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照神色不变,反而露出一丝讽刺的笑。
“你以为我不懂?”
“没有人能用干净的手,去守护一个沾满血的世界。”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在与自己对话。
“我知道代价,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若我不夺,天墟早亡。”
“若我不炼,众生皆死。”
他抬起头,眸中浮现一丝冷意。
“所以——”
“哪怕坠入深渊,我也要把它点亮。”
说罢,他缓缓闭目。
心脉再度鼓动,黄泉法则流淌全身,与那股魔性纠缠在一起。
血脉轰鸣,真灵震荡。
然而,他依旧一动不动,任由那种痛苦贯穿骨髓。
在外人看来,他是天墟无敌的大帝,是世间不死的真魔。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份“无敌”,是用真灵污染一点点铸成的。
耳畔,那低语再次响起:
“停下……你会死的。”
陈清照轻声回应:“我若停下,天墟便死。”
他长吐一口气,神色无悲无喜。
又一次伸出手,取出新的魔源。
黑色的光芒再次在他掌心流动。
他淡淡开口:
“继续。”
黑焰翻滚,血气蒸腾。
轰——
力量如浪涌入经脉。
黄泉法则于体内运转,交织出无数道金与黑的纹络,彼此对冲、湮灭、重生。
他眉心,隐隐有一道裂光闪烁,仿佛下一息就要崩开。
可他却依旧稳如磐石。
第三颗魔晶融化的刹那。
帝宫的地面再次震裂,一圈圈涟漪从脚下扩散开去。
...........
半炷香后。
陈清照睁开眼。
黑气散去,空气静得可怕。
“还是不够。”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
这一夜,他已连续炼化了三颗魔晶。
那是最近数月来在战场上收集的全部魔族本源。
三颗魔晶的能量足以让一位准帝直接从准帝境一重,突破到准帝境九重。
但对如今的他来说,却如沧海一粟。
气息虽稍有增强,却仍未触及大帝境三重。
那条路,仿佛高天上的锁链,越向上越沉重。
陈清照静静地坐着。
掌心的火焰逐渐熄灭。
“越往上,越难。”
他抬起头,望向殿外那轮神阳。
金光仍在,静静照耀着这片大陆。
赤阳前辈留下的光,温暖而坚毅。
可他知道,那光不会永远存在。
“神阳还能支撑四年。”
“四年……只四年。”
如今的他,虽是大帝之尊,却仍无法匹敌那位魔帝。
毕竟,那魔帝可是六重之境。
若等到那位魔帝再度归来……
天墟,必灭。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感到有些焦躁。
就在这时,一阵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
那是真灵污染的波动。
黑色的雾气再度自他体内逸散,汇聚成模糊的人形,在耳边低语。
“你终究抵不过。”
“你走的是逆天之道,何必挣扎?”
“你若愿意,我可助你成就三重……只需一点点代价。”
陈清照闭上眼。
一刹那,整个石室的温度骤降。
“代价?”
“我付得起么?”
那黑影笑了。
“你不敢付。”
“是么?”
下一瞬,陈清照睁眼。
一抹幽光从瞳中爆射而出,直接贯穿了那片黑雾。
“我只是不愿让你得意。”
黑雾被黄泉之火燃成虚无,连残音都未能留下。
静寂之中,只余他一人伫立。
胸口的呼吸,渐渐恢复平缓。
但他知道,自己其实在一点点变得不一样。
黄泉法则与魔性之力的融合,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更沉重。
左眼的黑色蔓延到眼角,他却笑了。
“我能撑多久?”
