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不管怎么说,它仍然还是一个华人家族,它扎根在港城已经有几十年,哪怕有贰心,觉得回归后这片土地不会再是一个资本家的乐园,有想过要将资产外移,但是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也绝对不敢有任何的异动。
李大公子很聪明。
听到父亲把话说完,立马就一脸恭敬的认真点了点头:“父亲,你说的对,商场上没有永恒的敌人,那位陆先生已经证明了他自己,足以成为我们长实集团的朋友,我会试图跟他处好关系,至于弟弟那里,我也会尽全力的说服他,放下以前的成见,不要把一些私人感情带入公事中去,为我们李家惹上一个强大的敌人。”
说着,他又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李超人,欲言又止的道:“父亲,其实还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盈科电子,它虽然不是咱们李家的产业,是弟弟一手所创立,但是别人不会这么认为的,始终还是会把他跟咱们李家的长实集团绑在一起,不认为那都是弟弟的能力,始终会认为是有咱们在背后扶持它,而一旦有了这个先入为主,我在担心……您说呢?弟弟……他跟咱们终究还是一家人。”
李超人摆摆手,目光依旧锐利如鹰:“Victor,你说得对,陆阳此人,已成气候,做朋友总好过敌人,盈科那边……”
他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你先下去吧。”
李则钜郑重应下,悄然退出。
让长子先出去。
李超人也只是沉默了一小会,还是当即打了一个电话给次子小超人李则楷,很不客气的在电话里让对方立刻滚回来,不要在外界胡乱发表自己的看法,尤其是针对近期风光无限的陆阳,对方的爱国头衔没有被摘掉以前,禁止再跟对方有任何的接触与敌意。
小超人李则楷虽然不服气,但是对于父亲李超人的话却不敢不听,因为他很清楚。
如果一旦惹恼了这位父亲,对方一旦发怒,他包括他名下的盈科电子,绝对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这港城终究还是四大家族的地盘。
几乎同一时刻,浅水湾另一处奢华别墅内。
“砰!”水晶杯被狠狠掼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酒液四溅。
李则楷脸色铁青,对着手机那头父亲的严令,他最终也只能从牙缝里挤出“知道了”三个字。
挂断电话,他烦躁地扯开领带,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际线,陆阳那张年轻得刺眼的脸和“三十亿美金”、“东方巴菲特”的字眼在他脑中盘旋,激起一阵阵屈辱与不甘的怒火。
“走着瞧……”他低声咒骂,但心底深处,一丝父亲话语带来的寒意与忌惮,已悄然滋生。
星加坡,花园洋房。
陆阳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
晨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映出眼底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李则楷在港城私人酒会上那番“拍戏给京城看”,“连个响都听不到”的讥讽评价,通过特殊渠道,一字不落地呈现在他案头。
“呵。”陆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毫无温度的弧度。
他随手拿起一支笔,在一本摊开的皮质笔记本空白页上,清晰地写下“李则楷,盈科”几个字,笔锋遒劲,力透纸背。
小本本记账,利息,日后慢慢算。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
“董事长。”
助理恭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杜女士和许小姐已在会客室等候,签署星月传媒的相关文件,另外,经济司李司长的车,将在十点抵达。”
“知道了。”陆阳掐灭烟头,瞬间收敛起所有情绪,恢复成那个掌控一切的商业巨子模样。
新的一天,两件事情需要落定。
陆阳推开会客室厚重的胡桃木门时,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毯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空气中浮动着咖啡的醇香与纸张特有的油墨味。
杜媛媛端坐在主位沙发,背脊挺直,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职业套装取代了昨日的便服,精心打理的发髻一丝不苟。
她正低头快速翻阅着一迭文件,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专注而锐利,指间一支笔轻轻点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当她抬眼看向陆阳时,那眼神里昨日初见的敌意与复杂早已被一种混合着强烈兴奋、职业性的审视以及对眼前年轻人深不可测实力的敬畏所取代。
许思琪安静地坐在母亲身侧的单人沙发里,姿态放松却不失优雅。
她的目光更多是追随着陆阳,带着全然的信任与依赖,偶尔掠过母亲时,流露出淡淡的欣慰。
“陆阳,文件我们都看过了。”杜媛媛率先开口,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高位者特有的节奏感,“思琪和我都没有异议。”
她将几份关键文件推到茶几中央,“星月传媒的框架很清晰:我作为首席执行官(CEO),全权负责运营管理,目标是在星加坡建立影视基地,整合资源,向整个东南亚输出精品化的华语影视、音乐及艺人经纪内容,思琪作为主要大股东,代表她自己及未来霏霏的权益,行使监督权。”
她的指尖重点划过几行字:“财务独立运营权、人事任免权、项目最终决策权,这些核心条款界定得很明确。很好。”
当她的目光扫过资产清单附件,看到那栋此刻身处其间的花园洋房的产权证明副本上清晰标注着“许思琪”的名字时,她的眼角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
昨日关于“陆”姓的那一丝芥蒂,在这一纸价值连城的证明前,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般彻底蒸发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在胸中燃烧。
这不仅是替女儿和外孙女守住一份泼天富贵,更是她杜媛媛蛰伏多年后,真正执掌一方权柄、实现自我价值的黄金起点。
她拿起笔,在指定的位置签下自己的名字,笔迹稳健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意味。
陆阳微微颔首,全程神色淡然如水。
