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拿起怀表仔细把玩了一阵，怎么看都只是一件极为普通的物件。
盯着黄铜怀表泛着温润油光的表面，罗南直到现在都不肯相信先知伊芙已经死去。
据说预言系巫师无法预言自己的死亡，但她的死还是过于“草率”，而且连同命运钟摆所有黎明之上的巫师。
他更愿意相信先知伊芙是带着命运钟摆的巫师们“离开”了，目的自然是为了躲避由古巫复生会在上环大陆掀起的这场灾劫。
或许有朝一日，他们又会在另一个地方重逢。
罗南默默想着，将手上的三样东西收好，然后把瑟曦留下的那枚空间指环给拿了出来。
浮雕飞蛾的黑色戒指闪着幽谧的光，回想和瑟曦的那一战，罗南缓缓调动体内的两种血脉之力。
他的耳边响起火焰灼烧和寒潮过境的声音，然后是太古霜鲸与不死鸟的回环低吟。
眼前的景象逐渐淡去，密密麻麻的冰蓝与橘红脉络于虚空凸显，像两棵树发散的树根，彼此触碰的位置，一些灰色的光点生出。
每一粒光点便是一片灰烬色的雪，这就是【灰烬之雪】力量的来源，两种极端规则之力的融合，生成更为不可思议且霸道绝伦的威能。
罗南无法具体描述这股灰色力量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在离火之境内承受冰火摧残九年，他所领悟到的也只不过是“冰火融合”的一点皮毛。
那两种规则脉络接壤处生出的灰色还很少，但
罗南心念一动，九颗元灵结晶相继浮出，如轮般在他手中旋转。
当他伸手轻轻握住其中最大亦最为璀璨的那一颗，刹那间，九颗元灵结晶均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刺眼光芒。
一丝无法言说的神秘悸动自罗南心底油然生出，他仿佛又一次回到当初晋升五级，见到整棵世界规则之树时的玄妙状态。
伴随着一股莫名的力量从他手中那第九颗元灵结晶的中涌出，眼前密布的冰寒与火焰的规则脉络开始以超出此前数百倍的速度飞快融合起来。
大量的灰色如狂涨的潮水般从二者融合的交点快速涌出，和之前星星点点细碎灰芒迸溅的景象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呼——”
罗南突然松手，九颗元灵结晶散开，隐没于他的体内，一切的异象也随之消失。
他眼神奇异，脸上浮现着淡淡的不舍和回味表情。
“法则.”
或许吧，罗南也无法完全确定，但九星至尊元灵所赋予他的权能，在刚刚确确实实将【灰烬之雪】这一法术的威能拔高到一个无与伦比的高度。
第九颗元灵结晶内蕴含一颗“空白”的法则种子。
罗南也是后来才发现，在没有正式确定究竟将哪一系法术灌注进种子，作为法则来培养之前，他亦可以调用这颗种子内的神秘力量，将某一门法术临时地提升至“法则”的高度！
“这算是成就九星元灵巫师专有的天赋？
至尊级天赋？”
当然，这种临时性的加持并不无限制的。
每一次调用，都会消耗空白法则种子的力量，一旦消耗过多——
不清楚具体后果，罗南猜测种子可能会“死去”，而他也将因此彻底失去一张直通九级的门票。
所以这是罗南手上最大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无论如何也不会使用。
到目前为止，罗南也没有想好到底要选择哪一系法术注入种子，作为法则来培养。
想着，罗南的精神力“粗暴”地冲开手上的空间指环，等看清指环内的东西，他整个人不由得微微一怔。
下一刻罗南眉头皱起，而后将一样东西从指环内拿了出来。
——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灰石雕像，雕像是个女人的形象，很精致，和瑟曦有着三四分的相像，背后还长着一对飞蛾状的翅膀。
整个空间指环内就只有这么一样东西。
罗南将雕像拿起，翻到背面以及底下查看，并没有发现任何的文字或者符文的痕迹。
就好像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灰石雕像。
也没有任何特别的气息散发，唯一比较特殊的，就是这雕像的材质，和罗南接触不少的圣龛石颇为相似。
罗南研究了一阵，正欲将这普通中又带着几分诡异的雕像丢回指环空间，就在这时，手中那长着蛾翼的女人一双眼睛里突然闪过诡秘的黑光。
刹那间，罗南的意识猛地一坠，“整个人”突兀被拉了进去。
“果然有古怪.”
