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是个非常有趣的话题，作为只有百年生命的人类，自古以来都对永生心向往之，传说中的神仙，个个都是千年寿命，修仙修到顶，也就是不死不灭。
然而真到了讨论的时候，又会有许多人主动表示给机会也不想永生。
他们认为一直保持思考，堆积到一定程度，人会崩溃；永生的代价是完全剥离于正常人类生活，是要一次又一次地面对亲友老去死亡，最终大概也是看着一些实在无能为力的毁灭到来的结局。
他们认为，永生会是极致的孤独。
李颜从不如此认为，他对永生一直有非常狂热的追求，他希望自己能见证人类未来的一切，能逐步看到宇宙的终极。
当然，这都只是幻想而已，因为不管怎么看，永生都是不可能的。
但现在，永生似乎被他自己创造出可能性了。
这其实是个老问题，在李颜觉醒系统那一刻，在他坚定地想成为人类之巅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希望有一天能看到永生的可能性。
然而当他真看到的瞬间，他却不那么坚定了。
饶是他如此心智，都不免要担忧“日渐麻木”的问题。
人始终是有情感的，情感又建立在认知，如果他的认知随着永生被不断重塑，他是否还能拥有正常的情感？
在永生的状态下，时间尺度与正常人类所感受的已然完全不同。
如同长寿动物都会“慢”一点，等活了几千年，面对可能已经完全不同的世界，他该如何自持？
收束到眼前，小美女的“一辈子”，可能就只是漫长记忆的一瞬间了。
记忆。
作为你活过的证明，人类与生命意义和解的最大倚仗，在永生尺度下会成为剧毒。
就像一部超长的电影，别人的一辈子浓缩成了一帧，在这部电影里疯狂闪过。
甚至放大到整个人类历史，影响几代人的惊天巨变，也只是不起眼的一帧。
那观看电影的人，又如何能有与之匹配的情绪？
所以，李颜还真动摇了。
在他所从未与人言的心底隐秘处，有着不能与人说的纠结。
听起来跟痴人呓语似的。
没人能共情。
这些事，偏偏需要绝对的坚定。
这才是所谓的“道心”。
明白自己要什么，明白要的这些东西代价是什么，明白代价了还是坚持往前走。
“我相信你可以。”韦韵之说道，“如果能从世上找一个人获得永生，你本来也是最适合的那个。”
“我研发两颗永生药……”李颜说一半就换了说法，“是，我相信我有足够的能力在漫长的生命里充当引领者，而不是一台烧烂自己线路的机器。”
他还不想把真面对永生问题的压力传递给韦韵之，等他真的搞定这个神级难题再说吧。
“怎么突然这么感慨？”小美女问道。
“越是安宁地回归生活，越是能看清自己吧。”李颜说完还打了个呵欠，“我竟然感觉到，很放松，很惬意。”
“接下来去哪？”
“随便走走，这里有好多童年回忆。”
“想听。”
“这里以前是……”
两人现在有多放松，凛城的领导与企业家们就有多紧张。
他们搞不懂啊！
现在这局面到底算是咋回事？
未来科技还是如日中天，李颜依旧是这个强大到恐怖的集团老大，拥有着绝对说一不二的权力，也依旧是一个资产难以估量，现金流极度夸张，四五千亿都只是保底估计的顶级富豪。
李颜跟之前回凛城的时候一样，只需要一句话就可能给凛城带来一条新产业。
凛城领导的业绩，可能因为李颜的一个决定就直冲云霄；凛城各行业的老板们，也可能因为李颜的小帮助而资产翻番。
但他又跟之前回家的时候不一样，那会儿他自己就代表着一种风向，但现在风向很微妙地与他相反。
不是有负面舆论的微妙，而是允许这件事发生背后的微妙，是本来应该很重视的活动改了计划的微妙，是未来科技亲自开始公关的微妙。
商人都很敏感，联想之前特效药的事情，虽然猜不出真相，但风向还是可以抓一抓的。
于是，他们也都非常谨慎，凛城没有大张旗鼓欢迎李颜，他们就算知道了，也不敢私底下拜访。
