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途一片迷茫中,生死攸关中,她忽然很想知道自己是被谁下的毒,也好死个明白。时隔近一年,再启幽现镜,现当日琼台夜宴,在镜中看清那张脸,是贺壶与程仪。“贺壶给她灌下去,我施法抹去。”
程琪当时灵力太浅,若不是强大的执念她根本无法窥探程仪贺壶的事迹,但也遭到反噬,毒血从鼻腔,口中涌出。
她捂住口鼻,呼喊程娴,这一天河堤县官府进进出出许多大夫,纷纷摇着头离开,其中一个医术高些胆子又大的说道:“首上药石无医,只怕时日无多啊。”
“胡说八道!”程娴在接见这些大夫后崩溃,终于在她的话下气得崩溃大哭。
不出几日,县中便传,程琪快死了,更有传她已经死了只是上边瞒着。
这天清晨,程琪家门口大街,站着不少蛇,等着程府开门。
家丁奇怪怎来了这么多蛇,他也不识得,“你们是……要做什么?”
“我们是来看首上,关心程首上,并无恶意。”有蛇回道。
“首上是不是出事了,我们来送送她。”有蛇哽咽道。
有蛇更是哭得凄凄惨惨,“我们早该听她的,她也不至于愁得病倒。”
“我们河堤难得来了这么个好官,她不能就这样走了啊。”有蛇哭着大喊道。
一群蛇围着两个家丁喊着。
求生和复仇的意志让程琪迷迷糊糊醒来,起来便听到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程娴穿着外衣往外赶,程琪服下师父给她的一颗万灵丹续命,踉踉跄跄往外走。
“诸位,首上没死。”程娴用法术设下屏障让他们退后些,又喊道:“首上只是身体不适,大家别围在这了。”
排前边的蛇看见程娴行礼道:“文书首上,县官她……”
忽然,程琪出现在程娴身后,一群蛇齐齐跪下,“首上,我们听闻您身子不好,所以一起来瞧瞧,这里边还有大老远来的。”为首的解释道。
“大家伙别担心,我没什么事,河堤也不会有什么事的。”程琪有气无力道。
百姓见她面色惨白,也不敢多打扰,想将手上东西给她又被强硬回绝。
程琪回到府中,觉着学堂的事能成,又不顾身体开始拟章程。
在程娴劝阻下,终于写下个药方,回床上躺着去了。
梦里,程琪忽然见到一蛇,贺子兰。
她本坐在石椅,忽然她走过来,让个位置给她,贺子兰竟顺势躺在她的腿上。
“你做什么,起开。”程琪说道。
贺子兰一惊,盯着她,“时隔半年多,第一次见,气这么大?”
程琪意识到不对,看了她几眼,犹豫道:“陛下,白日入梦,所求为何?”
“回京都来帮本座。”贺子兰怒而转笑,轻声道。
“臣竟不知还什么能为陛下做的?”程琪问道。
贺子兰却忽然一反常态,眼神柔和,“除掉大祭司,帮本座跟莫楝夺权。过去我一直活在她们的控制之下,程琪,”她拉着程琪的手又躺到她腿上,“直到看见你,我才从一片混沌中看到转机……”贺子兰说着竟然掉下几颗眼泪。
朦胧中,程琪伸手为她拭泪,“我一定会找到真相,只是不知那时你会怎么做了……”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几日后京都里,贺子兰收到鄢州长官一封上书,里边详细记载程琪做的事。他还专门提及程琪用苦肉计让村民同意修学堂的事,非常有手段。
贺子兰看到最后有欣喜也有后怕,一封旨意召程琪归京。
夜里,程琪这边尚未得知,她调配几种药都不见效,正想书信一封求教凤狐清明,提笔未落字,纸先沾上血。
程娴听到动静,一瞧果然不好了,“首上,首上。”
既然你是解毒能手,为何不能自己身上的毒呢?一句话偏偏此时在她脑里响起,她又吐了一大口黑血。
婢子端着药进来,程琪逼着自己喝下,终于不那么疼了,她躺下睡着了。
隔天便有好消息,国君旨意封二等四级的少行法,程娴为少行法副官同二等一级官衔,召其归京行赏。
程琪休养一天便不得不启程了,行至路口,百姓相送。她下马,“首上!”“首上。”“首上……”各处传来呼喊,“乡亲们!都回去吧!”程琪喊道,“乡亲们小心些,回去吧。”程娴跟着喊道。
“两位首上,您们做的事我们都会记得,得知两位升迁我们心里高兴才来相送。”有蛇在跟前说道。
程琪连声说“谢”,感动得掉眼泪,程娴关心地看向她。“今后如有机会,我还会再回来看你们,都要好好的。”程琪说道。“是,多谢乡亲们相送。”程娴说着,一行蛇再出发。
回到京都,程琪住进贺子兰安排的房屋,与青州的屋子一样有密道。进宫谢恩时,贺子兰要吩咐正事,京都监察寮长程乘雪也在,她看见程琪欣慰笑道:“长官。”“不不不,您才是长官。”程琪赶紧回绝。
“这又是做什么?”贺子兰挑眉笑道。
程乘雪拿出诉状,大致是当时名单列的那些蛇,贺子兰派她处置木珂城殴打之事时,也查了这些蛇,终于有个结果。“我谨代表京都监察寮递这诉状,少行法可要好好审。”她说道。
程琪接过东西,还有些怔愣,仔细看着,“此番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审此事,以及其背后的势力要连根拔起,可能做到?”贺子兰问道。程琪跪下回话:“臣领命。”
几天里,程琪抓了一批蛇监审,轮番问询。
同在司法院的贺霆问道:“出了何事,行法首上这不好吧。”当时,程乘雪就在一旁:“少明法首上,此事是下臣检举,陛下圣旨,外蛇不得干涉。”
“贺霆首上,许久不见。”程琪忽然笑着冒出这样一句。他看着她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害怕地走开。
“查到哪了,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程乘雪不解道。
“长官,以你的聪明才智难道猜不出?”程琪笑道。
不出一月,程琪便将他们结党营私,捏造考核,为非作歹的事理清楚,共抓了政处20位,司法院四位,军方一蛇。
内涉太姬卖官的事,毕竟贺子兰是个简朴的蛇,因而她的母后常觉手上钱不够花,还有个主政的妹妹操作起来便宜多了。目前抓一个主政处的首上与太姬往来密切,常送礼,这个贺子兰也略有耳闻。
太姬的话,她想缓缓处置,让程琪继续把底挖干净。
贺贤一党背后又揪出两个蛇物,贺霆与贺丹,这着实把程琪吓了一跳。
经调查,贺霆与司法院涉案几位往来密切,以及团伙中心贺贤常有私下往来,而主考核上呈时,便需经明法那一关。
“你们凭什么抓我?”贺霆质问道。
“受旨查问,带走!”程琪搬出贺子兰。
事关重大,她又将其中干系详详细细地上禀贺子兰。
贺丹早先去过党派内部几次应酬,如今这事被翻出来了……
不论贺丹还是贺霆,在贺子兰看来都是贺予一派,于是她将贺予叫进宫问话。
“贺予啊贺予,本座真是没想到连你也牵涉其中?”贺子兰愤怒着将程琪的上表甩给贺予看。
她接过东西震惊之余,也为自己辩解,“陛下,臣是冤枉的,臣对这些丝毫不知啊。”
贺子兰看着她跪伏在地为自己辩解,却没有耐心听下去,“贺丹都牵涉其中你还什么话说,倘若有一天查出是你背叛本座,本座又该如何自处啊?”她说着把贺予赶走,又弹起清音琴。
大祭司府里,“这下有好戏看了。”程仪笑道,“查到自己蛇头上没法收场。”
“主子,咱有好多事贺贤都知道,不能让他一直待司法院里头啊。”贺壶俯身贴近程仪忧虑道。
贺予从宫中出来又到程琪衙门去,“你抓了贺丹?”