罗南眉头皱起，慢慢站起身，环视四周，发现全是流动的灰雾。
他闭上眼睛，等再睁开之时，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他的意识被雕像拉入眼下这个诡异空间，他刚刚试了试，发现竟然无法回归。
“有点麻烦了。”
罗南眸光闪烁，努力让自己先平静下来。
他有过数十次“轮回入梦”，以及许多回意识进入某个传承空间的经历，所以对眼下的情况，虽然觉得棘手，但并不慌乱。
他尝试朝灰雾流动的一个方向走去，但没走几步。
“哒哒.”
灰雾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罗南立刻停下，精神力猛地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迅速扫去。
没有，什么都没有。
“哒哒嗒”
脚步声又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罗南的精神力横扫，但同样一无所获。
“哒哒..”“哒哒..”“哒哒哒”
脚步声不断响起。
飘忽不定，时而急促，时而缓慢。
永远不知道它下一次在哪个位置出现。
但声源距离罗南越来越近，就好像有人正不断变换着方位，飞快地朝罗南靠近。
当声音出现在距离罗南不到二十米的范围，罗南终于彻底听清。
这个脚步轻盈，细碎，应该是个身型娇小的女人踩出的。
“咯咯.”
忽然的，一个年轻女人的娇笑声从罗南背后传来。
罗南蓦然转身，下一秒一双纤细白皙的双臂张开着朝他拥抱而来。
罗南面无表情，右手豁然抬起，五指成爪后发先至地遏住那试图环抱他的女人精致小巧的下颚。
等他看清女人的样子，眼神却微微一愣。
“莫莉尔？”
被罗南紧紧掐住下巴的莫莉尔咬着下唇，满脸委屈地展着双手，道：“戴米恩，抱抱我”
“嘭！”
未等将她话说完，罗南的五指已经缩紧。
恐怖的力量顺着指间传导出去，莫莉尔娇媚绝美的脑袋直接如西瓜一般爆开。
红白浑浊的黏液溅得罗南满脸满身，他缓缓收手，一脸平静地抖落五指间的血肉残渣。
“莫莉尔”的无头尸体呆呆站在原地，两只手还保持着张开的姿势，仿佛压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啊啊——”
下一秒，一阵尖锐刺耳几近虫鸣的尖叫声从女人的胸腔内发出。
无数的黑色飞蛾从其脖颈的断口处涌出来，女人纤瘦白皙的躯体快速鼓胀，然后被生生撑裂开，一只巨大的人面黑蛾从这副皮囊中猛地钻了出来。
“呼——”
罗南短促吐气，对着眼前暴露原型的人面黑蛾快速抬手，一股无形的精神力波动如鞭子般撕裂虚空，向对方狠狠抽去。
他无法在这个空间内施展任何法术，强横的肉身也没有跟进来，所能依仗的，也就只有精神力了。
但罗南那堪比六级，甚至更高的恐怖精神力“抽打”在人面黑蛾身上，却好像一阵微风吹过山岗，那人面黑蛾身上细密的绒毛几乎都没有拂动一下。
罗南瞳孔微缩，立刻朝背后退去。
但人面飞蛾轻鸣了一声，四周的灰雾便急剧膨胀，从中凭空飞出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蛾子——原来这所谓的灰雾，竟是由无数极其细小的灰色飞蛾所组成的。
大量的蛾子凝成索状，顷刻间将罗南的身体四肢牢牢捆缚。
罗南做出挣扎的尝试，却像是被钉死在虚空，纹丝不动。
此时，那巨大人面黑蛾那张看着很清晰，却又仿佛很模糊，完全记不清半点长相的女人脸庞上露出一个诡异而残忍的微笑，扇动蛾翼，慢慢朝罗南飞来。
明明是一只畸怪丑陋渗人的恐怖怪蛾，姿态却仿佛一名提着裙摆缓步行来的优雅贵妇。
越来越多的灰蛾缠上罗南的身体，罗南注视着人面黑蛾的不断接近，眼神忽然彻底平静下来。
下一秒，他的身体开始迅速淡化。
人面黑蛾似乎发现了什么，转瞬间舍弃所有的优雅与从容，怪叫着朝罗南飞快扑来。
“嘭——”
