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首席杀死了金人阿德里安，这段沉重的回忆也是就此结束。
首席和金人的对话，的确打消了马卡多心中相当一部分的怀疑，至少他现在知晓了金人们变得如此疯狂的部分原因。
这些人类之中最为杰出的个体，之所以会走上疯狂的升神之路，除了科技的肆意发展带来人性的愈发淡漠之外，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觉察到了亚空间带来的巨大威胁。
这一点或许和常理认知不太一样，普遍认为，在人类步入黄金时代的时候，亚空间正处于难得的平静状态，就连第四邪神色孽在那个时间点上也还没有被灵族的堕落唤醒。
然而，这些黄金时代的顶尖科学家到底是强的可怕，他们从细微的痕迹之中，觉察到了亚空间平静表象下的波涛起伏。
或许是为了追求真理，或许是为了追求超脱，亦或者如同阿德里安所言，他们正在追求更为强大的力量来对抗亚空间之敌，金人联盟的确走上了疯狂的道路。
洛希的思绪则飘向了另一个方向，当他听到那些金人的目的，是创造一个属于人类的神明的时候，他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他想起了神皇，这位人类之神源自帝皇的神性力量，黑暗之王的部分权柄，以及无数人类的信仰和灵魂无形之中的滋养。
或许，黄金时代的那些顶尖科学家，不惜将整个黄金时代毁灭的目的，就是为了创造出一个像神皇一样的存在？
从结果来看，金人的目标似乎以另一种形式，在另一个时间点实现了，现在人类的确有了自己的神明。
只是，坐拥神位的并非任何一个金人，而是帝皇意志的延伸。
而那些疯狂的科学家们，早已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无人记得。
首席的投影似乎感受到了众人思绪的翻涌，他微微停顿，身上浮现出了一种罕见的犹豫和纠结。
“杀死阿德里安，断绝了泄露我行踪的风险，但也让金人理事会提高了警惕。”首席的声音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更重要的是，他的那些话，的确像毒刺一样扎进了我的思维。”
“我无法否认，他在被我杀死前说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那就是亚空间的威胁是真实且致命的，人类，作为一个新生的种族，面对那种其他维度的恶意，实在是太过脆弱。”
“我开始思考，或许，人类真的需要一位守护者，一位能在亚空间层面与那些敌人抗衡的存在，一位属于人类自己的……【神】。
但我绝不能走金人那条老路，绝不能以亿万同胞的灵魂为柴薪，在疯狂与内斗中锻造出一个扭曲的怪物。”
首席的语气中依然透露着一种无可动摇的坚决。
“我需要找到另一条路，一条不需要无底线牺牲，却能汇聚人类意志与灵魂力量，铸造人类之神的道路。”
他看向洛希和帝皇，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于是，我将从古圣宝库中窃取的知识，与我毕生对人类灵魂本质的理解结合起来，开始了一项前所未有的研究。”
首席的描述逐渐勾勒出一个宏伟而冰冷的蓝图：
“首先，我需要一个媒介或是容器，来收容人类的灵魂。
它必须能在个体死亡时，瞬间锚定并汲取其灵魂核心，阻止其坠入亚空间，成为那些存在的食粮，这需要极其精密的灵魂牵引场和强大的现实锚定技术。”
“其次，是精炼的熔炉。被汲取的灵魂不能像垃圾一样堆积，它们蕴含的能量和精神印记需要被净化和提纯，形成一种可以稳定存储，并在必要时被引导利用的纯净灵能或信仰之力。”
“第三，这个装置必须能安全地引导转化后的庞大能量，注入一个被选定的目标。这个目标，将成为这一股人类灵魂力量的载体，成为人类之神的雏形。”
“至于最后一点，”首席的声音终于开始轻松了一点“我需要这件装置，能够成为打开网道的门户。”
“网道是古圣缔造的，一种能够轻松实现超光速移动的伟大造物。
未来人类的存续，无论是大规模转移还是战略机动都离不开它。
因此，我的装置必须内置强大的网道访问权限，甚至能在必要时强行骇入、稳定或修复受损的网道节点。”
“毕竟网道是一种特殊的灵能造物，而我要创造的装置，同样会因为容纳了大量人类的灵魂力量，而流淌着无比充沛的灵能。”
首席同样盯上了网道，这并不奇怪，事实上任何有远见的人在见识了网道的厉害和便捷之后，都会产生占据网道的本能想法。
“当我将所有的要求都罗列了一遍后，我深切的意识到这是一项无比艰巨的任务。”
首席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很诡异的表情，在洛希看来，那大概就是一个喜欢提出各种不可理喻要求的甲方，在总结完自己的苛刻条件后，突然发现自己既是甲方，又是乙方一般痛苦。
