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玛伊纳德鲁伊之环的女主人明显愣了一下，传声术中的精神波动都掀起了波澜，“你说的是血色的红狐，薇拉？”
这是一句废话，但废话中却传递出的出乎猎魔人意料的精神波动，就好像大一开学刚认识了一个室友，却发现他认识奶茶伦，还能把奶茶伦喊出来一起嗦奶茶一般，震惊中带着惊喜。
这让艾林意识到，薇拉虽然提到过薇森娜，但两个女术士之间，似乎一点也不熟。
而且薇森娜，玛伊纳德鲁伊之环的女主人，似乎是薇拉的崇拜者。
前者他略一思考，倒也没什么问题，倘若真的很熟悉，不可能认不出传情鸟。
他醒来的时候，也不会在阿梅尔山荒芜的山道，而是凯尔莫罕东侧塔楼三层的松软大床上。
而后者……
人总是倾向于低估熟人，而高估陌生人。
与薇拉相处久了，习惯了她百依百顺的慈母模样，猎魔人对她在超凡世界，尤其是女术士界的地位，似乎总是不由自主地低估了。
现在想想，北方大陆传播范围最广、信仰人数最多的梅里泰莉神教，教宗伊安娜是薇拉的养女。
北方大陆实力最强的女术士蒂莎娅·德·维瑞斯，是薇拉能侃侃而谈的至交好友。
山岳之民中唯一一个女性的通晓者艾达·艾敏，曾经赠予她传情鸟，精灵王血脉的正统莎迪亚被她废了魔法能力之后，送去神庙当修女和医师……
这是什么样的地位！
在北方大陆的女术士中，在声望上，已经是到顶了。
薇森娜是玛伊纳德鲁伊之环的女主人没错，但北方大陆的德鲁伊之环可以有无数个，而被铭刻在史书上的血色红狐却只有一个。
“就是你现在心里想着的那个薇拉，”艾林不动声色道，“我见过她使用传送门，应该能将你们尽快送到的玛伊纳德鲁伊之环……”
“她……薇……薇拉女士当然可以，她虽然并没有精修空间法术，但传送门自然对那样伟大的人物来说，不值一提。是了，有传言说，她现在狼学派，不过你确定她会来吗……”
薇森娜的精神波动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艾林能想象到她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从科林那里传来的精神波动，颤抖的幅度反倒还轻一些。
他只是沉默了几秒之后，问了一句：“薇拉，血色的红狐不是史诗爱黎瑞恩起义里的人物？她现在……她现在还活着吗？”
“她当然还活着，”薇森娜先艾林一步呵斥，“薇拉女士还不到两百五十岁，还很年轻……”
两百五十岁……很年轻……艾林听得都有些沉默了，这两个词汇是怎么组合在一起的。
不过想想亨·格迪米狄斯是“最初的登陆“中移民的孩子，受选接受精灵法师的教导成为了法师，已经是近四百岁的年纪，在狂猎毁灭班·阿德之前，都还在北方大陆活动得好好的，甚至在一百年后，才会在仙尼德岛政变因为心脏病发作去世。
薇拉的岁数确实也称不上老。
“抱歉，科林……科林他只是习惯性的口无遮拦，不是有意这么……这么调侃薇拉女士……”
呵斥完科林之后，薇森娜有些战战兢兢地向艾林致歉，语气中甚至有些战栗和恳求。
科林这时似乎也想起了血色红狐的名声，脸色一下子就煞白了，声音颤抖着，连连致歉。
这让艾林想起了高山试炼之前，因为在心里无意间编排薇拉和索伊之间的关系，被薇拉的读心术听到后，一天都没有停留地立刻逃出了凯尔莫罕的猎魔人莱托。
一时间不知是因为伤势带来的疲惫，还是因为过往的回忆，竟然有些恍惚。
“艾林？”薇森娜在传心术中呼唤了一句。
艾林回神，应道：“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情……”
薇森娜和科林都松了口气。
“狼学派为人类所做的贡献有目共睹，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会对昏迷在荒野中的猎魔人，熟视无睹。”薇森娜轻声道。
科德温的大部分人类、贵族和巫师就会……艾林在心里杠了一句，在精神波动中，继续感激道：“还是要感谢二位……”