“是,姐姐先坐。”程琪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个措手不及。
“妹妹,过分的事贺丹没做,就这点事你不能按下来吗?”贺予没坐反而把程琪架起来。
“姐姐,我只能公事公办,查清楚了也好还贺丹清白不是?”程琪犯难道。
这时程乘雪从外边走进来,质问道:“按下来什么?”
贺予转过头看见是程乘雪,“你们监察寮的就是恨不得抓到一点错处大办特办!”
程琪被她指桑骂槐羞得脸红,站起说道:“够了,不论身处何职都是遵君命依法行事,并无高低之分。大护法慎言。”
贺予转头瞪了程琪一眼,甩袖离去。
“从前国君同我说起时,我还不信也不服,如今却是信了大半,佩服。”程乘雪说着看起公文。
“国君,她说了什么?”程琪坐下问道。
“她说,程琪是议廷里少见的蛇才。”程乘雪看着程琪笑道。
贺贤其罪难逃,在暗无天日的监禁中他知道哪一方都不会放过他。但他只能暂时把祸水先往贺予那边引,让程仪觉着自己并没有背叛她的意思。
贺丹在拷问下全说了,“当初,我初入官场,还未成为护法首上的亲信,想借贺贤这条关系谋晋升,与其下属有过几次应酬。后来闵川之战,我在此战中得到护法赏识,之后私下便再无过多交涉,所说句句属实,请首上明察。”
“好,待本官查证属实,对你的判罚很快就会下来。”程琪说道。
贺丹仍是胆战心惊,“程琪首上,陛下会不会要罪臣死?我不想死……”
“大将军所犯并非死罪,陛下怎会判你死呢。”有了程琪这句话,她总算稍稍安心。
一个细节贺丹没招,她的几次应酬是她请客的,目的就是投石问路。
贺子兰看到这结果无奈得很,“降为副将,之后若戴罪立功再官复原职,好好教育一番再放。”
“是。”程琪应话声里带着喜色。
“贺霆审得如何了?”贺子兰又问道。
“他只招了与四位犯事官员有私交,并不承认参与其中。”程琪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查,把那犯事的政纪考核流程查个底明白。”贺子兰说道又提起:“贺贤放贺霆后边审,磨一磨他,别叫他太好过。”
程琪领命着手去办,这一要查政纪考核势必蛇心惶惶,所以她打算借贺项的门路悄悄查……可纸终究包不住火,那些重伤程琪的言辞又来了。
有说程琪身患重疾神志不清不宜断案,有说监察寮一党借机排除异己,有说程琪要搅乱议廷是祸星,更有甚者说程琪根本不是南疆蛇是敌国奸细。
麻绳专挑细处断,偏偏这个时候漠北出事,贺予需带兵征战,临行之前过来找程琪和解。“之前,是姐姐对你有误解。”贺予承认错处,“外头那些话都别管,只要陛下支持,你熬过眼前这一关今后再不容易也容易了。”她说着透来关切的眼神,“不妨事,贺霆也审得差不多了,确有其事。”程琪也向贺予透个底。
“若他果真犯下,那就该死,这也是我的过失……”贺予说着低眉沉默,“姐姐言重,其蛇未必替姐姐办事,又何必替他揽罪过。”经程琪这么一说,贺予豁然开朗。
贺予和她的最后一句话没说出口:“程琪,若果真要出事,一定拖到我回来。”
送别之后,司法院里继续审案,之前抓获的几十个官员,有的罪小降职贬黜,涉政纪考核作假的要免去官职,在此之上外加贪赃枉法的便要处斩。贺霆算是祸首如何处置还有贺子兰下旨。
近来贺子兰耳畔吹进不少风,大祭司心中对程琪这个“特别”之蛇之前便心存疑虑,如今火烧眉毛,即便她不是异族也得是异族。不过调查之后,程仪有7分把握程琪就不是南疆蛇……
经调查她四年之前的履历几乎空白,而程仪找的溪支县蛇都说从前没见过这蛇。程琪进宫受问,贺子兰倒要听听她怎么说。
“陛下,下臣的生平,族谱县史均有记载,找几个不相干的蛇便可污蔑蛇。程琪可以找到蛇自证清白。”程琪说着又补充道,“至于臣的身体,办了此案,程琪自愿辞官。臣断案有乘雪首上在旁,断案结果也经陛下明察……”
“说什么糊涂话?本座若不信任你又怎会提拔你将此案交给你。”贺子兰面上稍稍缓和,但心里想的是,她费尽心力做这些事,最后竟不图荣华富贵,那她图什么……
之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受问,程琪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贺子兰的喜怒无常。她想起之前种种,还有贺予对贺子兰的描述,发觉她是登位后变化更大。而程琪看来,她的所谓心魔症发作多有利于大祭司程仪。
“过去我一直活在她们的控制之下……”这话又在程琪脑子想起,控制……大祭司和蛇神的关系,有什么东西,能……难道是清音琴……程琪恍然大悟,只是一时还无法查证不好下定论。
像是有蛇给贺贤递信,程琪问他什么他都不肯说,只能暂且搁置。
一时审问不出,急得她拿玄铁撒气。
难得平静几天,程琪却预感有大事发生,她同贺项还有新上任的明法首上贺铿说道:“两位首上,审到贺贤以及贺霆便开始出事,这真说明这两位蛇很关键,一定要严加看守。”
不久程仪又有新文章,要用蛇神炼化的铜镜照妖孽。贺子兰坚决不同意。
程琪心中明白贺子兰的不同意坚持不了多久,正在密室打铁缓解重压。
大祭司府中聚集许多蛇,忽然主政处一位官员冒出这样一句话,“她程琪有什么姿色竟能勾引陛下?”“这话可不能胡说!”另一位官员赶紧阻止他。这倒是让程仪豁然开朗,就这么办吧。
“您真是这样认为?不是说笑?”贺壶疑虑道,“她们之间,咱是过来蛇,还不明白吗?”程仪假笑道,此时她认为是程琪有意,贺子兰无心不过是暂时用得上她,便如同她与贺壶。
这样一记重棒下去,贺子兰也被打得措手不及,脑袋也不清醒。
她又宣程琪进宫。“这琴你之前弹起来全不是这般凄清。”贺子兰关心道,程琪低头没回话,“外头说的事,论起来,心虚的该是本座。”
程琪一时没有言语,只是咳嗽几声,身躯止不住地发颤。
在此期间,程娴也不少被盘问,“尽快和我撇清关系吧,即便我最后不会获罪,也不会在议廷长久……”程琪躺在床上忍着全身剧痛说道,“首上,难道又发生什么事?”她问道,“就像他们说的,我这个解毒圣手解不了自己的毒,没有多少活日了。”
她与贺子兰再次见面便是大殿之上,群臣皆在,特意让开一片位置。
“陛下,只要验过便可还程琪清白,这也是神明的意思啊。”程仪说道,贺壶在一旁帮腔。
“陛下,什么清白?他们分明想让我死,居心叵测啊陛下。”程琪说道。
贺子兰看着程琪沉默不语。
贺项跪下陈情道:“案子进行至关键时刻忽然出现这种事,陛下您细想想,行法首上身体羸弱不能验啊!”