身为黄金时代最为杰出的科学家，首席一向都是用最严苛的要求来约束自己和身边的人，他既然已经做出决定，要做好一件事情，那就要做到最好。
“我要缔造的装置，需要同时承受几乎全银河人类的灵魂，在他们死后回收其灵魂，同时还要将这些灵魂力量，精炼为能够直接使用的升神力量。”
洛希和帝皇的心跳几乎同时漏了一拍，一个模糊而惊人的猜想，在他们脑海中逐渐清晰。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进行了无数次尝试。”首席继续说道，“最终，我选择了一个特殊的地点——加泰罗尼亚亚空间裂缝附近。”
“那里是现实宇宙的薄弱点，亚空间能量渗透严重，环境恶劣，但也提供了独特的实验场和天然的强灵能环境。”
首席的投影似乎在调动记忆数据库，将一幅画面投射在众人的面前。
一座狭长得仿佛脊椎骨般的巨型太空站，冰冷地悬浮在扭曲星光的背景中。
它的规模已经足够惊人，但更令人震撼的是环绕着它建造的，一个行星级别的巨大环形人造结构。
这个环状结构的外壳并非金属或岩石，而是覆盖着无数精密排列，光滑如镜的反射板。
它们如同一面面巨大的盾牌，又像一个无比复杂的能量透镜阵列，将来自亚空间裂缝的混乱能量流进行转化，为太空站内部的核心实验区提供相对稳定的环境。
“这就是我的秘密实验室，”首席解释道，“我在那里测试灵魂牵引场的稳定性，优化能量转化矩阵的效率，并打造了第一台原型机。”
首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似乎是对这台原型机颇为不满。
“原型机基本实现了设计目标：它能锚定灵魂、转化能量、并具备基础的网道接口，但它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它对‘核心’的要求太高了，它需要一个拥有超强灵能的个体来驾驭，而我并不是一个灵能者，我并没有那种由亚空间赋予的天赋。”
洛希和帝皇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定论。
首席提到的那件原型机，恐怕就是黑色琉璃。
在大远征期间，帝皇本人在首席提到的加泰罗尼亚区域，发现了已经被遗弃的黑色琉璃，他试图重新启用黑色琉璃，以破解其中运用的技术和知识。
根据帝皇的研究，黑色琉璃和泰拉上找到的黄金王座使用的技术存在大量的相似之处，只不过黑色琉璃更为的原始简陋，显然只是某种测试版本。
“所以，是你创造了黄金王座？在完成了黑色琉璃之后？”洛希咽了口唾沫，带着八分肯定的说道。
首席几乎都已经明牌了，他们要是还看不出来，那真的是反应迟钝了。
“如果你将我最后建造的成品，称之为【黄金王座】的话，那的确是我的作品，毕竟它外表上看起来的确是通体金闪闪的。”首席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洛希的疑问。
帝皇和马卡多心中一直以来的困惑，在此刻才算是落了地。
他们两个当初决定要建立一个人类帝国，来拯救在纷争时代中四分五裂的人类文明后，就开始寻找一切能够利用的遗物和力量。
马卡多原来出身的掌印者组织，本来就是一个在历史中不断收容有价值物品，记录真实历史的特殊组织。
而直到第三十个千年时期，帝皇已经开始发动了统一战争后，他们才在泰拉亚洲地区的一片古老沙漠之中，发现了被黄沙掩埋的黄金王座。
经历了黄金时代、黑暗科技时代的泰拉，虽然已经在内战中满目疮痍，但是谁也不知道在那些废墟之下，到底掩埋着什么东西。
即便不明白黄金王座到底有什么用，但这尊庞然大物能够保存的好好的，已经证明了它的非凡。
要知道就连那些珍贵的stc模板，都有不少在战争中破碎，然后又被科技蛮人挖出来当炮弹打出去。
帝皇和马卡多在找到黄金王座后，就将其带到了位于喜马拉雅山的皇宫原址，并且将其安置在了那里，以此为核心逐步的建造一座庞大的皇宫以保护它的安全。
没有人知道黄金王座到底是谁创造的，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它应该诞生在人类的黑暗科技时代。
至于是谁创造了这台强大的机器后，又任由它埋藏在黄沙之下的遗迹中，更是一个根本就不可考的谜团。
“我的造物虽然看上去是一尊王座，但其实它和王座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关系。”首席也是在此刻知晓了后世之人对自己作品的称呼。
他来自于人类最为开明自由的黄金时代，自然不可能去带头开历史的倒车，搞出一个“王座”来。
“它实质上是一座强大的灵能增幅装置，能够不断地放大使用者的灵能，同时赋予其升维视角，超脱人类观察能力的局限性，从而以一个更高的视角观察世界。”
