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办公楼,陈益立即给秦河打去电话,集合警力便衣入驻帝城大学,针对某几个特定的学院尤其是南国国籍的师生,展开暗中调查和监控。
目前一棍子打死全部带走暂时没有必要,等陈学渊那边先审审再说,走一步看一步,根据不同情况随机应变,相应给出不同措施。
案件调查到这里,可以说已经在接近黑玫核心,只要在当前任何方向有所突破,案结的那一天为时不远。
陈益来到帝城市局。
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因为樊梓昆的案子,一个因疾病导致身材永远矮小的人,次次一刀割喉连杀两条人命复霸凌之仇。
若不是查的快,第三个人也得死。
陈学渊被提审。
因为这名嫌疑人的重要性,秦河在亲自把人带回来的时候并没有选择突审,把对方审讯室的“第一次”留给了陈益。
贸然审讯若方法不当,可能会令陈学渊有所心理防备。
“医院那边去了吗?”进审讯室前,陈益询问。
之前用妻女“威胁”陈学渊当然不是真的威胁,眼下陈学渊被抓家人无人照料,在不确定是否有朋友帮忙的情况下总要过去看看。
若没有人管,警方会帮忙。
嫌疑人是嫌疑人家属是家属,这是两码事。
秦河道:“已经去过了,医院那边有人照顾,经调查是陈学渊的表亲,需不需要进一步确定他们和黑玫的关系?”
陈学渊牵扯黑玫,他的亲朋好友自然也有嫌疑。
这和传销是一样的,一人传销全家遭殃。
陈益:“先放放吧,等审完了陈学渊他妻女那边也要问话,记得派人保护这对母女,除了密闭的洗手间,二十四小时不能离开视线。
对了,着手搜查陈学渊的家吧,汉君你跟着一起去。”
秦河:“好。”
程汉君:“是。”
陈益进了审讯室。
陈学渊坐在那里没有戴手铐,听到开门声后抬起了头,神色平静没有任何慌张。
不慌张有三种可能。
第一,笃定警方找不到任何证据,笃定自己绝不可能开口,笃定自己可以安全走出市局。
第二,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先不开口,如果最终警方拿出铁证没办法了,也能接受,选择性交代。
陈益倾向于后者。
一个人有了家人羁绊,应该不至于太过冷血冷漠。
审讯,不一定得到答案,但可以通过嫌疑人的表情反应和只言片语,做出准确率更高的推断。
陈益坐在了陈学渊面前,后者视线跟随前者移动,直到最终的对视。
“抓人审人都是你,你到底哪位。”先开口的是陈学渊。
陈益想过对方到底认不认识自己,目前判断是不认识的,不认识,说明情报来源很匮乏。
帝城已经成立了专案组调查黑色玫瑰案,按理说黑玫高层应该知晓才对。
这里指的是现在的高层,并非曾经的高层。
陈学渊,依然具备组织高层嫌疑。
接下来的审讯中,陈益不会放过对这件事情的试探。
“我叫陈益。”陈益自我介绍。
陈学渊:“不认识。”
陈益:“现在不就认识了吗?戴雪有印象吗?”
第一个问题,他直接提到了戴雪,不按套路出牌。
戴雪同样是大学教师,两人虽然学校不同,但彼此之间出现交集的概率相对还是比较大的,这是职业所带来的人际关系,比如交流课、教研活动等等。
如果戴雪和陈学渊之间有交集,那么洪瀚阳和陈学渊之间也可能有交集。
女朋友的朋友,绝对认识。
但卷宗中并没有提到陈学渊这个人,想来就算认识,也只是萍水相逢。
突然袭击还是有效果的,在听到戴雪这个名字后,陈学渊有了短瞬消逝的愣神,随即摇头:“没印象。”
陈益又问:“洪瀚阳呢?”
这次陈学渊的回答就很自然了:“也没印象。”
陈益摆手,让警员拿着两人的照片给陈学渊看,做进一步确定。
“真的没印象。”陈学渊看了一眼,给出了相同的回答。
陈益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摸出烟盒开始吞云吐雾:“陈教授,既然到了这里,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柏拉图组织已经进入警方视线,清算是早晚的事。”
陈学渊不说话。
陈益:“还有啊,以你的工资无法支撑妻女的医疗费用,我就不信,你账户和家里的每一分钱都能查到正规源头。
快六十岁的人了,何必呢,咱们省点力气如何?”