贺铿也立即跪下道:“臣与程琪共事时间不多,但臣对那些狼子野心之蛇了解,便是没有也要弄成有。不能验陛下,陛下明察。”
两蛇连说一番话,贺子兰只说出一个字:“验。”
程仪脸上浮出得意的笑,上前一步。
“且慢,”程琪额间冒汗,跪走上前几步,跪拜,“陛下,臣为官以来对陛下忠心耿耿,苍天可鉴日月可表。您忍心因一念之差至臣于死地吗?”她确实慌了,声音都在发颤,倘若她真在诸蛇面前现原形……逃,她看一眼两旁,都盯紧自己。
贺子兰身子动了,向前倾,“程琪,若真是有蛇存心污蔑,本座会还你一个公道。”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岂能草率决定!即便还了行法首上清白,可难保今后有蛇又要遭此诬陷啊陛下。”贺项求情跪拜道。司法院不少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回他。
程仪高昂着头盯着贺子兰,贺壶讽刺道:“右护法,您不会与程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才拼死保她吧。”
“你……”贺项闻言气急失措。
高座上,她瞳孔无神,声音冰冷,“验吧。”
铜镜悬空一照,四周蛇散开,程琪的心提到嗓子眼,这下遭了,忽然程琪身上显出金光,化形为一条浅绿大蟒,刚抬起头,便往前倒,在地上蜷缩几下变回人形,程仪收回铜镜。
“啊,这……”诸蛇的眼光都汇聚到程仪一蛇,程琪欲爬起来口吐鲜血昏过去。
贺项惊出一身冷汗,这会指着大祭司,“你可还有话说!”
“这……这不可能!”程仪瞳孔欲裂,身体颤抖,担忧地看向贺子兰。
她瞳色变红,脸上留下血泪,从座上闪身到程琪身边,将她抱起,声音颤抖,眼神凶神“程仪,本座实在纵你过宽以致今日!”
“除开大祭司其他蛇退下。”她将她抱起回殿内,“传医官,快传!”
殿中,程仪跪地求饶,“陛下,姨母也是为您着想。有蛇传你和她的私情,几分真几分假您心里清楚。”看来必须把这张底牌发挥彻底了。
“你排除异己到这种地步,说到底是心虚,怕程琪查到什么……”贺子兰怒目看她。
“你忘了,当初若不是我力保你根本不会有你今日,如今这样言语相逼,不过是姨母妨碍到你了……”程仪这样说要贺子兰背上薄情的名,她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不禁皱眉。
程仪趁贺子兰分神,让程珍去取清音琴来。
贺子兰询问医官情况,医官说:“首上,”
过了几天,程琪终于醒过来,贺子兰一直守着这会见她醒来又悲又喜。
贺子兰让程仪回府,在真相查清之前,不得再干涉任何政务,副官贺壶革去职务,待事情查清楚她自有论处。
听到贺子兰处置她们,程琪心里多少舒服些,“本座对不住你,真是不知该如何弥补你才好。”贺子兰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待此案查明,不让她再待司法院得罪蛇,决定封程琪大御使一职,为主政处之首。
“那么我要讨一个心愿。”程琪迷迷糊糊说道。
“好,我答应你,多少心愿本座都可以兑现。”贺子兰真说着,话锋一转,“只是你我之间,是不得神明允许的。”
“关起门来,神明不知。”程琪忍着疼痛说道。
在此之后,贺子兰又絮絮叨叨许多话,“在你心里信蛇神吗?”“其实我觉着,大祭司与莫楝一气的,可谓狼狈为奸。”“等查完此案,本座一定封赏你。”
程琪脑袋那跟弦,从验明正身那日到如今终于要崩了,“子兰……别再说了。”
“你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毒吗?”贺子兰问道。
“是程仪。”她的手紧紧握着床把,胸口喘不过气。
“有何为凭?”贺子兰再问。
“我亲眼所见。”程琪回道。
“为何不说?”贺子兰抓住程琪的衣裳,贴过去。
“没有证据,如何指认大祭司……”程琪挣脱她踉踉跄跄下了床,再一次拿起那把琴确认,“其实受害的岂止我,还有你……”镜窥术下,清音琴内显出一条绿光,如同邪火,“这把琴就是她们控制你的工具。”
“放肆,你敢诬陷神明……”贺子兰声音颤抖,似有泪珠滑落。
程琪被她拉倒床边,她看着程琪的眼睛,“本座这一生最恨背叛,那日我真的怕……”
“不过现在好了,瞒过外边,其实你是不是异族不重要,本座不在乎了。你言行举止实在不像一个南疆蛇,告诉我,我替你瞒着。”贺子兰双手握住程琪的双手,真诚地问道。
程琪精神实在是差,心理防线早被攻破:“我……是狐妖。”
这四个字像是划破黑暗,天破晓。
贺子兰震惊得无以复加,悲愤地推搡程琪,“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她的瞳色化为红,坐在床上身子往下看着被她推到的程琪,“你骗我,一直以来你都在骗我?”
“如果不骗你,如何进入议廷?”程琪趴在地上一时难以起身,“惺惺作态,你既然早就察觉却不说,那便是我程琪还有利用价值,现下是忍不下去了是吗?”
贺子兰瞪大眼睛,赤脚走向她,俯视她,“继续。”
“你就算顾念我为议廷做的是,也该谅解这小小过错……”程琪有气无力道,神经已有些不对,君主向来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
贺子兰瞪大眼不可置信,气得要动手,但看到她嘴角流出的血又收了手,“非我族者其心必异,本座不会容你,回府等候处置吧。”
程府中,程娴已经听闻殿内的事,只是这些天主子还未回来,一直忧心忡忡。
程琪回府,全府上下十几号蛇都来迎,她被扶着回屋,“我很快就不是你们主子了,尽早打算吧。”她回过头对奴仆们说道。
这些奴仆中有五六个是青州时便跟着的,剩下的便是贺子兰指派的。
“首上,这到底怎么回事?”程娴问道。
“我在贺子兰逼问下说错了话,是我对不住你们。”程琪说道。
“属下能有今日皆因首上,如若蛇君要免官,那大不了不做了,真有什么难,我愿陪您一起。”程娴话里恳切,她听来又惭愧又感动。
贺项本来想去看望程琪,却听闻,她惹怒国君,如今是待罪之身。
贺子兰当日便让程珍找程乘雪,预备抄家。但程乘雪没应,“陛下为何忽然要抄行法首上家,总该有个事由吧?且你只有口谕没有圣旨,我如何行事?”