“赤阳前辈,若是你,也会这么做吧。”
他走到殿外,立于高台,遥望天穹。
天色昏沉,神阳依旧,照耀着浩瀚山河。
他忽然想到——
在赤阳死后,天墟没有崩。
在自己崛起后,天墟又重新燃起生机。
这世间所有的希望,似乎都凝聚在帝者一身。
可帝者若倒下,那希望,便也随之坠入深渊。
风掠过帝袍。
他的指尖在空中虚划出一道符纹。
那是“夺天衍化经”的推演路线。
符纹浮出一瞬后,光芒暗淡——那是死局。
“以魔炼魔,已至极限。”
“若不破格——便终止于此。”
陈清照缓缓抬手,掌心生出一道微光。
那是一缕天墟本源。
是他在这两年间,从天地间收摄来的气运碎光。
他曾誓言,只为稳固界运,不可挪作己用。
但此刻,他的手微微发抖。
“若是以天墟气运为引……”
“再以天生灵力炼化……”
“或许……能强行突破三重,甚至更高!”
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这念头初起时,他立刻压下。
可下一息,又悄然浮起。
“若魔族不够……”
“那就以天墟为祭。”
他脑海中回荡着自己那句话。
“以少数换多数……若能护天下,何妨?”
可这一次,他没有立刻下决心。
他沉默。
他闭上眼,似乎在倾听什么。
耳畔传来阵阵低吟,是无数灵魂的回声——
那些曾被他守护、被他救下的凡人、修士、孩童的祈声。
“黄泉大帝在上……”
“请庇我子嗣长安……”
“请护这片大地不灭……”
陈清照的手,停在半空。
那缕光,在他掌中轻颤,像是惧怕,又像在等待命令。
“以天墟少数生灵的力量……换多数的安宁。”
“是错?是对?”
他缓缓抬头,神情空寂,唇角微微颤抖。
“若这是错,那谁来担这一错?”
他的声音低沉,似在问天。
却无人回应。
那一刻,耳畔的低语再度响起。
“你动摇了。”
“你早就知道,这世间没有真正的纯净。”
“你的路,本就是在罪孽中前行。”
陈清照垂眸,未答。
低语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在体内回荡。
“你明白的吧?守护,需要代价。”
“若你不愿承受,便让这界毁灭。”
“何必伪装仁者?”
陈清照神色平静,唯独那只手微微收紧。
“守护众生……以少换多。”
他喃喃自语,语调轻得几乎听不见。
低语随之变得更轻,却更像魔咒。
“他们不会感谢你。”
“他们只会骂你是魔,是屠夫。”
“到最后,你守护的,不过是一群会恐惧你的人。”
陈清照缓缓抬头,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
“若他们要骂,就让他们骂。”
“若他们要怕,就让他们怕。”
“我求的,从来不是被理解。”
那一刻,他的声音很轻,却沉入骨髓。
低语静默片刻,随即笑了。
“这才是你,黄泉大帝。”
“那所谓的‘仁’,不过是你心中最后一丝奢望。”
“放下吧。”
陈清照没有立刻回应。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画面——
赤阳大帝立于神阳之下,以真灵为火焚己身。
赤炎昭身披战甲,于战场上怒喝:“天不亡人族!”
还有,那些在废墟中呼喊“黄泉大帝保佑”的孩童。
他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千丝万线缠绕他的心。
他听见有人在笑。
也听见自己在哭。
良久,他低声问道:“若我真踏上这条路,是否还有回头的可能?”
低语轻柔地回答:“没有。”
陈清照笑了,笑得极淡。
“也好。”
他抬起头,神色平静到可怖。
“我原以为,成帝之后,能以己道庇众生。”
“可如今看来,‘帝’不过是一座更高的牢。”
“既然如此,就让我破一次天理。”
低语沉默片刻,声音变得低沉:
“你愿以多少生命为引?”
陈清照的指尖微微颤动。
那一缕天墟气运之光在掌心摇曳,像是听懂了他的犹豫,发出细小的嗡鸣。
他闭上眼。
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在帝宫外朝拜的修士、孩童、凡人。
他们的面容清晰又模糊,像梦里的人。
他记得那个被魔族屠城后,抱着父母尸体的小女孩。
也记得那个在乱军之中跪地乞求天墟不要毁灭的少年。
“若我不炼化,天墟必亡。”
“若我炼化,天墟或可延续。”
“这是抉择,不是仁义。”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替自己辩白,又像在告诫别人。
低语笑了。
“你终于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众生从不值得。”
陈清照猛地睁眼,左眼漆黑,右眼金辉。
“错。”
他一字一顿,冷声道:
“我守护的,从不是‘值得’与否。”
“我守护的,是他们本该拥有的活下去的机会。”
“就算他们忘了我,诅咒我,也与我何干。”
“我只问一句——若连我都不去做,那谁去做?”
