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尧同意。
提炼金矿土所使用的氰化钠量不是一个小数目,恐怕要以吨计,藏的再深,也不可能成吨成吨的购买或生产氰化钠而不留任何痕迹。
因此,氰化钠来源是非常重要的调查方向。
七个城市都要查,包括帝城在内。
“技侦也都来了吧?”陈益问。
李尧道:“来了,这次为了在两天内完成搜山,我们几乎把所有科室都叫上了,连档案室的老刑警都没闲着。”
陈益来的路上确实看到了五六十岁快退休的老警察,跋山涉水累的气喘吁吁,体力跟不上了依然在咬牙坚持,为案件侦查贡献自己的一分力量。
结果是好的,此次不惜代价的搜索水山,最终找到了重大线索。
调查方向,基本可以确定了。
这伙人有没有其他目的暂时不清楚,但偷矿必然是其中之一。
再者,邢子恒的死也有眉目了。
从刚才在树干上所发现的痕迹看,邢子恒应该是来过这里,箭矢已经射出,可能在追击猎物。
也就是说,追猎物的时候碰巧撞上了偷矿的这伙人。
那么,灭口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除此之外,洪瀚阳的隐瞒也得到了确认,邢子恒来水山是不是偷猎不知道,但洪瀚阳来水山一定不是为了偷猎,或者不仅仅为了偷猎。
他有更重要的目的。
是什么呢?
洪瀚阳和偷矿的是不是一伙的?邢子恒是不是他杀的?他是不是隶属黑玫?
正常情况下,已经可以就水山事件针对洪瀚阳展开审讯工作,但陈益需要想的更远点。
首先,如果洪瀚阳全程演戏具备如此心机,那么常规审讯手段对他肯定不起作用,所带来的后果就是打草惊蛇。
目前,洪瀚阳并不知道专案组指挥部已经在怀疑他,至少无法百分百确定,在搞不清楚他到底扮演什么角色的情况下,贸然审讯也许会造成不良后果。
其次,洪瀚阳的背景。
洪老爷子是什么人?不知道。
洪家多大能量?不知道。
有证据都不一定顺利对洪瀚阳采取措施,更别说只是基于线索的怀疑了。
可以想的夸张点,万一洪家和戴仕群有关系怎么办?
此案由何世荣牵头督办,但戴仕群是何世荣的顶头上司随时可以介入,甚至有权力直接喊停封存卷宗。
在警部,陈益没有可以交心的领导,他也不清楚帝城的水到底有多深,所以对于洪瀚阳,不能用一般方法去查。
还有,他暂时不打算知会方延军。
小孩子打架才叫家长。
此案牵扯极广,尤其关乎国家信息、资源安全,八局都介入了,如果洪瀚阳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就算背景通天也保不住。
短暂的思索后,陈益对李尧说道:“让技侦仔细勘查现场,寻找嫌疑人遗留的痕迹,其他警员把搜索范围继续向外扩大。”
李尧:“明白。”
陈益再次来到那颗树干前,根据邢子恒留下的箭洞尝试还原当时的过程。
从这个位置,已经可以看到金矿那边的情形了。
“无法确定邢子恒到底是不是来偷猎的……如果是,那就死于灭口,如果不是,那就死于内斗?”
其实不必想的过于复杂,复杂的原因来自于未知,也许事实非常简单。
按照第一反应,邢子恒手里拿着百万级的复合弓,说明他的人生乐趣就在于此,应该真的是来偷猎的。
若只是想以偷猎行为瞒天过海,暗中去做其他违法犯罪勾当,没必要将装备拉到百万级,这不是钱的事,完全不至于。
“陈巡。”此时吴轩找了过来,欲言又止。
陈益站起身活动有些酸麻的双腿,道:“有事吗?”
吴轩张了张嘴,看向陈益身边的特案组成员。
陈益:“有话就说。”
吴轩这才开口:“陈巡,昨天洪瀚阳又来找我了,询问那个偷猎的抓到没有,是否得到了关于大胡子的消息。”
陈益:“你怎么说的?”