“你想抗旨?”程珍急了怒道。
“笑话,陛下口谕,并未说明由头,更没有定下罪名,倘若来日有事,难道总管首上担责吗?”程乘雪反问道。
“你……”程珍气得挥袖离去。
她望着她远去,程琪你究竟犯了何等罪行,以至于此?她心想。
秋风把枝头残叶吹落,程琪召集所有家仆,“我,你们主子犯事了,这是我的一点积蓄,未免厚此薄彼,大家平分,程娴也拿。”
程娴回绝,“属下有钱,您的钱多用在自己还制造武器上,这点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好了大家拿吧,除了我不能缺的用物以及程娴的资产不能动,其他有什么值钱的你们都拿去吧。”程琪大手一挥便决定了,身契全都烧了。
最终还是有五六个仆从留下,都是从青州一路跟来的。
程琪出事,贺壶立即官复原职。
这个京都监察寮总长没有国君明确示意,从不会积极行事的。消息传到贺子兰耳里,她倒是没有怪罪,而是另派了宫中卫军抄家。
这天一早,程府便被团团围住,禁卫进去抄东西,另一边一个身披斗篷蛇跟着程珍进入程琪房内。
只见坐在靠椅上的蛇面色苍白如纸,程娴站在她身旁。
程珍给身披斗篷的蛇搬来椅子,她让程珍退下,摘下帽,讥笑道:“程琪。”
程琪抬眼看她,程娴向她行礼。
“身犯欺君之罪,竟然还如此乖张,一动不动?”贺子兰气愤道。
“陛下,主子身子不适,无法起身啊。”程娴解释道,“她从方才始浑身僵硬。”
贺子兰看了程娴一眼,起身走近程琪,“你这满嘴谎言的性子,身上这毒是不是自己下的?”
她嘴唇抖了抖没出声,睫毛颤了颤。“你可知道你辜负本座一片真心啊,我好恨你,恨你撒下弥天大谎,恨你破坏我的所有计划。”贺子兰身子抖动,双手比划,见程琪没什么反应急得跳脚。
她捂着胸口,不知作何言语。
“如今细细想来你这异族进入南疆,挑拨我与两个最亲近蛇之间的关系,真是厉害啊!还你公道?谁还本座公道,谁还大祭司公道,真是可笑至极!”她看向对面坐着的蛇咳嗽几声,神情起了变化,忽然喷出一口黑血。
她伏在程娴的手臂上,见她要开口,贺子兰转过身去,怕自己心软。谁知她竟不是为自己求饶,“全部一蛇所为,他们都不知情,求求您,放过他们。”
贺子兰往后瞥一眼,挥袖离去,一身黑衣消失在程琪模糊的视线里,两颗眼泪滚落下来。
她走后,程珍带着禁卫入内,进行搜查,屋内包括锦被杂物通通收检。
程娴也被带走,她不舍地回头看程琪,“主子,主子……”
程琪伸出手向前,险些从椅上跌坐下来,扶着椅把,喘了几口气,才坐回椅子。
程珍走近,“程琪听旨,传国君旨意,少行法程琪涉嫌叛国罪,监禁府内,等候发落,府中财物抄检,一应蛇等带往司法院审问。”
她说完拿着圣旨正要走,程琪忽然开口道:“你为程仪做事,算弃暗投明还是弃明投暗?”
程珍笑了,笑得那般奸恶,“你还是别做这些无谓的猜测罢,想想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
府内,食物,用具,药材,药材尤其,即便拿不走也要踩掉丢了。
程琪房内床搬得剩木板,还有个摇椅太重搬不动留下,其他的都收拾干净。
判处抄家,府中蛇由贺项审问,他看程琪得了一个叛国的罪名不可置信,几番追问贺子兰也不得结果,程府贺子兰设了结界他进不去。前线战事焦灼,他也不能传书信过去,该如何是好……
程府外看守有个几十个蛇,门处留了一个洞送饭,外头看守因有蛇授意有意虐待程琪,关押一个月里,屡屡苛待。
后来他们听到里边没动静,直接断粮。
程琪等不等那口饭不要紧,府内没有药材才要命,没饭饿到在井边捞水后,又到门口拍门,“救命,救命……”
程琪的旧部下听闻程琪出事,纷纷上书为她求情,程乘雪递上一封青州万民请愿书,“这是程柑呈上来的。”可贺子兰看后心里越发烦躁。
一月过去,秋风送过九月,天渐渐凉了,程府无蛇打理呈荒凉态势。
前线,贺予节节胜利,因后勤和气候原因欲班师回朝,待明年春再将漠北狼族打个彻底,还北边长久的和平。
大军进入京都安置后,贺子兰令贺予先回府休整,待晚些再进宫面圣领赏。
贺予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个侍从,“首上,咱是回府?”副将贺丹问道。
贺予觉得古怪,一种说出来的感觉,调转方向,“本帅需要到程琪府上看看。”
她到了府门前,上头上了封条,门外把守的是禁军,见此情形她眉头拧出汁。
“大护法里边关着钦犯,陛下有令不得擅闯。”一位部下回道。
贺予皱了皱眉,她还不知发生什么,但她嗅出程琪被害的味道,着急道:“里边什么情况?只是犯蛇你们总还是管吃食的吧?”
八个把守支支吾吾回答不来,“你们平时怎么送饭,借那个地方让我看看里边,确保‘要犯’还活着啊?”
“不成,您别为难小的了。”禁军只是敷衍回道。
“为难?一问三不知,陛下座前也是这样回话的吗?”贺丹指责道。
“我今日一定要看个究竟,滚开!”贺予上去一步,拉开拦住的两蛇,他们行礼道:“大护法不能这样做啊?您对陛下也没法交代不是?”
贺丹正想劝贺予,她便拿出令牌道:“见此令牌如陛下亲临,如若之后陛下怪罪自有本官一力承担。”她走近才发现还有一道结界,运功聚能破开结界,破开门后,竟见门后边程琪昏死地上。
“妹妹,妹妹……”贺予急切将程琪抱起,“去请大夫,我在这守着。”贺丹正要领命去办,禁军阻拦,她一喝就退了。他们快速派两蛇到贺子兰面前禀报此事。
她请来大夫诊治一番,他摇头道:“程琪首上这身体药石难医。”他拟了药方,才发觉府内并没有药,贺予命手下跟大夫回医馆去中抓药后,远远看见那边角被糟蹋的药材眼神冷了冷。
大夫抓完药回来,“你既知是程琪还肯来……”贺丹回过神惊讶道。
“救蛇一命……唉,陛下当初为首上遍寻名医会诊,整个京都的大夫谁都不能免,只是……”贺予接过大夫的话,“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大夫放心你如何进来本官保你如何出去。贺丹,陛下只怕很快就要寻我们。”
贺予走前给里边的屋舍设了结界以防不测。
大殿中,两蛇跪于殿中,“贺予你们竟敢抗旨,私探钦犯,真是胆大包天!”贺子兰指着贺予怒道
“陛下,臣不知程琪所犯何事竟遭此祸,可陛下,既然有蛇在钦犯未判处前加害,那臣为了陛下也不能坐视不理啊。”贺予为自己解释道。
“强词夺理!你公然和本座作对,让本座颜面往哪搁!”她说着屏退左右,让贺丹也先在外边候着,之后起了结界。
贺予跪着静静等着贺子兰的下文,“你可知程琪不是蛇精而是一只狐妖!”
“您说什么?”贺予惊愕失色。
“她亲口承认,竟被程仪言中,教本座情何以堪?正因如此本座才想查明她到南疆来是否心怀鬼胎……”贺子兰看着贺予神色复杂,终于缓了缓生气,坐下接着说:“她怎么样了?”
贺予又将方才的情形说了一遍,她没想到竟将她说动了。
她试探道:“您打算如何处置她?”
“此事本座一蛇决定,任何蛇不得干涉,她是狐妖一事也不得泄密。”贺子兰又将贺丹宣上来。
“不管怎么说,你总归是保了钦犯性命,本座不多怪罪,去处置好一切后回府吧。还有你,贺丹,不记得自己犯过事吗?”贺子兰说着又质问贺丹。
贺丹跪下行礼,“陛下,正因此番经历,所以臣信程琪的品行,不知……”贺予却转过头示意她别问了。
从宫中出来,贺予又去了一趟程府,未进门便先唤道:“程琪。”
屋里边没有回音。
贺予让贺丹先回去自己在此看着,禁军也不敢置喙。
等了一个多时辰,程琪才有清醒迹象,嘴里一直念着,“我要回家,找我师父去,回家……”
贺予听着心中着急,“大祭司执意验正身,还有这一个月来的加害者,你当真不在乎吗?”