声音落下,整个帝宫轰然一震。
宫外神河倒卷,似有无形帝威冲天而起。
低语似被这股意志压制,声音变得支离破碎。
“你……你会堕入魔渊……”
“或许吧。”
陈清照冷冷道,“但我宁愿堕入魔渊,也不做坐视众生覆灭的圣人。”
他再次伸出手。
那缕天墟之光在掌中颤抖。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
指尖微动。
光开始融化,化作一条细细的流线,没入他的心脉。
轰——!
天地失色。
殿宇轰鸣,万物嗡嗡作响。
黄泉法则在他体内汹涌暴走,气运与生灵的力量融入其中。
他周身浮现出无数虚影——那是被牵动的凡人魂息。
他们哭喊,他们惶恐。
可陈清照神色平静。
“你们的痛,我替你们受。”
“你们的罪,我替你们担。”
“只要能换来一线生机,我愿堕九渊。”
他的声音在殿中回荡,仿佛跨越了生死。
低语再度出现,变得暴躁。
“你疯了!你以为自己能承受这种力量?!”
陈清照的气息剧烈波动,体内的真灵污染疯狂翻腾。
左眼彻底染黑,血从指尖滑落。
但他笑了。
那笑容中,没有一丝疯狂,只有平静。
“我承受不了,也得承受。”
“赤阳前辈以真灵焚躯,换四年光明。”
“我以万灵血脉为祭,再换一个明天。”
“这是代价。”
他长叹一声,声音低哑如雷:“谁来担这一错?”
“我来。”
话音落下,帝宫上方的黄泉神河轰然爆涌。
.........
九天轰鸣,风起云翻!
无数修士仰头,看到天穹中一抹帝光骤亮。
他们以为那是新生的奇迹,却不知,那是帝者在吞噬自己的世界。
陈清照一动不动,掌心的光一点点熄灭。
那是他最后的犹豫,被彻底烧尽的瞬间。
他神色平静,眼神沉冷如刀。
“既然魔族不够炼,那便以天墟的力量为引。”
“这一世,我黄泉背负天理,以一身业火守此界。”
他的身影逐渐被黑金之光吞没,气息翻涌间,整座帝宫都随之震颤。
低语最后一次响起,带着嘲讽又怜悯。
“你以为,你还能回头么?”
陈清照闭上眼,平静道:
“我从未想过回头。”
声音散入虚空。
一切,归于寂静。
殿外的风再起,吹动帝袍。
黑金的火焰在宫阙之间燃烧,照亮整片天墟。
他缓缓睁开眼,低声呢喃:
“这是错吗?是。”
“但若这错能换众生一息,我宁愿它对。”
那一刻,他终于放下了心底最后的犹豫。
帝焰燃得更盛,连天穹都被映成赤金与漆黑交织的色泽。
陈清照缓缓抬头,目光穿透重重虚空,落在那轮神阳之上。
“赤阳前辈……你守了四年。”
“我,也会守。”
...........
不久后。
星空轰鸣!
一道又一道纵贯星海的光,从中央界群的方向爆散开去,席卷五方界群的诸多世界!
“那是……黄泉神河?”
“为何从帝宫上空升起?!”
众修骇然仰望,只见九重天上,一条流淌着血色与光的神河,横贯天地。
河水翻腾间,似有亿万魂影在哭泣,在叩拜,在消逝。
所有人都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是生机被抽离的感觉。
无数修士看着这一幕,心神震骇,掌心溢出冷汗。
“这是帝力在吞界?!”
“不……不可能!那是黄泉大帝的气息!他怎么会……”
话未说完,整座星空的灵气骤然紊乱!
无数条灵脉如被扭断,生机开始向某个方向汇聚!
其源头,正是黄泉帝宫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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