陈学渊淡定的很:“年轻人,我好像听到了有罪推论,你就这么自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就没有可能搞错了?自信来源于何处?有证据吗?
想来你手里也没啥证据,否则也不可能坐在这里跟我废话。
对了,我的律师为什么还没到?”
大学教授自有气场,不会因为警察两三句话而被突破心理防线,五十多岁的人,又常年面对家庭变故,人生经历还是很丰富的,心理素质稳定。
陈益先回答最后的问题:“我没见到你的律师,可能还在路上吧。”
然后,探讨有罪推论:“现在是侦查阶段,你自己是否露出了马脚自己清楚,在明知破绽被抓到的情况下质疑警方有罪推论,不觉得很尴尬、很可笑吗?”
陈学渊无所谓:“随你怎么说吧,年轻人,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我什么都不知道,劝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陈益听出了弦外之音:我什么都知道,但我绝不会告诉你。
这就比较麻烦,陈学渊内心无惧。
反正妻女已经安排好了,我不说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那就聊聊你知道的吧。”陈益以退为进,“比如……福尔迪。”
陈学渊似乎这才想起来询问自己朋友的处境:“差点忘了,他出什么事了?”
陈益还是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细节决定成败,陈学渊真的不知道福尔迪出了什么事吗?不一定。
知道或不知道,影响着推断走向。
沉住气,不着急。
“你们最后一次联系在两天前,聊了什么呢?”陈益反问。
陈学渊:“朋友之间还能聊什么,日常琐事罢了。”
陈益:“详细说一下吧。”
在市局这边审问陈学渊的同时,另一边秦河带人来到了陈学渊的家,此刻已经进入了房间。
陈学渊名下只有一套房,九十平三室二厅一厨一卫,是帝城大学早年专门为教师所盖的福利房。
那个时候还是很便宜的,几万块就能买一套。
现在,价值已经翻了大几十倍了。
房间陈设很简单,五脏俱全的家具,可能是妻女不经常回家的缘故,看起来少了生活气息。
侦查员各自分工四散开来,对陈学渊的家展开地毯式搜索。
秦河特别交代,尤其注意夹层或者密室,虽是老房子,但或许刻意装修过。
福尔迪主卧的密室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搜查进展比预想中要快很多,警员在房间最小的一个卧室里只是随手拉开了一个抽屉,便看到了数量不少的金块。
不是金条也不是金砖,而是从未在市面上见过的金块,就好像加工厂的半成品。
“秦队!有发现!”警员大喊。
除此之外,程汉君和市局刑警在主卧也发现了大量现金,足足装了满满一柜子。
这么多钱别说给妻女治病,就算再换个大点的房子都绰绰有余。
陈学渊藏财富的方式简单粗暴,别说警察上门了,随便一个亲戚过来都有可能发现。
这让秦河都愣了半晌,随后一边让警员清点一边给陈益打电话。
……
帝城市局审讯室。
“好,知道了。”陈益放下手机看向陈学渊,“陈教授,在你家里发现了不少好东西啊。”
闻言,陈学渊好像并不意外,质问道:“没有证据去搜查我家,你们有搜查令吗?”
陈益呵呵一笑:“陈教授,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了,此案性质有多严重咱们心里都有数,搜查令这种东西已经不重要了。
更何况……你想要多少我给你签多少。”
陈学渊皱眉:“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对外界信息获取甚少,的确不认识陈益,对方的年龄让他判断失误还以为只是普通刑警,此时此刻从言谈举止到随意签署搜查令能够判断,并非简单人物。
陈益:“警部巡视员,特案组组长,本案专案组组长。”
陈学渊目光微凝,深深看了陈益一会,低头沉默。
“回答问题。”陈益催促。
陈学渊低声道:“你指的是黄金和现金?”
陈益:“没错,哪来的?”