吴轩:“我实话实说,嫌疑人已经被击毙了,因为……想得到他的信任。”
“得到他的信任?”
闻言,陈益眉头微皱。
“吴轩,我只是让你对洪瀚阳提高一点警惕,不是针对他这个人,此案过于复杂,从理论上讲,任何和案件有关人员我们都具备嫌疑,在案结之前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洪瀚阳如此,薛啸天也是如此,包括所有受害者的亲朋好友,你得到洪瀚阳信任,想干什么?”
面对陈益的质问,吴轩鼓起勇气道:“和他交朋友没有坏处,不管他有没有问题,我们都可以进一步确定一下。”
陈益:“不,从你说出这句话,证明你已经在怀疑洪瀚阳有问题。”
吴轩沉默片刻,没有否认:“对,我仔细想过陈巡的话,也复盘多次昨日凌晨所发生的事情,洪瀚阳莫名其妙进了嫌疑人的家,莫名其妙在柴房发现了反曲弓,莫名奇妙惊动了二楼的嫌疑人,莫名其妙问出了水山的事,导致嫌疑人逃走,拒捕,被击毙。
这些巧合……很像必然。”
秦飞等人看着侃侃而谈的吴轩。
这小子相对其他警员,有着非常强烈的表现欲,当然了,脑子也更灵活一点。
也许是为了建功,也许是想在陈益面前证明自己。
还是那句话:警察不应具有功利性,但每一位警察,都希望在职业生涯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人之常情。
当前案件由警部督办,达到了天字一号的性质,如果能在侦查中留下自己的名字,将会是一种荣耀,够吹一辈子的。
很多刑警一辈子也遇不到大案,更别说天字一号的黑玫案了。
听完吴轩的话,陈益不置可否:“那你觉得,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吴轩:“报仇,借警察的手报仇。”
陈益:“你的意思是,洪瀚阳知道嫌疑人的身份和住处,那他为何不直接报警抓活的?”
吴轩:“他身上还有其他事,担心警方抓到人后,顺藤摸瓜查出来。”
“想了两天就想出这些了?”陈益摇头:“你对洪瀚阳还是有滤镜,认为戴雪和邢子恒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做个假设,假设他一点都不伤心呢?”
吴轩愣住,随即身体由不得打了个冷战。
一点都不伤心,岂不代表着洪瀚阳全程都在演戏?
他所看到的洪瀚阳,其实是不存在的?那真正的洪瀚阳是什么样子的?
“你能排除这种可能吗?”陈益问。
吴轩沉默下来。
陈益:“排除不了,说明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如果洪瀚阳真演戏演了全套,那他的段位就比你高太多。
低段位打高段位,我觉得你非常危险。”
这就是他之前担心吴轩会死的原因,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担心。
假设洪瀚阳演戏成立,那么他接近自己无果,继而接近吴轩的原因显而易见,未来一旦吴轩发现问题被其察觉,下场会是什么?
成为第十四个躺在符号上、嘴叼玫瑰的受害者。
所以,他才会让吴轩老实点,别玩火。
吴轩有点不服,但没敢去反驳陈益。
陈益看出来了,此刻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小子踢出专案组,甚至暂时停职收回证件和配枪。
华夏刑事警察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心里总会有点傲气,在参加工作破了几个案子后,说不定还带点狂妄。
需要挫折让他长长记性。
可是本案和其他案子不同,挫折的代价很有可能是生命,背后组织杀起人来可不会手软,连国防和科研院的都敢动,还管你警察的身份?
为了防止吴轩阳奉阴违暗中行事,陈益稍微松了口:“你可以继续观察洪瀚阳,也可以向他透露部分消息,但任何事情都必须上报,严禁私自做决定。
一旦让我发现了,哪怕你立了再大的功劳,就算把嫌疑人一网打尽了也得给我脱警服。”
吴轩心中一凛,保证道:“是!陈巡!那我去忙了!”