“他们对你造成这样的伤害,就没有报应吗?如果你愿意暂时留下我愿意竭尽全力助你。”贺予言辞恳切不容拒绝。
她劝了许久,程琪才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道:“谢谢你,我还有……一事相求,程娴包括府内仆从……都被带走……”
“我打听过此案是贺项主审,我也会让他仔细些,你放心。”贺予说道。
过了几日,在此期间贺子兰先留下那位大夫问诊,又召集名医,把把守换成京都监察寮的蛇。主管犯蛇的程珍也不得再来了。
每天药材,食材源源不断地送来,她还特意派了宫中的御厨。
这天,她终于下定决心踏进府院,“程琪。”
“你为何来?”之前贺予去过一次司法院把案情进展告诉过她,这会她正要借题发挥。
贺子兰看了她两眼:“彻底暴露本性,不乐意在本座面前做戏了?”
“查了这些天,查到什么?”程琪问道,后又笑道:“查到十几两银子,和那些被你好手下弄坏的名贵药材!”
贺子兰被讽刺到一时气急,反问道:“那你不远千里到南疆来做什么?我要听实话,你想要做的事,贺予通通告诉我了,就你这身体,如今能帮你只有我,我劝你……”贺子兰说着眯起眼。
“那些仆从无罪理应释放。”程琪没接话。
“事情查清楚自然放了。”贺子兰应道。
程琪见她如此强硬,只好移步里边坐下,贺子兰跟着进去坐下,自己给自己倒茶。
“我是狐妖,我们有自己的国度,无奈统治黑暗,下了山后师父说还需历练一番。”
“到南疆仅是历练并没有别的企图?”
“图~我图名图权,当然名是第一急要,为了名,跪着当国君也愿意。”
贺子兰气得拍桌,“全是胡扯!”幸好程琪及时离桌子远些。“我当你病糊涂了,今就这样吧。”
见她作势要走,程琪赶紧喊道:“等等,你宫里的丫头我不放心,还有那个程珍……我要程娴。”
“我不会再让她靠近你,但是暂且先留着她吧,程娴……”贺子兰看着她身形单薄,又忆起当日搜家情状,“我再想想。”
又过了数日,贺子兰又来了,这回带来程娴,两位还没亲昵完,贺子兰便打断道:“程娴先去看下药,我跟你主子有话说。”
支走她后,贺子兰道:“宫内宫外的大夫都说要静养少忧思,程娴已经给你带来了,其余蛇过不了多久也会放。”
“何时处置程仪?”程琪问道。
“你有证据吗?”贺子兰反问道。
“我亲眼所见,你知道我是狐妖但你不也没证据证明我是,不是吗?”程琪问道。
“呵,我确实也想推倒程仪,但……必须找好时机。”贺子兰喝了口茶。
枝头的叶子都掉光了,如今的程府有蛇打扫却还是死气沉沉。
“呵,那天清音一弹,你心中还有正业吗?还不是说什么做什么?”程琪笑道,走到床边坐下。
贺子兰起身,回答道:“本座不想六亲不认,也不想与天地对抗。”
“大祭司和莫楝一条裤子的是不错,但你想用程仪跟莫楝谈判,依我看不成,最可靠的唯有自己的力量。您是一国之君啊!”程琪说完,手身撑着床,头有些晕眩。
“不识相的东西,谁许你指责本座,又谁许你直呼神明名讳!”贺子兰怒骂道。
“不是东西的才挨打不知道疼。”程琪说着脸往内朝向,捂住胸口。
贺子兰正要破口大骂,结果发觉程琪不好了,赶紧大喊:“快请大夫。”
此后几乎每一天,贺子兰都会来看程琪,她却不是时时清醒,多数时候又是争吵。
这会,程琪在床上卧着,忽然贺子兰嘴里不干净,“说,你到底为谁做事?你处心积虑,步步为局,险我于不仁不义!”
程琪在府中对外头并不尽知,贺霆为自保招了,程仪着急,但她使错劲了。
“你说啊,为何不语?”贺子兰问道,“本座再问你,青州那只是不是你?”
“是我。”程琪答道。
贺子兰惊讶得退后两步,“连本座都能看破,为何铜镜照不出,你究竟有什么邪术?”
“这个,我不知如何解释……”程琪低头说道,“你想要真相,想问什么尽管问。”
贺子兰眸色晃过红色又消失,含着泪问道:“你对本座使用幻术?难道本座对你的感情都是你的一个局!”
“我使用过,至于其他的那要问你自己啊?”程琪情愁又上眉头。
“你你……”贺子兰正要说什么,程娴赶忙阻拦,“陛下,主子,两位何必每次碰上便闹不愉快呢?”她又拉住程琪,“您说真话,可真话往往最伤蛇。”
贺子兰见程琪偷偷抹眼泪,精神竟缓了缓,“本座走了。”
坞宫中,贺子兰正和贺予讨论,她愤慨道:“贺霆招认当初木珂城时,是他放走程绱,铁矿之事确为程仪蓄积势力,藏私之举,陛下不能姑息养奸啊?”
“不过是贺霆一面之词,本座要实据。”贺子兰回道,她回避贺予的视线,起身进屋。
贺予皱眉摇了摇头,她有军务在身,想了想还是决定处理军务前去一趟程府。
“妹妹,真傻,你的真实身份这种事抵死不能承认啊!”贺予说道。
“当时,我已经意识到是清音琴出了问题,即便贺子兰一时信了,总还会再验,与其如此,不如我自己……我当时是真觉得自己没有退路了……”程琪说着眼泪划过,“唉, 也怪我临行前没和你通气,如今倒真是留了个把柄。”
“贺子兰是君,咱越无可指摘反而越危险,留个把柄,未必全是坏处……”程琪看向远程双目无神道。“这……”贺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程娴赶紧接话:“主子她自从病入膏肓不是毒入骨髓后,便会说些胡话,您别当真。”
贺予神色复杂,没做多久就走了。
由于案情有了进展,贺项想找程琪说说,轻松通过京都监察寮那一关后进入程府。
婢子扶程琪到椅子坐着,贺项眼看这架势不禁泛起忧虑,“身体不好就不必勉强起身了。”
程琪强撑着笑道:“是我想看雪,才让她们扶一扶,正巧您来了。”
“哦哈哈,原来如此,看来心情不错,我这还有好消息告诉你。”贺项说道。
司法院审问之下,贺子兰明令,贺贤也松口了,卖官的事,是大祭司和太姬让她做的,将自己的罪责推卸一番。
三十年前,贺项一路高升成为右护法,这对于出身世家的贺霆心中不满。
能跟贺项作对的只有程仪,但旧世家对程仪颇有微词,朝廷之内她有意独揽大权也让许多蛇心生不满。
所以他不打算明面跟程仪一党走一块,表面常在贺予面前露脸,背地里为程仪做事。
贺贤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搭上他这条线,为之后买卖官职,修改考核,形成这一整条线。他们贪污受贿私纳非品阶可用的东西也已经收检。
经他供述,基本探知这条线,方便进一步查问。之后便查到物证证实了贺贤说的话,可大祭司府里仍风平浪静,不说程仪,她身边一个蛇都没被带走……
过了几日,贺子兰跟着了魔一样跑到程府,说什么沆瀣一气,居心叵测,诬陷大祭司此类话。
程琪见她神志不清,耐着性子说了一大段话,“真相其实早已在陛下心中。臣不信一个手握实权的君主只是一个受制于大祭司的傀儡。陛下啊,您是否太重私情而轻大局?您是否心中有畏而视真相若无睹?您无法正视清音琴背后的丝丝缕缕,而使自己不愿走出这一层一层的思想囚笼……”
“你休得胡言!”贺子兰的辩驳苍白无力。
彼时寒风阵阵,程琪知道她听不去,“倘若说您数百年来不曾清醒,只浑浑噩噩?臣不信。倘若说你我陷于此局没有您一丝一毫之过,臣亦不信。”
“我如今这副身躯即便是活下去,也是生不如死,您未经我之痛楚,不知我之恶极。”
此后,她便屡屡得见如此。程琪病一发作,便久不清醒,醒来也是疯疯癫癫,难以抑制自己的手脚。她打坏床围,撕毁锦被已是常事。程娴看着又害怕又担心,召集程府所有大夫一块讨论,最终得出一个她最不想要的结论。
“程娴姑娘,你主子怕是没几天活日,准备后事吧。”
一时间,程府之内,半点生机也没了……
另一边,莫楝得知此事后,让程仪杀了程琪一切还有回旋余地。
她没想到真到危急关头了,心里特别慌张,侍官安慰道:“只要蛇神撑腰,只要太姬还在,您不会有事的。”
程仪却再无法放下心……
贺壶自从木珂城调回京都,在主政处担任文职,也就是帮程仪收拾残尾。
这天晚上,她听到风声从外边回来,跨过门槛,却看到程仪醉昏昏的,“贺壶?”