“它能够链接网道，强行进入古圣的无间网道系统，通过这个装置，人类就能够摆脱亚空间航行的危险，从而更为自由的在银河中穿梭。”
听到这里，帝皇的心情很是复杂。
他没想到对人类而言无比重要的黄金王座，到最后发现竟然也是自己老师当年的造物。
知晓了黄金王座的来源后，众人心中的谜团却反而更为繁多了。
“不过既然黄金王座这么重要，它拥有金人梦寐以求的能力：不用制造大规模痛苦就能收集和利用人类的灵魂力量，还能一定程度上控制网道。”
“无论是反抗军，还是那些金人联盟，只要知道黄金王座的存在，就必然会将其视为最为重要的战略要点。”
“为什么……它最后会被丢在泰拉的沙漠里，埋进沙子底下，直到尼欧斯发现它？”洛希的语气充满不解和急切，紧紧盯着首席的投影。
这个问题毫无疑问问到了点子上，帝皇、马卡多、塔拉辛，还有嬉高奇，都等着首席给出的答案。
然而，面对这个问题，首席的投影却第一次沉默了。
那光影构成的身影似乎变得不稳定起来，模糊闪烁。
他脸上一直带着的温和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犹豫？甚至还有着些许的迷茫。
洛希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首席，你怎么了？这个问题让您为难了吗？”
首席投影似乎晃了一下，他抬起手，像是揉了揉太阳穴。
“洛希，尼欧斯，各位……我得说明一下。”他的声音不像刚才那么平稳了，有点断断续续。
“我不只是一个提前录好的影像，如果非要下一个定义的话，我更为接近本体的一个灵能分身。”
“本体在拿到古圣部分遗产后，便用刚学会的灵能知识，加上他自己所掌握的一些技术，分离出了一道有自己意识的分身。”
“我被留在这里，藏在古圣宝藏的防御系统里，就是为了等拿着钥匙的人来，把该说的告诉你们。”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努力的判断自己到底是什么情况。
“正因为我是分身，我和我的本体之间，还有一点点微弱的联系。
这种联系很微弱，像是黑暗里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细线，但靠着它，我能大概知道本体的状态，尤其在他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能模糊地感觉到一些他的想法。”
首席看了看大家，脸上带着无奈。
“所以，我知道本体在第二十二个千年做了些事：他在多次的实验之后做出了‘黑色琉璃’原型机，解决了最为关键的难题，然后设计并开始建造那个你们叫作黄金王座的装置。”
“但是，”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这种联系不是永远都有的，就在黄金王座快要造好的时候，本体那边就开始减弱了和我的联系，我也失去了感知外界的能力。”
首席分身的话音落下，洛希等人却是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情绪：那是获得解惑后的释然，却又混杂着更深的困惑和一丝挥之不去的遗憾。
洛希轻轻叹了口气，他得到了答案，却又像是没得到答案。
他们知道了黄金王座的起源，知道了首席一直在暗中为人类谋划的另一条道路，甚至知道了他在第二十二个千年的大部分动向和那场与金人阿德里安的生死对话。
这些信息无比珍贵，填补了人类历史上最黑暗时期的关键空白。
但更多的疑问也随之而来，像幽灵般盘旋不去。
首席本体在黄金王座即将完成时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他和分身的联系会突然中断？
最关键的是，那件凝聚了首席毕生智慧，足以改变人类命运的重器，为何会被遗弃在泰拉的沙漠深处，在漫长的岁月里无人问津？
帝皇的心情同样沉重，他抚摸着腰间的配剑，那冰冷的触感也无法驱散心中的迷雾。
他无法想象，像老师这样的人，会因为什么放弃自己最重要的造物。
恐怕即便是死亡，也不会让首席做出这样的决定，他肯定会在死亡降临之前，将黄金王座托付给合适的人选，亦或者留好后手，等待未来的人接过手中的事业。
马卡多苍老的面容上，皱纹的痕迹仿佛更深了。
他有强烈的预感，首席的彻底失联，金人终产者们最后的消亡，以及黄金王座被遗弃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他并不知道的暗线关联。
只是真相到底如何，就连眼前的这个首席分身也不知道。
首席是在与终产者们的决战中被迫放弃了黄金王座？或者……他真的在最后关头发现了黄金王座有着让人无法承受的缺陷，并且做出了遗弃的决定？
