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出事?”
    顾如秉眉头微挑,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
    “如今幽州最大的祸患士燮,已被我军主力围困于此,成了瓮中之鳖,自身难保。
    他麾下残部或降或散,乌桓、匈奴皆已暂时安抚。渔阳城有重兵把守,城墙坚固,粮草充足,能出何事?
    此必是童飞虚张声势,扰乱我军心,为其带着士燮脱身争取时间的拙劣伎俩罢了,不必理会。”
    他根本不相信在如此局面下,后方重镇渔阳会有什么真正的危险。只当这是蓬莱为了保住士燮这颗棋子,故意抛出的烟雾弹。
    当下,顾如秉不再纠结于士燮被救走之事,将注意力放回眼前。
    他下令彻底清扫古城战场,清点俘虏和缴获。
    对于那些在之前劫掠中,手上沾染了无辜百姓鲜血,特别是参与过屠村暴行的马匪,顾如秉没有任何怜悯,直接下令,全部就地处决,以告慰那些惨死的亡魂!
    一时间,古城外刑场之上,血流成河,哀嚎震天,但也让随军的幽州籍将士和闻讯赶来的部份百姓,感到了一丝迟来的正义和慰藉。
    至于那些被胁迫加入,或者只是参与了一般劫掠,核查后确实未曾滥杀无辜的马匪,顾如秉则网开一面,免其死罪,但活罪难逃。
    全部登记造册,刺字为记,发配至幽州边境最为苦寒、荒芜的地区,去开垦荒地,修筑堡垒,以劳役赎其罪。
    将这些后续事宜处理妥当之后,顾如秉看着已然被彻底肃清的古城和恢复秩序的周边,心中虽然对未能亲手斩杀士燮有所遗憾,但总体而言还是颇为满意的。
    毕竟,士燮在幽州边境经营多年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其作为马匪的根基已被彻底摧毁,残余党羽星散,短时间内再也无法形成气候。
    至于士燮本人,有蓬莱庇护,顾如秉从一开始就有心理准备,知道想杀他绝非易事。
    对于童飞那句“渔阳出事”的警告,顾如秉早已抛之脑后,只以为是敌人穷途末路时的呓语。
    他带着大军,押解着俘虏和缴获,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返回渔阳的归途。
    然而,当顾如秉率领大军,风尘仆仆地抵达渔阳城外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想象中的凯旋迎接没有出现,城门口也没有了往日熙熙攘攘的人群。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和恐慌!
    高大的城门虽然敞开着,但进出的人寥寥无几,而且每一个人,无论是守城士兵还是偶尔出现的百姓,都用厚厚的白布严严实实地蒙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充满恐惧和疲惫的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混合着草药和某种腐败气息的古怪味道,令人作呕。
    隐隐约约地,还能听到从城内深处传来的、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和哀嚎声,仿佛整座城池都在病痛中挣扎!
    “这……这是怎么回事?!”
    顾如秉脸色骤变,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攀升到了极点。
    这时,负责留守渔阳的副将,同样用白布蒙面,急匆匆地从城内跑了出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难以掩饰的恐慌。
    看到顾如秉,他如同看到了主心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
    “主公!您……您可算回来了!”
    他双手颤抖地捧着一块干净的白布,高举过头顶,急声道。
    “主公,快!快蒙上口鼻!城内……城内爆发了瘟疫!来势极其凶猛,仅仅一夜之间,就……就死了数千人啊!现在全城都被封锁了,人心惶惶,医药短缺,末将……末将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顾如秉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直到此刻,他才猛然想起童飞那看似随意,却意味深长的话语——“渔阳城内出事了,让他速速回去看看,或许……还来得及。”
    原来,那不是调虎离山的计策,而是……赤裸裸的宣告!是蓬莱的手笔?!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顾如秉的全身。
    ——
    眼前这如同人间地狱般的惨状,空气中弥漫的死亡与药草混合的刺鼻气味,以及副将那带着哭腔的禀报,如同数道惊雷,在顾如秉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瞬间,他便将所有线索串联了起来——童飞离去时那意味深长、仿佛掌控一切的话语;这突如其来、迅猛无比的瘟疫;还有蓬莱那超乎凡人、行事诡谲莫测的手段!
