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颠覆性读物”

    分手是最后一个章节的事情了。

    故事的最后一章,追求文学的“我”和老Q一起去拜访“老Q”的一个朋友。

    据说此人手眼通天,有点石成金的本领,三年级小学生的诗作,经她“润色”后也能发表拿稿费。

    于是“我”也在“老Q”的劝说下,把“我”写的给这人送了过去。

    不过“我”和“老Q”不一样。

    “我”觉得这人撒谎是一把好手,口气恐怕大于才气几十倍。

    她企图把每个人都当作一张牌来打,可惜打“我”这张牌对她来说也许扎手了点儿。

    “我”清晰的明白,这个三十来岁的女光棍,就是为了虚荣在撒谎。

    不过她自称自己是“被社会变得畸了形的人”。

    我和老Q找到她家时她正叼着烟卷儿在一张纸片上乱划什么。

    “我来拿我写的。”

    老Q还在和她寒暄,我开门见山。

    “噢!那篇《关于水、关于雨、关于雷的故事》是你写的吗?”她边说边在一个看起来像是放大白菜的筐里翻着,那筐里乱七八糟的放着书报和水果还有没有打完的毛衣。

    “我写的是凯撒和潘金莲的故事。”

    “是吗!”她抬起头看看我,“我再找找看。”

    边翻边嘟嘟嚷嚷,不知嘟嚷些什么,作出一副非常可爱的表情。

    “你的写得不错,我给××看去了。”又是个名人。

    她谈起名人来直呼其名而略其姓。还有一类是按名望大小分别称作×老或老×,好像这些人都是她大家族的成员。

    “——哎,对了,你帮我买两条烟怎么样?”

    “呸!给你他妈买两条上吊绳儿。”

    我一脚踹开门走出来。天黑了,我看着星星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再深深地吐出那一肚子大白菜味儿。

    他妈的!

    老Q追出来了。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她一言不发,我想今天在我们之间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我们默默地坐在××餐厅二楼临窗的一张桌子旁,窗帷半掩半开,很大的雨滴打在玻璃上慢慢地流下来,街道上的路灯半明半暗。老Q把脸挨近窗子,向外面凝视着。

    她的表情莫测高深,手里轻轻转动着斟满浓郁香味儿的“味美思”的高脚杯。我注视着她,不知该说点什么。

    老Q继续向外凝视着,我向她摇了摇酒瓶,她摆摆手,又继续看着窗外。我拿过她的酒杯想把它斟满,她猛地转过身一把抢过酒瓶,双手把着瓶颈把它往桌上狠狠一放,然后头垂在双手上,乌黑的头发象瀑布似的倾泻下来。我用脚碰碰她,她大梦初醒似的朝四周看看,又对着我安详地嫣然一笑。

    “老Q,有一天我会让你为我自豪的。”

    “现在我已经够自豪的了。”

    我给她讲起了《伪币制造者》,讲起了老斐奈尔,虽然她也许根本没听

    从餐厅出来已经十点多了,我们踏着泥泞踉踉跄跄地走向车站。老Q沉默着,漠然地看着稀疏的街道。车来了,她跳上去比我高了一截儿,我看见她从车窗里探出身来,泪流满面

    我们分手了。

    这分手写的太潇洒了!

    王小波叹服的同时,又由衷的赞叹,寻常作者可能就把停止在这里了,可江弦居然没有在“我”和“老Q”分手的地方停止。

    这份处理堪称绝妙!

    是的,江弦并没有就此搁笔。

    在此后又紧跟着写了一段:

    “我累了,我想回家。我想起妈妈一定为了给我换一条干净床单把我床上乱七八糟的书都放回书架上。今天我还要从书架上把《伪币制造者》拿下来继续读。

    老Q,我还会给你写一篇故事。

    若干年后当你被分配到某个团所拉琴,去为香港什么地方来的未流歌星们伴奏,下班后顺便买五毛钱肉馅和几个胡萝卜回家的时候,而我还会和现在一样,心情总是莫名其妙地愉愉快快、恍恍惚惚,过马路时不会看看是否走在人行横道上.