这么一尊大佛摆在那，该无比重视才对，结果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晾着，实在是非常难受。
关键是他们也不知道李颜的想法，最终自己的千般思绪只能转化为焦虑。
林志远就不一样了，他直接a了上去，上来就跟李颜说如果他遇到了什么困难，林某人家里掏空家产也会帮到底。
李颜哭笑不得，林志远家虽然在他的帮扶下也算做大做强了，但所有资产合起来，还不够李颜在未来城搞栋楼的。
不过这份义气是无价的。
“只是……志远，为什么你会觉得，我遇到了需要你们资金援助的困难了呢？”
“额，这个，我看网上一些分析……咳，颜少，有些分析真的头头是道。”林志远挠了挠头。
“还分析呢，你直接问我不就得了。”
林志远哑口无言。
最终李颜还是因为他的义气奖励了他毕业后“未来科技内专业相关副总经理职位自选”大奖。
“颜少，这样不好。”结果林志远竟然果断拒绝，这家伙现在跟胖已经不沾边了，不知道咋的迷上了健身，练得跟头小牛似的。
“咋不好了？”
“你不是去年才搞内部贪腐排查吗？搞得风风火火的。”
“你这都知道？”
“……我也是会搜索资料的好吗？”
“对外都说是被查呀，启动的也是孙淼。”
“哎哟，”林志远一拍额头，“谁还不知道未来科技你说了算呀颜少，这种行动不是你的意思，谁敢启动啊？而且你们又不是国企，人家吃饱了撑的查你们内部贪腐干啥？”
确实，李颜去年几乎一整年泡在实验室搞特效药研究，但同时当了一把操刀手，狠狠整了一把公司内部贪腐问题。
清走了一大波人，吓得部长们反复表衷心，又对自己管理的子公司存在巨大贪腐空间诚恳认错。
汪紫度过了进入未来科技以来最难过的一年。
尽管她也只是名义上的大管家，财务负责人，但真正的账目管理，细分到子公司那边，她也确实很难管住。
李颜跟她说过不算她的错，也说了这种规模的公司发展到今天的地步，必然存在大量贪腐情况，就算有一套非常强有力的监管机制，还是避免不了。
但汪紫责任心很重，还是开了一堆黑脸的会，有那么两个月大家看到汪紫就想躲。
李颜给了方向让大家努力了整整八个月，请了专业团队，组建了稽查制度，挖来有审讯能力的专业人员，成立专项组入驻各子公司、项目组的财务室，浩浩荡荡从年初查到年尾，只抓出来几个小偷小摸的中层。
逼得孙淼都私底下请李颜吃饭，反复强调自己绝对不是本次大排查的保护伞。
李颜一笑置之。
随后挑了车来啦的某个部门，要求提供全部财务资料，第二天就点了车来啦的一位副总经理，把他从任职以来贪过的每一笔不该贪的钱都列了表。
本来副总同志还想负隅顽抗一下，看完表脸色直接煞白，手抖脚抖地就把另一位同贪共掳的人供了出来。
因为他觉得能如此清晰掌握自己罪证的，只能是帮着一起贪的人。
所谓敲山震虎啊，这一下的效果比什么老专业人员审讯，什么专业团队驻场好一百倍，一下子就陷入了人人自危的情况。
最终才一个多月，基本上大的蛀虫就清理差不多了。
搞完了，汪紫才后知后觉，明明李颜自己一下就能解决的事情，放着他们组织搞了大半年，原来本身就是个考验啊！
顺带着就建立起了一套健全的、有战绩的稽查制度，还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专项工作团队。
也不怪网上有不少说法认为，是李颜这一波反贪力度太狠——“私企本就图利益，把别人赚钱的路子堵了，也难怪别人出去成了仇人”云云。
“你现在都还被认为是铁面无私反贪斗士呢，结果点名让我担任重要岗位，岂不是任人唯亲了？”林志远解释道。
“我确实是任人唯亲啊。”李颜果断回答。
听得韦韵之没忍住笑出声。
“你看那些部长，他们能坐这个位置到今天，就是因为跟我亲。”李颜继续说道，“单论能力，谁坐这位置都一样。决策会影响到公司的时候，都是我决策；决策不影响公司的时候，谁都干得了。”