她抱着程仪上床,两蛇再一次苟合,围帐内,月光映着贺壶的脸,程仪摸上她的脸,“程琪丑陋,你这般绝色,贺子兰却偏偏对她牵肠挂肚……”
贺壶强有力的手臂揽过程仪,舔吻她颈窝,“您才是美貌。”
“我有事求你……”程仪推开贺壶。
“何事?主子尽管吩咐……”贺壶有些急躁,舔舔自己唇,程仪吻上去,这是她第一次亲自己,贺壶受宠若惊。
“帮我杀了程琪,杀了她让真相永远沉在井底。”程仪说道。
“属下领命。”贺壶回道,两蛇在床上弄出点动静,没多久,程仪便失去兴致,起身,她看向贺壶,成了另当别论,若败露,你就替我顶罪吧……
大祭司一生无偶,一心向神明,可时长日久,她也觉着无聊。忽然有一天,她发现新招揽的手下,眼睛经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仔细审视这蛇,她有能力,忠心耿耿,又与左护法那对有过节真是再好不过。
只是程仪虽然喜欢这种消遣方式,心里却很看不起贺壶,出身实在太低,而有了程琪做对比后才觉得她真是天姿国色。
她原本以为,贺子兰和程琪,也是她和贺壶这种互相利用关系,可在清音琴的作用下,她仍屡屡真情流露,让程仪匪夷所思。
横跨两百多年的程仪案真相即将浮出水面,诸多证据指向贺壶,指向大祭司府。
这几日,程仪远程引导贺子兰弹清音琴,她精神被程仪污染就往程琪那倒。
冬阳照进屋内,程琪难得下床去,坐在椅子上,喝着热茶。
贺子兰从门外进来,“这么有兴致,是觉着时机差不多了?”
“你何意?”程琪说道。
“你放心,即便你斗倒程仪,也别想回议廷去。”贺子兰眯眼笑道。
听得程琪有些不明所以,她想到什么笑道:“我活不过这个冬天了,你不必有此忧虑,贺君。”
“你笑什么?”贺子兰听她那称呼心里毛毛的。
“你一千多岁了,怎么还要姨母教你说话啊?”程琪给贺子兰倒杯茶。
“若我想,也可让你前功尽弃。”贺子兰语气好似在说什么笑话一般,程琪急得咳嗽。
隔天,贺子兰又来,这回程娴和两个小丫头都帮着劝和,可她却越发上火,把昏昏沉沉的程琪骂醒。
她张口带出沫星子,骂得极其难听,程琪因为身体不适好容易睡过去,这会被骂醒,一时说不出话,眼泪一颗颗划过鼻梁,落进头发里。
“贺子兰,你要一直骂我吗?”她一字一句戳程琪的心窝,可她却在没有心力跟她辩驳。
她似乎意识到这一点,错愕过后,跑开了,程琪凶狠的眼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吐出的鲜血染红床褥。
贺予知道她身体不好,又请求探视。
两蛇因看法不同闹不愉快。
贺予不便去程府便让贺项去,总之不能让程琪无聊。
贺项常常带着小女儿一块过去,很少聊政事,都是聊家常。
“这就是冰儿吧?”程琪看见一个好可爱的小丫头眼睛都亮了,“姨母!”贺冰喊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姨母呢?”程琪问道,心情愉悦不少。
“我来的时候同她说过,她母亲也经常提起。”贺项解释道。
“哈哈哈,冰儿五岁多了吧。”程琪努努力把贺冰抱起来。程娴在一旁看着都开心地笑了。
“孩子大些不好抱,冰儿快下来别累着姨母。”贺项担心道。
“怎么会?娘也常抱我。”贺冰撒娇道。程琪笑着颠了颠她,“姨母和你娘怎么能比呢?”她说着缓缓把她放地上,贺冰却还粘着她的衣裙。
“你姨母忧心太多,累着的。”贺项说道。
“张弛有度的道理我都懂,姨母怎么不懂呢?”贺冰反驳道。
“我们冰儿还懂不少,好,姨母学。”程琪摸着她的小脑袋笑道,她拿出一双玉镯给贺冰当见面礼。
程琪备受折磨,精神萎靡,“只要毁了清音琴,天下太平。”
“不可能,你不知道清音琴承载着什么!它代表着神明娘娘与国君两百年来的真挚感情,代表南疆几千年的蛇神信仰。”贺予反驳道。
程琪不以为然,“你只站在贺子兰的角度想,她当日骂我骂成那样,却不会那么骂你,到底你跟她感情更要好……”
“我从小就信神明,一时如何能改?会不会是你想错了?”贺予再次反驳道。
床上,程琪气极反笑,眉目狰狞,“莫楝是信仰不容指摘。”
“我并不是觉得她不容指摘,但为了大局考虑……眼下处置程仪才是关键。”贺予越说越小声。
“怕又是一次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今日只你我,你这样说只能是赞同贺子兰。”程琪越说越激动。
她张口却不知如何辩解,“我……”
“心中只存私,半点不思民的蛇,会有报应的。”程琪诅咒道。
贺予质问道:“你诅咒我?”
这时,贺丹急匆匆赶来要汇报要务。
另一边,程琪已经重重躺下,贺予只得走了。
近几日,程府里一片混乱,程琪身上的毒已经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她觉着自己血液里都淌着毒,行躺坐卧都痛苦难当。
就在她精神几乎要崩溃时,贺子兰又来了,程娴进来禀报,“主子,陛下来了。”
她一时间睁大双眼,看向来蛇,身子无法动弹,程娴想要阻拦,贺子兰一把将她拉开,“程仪说,你早年对神明不敬,以及后来种种根本就是你居心叵测。本座原本只想铲除程仪,你蓄意为之挑拨离间,贱狐妖,你也太自以为是了,觉得本座会让你如愿吗?”