他拿起另一份副本,同样签下名字,完成交接。
“伯母是能人,”他放下笔,目光平静地看向杜媛媛,语气平稳却蕴含着千钧之力。
“公司交给你,我放心。”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一旁的许思琪,再回到杜媛媛身上,“思琪和霏霏,就有劳伯母多费心了。”这句话轻描淡写,却像一道无形的契约,将信任与责任同时系在了杜媛媛的手腕上,权力给你,但她们,是我能不能信任你的底线。
杜媛媛心头一凛,立刻正色道:“陆阳你尽管放心,我会用尽全力,思琪是我女儿,霏霏是我外孙女,这家公司,就是她们母女未来的根基!”她的回应斩钉截铁,既是表态,也是向陆阳展示她的“懂事”。
陆阳无所谓地起身,“你们先聊,这么久没见,想必只是昨天一天肯定不够,还有很多没有聊完的话题,我待会还有事情。”
果然……
几乎就在此时,助理从门外小跑进来低声通报:“董事长,经济司李司长到了,在书房等候。”
陆阳没有丝毫停顿,径直走向书房。
书房内厚重的窗帘已经拉开,星加坡上午炽热的阳光被过滤成适宜的光线,那位李司长正端坐在会客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袅袅的雨前龙井。
短暂的公式化寒暄后,陆阳没有任何迂回,单刀直入:“李司长,时间宝贵,我们开门见山。”
他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迫感悄然弥漫,“当初,你和我达成的协议,似乎有点拖的太久了吧?李司长如果觉得这事只是一个当初的小玩笑,那我可就要当真了,不得不考虑一下,星加坡现在的投资环境,还适不适合,我们世纪集团继续往里面投进巨资,至于之前说好的共同维护新加坡的良好经商环境,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
有那30亿美金打底,陆阳现在底气很足。
姿态也放的挺高。
李司长脸上的笑容依旧标准,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啜饮一口,才缓缓放下。
“陆生的魄力和执行力,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叹为观止啊。”
他语调平稳。
“星加坡方面推动此事的诚意,毋庸置疑。我们与ASML以及相关国家的沟通渠道,也始终保持着温度。不过……”
他话锋微妙一转,带着外交辞令特有的圆滑。
“您也深知,尖端光刻机,特别是浸润式DUV乃至未来EUV级别的设备,牵一发动全身,巴统协议虽然宣告已经作废,但是有消息传出,新的瓦森纳协定的框架已在制定中,这可是一道高墙,某些大国对技术外流的所谓‘安全关切’,更是难以绕开的巨石,我们前期的铺垫工作颇有进展,但在这最后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
李司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暗示:“可能需要陆生您这边,展现出更大的、更具实质性的‘诚意’和切实可行的‘保障措施’,来打消那些挥之不去的疑虑,推动各方达成最终共识。”
他将“诚意”和“保障”两个词咬得格外清晰,其潜台词不言而喻。
陆阳的眼神瞬间冷冽下来,空气中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度。
他身体向后靠进沙发背,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上,姿态看似放松,却透出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诚意?”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我投入星加坡的八亿美金,以及未来持续不断的投资计划,难道不是最直观、最有力的诚意?至于‘保障’……”
陆阳的目光如实质般刺向李司长,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我可以明确承诺,只要设备顺利入关进入内地投产成功,星加坡的半导体产业链,将成为世纪集团全球布局中,技术协作与生产订单的绝对优先伙伴。但是……”
他话锋陡然转厉,昨夜那个敢于向千亿金融巨鳄“亮剑”的锋芒骤然毕露,“如果有人想借机坐地起价,或设置任何逾越协议框架、不可接受的障碍,试图把这桩公平的交易变成一场无休止的勒索……”
他没有说完,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司长,那未竟的话语如同悬在谈判桌上方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书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这场关乎国家高端制造命脉的光刻机博弈,终于撕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了残酷的深水区本质。
30亿美金,这么一笔庞大的外汇储备,不只是国内上层有人看上了,希望能够把它用在帮助港岛度过金融危机上,星加坡这边大概估计也是一样,毕竟东南亚金融危机已经愈演愈烈,不知什么时候就有可能蔓延到星加坡,所以对于星加坡而言,如果能够得到陆阳的帮助,那么绝对会增加一分度过这场金融危机的胜算。
但是这位李司长他可能搞错了,陆阳不喜欢被算计。
于是场面就这么僵持起来。
直到……
“陆生息怒……”李司长喉头滚动,强行挤出一个更圆融的笑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那热度却驱不散他脊背的寒意。
“设备的事,我方确有难处,但也绝非有意拖延。”李司长迅速调整策略,语气多了几分罕见的坦诚,“您投入的八亿美金和未来帮助我们稳定本地金融市场的承诺,星方自然视为最高级别的‘诚意’。只是……有些程序上的关节,需要更‘稳妥’地打通。”他刻意避开了“保障措施”这个敏感词。
陆阳身体依旧靠在沙发里,指尖在扶手上无声地轻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在掂量对方话语中的水分。
他没有接话,只是那无声的压力让李司长如坐针毡。
“内阁授权我在此承诺。”李司长心一横,抛出了底线,“三个月!三个月内,我们保证第一台浸润式DUV光刻机的通关文件会放在您面前,落地内地您指定的任何晶圆厂,所有外部阻力,由星方负责协调斡旋!”
他加重了“保证”二字,试图挽回信任。
陆阳嘴角那抹冷峭的弧度终于平复了些许。
他缓缓坐直身体,目光直视李司长:“李司长,记住你今天的承诺,时间,我只给这一次,三个月后若见不到设备……”
他没有说后果,但李司长心领神会,陆阳的“承诺”能否落地,完全取决于星方是否守时守信。
这是一场以国家高端制造命脉为筹码,以星加坡金融稳定为赌注的危险平衡。(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