有道理。

    背后是山岭,草木茂盛,不太适合绕后冲锋,右侧是一片空地,被他们自己人占据了,左侧则是一条小溪,只留下正面可供攻打。

    「督军,要不等上半天?宇文氏的人今夜就能到。」有百夫长走了过来,建议道。

    仆固忠臣不答反问道:「你说他们是乱跑,还是奉命往某处集中?」

    百夫长思了一会,道:「兴许是慌不择路。」

    仆固忠臣端了他一脚,骂道:「就凭他们这点本钱,乱跑乱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定然是接到命令了,只不过这种事底下人不知道,只能跟着部大走,走到哪算哪。」

    说到这里,他不屑地看了一眼列好阵的鲜卑人,道:「你领五百人,看着丘上那帮人。若冲下来,直接把他们击溃。我等跟着梁帝大单于东征西讨,什么仗没见过,就把他们一个个剁死,不要受降。」

    「遵命。」百夫长不再废话,应了下来。

    「等等。」仆固忠臣拉住了将要离去的百夫长,叮嘱道:「好日子没过几天呢,别忘了本。好好打,你家那么多孩儿,不想着在中原置办些宅院?只要有功,大单于很慷慨的,田宅应有尽有。」

    「是。」百夫长听到中原的由宅,士气陡增三分,立刻下去做动员了。

    仆固忠臣则瞄向身旁其他人,道:「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众人齐声应道。

    「下马,持刀牌长枪,随我冲。」仆固忠臣将马提在手里,喝道。

    片刻之后,三百人齐齐下马,各自检查器械。

    跟了梁帝大单于,他们的装具是越来越精良了,本人也越来越习惯使用这些精良的器械厮杀。平日里吃喝不愁,自有牧子牧奴帮他们放牧,奉上各色食物。几个重要节日,还有朝廷赐下的绢帛,可以卖给远道而来的西域商徒。

    总而言之,他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并且可以传给子孙后代。

    如今只要续立新功,好处还会源源不断。

    当然,如果巡不进,不但现有的好处没了,人头也会落地。

    好处、坏处都很清楚,没有别的路可走。

    一通鼓之后,三百人排成简单的阵势,齐齐上前,另有两百人翻身上马,手持角弓,

    远远散开,准备靠上来偷冷子射箭。

    营地内的鲜卑牧人见了,先是有些喧哗,然后有几个大汉脚大呼,似乎在鼓舞土气。

    仆固忠臣等人没有丝毫废话,只沉默着前进,

    待到七八十步时,稍稍加快了脚步。

    一时间,叮唧当唧的声音此起彼伏,三百勇士的脸色也狞了起来。

    杀!杀!杀!

    牛羊全是我的。

    女人只配给我生儿育女。

    孩童就给我当一辈子奴隶,牧马放羊吧。

    箭矢落了过来,在木牌上轻轻摇曳,这反倒激发了他们的凶性,三百拓跋鲜卑壮土齐齐发一声吼,怪叫着冲了上去。

    没什么队形了,就一个字:冲!

    箭矢不断发射,木牌上已经满是白羽。

    前进的队伍中,闷哼之声不断。

    有那凶性勃发的,怒目圆瞪,挺着甲叶上颤动不休的箭杆,快步冲到了马车前,翻身跃上。

    数杆长矛刺来,顺着申叶缝隙直往里钻。

    慕容鲜卑老人的脸色不再麻木,而是骇然,但依旧毫不退让,挺枪直刺。

    「嗖!」弓弦几乎刮过慕容鲜卑健妇的脸肉,箭矢破空而至,瞬间穿过拓跋鲜卑壮土的脖子,透颈而出。

    少年抹着眼泪,刀枪齐下,奋勇御敌。

    故老相传,一旦部落被攻破,像他们这类半大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对方够不够仁慈。如果人家不要你,下场是不如那些幼童和女人的,必死无疑。

    冲锋的队伍中倒下了不少人,但冲上车阵的更多。

    他们顶着箭矢和刀枪,身上时不时传来刺痛,却又像那失血的野兽,变得更加狂暴和凶猛,从车上一跃而下,以伤换伤,以命搏命,什么都不顾了。

    两百骑士策马而至,稳稳握着角弓,时不时拈弓搭箭,只要弓弦声一响,必有斩获。

    南边的山坡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己方南侧也有马蹄声响起,五百骑迎了上去,丝毫不避。