“这个，”林志远听懵了，“不是，我说的是，舆论？”
“别人说我任人唯亲还少吗？而且现在这个舆论环境，多说两句难听的话算什么。”李颜笑道。
“但这样你自己岂不是也成了被你清洗那波人一样的人了？我记得你清理的子公司管理层，有一个就是任命提拔了大批自己亲友……”
“志远。”李颜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我的公司。”
“……对哦。”林志远恍然大悟，并且终于从“提前找到工作”这事儿中感受到了快乐。
回家路上，韦韵之拉着李颜的手问道：“偶尔跟老朋友见见面，感觉还是不同的吧？”
“志远还是很特别的，跟其他‘老朋友’不同。”
“哟，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要说啥？”
“想问问要不要去见见其他老朋友呗。”李颜笑。
“对的，毕竟凛城嘛，你的老家，或许又能让你有什么感触呢？”
“算了。”李颜摆摆手，“初中就不在这边了，小学的话……大家差距太大，见了面，对谁都不好。没必要。”
“……初中跟高中，乃至大学同学，差距就不大吗？”
这地方就不要帮我装逼了小韦女士！
“不一样，毕竟他们还有点交集。你看虽然我大部分时间在新北，但现在连最接近的陈凡都很少交流。层级拉开了，天然是有壁的。”
“以前喜欢你的女生呢？肯定有吧？”
……那当然有，很早的时候就有过了。
“她就更不该打扰了。”
假期过得很快，七天弹指一挥间。
这七天里，连带着李颜的负面舆论潮都消退了不少，看来他们也是要放假的。
开工第一天，孙淼早早到了公司，泡了杯咖啡，收拾了桌面，站在李颜办公室门口等着迎接。
一等就等到了早上十点，逼得他不得不坐在旁边小会议室休息会儿。
“汪总，李总今天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真不知道，李总不是从去年开始就说没有他列表的一级特殊情况，不问他行程安排吗？”汪紫其实也反复刷手机。
往年这一天都要开年度工作动员会的，李颜虽然就只登场说几句，也足够成为很多员工干一年的精神氮泵了。
大家都默认李颜在舆论爆炸的这个节点，怎么都会出面稳稳，没想到竟然啥消息没有，人也没出现。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过了去整整一周，李颜都没有现身。
但是他在线上布置了一些任务，还有在参与公司管理，所以也没人敢去问一句why。
但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不用说别人了，连黄国晖都愁得开着会就出去点了根烟。
没想到最难摸透的是李颜的心，更没想到这家伙其实啥实质性的东西都没干就惹得他们一群人心有戚戚焉。
现在李颜在家里度假，他们倒是慌里慌张准备着各种预案。
问又不能主动问，放着也不行，试探有风险，真出了问题那就是天塌了。
怎么玩啊……
而此刻的李颜正在餐桌前跟韦韵之分享，“肉冻。这东西只有天冷了能卖，好吃的，可以试试。这家店跟其他的都不一样，味道口感都更好。”
“生意可好，你都愿意排队，肯定是很好吃的。”
“来，试试。”李颜刚刚夹起一块，那边门铃就响了。
两个陌生人正朝摄像头出示证件，还有一个比较熟悉的身影站在两人身后挥手，是保卫队伍的副队长。
要不是李颜买的超高清摄像，还真不好分辨证件上边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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