陈学渊:“福尔迪给的。”
陈益微怔,随即神色古怪,这老教授胡诌八扯起来还真是脸都不要了。
首先,不可能是福尔迪给的。
其次,就算是福尔迪给的,为什么给也是无法避开的问题。
陈学渊敢直接说是福尔迪给的,难不成已经知道或者猜到福尔迪已经被杀,死无对证吗?
为什么不告诉陈学渊福尔迪已死,这就是原因。
如果陈学渊知道福尔迪已死,那么他的问题就更大了,要么是参与者,要么知道很多内情。
“福尔迪已经死了。”陈益当下说出福尔迪死讯。
陈学渊微微抬头:“死了?哦……那挺可惜。”
陈益差点乐出声,敢情直接明牌了是吧?知道自己有问题,也知道警方认定自己有问题,但我就是什么都不说,你爱咋咋地。
如果想撬开陈学渊的嘴,需要用点特殊且不光彩的手段。
为了查清此案,就算不光彩,上面也不会计较。
但用手段需要有一个前提:知己知彼。
或者,猜的准确点也行,让陈学渊清楚警方已经掌握了很多情况。
该从哪个角度着手呢?
要不要赌一把?反正也不会损失什么。
就赌,陈学渊闭口不言的动机,或者说动机之一:妻女的安危。
柏拉图是一个组织,组织当然不会是一个人,那么一旦陈学渊交代出对柏拉图不利的话,是否会遭到报复呢?
陈学渊已经在警方的控制下,那伙人肯定没有机会,只能无视“江湖道义”,祸及家人?
之所以让秦河派人保护这对母女,原因就在这里,防患于未然。
如此的话……就拿母女做文章。
“你担心自己开口了,会有人对你妻子和女儿下手是吗?”陈益说道。
陈学渊平静道:“不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陈益:“遗憾的是,不说问题也很严重,实话告诉你,专案组明面上的调查进展和我脑子里所掌握的情况并不同步。
你已经在市局了,一旦我突然对某些人或某些地点动手,你觉得那些人相信是警方自己查到的,还是你交代的呢?”
此话终于让陈学渊有了反应,直起身和陈益对视:“威胁?年轻人,你就是依靠威胁,才坐到现如今这个位置的?”
有门!
看来猜对了,对妻女安危的担心是隐瞒的动机之一,甚至可以说是主要动机。
陈益原话还给对方:“随你怎么说吧。”
陈学渊盯着陈益看了良久,蓦然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我也相信警方一定会保护好无辜的人,一定不会拿无辜生命开玩笑。
对吧,陈巡?”
陈益哑然失笑,审讯氛围在双方的笑容中变得有些奇奇怪怪。
策略失败。
陈学渊似乎看透了自己,不好对付。
他说的没错,那对妻女的安全不容有失,无论陈学渊是否交代,他都不会让外人威胁到对方的人身安全。
陈益站起身来到陈学渊面前,近距离和对方聊:“看来,咱们不必打哑谜了,你既然相信警方相信国家,相信自己的妻女会得到保护,又为何任由犯罪分子威胁国家安全呢?这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了?是不是像……农夫与蛇?”
此话让陈学渊嘴角微微抽动,沉声道:“你说的和我没关系!”
嗯?
变了。
说的话变了。
之前一直在说“不知道”,现在变成了“没关系”。
意思就是,他知道境外势力的渗透,但个人和这件事并无关系?
“陈教授,如果我能百分之百保证你妻女的安全,可以和我认真聊聊吗?咱不说什么民族大义,至少不能任由境外势力在这片土地上放肆吧?”
陈益准备和陈学渊真诚相待。
他感觉到,此人应该不是一个卖国贼。
听完陈益的话,陈学渊张了张嘴,低下头不说话。
不直接拒绝那就是犹豫,说明有效果,乘胜追击即可。
陈益正准备给他来一番有国才有家的热血言论,此时敲门声响起,市局警员伸头汇报:“陈巡,他的律师来了,要求终止审讯。”
陈益回头:“让你的领导去处理,跟我说干吗?”
警员吓了一跳,赶紧关门走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