巨大的人面黑蛾狠狠扑在罗南身上，罗南虚化到几近看不见的身形随无数的灰蛾一同炸开。
空间中再也寻觅不到他的身影，只剩下气急败坏的人面怪蛾不断发出震怒的尖啸。
“唰——”
房间内，罗南蓦然睁开双眼，他的身形微微一震，鼻子下流出一道细长的蜿蜒血迹。
然而顾不上这些，罗南醒来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快速抓起面前桌子上的女人雕像。
“咔嚓——”
石制的雕像被罗南五指生生捏碎，每一处破碎的裂口中，都流淌出大量浓稠的黑液，就像污浊而滚烫的血。
整个雕像剧烈抖动起来，发出一阵阵刺耳的音波，像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又像无数的蛾虫震鸣。
那些从雕像里流出的黑液突兀像蛇一样朝罗南扑来，罗南猛地向后退去，快速撑起能量和精神力的防御结界，前者却视若无物，直到落至他下意识抬起阻挡的手臂，才“嗤”的一声彻底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
罗南脸色难看地看自己手腕内侧一个栩栩如生的黑色飞蛾印记，就像天生的胎记一般，无法抹去。
“应该是那位所谓深渊蛾母的灵魂印记。”
脑海中传来阿拉赞略带迟疑的声音。
“简单的说，就是你被它给标记上了。”
“标记.”
罗南从空间指环内抽出一块雪白的丝巾，慢慢擦拭鼻下蜿蜒的血迹，面无表情地再次看向桌面。
此时，那桌子上的雕像碎片已经彻底没有任何动静。
他被雕像强行拉入一个诡秘空间，在最后关头想到利用【灵魂投影】的办法，将绝大多数的意识进行转移，终于在损失一小部分灵魂力之后，成功从空间内脱离，却没想到底被对方有所得逞。
“深渊蛾母。”
沾了血迹的白丝帕在罗南手中燃烧成橘色的火，火舌吞卷着罗南手腕上的飞蛾印记，却无法将其点燃清洗。
“我一直都忘了提醒你这一点。
很多巫师都会有在自己随身储物法具内设置‘陷阱诅咒’的习惯，甚至有衍生出的专门的‘陷阱指环’，‘诅咒戒指’.”
阿拉赞继续开口。
“下次这种重要的事情，你应该早点想起来，早点对我说。”
罗南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飞蛾印记，心情糟糕，“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我把这个印记消除。”
罗南手上已经有一个毁灭世界的世界石坐标，现在又多一个蛾母印记，乱七八糟的东西越积越多，实在让他轻松不起来。
“没法消除。”
阿拉赞摇头，“其实也没必要消除，应该不会再有后续了。”
“你确定？”
罗南皱眉。
阿拉赞叹道：“像深渊蛾母这种，和神话时代尚未退场的神明一个层次的存在，实力最差的也在九级以上。
她凭什么会想着不断来找你一个区区五级的巫师的麻烦啊？
你会对杀死了你家院子里的蚂蚁的另外一只蚂蚁耿耿于怀吗？
留个印记，已经是她最后的体面了。
当然，记得以后别再出现在她的意志笼罩范围之内，让印记激活，否则她有一定的可能会再次出手。”
“那就好。”
罗南轻吐一口气，紧绷的神经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出了这种事情，罗南也没有再在房间里坐下去的心情了。
收好所有的东西，罗南举步走出房间。
在他查看先知伊芙给他留下的启示期间，艾尔莎已经代表他去和灵湖的高层商议下一步的行动决策，现在估计已经有了结果。
就在罗南刚刚走出房间，早已候立在房间外多时的某个高挑身影迅速站直，而后飞快朝他扑来。
伴随着一个饱含着无尽思念的娇颤声音。
“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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