    ”

    真绝了!

    江弦在“我”和“老Q”分手以后,又接着预想老Q也被商业文化割裂成机器工具。

    看看江弦这格局有多大!

    一篇表面上看是在讲述男女情爱矫揉造作的文章。

    实际上呢?其中蕴含着他对西方文明挟持的污染病菌的焦虑与反省,还有他在东西方文化碰撞中自己的思考和倾向!

    从80年代开始,东西方文化碰撞已成为全球性的境况。

    在中国,这种碰撞也已经从社会结构、生产方式、经济体制的层次变迁深入到社会的潜文化、隐文化层次。

    每个人都在被影响。

    日常生活的习惯,个人的行为模式,个人的价值标准及心理积淀。

    那么江弦这篇《无主题变奏》想写的其实就是这些。

    那种潜文化的更新蜕变、脱胎换骨。

    那种文化意识更迭、价值观念转换带来的人的自我建设的觉醒、苦闷、焦灼、失落、荒谬的情绪和感觉。

    所以什么是“无主题变奏”。

    当主流意识形态变换了自身的存在方式与表意策略,传统的道德伦理价值体系随即溃散为“无主题变奏”。

    思考完这一切,王小波轻揉眉心,稍微凝神,然后提笔写下:

    《当代文化意识对古老文化思想的冲击——读‘无主题变奏’随想录》

    当王小波被《无主题变奏》这篇震撼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国内文学界,也因为这篇《无主题变奏》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腥风血雨。

    没办法。

    江弦太有名望了。

    只要是发表和这个名字有关的文章,都一定会掀起文学界以及读者群体的广泛关注。

    《无主题变奏》同样如此。

    在《花城》上一经发表,便迅速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阅读热潮。

    作为这年代文学意识碰撞的重要阵地之一的北大,当然缺席不了这场《无主题变奏》的阅读热,这篇争议性十足的文章也在发表后的第一时间便迅速的风靡北大校园。

    而这篇文章令北大学子们兴奋的另一个原因是,写出这篇的江弦同志,也是他们的同学、校友。

    北大和鲁迅文学院一块儿办的创作研究生班还在办着。

    正是因为这个创作研究生班的存在,北大的学子们碰着青华的都能高出一头。

    至少在文学上高出一头。

    我们北大有xxx、xxx

    我们还有江弦!

    你们青华有么?

    连个作家的名字都抬不出来,也配和我们北大的谈文学?

    或许也是因为这种爱屋及乌的情绪,争议十足的《无主题变奏》在北大校园里倒是受到了极大的欢迎,北大学子们也自发的迅速成为给这部正名的中坚力量。

    蓬炜是一名北大大二学子,这天下课以后,砰一下推开宿舍门。

    “你们看这个!”

    一宿舍的人立马把头全凑了上来。

    “什么东西?”

    只见蓬炜捧着一份《文学评论》的刊物,指着上面的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当然是和《无主题变奏》这篇有关,作者对这篇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批判,主要的观点就是:

    以前的文学,有令人向往的光明之炬,有“民族的脊梁”,有标志着伟大历史业绩的胜利丰碑.

    现在呢?

    这篇里所写的只有凡俗、平庸和荒谬。

    “这样的文章都能发表,正说明,青年一代的思想垮了!”作者在文章末尾留下这样一句。

    “去他大爷的!”蓬炜的一名舍友张口就吐出优美的国粹,“他才垮掉了!他全家都垮掉了!”

    “都啥时代了?还光明还伟大呢?老学究守着过去那点儿东西出不来了?”

    “照我看,他看个一辈子的《红旗谱》得了。”

    “.”

    一宿舍都是《无主题变奏》的忠实读者,此刻看到这样的评价,顿时群情激奋。

    青年一代的思想垮了!

    这话多气人啊?

    这就跟有些“过来人”说什么80后是颓废的一代,90后垮掉的一代,00后是毁掉的一代.