如此几番客套话下去，才重新进入正题。
薇森娜抬起手中水晶鸟：“所以要呼唤薇拉女士，我该怎么做？”
“将水晶鸟的鸟喙抵着我的额头，然后任它离开即可。”艾林轻声道。
薇森娜依照猎魔人的指示，将传情鸟的鸟喙抵在他的额头。
科林静静注视着这一幕，冷静下来之后，心里却没有表面上这么平静。
那个看似无用的贵族工艺品能不能联络到血色的红狐，还是其次，他也不懂什么猎魔人学派构成和建制。
他只是忽然想到……
一个能用魔法道具召唤血色红狐的猎魔人，怎么会是他与薇森娜先前认为的，刚通过试炼，与导师被强大魔物冲散了的普通猎魔人……
“狼学派的猎魔人艾林……艾林……”科林重新抓住了猎魔人说出自己身份时的强烈熟悉感。
不一会儿。
“啪啪啪~”
鸟喙抵着猎魔人额头的水晶鸟，突然扑棱了几下翅膀，由人类工艺品似的死物，施了魔法似的一下活了。
薇森娜连忙按照指示放手，并打开封闭车厢的木门。
阳光、微风和外界商队、旅人的嘈杂声，瞬间涌入车厢。
而晶莹剔透的水晶鸟，一下子腾空而起，飞入了璀璨夺目的日光之中。
也是在，七彩闪光从水晶鸟的羽翼，流溢入科林眼底的刹那间，流浪骑士瞬间灵光一闪，瞪大了眼睛看向躺在车厢茅草上一动不动的伤员，褐色的瞳孔刹那间扩大了一倍。
“你……你是艾林！你是那个艾林？！！”科林兴奋地大喊。
凝视着水晶鸟的透明羽翼，消失在澄澈蔚蓝天空里的薇森娜吓了一跳，斥道：“科林，你又在发什么疯？他当然是艾林！”
“不是！不是！他不是艾林……不对，他是艾林，但不是那个艾林……”现在语无伦次的变成了科林，而非薇森娜。
“你到底在说什么？”薇森娜又瞪了一眼科林，但随后从他夸张的表情中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向猎魔人。
而耳边，科林深吸了一口气，却难掩孩子似的兴奋情绪，颤抖着牙齿，低吼不成调的歌谣：
“……他从北方而来……他从北方而来……”
“……湛蓝的猫瞳开合，死神应召而来……”
“……十四岁艾尔兰德的年轻骑士，为他挚爱的银白长剑，取名艾尔莎……”
“……他用这把剑杀死了妖灵、杀死了水鬼、杀死了所有人的恐惧……”
……
“你在唱什么鬼东西？”薇森娜蹙了蹙眉。
科林不自然地停下哼唱，又深吸一口气，才以担忧什么悄悄溜走似的轻声细语：
“他是艾林，北方来的死神骑士、艾尔兰德的猎魔人骑士、狼学派最年轻的猎魔人大师、艾尔莎的主人、大狮鹫的驯兽师、蓝死神，以及……”
科林兴奋的语气顿了顿，道：“弑神者——艾林！”
“马车里可装不下那么多人，”刚勉力使用传情鸟，而感觉到有些疲惫的猎魔人，在三人交织的精神波动中，虚弱地笑了笑，“你们称呼我艾林就好……”
——
法兰茜丝卡·芬达贝已经看不出原本，精灵公主高贵清丽的模样了。
精美的头饰被取下，金色的头发虽然没有捆绑着任何装饰性发型，干脆利落地被扎在一起，但长久的旅程却令被扎起来的头发都有些散乱。
白皙皮肤上没有伤势，却有斑斑点点的泥渍和汗渍。
虽然这依旧无法掩盖法兰茜丝卡·芬达贝的美丽，反而为她增添了一份农家小妹似的别样韵致，却与她现在的状态非常匹配。
累！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
比目鱼、腓肠、缝匠、股薄、半腱……腿部所有的肌肉都在颤抖，疲软酸涩到仿佛注射了未成熟的柠檬汁水。
脚上的水泡治愈了，又再生。
她从未如此想念，自由精灵营地里床，即便那只是由两块破毛毯拼接而成的半成品。
但她只是咬了咬牙，抓住陡坡上扎手的树根，攀上了陡坡。
她不能在另一个人面前，表现出哪怕只是一点点软弱，。
于是，一座陡峭的山坡，连着另一座陡峭的山坡，都被她麻木的攀过去，时不时警惕地取出传情鸟，放飞再收回，然后继续攀登，最后在一片稀疏树林前停下。
“不用走了，法兰茜丝卡，前面还是死路，我们需要绕道。”
