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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该在这里。你闯入了禁地。”
金发的摄影师缓缓地、缓缓地像是缺乏机油的傀儡般转过头,抬起眼睛。
不错,她没认错这个声音。
突兀地出现在她背后的这个高大身影确实是艾泽凯尔·阿巴顿。
但那又似乎不是艾泽凯尔·阿巴顿。
首席连长肌肉发达,身材十分强壮,就像一头浑身鼓起的混血獒犬,配上他的终结者铠甲更是十分引人注目。
但即使在四王议会中,他的身量也不是最高的那一个。
她对这件事记得很清楚,不可能搞错。
但眼前的阿巴顿……
幼发拉底用力仰起头,退了一步,脖子依旧必须完全后仰才能让自己的视线落在那张诡异苍白的面容上。
即使是穿着终结者动力甲,这个身高也……太高了,甚至以幼发拉底的身高来说,这个阿巴顿的身高很可能已经超过了某些基因原体……
不、不对。
她眯起眼,几乎是惊惶地快速而仔细底搜索着那正缓缓低头俯视着她的那张脸孔上的所有细节。
不对,阿巴顿的眼睛绝不是金色的!是荷鲁斯之子的海松绿色!
这个面容如死尸般灰白可怖、有着病态狂热的金色双眼、额头刻印着一个诡异八芒星图案的人真的是艾泽凯尔吗?
接着她又忽然意识到,首席连长身穿的这套金边黑甲并不是她一开始以为的加斯塔林终结者。
她的视线缓缓下落,看到了这身动力甲上那满是不祥与凶恶的尖刺装饰、刻印颅骨、那些看来就十分异端的管线与外形改造、以及那腰带正中环绕在骷髅周围的更大的金色八芒星浮雕。
不洁的力量与纯粹的恶意正以她不明白的方式辐射出来,刺痛了她的眼睛。
“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顶着阿巴顿面容的可怖巨兽张开嘴,他的声音依然是阿巴顿的,可浓烈的防腐药剂与生化药剂的味道令她呛咳起来。
“你是谁?”她用力吞了口口水,努力维持自己的尊严,“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她,而是缓缓举起了佩戴着巨大动力爪的右手。
“背叛者。”他说。“你不该来这里。”
她看过去,顿时被他右手佩戴的那件武器的尺寸与其中充斥的可怕意味摄住了心神。
这件裹挟暴力与熔铸着某种亚空间力量的武器的爪尖上,一滴鲜红的血液滴落下来,砸到地面,摔成了猩红花朵的八瓣。
一股燃烧万物的焚风挟带着无数个时空的死亡与毁灭吹进她的鼻腔,冲进她的肺部。
于是她看到了,她看到整个整个世界的人化为血池与颅骨的山丘;她看到一整个次星区数百亿居民成为行尸走肉,在沼泽地上永恒祭拜着带来雨水的神明;她看到巫师们将混乱的一切变得更加难以捉摸,从混乱中攫取自己想要的那块命运;她看到肉体扭曲,基因污染,凡人与阿斯塔特皆无幸免,无数噩梦中也不可能出现的怪物蚕食着普通的人类,以他们甚至阿斯塔特为食。
她看到星球被投下灭绝令,她看到人类帝国自相残杀;
她看到泰拉沦陷,银河燃烧。
最后,当她看向站在云端带着贪婪的狞笑进攻最后的皇宫城墙的为首者们时,她看到的正是她所熟悉的复仇之魂上的荷鲁斯的儿子们。
他们抛却了身披的珍珠白色,将毁灭烟尘带来的黑色与金色作为自己的新皮肤,他们身上环绕着嗜血的烈焰,死者的哀嚎与怨恨的幽灵;为首者,那张面容纵然被混沌歪曲,依然无法遮掩那具备特征显著、间距较宽的双目与挺直鼻梁的高贵面容。
她已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泪水正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即使眼前站立着如原体化做的恶魔般的阿巴顿对她虎视眈眈,她也浑然未将之放在眼中。
直到她看清楚了堕落的荷鲁斯·卢佩卡尔那已丧失灵魂的面容、那右手上的那件武器——与艾泽凯尔·阿巴顿右手的爪子如出一辙——不、那就是同一件武器!
荷鲁斯的动力爪尖上,犹自染满了未曾干涸的受害者的鲜血,而另一只手上,破世者同样沾满了受害者的碎骨肉与血液。
忽地,她的视线在破世者的钉棱上凝住了。
她可以听到自己那颗心脏中血流鼓动的声音在鼓膜中被无限放大。
破世者与这只动力爪上有着某种金色的铠甲碎片和几根……金色的……卷曲长发……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意识到了这两件武器能够造成什么样的伤害、这两件武器曾经杀死并摧毁了谁。
那是谁的血,当时她所看到的那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口,对于那是谁干的愤怒质问,她现在明悟到了答案。
是谁杀了圣吉列斯?
会是谁有那个能力在近战中杀死无敌的圣吉列斯?
是谁摧毁了我的旗舰,是谁谋杀了我的手足?是谁具有此等黑暗又强大的力量?竟让圣吉列斯与我的子嗣都未能前来为他收拾……遗容?
当日悲伤、愤怒的疑问此刻获得了最为恐怖的解答。
“不——!!!!”她凄厉地尖叫起来,“这决不可能发生!!!!我不相信!这是谎言!这是欺骗!我绝不可能屈身为黑暗的奴隶!我绝不可能亲手杀死我的兄弟!!!!!”
在她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对面的那个扭曲的阿巴顿也同样第一次露出了惊容,它张开遍布灰白牙齿的口,正要朝着虚空中的某个地方发出嚎叫或是警示——
翅膀拍动的声音从摄影师手中陡然响起,一道飞速掠过的白影在一个无限短的瞬间中变成了某种庞然大物,一口吞下了这只负责看守这座隐秘神殿的恶魔。
于是这疯狂的一切都如云烟幻梦般消失无踪,神殿恢复了平静的黑暗。
天花板上垂下的骷髅们依然用冒着烟雾的眼窝注视着生者精彩纷呈的戏剧。
哪里还有什么原体般高大的阿巴顿?
只有那本被翻开的大书依旧放在祭坛桌面,不过翻过寥寥数页。
一切都似乎只过去了一秒不到。
幼发拉底·琪乐发出一声窒息后的吸气声,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不。
并非幼发拉底·琪乐。
因为一个不够谨慎但够强烈的愿望,脱离了桂冠戒指,成功把自己的存在转移到这位体质特异的女摄影师躯体中的荷鲁斯·卢佩卡尔跪倒在异神神殿的地面上,痛哭流涕。(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