    “蓬莱……童飞……是你们!果然是你们搞的鬼!”
    顾如秉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却又带着一丝面对这种超自然手段时的无力感。
    他明白,这就是童飞口中“渔阳出事”的真相!一场人为制造的,针对无辜百姓的灾难!
    愤怒与悲痛交织,但顾如秉深知此刻不是追究的时候,拯救满城百姓的生命才是当务之急!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做出了决定。
    “传令全军!所有未曾接触过病患的士卒,立刻于城外择地扎营,严密封锁各条道路,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渔阳!已入城者,随本王救人!”
    顾如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一把接过副将手中的白布,熟练地蒙住自己的口鼻,翻身下马,竟是要亲自进入这瘟疫肆虐的险地!
    “大哥!不可啊!城内危险!”
    张飞见状大惊,急忙拦住顾如秉面前。
    “主公!千金之躯,坐不垂堂!此事交予末将等人即可!”
    马超也急忙劝阻。
    顾如秉目光坚定,推开张飞的手臂,沉声道。
    “百姓罹难,皆因我未能及时铲除士燮、抵御蓬莱所致!我岂能安居后方,视若无睹?不必多言,随我入城!”
    见顾如秉心意已决,张飞和马超对视一眼,知道无法改变,只得一左一右紧紧跟随在他身侧,如同两尊守护神。
    张飞更是扯着大嗓门,一边走一边不断提醒。
    “大哥!别靠那些病人太近!”
    “那边那个在咳嗽,快绕开走!”
    “医官!医官呢!快给我大哥也弄点预防的汤药来!”
    三人深入城中,所见景象更是触目惊心。街道冷清,门户紧闭,不时有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抬出。临时搭建的医棚里挤满了痛苦呻吟的百姓,医官和学徒们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写满了疲惫和绝望。
    顾如秉亲自指挥调度人手,搬运药材,安抚惊慌的民众,甚至不顾张飞、马超的阻拦,亲自为一些虚弱的老人递上汤药。
    他的身影出现在疫情最严重的地方,极大地稳定了惶惶的人心。
    在顾如秉、张飞、马超以及所有坚守的军民的共同努力下,他们艰难地支撑着,等待着希望。
    终于,在疫情爆发的数日后,一骑快马带来了曙光——神医华佗,接到了顾如秉之前发出的紧急求援,日夜兼程,赶到了渔阳!
    华佗的到来,仿佛给这座濒死的城池注入了强心剂。
    他顾不上休息,立刻投入救治。凭借其高超的医术和对瘟疫的深刻理解,他迅速确定了治疗方案,改良药方,指导医官和士兵们如何更有效地隔离、护理病患。
    在华佗的全力施为和顾如秉不惜代价的物资支持下,肆虐的疫情终于被一点点遏制住,蔓延的势头得到了有效控制,每日新增的病患和死亡人数开始显著下降。
    病情稍稳,华佗便找到顾如秉,神色凝重地说道。
    “烈王殿下,此疫凶猛异常,来得蹊跷。依老夫看来,绝非天灾,实乃**!必有源头!”
    顾如秉心中早有猜测,立刻问道。
    “先生认为源头在何处?”
    华佗捻须沉吟。
    “观此疫病症,多发呕泻,高热不退,极似因秽物污染水源所致。请殿下立刻派人彻查城中及上游所有水源!”
    顾如秉闻言,毫不迟疑,亲自带着一队精锐士兵,沿着流经渔阳城的主要河流,逆流而上,仔细勘查。
    张飞、马超紧随左右,警惕地护卫着。
    终于,在距离渔阳城约二十里外的一处河道转弯、水流相对平缓的河湾处,他们找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数十具早已肿胀腐烂、面目全非的尸体,被人用绳索捆绑串联,故意丢弃在河流之中!