她平躺在床,眼睛瞪大,嘴巴张了张发不出一个字,眼泪逐渐蓄满眼眶,自眼尾划入发中。
就在这几天,贺壶也在寻找时机,这点在外把守的程乘雪亦有所察觉。
午后,她进内向程琪透露此事,她正在喝药,“咱们不如将计就计……咳咳咳……”“好,我偷偷禀告陛下,让她来做个见证。”
程琪拉住她,“想办法让贺予也来。”
“好。”程乘雪说着又行色匆匆地走了。
夜里,贺壶绕开防守,往屋里放迷烟后悄悄潜入,程琪窝在躺椅,一双眼睛盯着她。
两蛇过了几招,程琪不敌,正要行凶之际,贺子兰和贺予出现在她面前。
贺予同贺壶打起来,程琪点起烛火,问程娴还好吗。
烛光下,贺子兰倚靠躺椅,俯身看她,“怎么都想杀我们程琪。”她的眼睛通红,像要渗出血。
她伸手捏一下贺子兰的下巴,“多好的一把琴把你弄成这个鬼样子。”她一时错愕,过后转身不再看程琪。
贺壶被捕,一连审问几日毫无进展,贺予听闻此事,特意走了一趟牢房。
她揣着本小册子就进去,“贺壶,许久不见。”
“你也会到这来?不过你来也一样。”贺壶别过脸。
贺予也不着急,坐在小木凳上,“之前我还不明白你跟程仪的关系,如今明白了,原来大祭司自己先破戒……”
“你胡说八道!”贺壶愤怒道。
“别急,你以为大祭司府里没有国君的眼睛吗?她想扳倒程仪可不是一天两天。”贺予有意诈她。
贺壶惊恐着摇头,嘴里念着什么,最后吐出:“你不过是诱我招供。”
“其实你招不招都难逃一死,毕竟你是当场抓获,”贺予笑道,“如果你不如实招来,这些罪都会由你背。”她说着打开那册子,长得掉到地上,滑到贺壶面前,上面密密麻麻。
“贺壶,你可以甘心做她的替死鬼,可贺家上上下下几十口都要葬送吗?”贺予起身走近,“如果你愿意招供,说出真相,我愿保全贺家非涉案者的性命。”
贺壶的眼神亮了亮,她信贺予办得到,“这话从你口中说出还真是诱惑蛇。”
贺予温和开口:“我能看出来你爱她,至于她爱不爱你我看不出。”她这话戳中贺壶的心窝,她低下头,“你们也是这样审贺贤的吗?难怪他会招供……”
“我想黄泉路上若有程仪对你也算美事一桩。”贺予说道。
贺壶顿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久之后,贺壶松口将她所知一切招述,并将自己罪行说明,程仪受囚,大祭司府的所有蛇都关起来。
程琪,程仪等蛇官复原职。
宫中太姬被软禁,“买卖官职,贪污受贿,插手政事,结党营私,母后,这已经是您最好的下场了。”
太姬颓丧地靠着门:“你把秋仪怎么样了?她是我的妹妹,你的姨母啊!”
“她不是我的姨母,她是乱臣贼子!若不是念你生了我,我会连你一块杀。”贺子兰撂下这句话后就匆匆离开。
她还有一位旧蛇要见,把缉拿在宫中的程珍召到殿上,“程仪已经承认与你有往来,现在你肯说了吗?”
程珍被关了许久,听到这句话时震惊得身子都在抖,“我确实会帮大祭司递消息,可我从未想伤害您,在南疆帮大祭司跟帮您是一样的啊?”
“不止是大祭司吧,太姬娘娘呢?那天晚上是你吧?”贺子兰问道。
“罪臣……陛下求您宽恕我吧。”程珍不敢再辩解只是一直磕头。
“伤害本座珍视的蛇,出卖本座换取利益,那一点值得宽恕?”贺子兰痛心道,“贺霆供述在木珂城你协助他放走程绱本座不大信,程琪指出她的疑虑本座还是没有完全相信,直到今日本座不得不信陪我一路走来的玩伴背叛了本座!”
她看着案台上泪眼汪汪的贺子兰,求情道:“您念在自小的情分,饶我一命吧,饶我一命。”
贺子兰冰冷的声音传来,“你退下听候审判吧。”
程琪没有因为这好消息好转,但她还是多了点动力,在最后的时光,她总想做点什么。
既然还在议廷,程娴也不想程琪和贺子兰闹得太僵,跟她说,这两个月来,虽然她们遇上每每吵架,但她昏睡时,贺子兰都会守她将近两个时辰,连午饭也在程府吃。
程琪回忆起一次,贺子兰确实和她用饭。
“见你身子好许多,我就放心了。”贺子兰欣慰道。
程琪笑而不语。
“你要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贺子兰安慰道,“这都是你爱吃的菜,来多吃点。”
“好起来也回家去。”程琪不以为意。
“你们狐朝那么不好,何必回去,在这里有一番功业不算功业吗?若是想念师父咱们会法术随时可以回去啊。”贺子兰越说越兴奋,神采奕奕。
“那我这异族的身份怎么办呢?”程琪好奇道。
“这个简单,你的真实身份本座没有对外透露只有少数几个蛇知道,想瞒下来不难。过去是我对不住你,你若愿意,本座身侧的位置也属于你。”贺子兰许诺道。
程琪摇摇头,兴致不高,贺子兰赶紧打圆场:“不说这些了,吃饭吃饭。”
她又想起曾经给贺子兰诊过脉,这会便兴致勃勃地找药材制药。
几天里,她一直致力于让贺子兰弃了清音琴,可她刚处置亲近之蛇,这会精神还没缓过来。
这天夜里睡觉,程琪应召来到一处洞府,里边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带着半边面具,坠着羽毛,“你是程琪?就是诬说我的琴有问题?”
“千缘仙子,我并非说您,是有蛇从中作梗……”程琪正在想措辞。
千缘却不肯,“明日到蛇神庙来,当面对质。”
这是三月来,程琪第一次出门,顺利到了蛇神庙,见到南疆的两位神明。
“程琪,今日便把话说清楚。”千缘挑起话头。
“清音琴里藏着一种我师父说的贯音石,它通过琴音吸食契约者的灵力和气血,灵力倒还好,气血不济,练功走火入魔……”她正说着,莫楝打断,“你少胡言乱语。”
“还有这种石?”她又把千缘拉过去,“没有的事,娘娘……”
千缘正要开口,莫楝打断她,“程琪想要解药吗?”
程琪点头,眼里透着不甘。
“我可以给你,但我们要打个赌,如果你能说动贺子兰离了清音琴,这解药就给你,办不到你便输这条命。”莫楝说道。
“不够,如果我能办到,在给解药之上答应不再掺和政事,废除礼祭。”程琪知道这是个陷阱,可她也是急了。
“好,击掌为约。”莫楝三下五除二就决定下来。
千缘出声,“等等……”
“程琪身为异族搅动这些风云,现在更是诬陷你我,总该有代价吧。”莫楝小声说道
千缘沉默着看她们击掌,她还拉自己的手去跟程琪击掌。
她看着掌心流动的法术,又看程琪离去的背影,“不好,她是凤狐,凤狐清明之前跟我说她徒儿凤狐琪娘到南疆后了无音讯,要我帮着找找,我竟……”
“凤狐,也许她不是……”莫楝先敷衍过去,后来赌约已立加上苧夜丢了,千缘便无心此事……
下山时她遇到一蛇,莫岑。
彼时蛇君山仍在盛时,莫岑傲气得很,轻蔑道:“你算东西,敢与天斗?”
