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哥死了。
豆芽儿生死不明。
密陀罗领着五万杂碎正往老子脸上扑。
他娘的,这贼老天,是非要看看老子刘盛的脊梁骨,到底能硬到几时是吧?
那老兄弟趴在地上,哭得像个被抢了糖葫芦的三岁娃娃,肩膀一耸一耸的,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周围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
苏和那张黑脸,此刻白得跟刚从面缸里捞出来似的,嘴巴张了张,没发出半点声音。牛大宝这憨货,平时脑子就一根筋,这会儿更是彻底懵了,瞪着一双牛眼,看看我,又看看地上哭嚎的老兄弟,手里的金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起一小撮尘土。
高怀德最是沉静,只是那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捏得发白,青筋毕露。
绿珠……我的绿珠,她捂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往下掉,那眼神里的心疼和担忧,像针一样扎在我心口上。
疼。
真他娘的疼。
不是伤口疼,是心口里面,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大块,空落落的,灌进来的不是风,是冰碴子,扎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秦大哥……那个总喜欢板着脸训我“胆大包天”,却又在我惹祸后第一个拎着酒来找我,说“天塌下来有大哥顶着”的汉子……没了?
那个拍着我肩膀,说“等咱们打下了江山,你给老子封个最大的王爷,让大哥我横着走”的兄弟……就这么……没了?!
还有豆芽儿,傅青山那小子,机灵得跟个猴儿似的,怎么也……下落不明了?
一股邪火,毫无征兆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我眼睛发红,喉咙发甜!
“操——他——姥——姥——的——!!!”
我猛地仰天发出一声嘶吼,那声音不像是人发出的,倒像是受伤濒死的狼嚎!积压在胸腔里的悲愤、暴戾、还有那无处发泄的杀意,全都随着这一嗓子喷了出来!
“锵——!”
腰间的寒冰宝刀似乎感应到了我的情绪,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自动出鞘半寸!幽蓝的刀光瞬间暴涨,刺骨的寒意以我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离得近的几个亲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惊恐地后退半步。
我猛地扭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东南方向,那里是大顺,是京城,是那帮坐在金銮殿上吃人饭不拉人屎的杂碎们待的地方!
“宁老狗!还有那个只会种花的废物皇帝!你们给老子等着!此仇不报,我刘盛誓不为人!老子要把你们的狗头,一个个砍下来,祭奠我秦大哥在天之灵!!”
我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恨意。
“将军!节哀!”苏和终于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沉痛,“秦将军在天有灵,绝不希望看到您如此……”
“节哀?节他娘的哀!”我猛地一脚踹在旁边一辆装金银的大车上,厚重的木箱被我踹得晃了三晃,“老子现在只想杀人!杀光那帮朝廷的走狗!杀光密陀罗那伙杂碎!”
我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感觉脑子里有一万只苍蝇在嗡嗡叫,眼前阵阵发黑。
不能乱!刘盛,你他娘的不能乱!
秦大哥没了,豆芽儿下落不明,红巾军兄弟还在苦战!阿卡拉这边,温妮刚坐稳王位,密陀罗大军压境!你要是乱了,这些跟着你刀头舔血的兄弟怎么办?绿珠怎么办?温妮那个丫头怎么办?
老子是他们的主心骨!老子不能垮!
我死死咬着后槽牙,几乎能尝到血腥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冰冷的杀意如同寒流,强行压下了心头翻腾的烈焰。
“起来!”我对地上那老兄弟低吼道,“把详细情况,给老子一五一十说清楚!秦大哥……是怎么着的道?朝廷派了谁?在哪里埋伏?我红巾军现在谁在主持大局?”
那老兄弟被我吼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胡乱抹了把脸,哽咽着开始叙述。
原来,秦大哥用兵神速,连克数城,兵锋直指洛州。
朝廷震动,那位宁老王爷调集了京营、边军甚至部分藩王武装,由老将胡国柱统一指挥。
他们利用洛州城高池深,佯装不敌,暗中却派死士混入城内,与守军里应外合。
秦大哥身先士卒,率亲卫队猛攻城门时,被藏在暗处的弩手冷箭射中胸膛……等兄弟们拼死将他抢回时,已然回天乏术……
“傅青山将军当时率另一路人马在侧翼策应,得知中军被围,拼命来救,却陷入重围…混乱中…就…就失去了踪影…”老兄弟说着,又哭了起来,“秦将军临终前…只说…让弟兄们…活下去…等…等刘将军回来…”
等我回来…
我心里在滴血,脸上却硬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行了,老子知道了。你们…辛苦了。”
我转过身,不再看他们,怕自己控制不住。
目光扫过苏和、高怀德、牛大宝,还有周围所有风雷军和阿卡拉新军的将士。他们都在看着我,眼神里有悲痛,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等待命令的坚定。
“都他娘给老子听好了!”我运足内力,声音传遍全场,虽然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秦将军的仇,要报!红巾军兄弟的血,不能白流!但是,报仇,不是靠哭,靠莽!得靠脑子,靠手里的刀!”