    骑射手们收起角弓,抽出鞘套中的副武器,顺着冲锋之人打开的缺口,纵马跃了进去。

    手起刀落,苍老的头颅在地上滴溜溜转。

    铁蹄践踏,少年的胸口直接了下去。

    铁挝挥舞,每打一下,总有人头颅碎裂。

    更有人抽出绳圈,直接套中一个人的脖子,然后拖在马后奔跑。

    火也燃烧了起来,整个营地烟雾弥漫,慕容鲜卑的老弱妇孺坚持不住了,四散而逃。

    但这又谈何容易呢?

    骑兵轻松冲到他们前方,箭矢连发,用鲜血告诉他们逃跑是不可能的。

    很多人绝望了,跪坐在地上哭喊不已。

    还有人跌跌撞撞奔跑着,时不时把目光投向南边,然后更绝望了,因为他们父兄、儿子在一轮冲锋后直接被击溃了,向远处的山林中遁去。

    拓跋鲜卑的将士们也看到了,顿时哈哈大笑。

    等了许久,确定敌人已被打跑后,他们集体化身为野兽,将整个营地变成了发泄的乐园。

    奔跑的女人直接被扑倒在地,然后倒拖着脚扔在草堆上。

    女人一边挣扎,一边搜寻看儿子的身影。

    她的衣服很快被撕扯得七零八落,露出硕大的奈子,在阳光下直晃人眼。

    粗黑的大手使劲揉了上去,留下一道道黑印以及血印。

    女人很快看到了儿子的身影,他被一名拓跋鲜卑士卒击倒在地。

    她刚要张口,却一下子瞪圆了眼晴,趴在她背上的敌人已经开始了耸动。

    儿子刚刚爬起,很快又被击倒在地,但他毫不屈服,直接破口大骂。

    抓住他的人似乎失去了耐心,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好奴隶,于是一刀斩下,少年血流如注。

    女人终于哭了出来。

    儿子一时没死,艰难地想要起身,但很快又被剁了一刀,终于不动了。

    女人大声哭泣着,趴在她背上的男人丝毫不怜惜,许久之后大吼一声,死死捏着奈子,气喘如牛。

    女人无声地趴在草堆上,身体内孕育着新的种子。

    对草原上厮杀不休的男人们而言,她们一一不过是生育工具而已。

    没人在乎她们仇恨不仇恨,想玩就玩,想打就打,想杀就杀,反正是我抢来的战利品另外一边,一群少年被抓了起来。

    其中一人被拽到了马车轮子旁,发辫被人死死揪着,仰脸朝天。

    他的脸上满是泪痕,浑身不自觉地发抖,膝盖下意识弯了下来。

    「站直了!」一人端了他一脚,拿刀仔细比划着。

    片刻之后,他了一口浓痰在少年脸上,道:「养不熟了。」

    话音落下,钢刀一划,少年脖颈部喷涌出了大量鲜血,

    发辫被松开了,少年软倒在地,双眼失神,嘴中满是鲜血,隐隐发出呵呵的声音。

    户体很快被拖走,然后开始了第二轮比划。

    不知道过了多久,仆固忠臣亲自敲响了金。

    征声一响,正在狂欢的军士们下意识一个激灵,扭头回望过去,却见督军高举梁帝大单于赐下的黄,于是立刻停下了动作。

    有人裤子都脱了,这会又手忙脚乱穿起来。

    有人刚抓到一个躲藏已久的少年,正准备斩下头颅,听到声后,将刀收起,然后取来皮索,将少年双手绑缚,押到车上。

    有人正在处决俘虏,刚杀一半,听到声后也停了下来,然后看向那些脸色发白的慕容鲜卑降人,道:「算你们运气好。

    2

    军令就是军令,不能违背分毫。

    分出部分人手押解战利品后,仆固忠臣又补充了不少战马、食品,在营地休息一晚,

    第二天继续前进,向涉奕于、宇文野狸部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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