    浑浊的河水浸泡着这些高度腐败的尸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显然,这里就是瘟疫的源头!
    “畜生!果然是童飞那个王八蛋干的!”
    张飞看得目眦欲裂,破口大骂。
    马超也是脸色铁青,握紧了手中的银枪。
    顾如秉看着河中那些无辜成为瘟疫帮凶的尸体,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必然是童飞,或者他背后的蓬莱,利用某些手段,故意污染水源,制造了这场人间惨剧!其心之毒,令人发指!
    “立刻打捞所有尸体,运至远离水源的僻静处,深挖大坑,撒上石灰,彻底焚毁掩埋!同时通告全城,在此次水源彻底净化前,严禁饮用生水,所有用水必须煮沸!”
    顾如秉强忍着怒火,下达了最正确的处理命令。
    处理完尸体,净化水源后,渔阳的疫情终于被彻底扑灭。
    但这场无妄之灾给城池和百姓带来的创伤是巨大的。
    无数家庭破碎,房屋在混乱中损毁,生计无着。
    顾如秉没有丝毫怠慢,他立刻从幽州其他未受影响的城池紧急调运来大量粮食,开设粥棚,确保无人饿死。
    同时,他亲自书写奏表,以八百里加急送往许都,请求朝廷拨付大批金银,用于帮助百姓重建家园,抚恤死难者家属。
    为了稳定幽州局势,防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顾如秉开始着手进行善后和部署。
    他任命沉稳干练、精通军务的刘晔为幽州校尉,全权统领幽州境内所有守军,并留下了五千精锐兵力,分别驻守渔阳、右北平等边境重镇,加强防务。
    考虑到灾后百姓聚集,容易滋生事端,顾如秉还特意设立了“幽州安抚使”一职,选派善于处理民政、通晓律法的官员担任,专门负责调解百姓纠纷,处置趁乱作奸犯科之徒,尽快恢复地方秩序与生产。
    更令人称道的是,顾如秉心系那些在灾难中失去依靠的孤弱。
    他下令在渔阳及周边受灾郡县设立“福利院”。
    将所有因瘟疫失去父母的孤儿,以及无人赡养的孤寡老人,全部收容进来,由官府统一供养、照料,其所需钱粮物资,直接由许都朝廷拨付,确保这些可怜人能够活下去。
    此举赢得了幽州百姓发自内心的感激。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幽州的局势逐渐稳定下来,重建工作也有序展开后,顾如秉终于决定动身返回益州前线所在的临江城。
    临行之日,渔阳百姓自发聚集在城门附近相送。
    人群中,那个曾经在逃难路上失去爷爷,抱着顾如秉胳膊嚎啕大哭,质问“为什么来晚了”的小女孩狗娃,如今被福利院照料得脸上有了血色,穿着一身虽然朴素但干净整洁的新衣。
    她挣脱了照顾她的嬷嬷的手,跑到顾如秉的马前,仰着小脸,脸上不再是悲伤和绝望,而是洋溢着天真开心的笑容,伸出小手,再次拉住了顾如秉的胳膊。
    “烈王爷爷,您要走了吗?谢谢您救了我们!狗娃会想您的!”
    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如同甘泉,流入顾如秉的心田。
    看着这纯真无邪、充满生机的笑容,顾如秉心中所有的疲惫、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牺牲,在这一刻仿佛都得到了补偿。
    他俯下身,轻轻摸了摸狗娃的头,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温和笑容。
    这一刻,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守护这样的笑容,便是他身为王者的责任与意义。
    告别了幽州军民,顾如秉带着张飞、马超以及部分亲卫,踏上了返回临江城的路途。
    一行人轻装简从,速度极快,不久便进入了冀州境内。(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