话外诸位都现惊色,“莫岑也配说这种话。”萧云气得怒吃两个青枣。
俞苧夜怔愣住了,睫毛轻颤着,忽然发现她的心在颤抖,于是疯狂给自己心理暗示,如今不是一千年前了,不用害怕……
她瞳孔无神,不知该看向哪里,不知该去往何方,再赌不起了……忽然她抬头看见程琪正微笑说道:“我当时回她说……”不知觉中,她的心又沉下去……
程琪对这话有些震惊,反应过后便只剩鄙夷,“若以莫楝为天,恐天难久长。”
说话声止,俞苧夜受到振动,凤狐琪娘从前从未将这些细节说得如此详细,她已经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原来在那么久之前,她们就在同一条道上,只不过当时还并不认识。
俞苧夜很激动,像有一抛火在燃烧,可此时此刻又不得不抑制。
程琪这几日,写了好几张药方上去,贺子兰很感动但也明白她的用意,但她觉得为难。
“首上,近来疼痛减轻,面色也跟好不少。”程娴笑道,她真心为自己高兴,程琪也不好扫兴,移开话题“回去办公,一切可都好?”
“当然好了,不过我还得攒攒钱才够在京都置办宅子,恐怕……”程娴有点不好意思道。
程琪摸摸她的头发,“你当然可以住在这,将来你也会住上极好的宅子。我有一件事,想托你去办。”
“首上尽管吩咐。”程娴话里带着喜悦。
“我想见贺子兰,托你递个话。”程琪说道。
骄阳打在皑皑白雪上,竟不觉是冰天雪地般寒冷,仿佛春到了。
贺子兰急匆匆赶到院深处,“怎么在此处站着,身子可好些了?”
“臣是觉着此事还是不要府内蛇知道为好,此处阳光正好。”程琪说着兀的跪下,“陛下,臣查明白了,清音琴内含贯音石,蛇神借清音琴之名,以它与您缔结契约,它由此蚕食您。苦于一时没有破解之法,只得求陛下暂弃此琴以保圣体康泰啊陛下。”
“你别说了,先起来。”贺子兰揉了揉脑袋。
“您听臣把话说完,臣一定起来。”程琪说道,“臣并非欲您与蛇君山决裂,不过暂时先不用清音琴,之后陛下您会明白过来其中利害的。常听闻君命无二,国君神思无虞,才是利民利国的一等大事。”
她言辞恳切,贺子兰半点没听进去,她起身,却是听到当头一棒。
“你是异族,来南疆才四年自然不明白清音琴之于本座,神明之于南疆的重要,异想天开!”她的眼睛染上血色,“本座不能,不能做神明跟前的罪人,整个南疆国的叛徒。”
她拔剑抬手,刺向程琪,她两指无力转为手掌握住,掌心渗出血。
贺子兰丝毫不留情,直直刺过去,长剑刺进胸膛,外披被顶起来揭示剑已刺穿程琪。
“你要杀了我吗?”她悲愤道,好像有眼泪从她脸上划过。
贺子兰摇着头拔出剑,让她跌倒在地,凶狠的眼光俯视着她。
事到如今,程琪知道无可转圜,索性骂个痛快,“你枉为一国之君!灵力不足以抗清音,治政不足以明忠奸。上畏天,下畏地,独自怜而不怜民,终究是我错信了你,真真可笑至极!”
贺子兰眸色红得像入了魔一般,她想将剑收回来,却不受控制地往前刺。
程琪看着一个目光凶狠的贺子兰真愁自己下手不够重,还再下手。她惊恐往后退,捂住胸口起身逃了。
贺子兰前边没有程琪,长剑不稳掉了,她也跪趴在地,“啊……我做了什么,什么……”她泪滴落竟成了血泪。
贺予在外边等得不耐烦,便进来看到贺子兰那姿态和地上的血,赶紧顺着足迹去找程琪,却只见房门紧闭。
“妹妹妹妹,是我啊,你开门,到底怎么回事?”贺予担心道。
程琪勉强止住血,这会倒在躺椅上,“我劝贺子兰,她刺了我一剑,”之后便久无动静,她服下止血的药,痛悲道:“啊唉……我竟一错再错至此……”
听得贺予气愤难当,冲过去找贺子兰。
天上忽然又下起雪,贺予抓过贺子兰连打数拳,打得她嘴角流血。
她觉着不够,又抓起她的衣领,“你为什么刺我妹妹一剑,为什么!”
“贺予,我着了魔了,我对清音琴根本无从抵抗……”贺子兰痛哭流涕。
在大雪飘扬中,她一颗颗血泪流淌。
待贺子兰走后,贺予又去找程琪,问问清楚。
终于进去后,“真是耻辱,受囚时有一月摇尾乞怜,今日刺了一剑,莫楝,想要这条命就拿去,我也受够了。”程琪愤愤不平,牵动伤口,“哎呦。”
“莫楝?这是何意?”贺予看向程娴,她摇摇头。
“我跟莫楝打赌,赌注是我的命和她从此再不干涉南疆政务加上给我解药,前提是成败之前保密,我不能让她弃了清音琴……”程琪说到最后闭上眼睛。
贺予听到后边已经可以料想,伤心落泪,“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我真是愧对凤狐一族,希望死后纵有魂魄可以飘回故乡,回到师父身边。”程琪边哭边诉说。
“你不是狐妖?你师父又是?”贺予问道。
“我是凤狐,即便已经露馅我也不想自报家门,我师父是凤狐清明,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程清。”程琪回道。
贺予如遭雷击,“什么?你为何不说?”
“师父要我探望故友,也说过他与蛇神关系不好,并不允许我假借师名。即便我与程青有关系,照样有程仪下毒,朝臣为私要我下台,我也越不过莫楝的地位。”
听着她的话,贺予顿感绝望跪坐在地。
程琪拿到圆栓正欲施行,莫楝却说:“我要你当着贺子兰的面炼化。”
她一时间眼睛瞪大,一语不发,点头答应了。
这天雪开始消融,像是春近了。
“我听她的,我想去见她。”贺子兰道,贺予说道:“好好说,千万别再争吵了……”她知道是最后一面了。
还和之前一样,贺子兰先进去,贺予在外守候。
她跪在程琪面前,刚唤一声,她就没让她说下去,“跟我来吧。”
两蛇进了一个木屋,程琪手上拿着奇怪的东西,开始动作,她抬头对贺子兰说道:“你去把门合上吧。”
贺子兰做完,回过头,却感受到一丝怪异。
“莫楝要求我在你面前炼化,我怕吓到别蛇,才到此。”程琪解释道。
“不!为什么?即便要死也该是我……”贺子兰冲上前,阵法已成阻止不得。
“你死了,南疆或许迎来明君,莫楝舍不得。”程琪讽刺道。
贺子兰痛哭流涕时,木栓活动着,往圆圈里挤,程琪痛苦难当,两块木栓隔着血肉靠近,肉体在挤压中变成一摊血水,空中闪着金光。
“不!啊啊,程琪,程琪!”她手指触碰着血水,整个身体伏在地上,泪流不止。
贺予赶到看到此情形,“难道莫楝连流她全尸也不愿?”(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