我指着西方:“看见没?密陀罗那条瘌皮狗,闻着味儿过来了!想趁火打劫,咬碎咱们的骨头!你们说,该怎么办?!”
“杀!杀!杀!”震天的怒吼瞬间冲散了之前的悲戚,士兵们红着眼睛,挥舞着兵器,杀气直冲云霄。
“对!杀!”我拔出寒冰宝刀,刀锋直指西天,“咱们就先剁了密陀罗的狗头,用他的血,给秦将军祭旗!然后,老子再带你们杀回大顺,掀了那狗皇帝的龙椅!”
“愿随将军死战!!”吼声如雷。
“苏和!”
“末将在!”苏和猛地挺直腰板。
“带你的人,护送这些财物和这位兄弟立刻回城!禀报女王陛下,西方军情紧急,我军需在此稍作休整,商讨对策,随后便回!”
“是!”
“高怀德!”
“在!”
“派你最得力的斥候,给我像影子一样盯死密陀罗联军!我要知道他们每一步动向,甚至他们埋锅造饭的烟往哪边飘!”
“遵命!”
“牛大宝!朱三炮!”
“俺在!”“将军吩咐!”两个煞神应声而出。
“整顿人马,检查军械!特别是朱三炮,你的‘火龙出水’、‘喷火器’,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给老子检查好了!接下来,有你放个痛快的时候!”
“得令!”两人领命而去。
安排完这些,我才感觉那股支撑着我的力气仿佛被抽空,脚下微微一个踉跄。
一只微凉柔软的手及时扶住了我的胳膊。
是绿珠。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撑住我,那双还带着泪痕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无声的支持和心疼。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冰凉的手指触到她掌心的温暖,心里那彻骨的寒意,才仿佛被驱散了一点点。
“我没事。”我低声说,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我们落在队伍最后,慢慢向不远处的临时营地走去。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小无赖…”绿珠轻声开口,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你…你别太难过…秦将军他…”
“老子不难过。”我打断她,声音平静得自己都觉得可怕,“老子只是心里有团火,烧得慌。得用血来浇灭。”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被晚霞映红的小脸,伸手,用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痕。
“绿珠,等打完了这一仗…”我顿了顿,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等打完了这一仗,又如何?回大顺报仇,前路茫茫,生死未卜。留在阿卡拉?那秦大哥的仇呢?红巾军的兄弟呢?
她似乎明白我的未尽之语,用力摇了摇头,把脸埋在我胸口,声音闷闷的:“不管你做什么,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你当土匪,我就当压寨夫人。你是将军,我就当随军家眷。
你要是…要是想去报仇,我就给你递刀。手提宝剑,随你一起上阵杀敌!”。
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戳了一下。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紧紧搂住她,感受着她身体的微颤和毫无保留的信任。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
回到临时营地,气氛依旧凝重,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士兵们在军官的指挥下,默默地扎营、喂马、擦拭兵器。一种哀兵必胜的气息在弥漫。
我没有进帐篷,而是爬上了营地旁边的一个小土坡。
远处,圣泉城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而更远的西方,天地交界处一片昏暗,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杀机。
秦大哥的音容笑貌,不受控制地在我脑海里翻腾。
一起大口喝酒,一起纵马驰骋,一起被义父罚站,一起对着星空吹牛…
“兄弟…”我喃喃自语,抓起腰间的酒囊,拔掉塞子,将里面烈性的草原烧刀子猛地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烧般划过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苦涩。
“你放心。”我对着东南方向,将剩下的酒全部洒在地上,“你的仇,兄弟我记下了。
红巾军的旗,不会倒。豆芽儿…我会找到他。那些害你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老子会把他们全都送下去给你赔罪!”
寒冰宝刀在我手中发出轻微的震颤,幽蓝的刀身映照着天边最后一缕余光,冰冷,而坚定。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不仅要守护眼前这片草原,守护温妮和绿珠,还要背负起兄弟的血海深仇,扛起红巾军未竟的旗帜。
前路,注定尸山血海。
但那又如何?
老子刘盛,这辈子就没怕过!
来吧。
都来吧。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老子这把刀,正好渴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