当身后传来维瑟米尔的声音时，法兰茜丝卡·芬达贝立刻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以毅力按捺住的肌肉酸涩，瞬间涌了上来，让她扶着一棵弯曲落叶枫的动作一空，一个踉跄，差点摔下了山崖。
最终还是艾达·艾敏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小心点，艾妮德。”
艾达·艾敏喘息着，拍了拍法兰茜丝卡·芬达贝皮甲上的尘土，没有使用法术。
因为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每一次都是用法术，再强大的术士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艾达·艾敏也没有劝她放弃，因为她早就劝了无数次，没有一次得到了肯定的回复，索性就不劝了。
“要是激活了的传情鸟能通过传送门就好了……”艾达·艾敏在心里叹了口气。
偏偏传情鸟一旦发起了传信的指令之后，除非送到收信人手中，否则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取消。
两个精灵身后的丹提和杰隆·莫吕收回抬起手臂，习惯性地松弛着浑身的肌肉，这样的动作他们已经做了无数次。
“我想，我们需要休息一下。”
维瑟米尔瞥了眼，同样疲惫不堪的的薇拉、玛丽和威戈佛特兹，建议道。
连续三四天，几乎不眠不休的追踪，别说身体孱弱的术士了，其实三个猎魔人都有些不太吃得消。
不过与薇拉、玛格丽塔·劳克斯·安蒂列、法兰茜丝卡·芬达贝、艾达·艾敏和威戈佛特兹这些术士，单纯体力上的疲惫不同，三个猎魔人要在这荒郊野岭，在身体孱弱的术士们，体力都消耗到极限的时候，在每一个意外发生之前，保护所有人。
精神时刻紧绷着的疲惫，并不下于术士身体上的力竭。
其实，搜索艾林踪迹，最好的选择是维瑟米尔、丹提和杰隆·莫吕，追着传情鸟，而不是带着一群身体孱弱的术士。
但偏偏传情鸟虽然只要绑定者同意，就可以转移拥有权。
可由于艾林现在身处什么状况，还都不确定的。
至少拥有大量各系法术，能治疗，还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薇拉的存在，是必须的。
威戈佛特兹因为嫌疑还没有排除，以及有那么一些可能，会对找到艾林有帮助，也必须跟着队伍。
有两个身体孱弱的术士在场，其他术士离开不离开，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们一路跋山涉水，都从科德温寻到了亚甸的边境线了，玛哈坎山脉的边际了，竟然还没有寻到的艾林踪迹。
所有人——包括堪称亲历者的威戈佛特兹——心里都有同一个问题……
“艾林那小子到底在哪？”
丹提忍不住扶着树干，叹息一声。
要不是威戈佛特兹信誓旦旦地说，他与莉迪亚·凡·布雷德沃特带着亨·格迪米狄斯离开时，艾林不仅没有危险，甚至从各种层面上都处在上风，随时可以离开。
传情鸟飞向的方向，也不是里斯伯格。
他们甚至会怀疑，奥托兰已经杀死了艾林，并带着传情鸟和艾林的尸体离开了。
“抱歉。”法兰茜丝卡·芬达贝颓然地坐在黑褐色的地面，“要不是我，艾林早就应该被找到了……”
“这和你无关，法兰茜丝卡。”维瑟米尔轻轻摇了摇头，就连玛丽都没有反驳。
当然，也有可能是瘫软在地上的年轻女术士，也累到没有力气反驳了。
众人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取出恢复精力的药水喝了几口之后，法兰茜丝卡·芬达贝便按照惯例取出传情鸟，确定方向。
恰在这时。
法兰茜丝卡·芬达贝忽然似有所觉地抬头。
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鸟，从天而降。（记住本站网址，Ｗｗｗ．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