每一种可能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结局，历史的真相，如同被风沙侵蚀的碑文，关键部分永远失落了。
“首席……”洛希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他知道，分身所知的已经全部告诉了他们。
即便再追问，也只能得到同样的答案——不知道。
首席的分身似乎理解他们的心情。
“过去的谜团，如同大洋里的沉船，或许永远都无法打捞干净。执着于那些复杂的细节，只会徒增烦恼。”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那扇敞开的，星光流转的巨门上。
“你们脚下的路，通向的是未来，而非被尘埃掩埋的过去。古圣的遗产就在眼前，它们蕴含的知识与力量，比追问一个老古董的最终归宿，更能帮助你们守护现在的人类。”
他的话顿时浇醒了沉浸在怅然中的众人。
是啊，纠结首席是生是死，纠结黄金王座为何被遗弃，并不能改变过去。
人类现在虽然已经从最大的危险中缓了过来，但是维克特和伊尼耶德的阴影尚未散去，混沌虽被驱逐但威胁仍在。
眼前的古圣宝藏，才是他们此行的真正目标，也是能为人类带来实打实助力的东西。
帝皇深吸一口气，金色的眼眸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他看向洛希，点了点头。
马卡多也收敛了思绪，苍老的眼睛里恢复了掌印者的冷静与专注。
“你说得对。”洛希压下心中的那丝空落落的感觉，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过去的，就让它留在过去，如果我们真的有机会，那就在未来慢慢破解这些疑问，而现在，该看看古圣给我们留下了什么宝藏了。”
他不再犹豫，率先迈步，踏入了那扇敞开的巨门。
帝皇紧随其后，马卡多、塔拉辛、欧瑞坎，以及最后的嬉高奇，也依次走了进去。
首席的灵能分身就站在门口，他注视着众人进入其中，随后便被强烈的光芒吞没了身影。
在首席的眼中，流露出一股混杂着遗憾和释然的复杂情绪。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缓缓说道。
“我虽然和外界中断了联系，但是说到底，我和本体之间有着相同的思维方式和理想信念。”
“只要给出假设条件和情况，我能够做出的选择，就是本体能够做出的选择。”
“本体打造了黄金王座，却想要通过等到人类自然死亡，然后再将他们的灵魂牵引到黄金王座之中，这种想法……的确有我一贯的乐观主义风格。”
“这个计划的确是可行的，但却很难保证那些金人们不会发现本体的意图。
他们不会阻止本体，因为他们同样需要黄金王座的存在，他们甚至会主动的将自己制造的苦难，注入到黄金王座中，最后再和本体竞争，成为坐上黄金王座的那个唯一存在。”
“金人之间互相竞争，最后的胜者，会拥有失败者的全部，当这个过程不断地循环，终产者也就诞生了。”
“而我的本体，虽然一直都坚持不和终产者们同流合污，但当他制造出黄金王座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某种程度上‘垄断’了升神的机会，他也成为了升神领域的‘终产者’。”
“毕竟终产者们奴役人类，从人类的痛苦和绝望中榨取力量的手段效率实在是太低了，而本体制造出的黄金王座，却能够以指数爆炸的速度加快这一进度。”
“从结果来说，我的本体似乎已经和终产者们走到一起没有什么区别……”
“本体，你最后放弃了黄金王座，是因为发觉了自己已经和初心越走越远，所以选择放弃了一直以来的努力么……”
洛希等人早已进入了古圣宝库，自然是没有听到首席分身的自语。
而首席分身，也没有打算将这些事情告诉这些后来者，毕竟这些都只是他这个分身的猜测而已。
门后的空间，并非如同想象中那般，堆满了古圣遗留下来的奇珍异宝。
它更像是一片被凝固的星空，无数由纯粹能量和数据流构成的星辰在虚空中缓缓旋转流动，形成壮丽而抽象的浩瀚景象。
巨大到无法理解的几何结构悬浮在远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似乎是某种装置或知识的载体。
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层如同水面的能量膜，随着他们的踏入泛起淡淡的涟漪。
看着眼前那浩瀚如星海的知识结晶，众人心中那份因得知部分历史却又留下巨大空白的怅然若失感，顿时被强烈的惊喜和渴望所取代。（记住本站网址，Ｗｗｗ．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