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
西原军的进攻开始了。
集结在山下的人,非常之少——分成一批又一批,但总计只有三千余人。
这个人数,对于此刻西原军庞大的军队数量而言,堪称渺小。
人虽少,却个个精锐。
西原人是惯用弓的,但弓太大,不利于突袭行动,他们都装配了汉人用的精弩——这种兵器,在西原价格极高。
勒身皮甲,在紧要部位贴着金属,这样能使他们在山地行动更加灵活。
没有鼓声,有的只是悄无声息的快步贴山而行。
虽然天还是黑的,但萧后依旧立在山下“观战”。
这一批精锐行动非常顺利,在汉军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摸过了山腰,穿过了第一道岗哨,和防线的汉军直接短兵相接!
要知道,攻山难就难在难以迫近。
往往你还在远处,雷石滚木跟着弓箭就下来了。
直到这时候,汉军响起了惊锣声!
蛰伏的西原军也不再掩藏,齐呼一声,穿阵凿过!
汉军设在最外围的防线被撕开了!
月光下,萧焉枝眼中抹过一道光:“举火!”
——唰唰!
既已暴露,没必要隐藏了。
第一时间,山下的西原军举起了火把。
几个高处,也被他们提前堆好了柴草,于此刻点燃。
地上火光腾起,和天上月光对照,使山坳里铺上了冷暖两层光来。
萧后将手抬了抬。
“擂鼓!”
再度下令,西原军营中,大部队出动了,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前进——他们的目的是接上前方精锐部队,而后一鼓作气的推上去。
汉军反应过来了!
先是前方的精锐部队前,出现了大批人马,直接冲上来短兵相接。
与轻装轻甲的西原人不同,这批汉军多披铁甲。
他们从上而下,或以逸待劳,披铁甲是可以得。
但关键点在于,哪有这般快?!
夜里受到突袭,先是将消息传到指挥处、再由指挥处下达命令、而后各级军官开始组织人力……披甲、出战!
其余不说,单是披甲,就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这批甲士来的如此及时,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裹甲而眠、或早有准备!
这批人抵达后,西原精锐的前行步伐被扼制住。
双方拥在山腰的道上,互相挤拥向前,抡刀互砍。
“来的好快!”梁乙甫身边,有人惊声呼道。
“那又怎样?”梁乙甫咬牙,他亲自提起一柄短锤,吼道:“这个时候,搏的就是一口气!”
“都听我的,汉军人心不稳,我等背靠十数万大军。”
“一鼓作气,压上去,羊头山必破!”
听到左贤王这样说,左右西原武士无不用命,爆发出旺盛战意,疯狂向前。
左右有军官与梁乙甫商议:“这样硬冲损耗太大。”
“便是将这三千人冲光,也要撕开!更何况,他们人心乱了,哪耗得尽我这三千人?”梁乙甫一声冷笑,成竹在胸。
赶来的这批铁甲军士,应不满千人?
看着很吓人,但很有可能是汉人为了应付山上局势的特殊布置,用以粉饰自身防御的。
锤破面前这铁鼓,往后便简单多了。
如此,战场之上,已没有所谓的阵法、战术可言了。
所决定胜负的,只有双方军士的敢战与士气,还有后续部队的响应速度。
西原军已经响应了——后方大军不断前行,正绕过山口,要和前沿部队相接。
萧后身旁,萧焉枝紧盯着山口,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挺拔的胸,将银甲高高顶起。
萧后瞥了侄女一眼:“你在担心什么?”
“如果我们的人安然走过那道弯,羊头山今夜就能拿下。”萧焉枝道。
也就在她话刚说完的那一瞬,山口高处,发出霹雳一般的声音。
轰!
山石滚木震动,沿着山崖滚落砸下。
“杀!”
同一时间,此处杀声如惊涛骇浪一般拔起。
军士自草木间探出身子,张开弓弩,向下抛出箭雨。
落下的滚木雷石越来越多,将赶路甚急的西原军,打了个人仰马翻。
“敌人有准备!”
率西原主力而进的右贤王大惊。
前方,梁乙甫等人率精锐屡屡发起冲锋,却是再难寸进。
汉军不像出现了内部问题,后方不断有增援抵达——月华火光下,一个个身披铁衣,冷芒闪烁。
“这是河南骑士!”
梁乙甫身边,有将领叹息一声:“我们此前和他们交过手,平难军的铁甲还没有这么多。”
“是的,是河南骑士下马步战来了。”另一人认同点头。
“怎么会这样……”梁乙甫难以相信:“我们得到的消息不会错,河南骑士刚被清洗……便是会被驱上战场,也只是少数!向前!再向前!”
“后军未必能跟上!”有人立马道。
“我们在前面凿开了口子,后军便是死一万人,他们也会跟上来!”
梁乙甫不想再输,他果断了起来,带着人往前连连压进……进不去!
“不对劲!”
有人走上了高处些的位置,眺望汉军阵后,惊呼道:“河南骑士全部来了!”
“胡扯!”梁乙甫大怒:“信不信我斩你狗头?!”
他这话刚说完,前方呼的起了一声大喊。
“干恁娘!”
这喊声先是有些错乱,而后渐渐竟统一起来。
厮杀中央,血喷的到处都是。
许多大汉满头满脸都是血,却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似是他们特殊的鼓劲方式。
“干恁娘!”
“干嘞!”
他们每喊一次,便齐齐往前压一波。
西原军精锐终是皮甲为主,防御有差,只能咬牙死顶。
要说也真是精锐,最前方已接连倒了几波人,后方的还在往前赶。
军中各族领军之将,无不心头滴血。
战死于此的,都是军中的绝对精锐。
梁乙甫不服气,但现在也傻眼了:“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他又听到后方传来密集的鼓声、欢呼声。
他猛地将脖子一拧。
但见山口处、崖高点、月光下、火簇如捧星,一人立在了最高处。
身披金袍,按剑顶峰,风吹过衣,猎猎作响。
他微微低头,俯瞰着下方的厮杀。
“周彻!”
梁乙甫脸垮了下来。
“他没走……”萧焉枝喃喃道。
萧后抬头眺目,满是兴趣:“这便是那个周彻?”
“我在等你。”
周彻的声音飘散在风里、在厮杀声中。
在人们眼中,立在最高处的他就是光中的一缕金衣。
听不清,但隐约看见,他似乎将手抬起,微微振臂。
“杀!”
这次,他发出一声沉喝,有人隐约听见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