看着吴轩背影越来越远,陈益无奈摇了摇头,得亏对方还愿意和自己聊聊,不然麻烦大了。
腾大斌开口;“北洲人就是这个性格,优点热情豪爽大气,缺点就是桀骜不驯了,他拿你当榜样,但又不会完全听你的话。
聪明人就这点不好,太拿自己当回事。”
秦飞:“斌哥,你这是夸他呢还是骂他呢。”
腾大斌:“我这叫客观懂不懂?陈益在救他呢,真以为卧底那么好当呢,我在国外的时候好几次都差点死了,话说……你真不想让他去卧底?”
陈益看了一眼周围雪地,确定用火安全后掏出香烟,说道:“方法是可行的,但吴轩不适合,相对吴轩,秦飞反而更靠谱。”
秦飞下意识直了直身体。
腾大斌转头:“你美个啥?特案组的人去卧底,真以为敌人是傻子呢?到时候你嘴里的黑色玫瑰我收藏了。”
秦飞:“……”
这话没毛病,吴轩是塔城警察有策反的可能,操作一下,比如假装违反规定被停职甚至开除,但特案组可就不一样了,人家不会信的。
……
现场的勘查工作在天黑之前结束,嫌疑人清理的比较干净,说明在走的时候并不匆忙。
停止了偷矿,但走的又不匆忙,中间肯定发生了点事情。
比如,邢子恒被杀了。
邢子恒的死短时间内不会被外人发现,所以他们在撤走的时候才并不着急,收拾的很仔细,几天后,邢子恒的尸体出现在了塔城郊区的街道上。
洪瀚阳,躲在山洞里等候救援。
同时进山,邢子恒却死了,洪瀚阳根本说不清楚,被人找到是最稳妥的,而且这几天他可能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暂时不能离开。
这些推测陈益没有和李尧说,塔城警方要管的不是洪瀚阳,而是马上着手调查氰化钠来源以及走访调查可疑团伙。
当晚八点的例行会议,陈益和所有队长说出了这件事,每个城市内的每一家化工厂和化工店都要清查。
“现场是有氰化钠残留的,这一点已经确定。”会议室,陈益看着大屏幕开口,“机械开采对盗矿者来说成本太高,动静太大,所以他们选择氰化钠直接洗练,将泥土和石块中的黄金还原。
这种方法成本较低收获不菲,但安全隐患很大,猜测这伙人还佩戴了防毒面具。
根据这两条线索,各个城市全力排查,若发现嫌疑人不必和他们浪费时间,直接扣了。
过程一定要小心,嫌疑人很有可能持有热武器。”
塔城警方击毙的那名嫌疑人持有霰弹枪,在水山事发现场也发现了霰弹枪子弹和弹壳,而邢子恒又是被大口径手枪打死的,这些线索必须要警惕起来。
要面对的这伙人,相当危险。
众队长:“明白。”
盗采黄金,这对本案来说是很大的突破。
果然是细节决定成败,通过邢子恒鞋底的金元素判断他去过金矿,在指挥部亲自去甘城走访后迅速锁定水山金矿的预测位置,最终确定了调查方向。
虽然距离真相似乎还很远,但已经在拉进了。
视频通话关闭,会议室大部分人离开。
这两天耿建清没有进山,陈益对他提起了金矿附近所发现的箭洞,以此判断邢子恒是在追猎的过程中,误入了盗矿者范围。
“发现血迹了吗?”耿建清问。
陈益摇头:“没有,警犬在附近搜索了很长时间,没有找到任何血迹,邢子恒应该不是当场被杀的。”
耿建清思考:“既然邢子恒发现了有人偷矿,洪瀚阳应该也是如此,但他却说的是偷猎,看来……真的撒谎了,你不准备采取行动?”
陈益:“在没有证据能把他收押的情况下,暂时不动,不是已经击毙了一个嫌疑人吗?我们等等看他还想干什么。
要是能击毙所有嫌疑人,咱们不就省事了吗?”
“你这个玩笑有点失败。”耿建清比较保守:“有风险吧?”
陈益:“当前做任何选择都有风险,那么只能优先考虑收益。”
耿建清:“行吧,你是组长你说了算。”
专案组组长有绝对的领导权,他只是作为顾问来协助查案的。
权力带来的还有压力,一旦决策失误,七个城市的调查工作会立马乱套。
决策者,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