    一个个都是“精神导师”。

    活在上个版本里,尽情抒发着对下个版本的偏见。

    这篇文章的作者想写的意思就和这些“过来人”说这些话都一样:

    你们这一代这样下去不行!

    他还觉得按照他脑袋里的老一套就可以解决当代青年的各种思想问题。

    可是真对么?

    对不对不管,反正这会儿北大的这些学生们不会听他的这些屁话。

    “笔来、笔来,给丫怼回去!”

    “我们是垮了的一代,那他们就是半截儿入土了的一代。”

    “这文章写的狗屁不通,他看懂了么?他懂个屁啊还写上评论了?”

    这一幕只是《无主题变奏》所掀起争论的一角。

    而作为这篇的撰写者江弦,这会儿倒跟没事儿人似得,对文学界的一切讨论都漠不关心。

    《无主题变奏》这篇,正是他以【多余人】和【内心世界】两条灵感所合成出的。

    讲述了一个普通青年主人公“我”的日常心态,同时也描写了“我”和“我”的女朋友“老Q”以及“我”的那些室友们的生活情况。

    这在后世不像《红高粱》《活着》这些似得人尽皆知,它的作者徐星似乎也在后世名声不显,但毫无疑问的是,这篇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影响是丝毫不逊色于《红高粱》《活着》的,甚至可以说更大。

    在后世,文学界将这篇视为中国当代文学由传统转入现代的标志性作品之一。

    而在发表前,江弦便预料到,这篇是必定会掀起争议的。

    理由很简单。

    回顾一下历史,我们当代文学,最初描写的都是英雄人物、英雄形象,都是从英雄文学起步。

    像是忍受孤岛寂寞的鲁滨逊。

    一生与海洋搏斗终于被海洋吞没的老水手。

    追逐一个情人那样追逐一个仇人,最后与它同赴深渊的船长亚哈。

    忍受了肉体和灵魂几十年熬煎的冉阿让。

    不懈地追求一个永远不可企及的梦境,灵魂永生的卡拉马佐夫以及克利斯朵夫。

    在现代的作品里,已经很少再出现这种英雄文学。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庸俗,一种小玩小闹的小家子气,甚至是一种无聊。

    要么就是把大便小便、抢不着厕坑当作“喜剧”,把“减肥”这种事儿美不滋滋津津乐道地搬上影视银幕。

    要么就是类似于长期压抑的变态释放,一有机会就尽量暴露一下被窝里的那点儿秘密。

    但这就是文学主题的转变,文学形象普遍追求非英雄化。

    “伟大”这个字眼已经过时,或许是因为以前用得太多而使人倒了胃口。

    神圣回归于平庸,英雄主义回归于虚无,这是必然的。

    而这篇《无主题变奏》,旗帜鲜明的把这种凡人琐事写了出来。

    所以招来批评是必然的。

    讨厌的人,会将这部作品看作大毒草,要求文学界警惕这样子文学的出现。

    喜欢的人,会将这部作品当做自己彷徨心灵的一份慰藉。

    这就有点儿像《麦田里的守望者》。

    《无主题变奏》还真有点儿像《麦田里的守望者》,不是语句、结构上的像,而是一种情绪上的相像。

    而《麦田里的守望者》所引发的争议比这篇《无主题变奏》还夸张。

    《麦田里的守望者》1950年代初次出版以后便被封禁,被视为“颠覆性读物”,列入禁书,曾被封禁5次、审查高达76次。

    在经历了多次禁用与解禁以后,等到1980年代,这竟然被多数学校纳入教材!

    更魔幻的是,在后世,已经有不知多少对世界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安放自我的年轻人,从这部里得到了疗愈和救赎,堪称“救命神书”。

    的伟大举世公认,也成为了影响几代人的“青春圣经”。

    所以江弦对《无主题变奏》所掀起的争议并没有过多参与。

    他太清楚,自己什么都不用做,这篇也会得到时代的认同。

    而且争议越大,的知名度还越高呢。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黑红也算红!(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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