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伏兵斗战取敌将

    朔风卷着大雪,在西华泽的枯苇丛上肆虐,积雪积了厚厚一层。寒风穿透甲胄,直往骨缝里钻。从昨天傍晚至今,汉军数千步骑已在此地埋伏了一日两夜。兵士们靠用腰间皮囊里的酒,擦拭冻僵的手脚,维持着活动能力,——唯有对胜利的渴望,能压过这刺骨的寒冷。

    昨天,李法行再次引骑袭击孟让的粮队,又烧了数百辆粮车,杀了百余名护兵,可孟让依旧未有出兵。李法行昨天、今天都没还落马坡。昨晚,他寻地了个背风处,休息了一夜。

    当下未到辰时,他刚遣军吏来向高延霸禀报过,因风雪阻滞,最新的一队孟让粮队行速缓慢,刚到未久。这支粮队粮车较少,三二百辆,他已领骑前往截击。

    从太康营出来时,雪才开始下,随着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紧,气温是越降越低。

    高延霸裹紧身上的皮氅,跺着脚驱散寒意,朔风夹着雪粒打在脸上,像刀割般生疼。他骂了声“狗日的天”,下意识地朝李法行袭击孟让粮队的方向眺望,白茫茫的雪幕里什么也看不见。心头不禁嘀咕:原本计划以五天为限诱敌,可看眼下这情形,部曲们怕是撑不过五天。已有三名兵士被冻得失去知觉,若至迟明天,再等不到孟让,只能无功而返,退回太康了。

    只亦不知,今天李法行能否将孟让诱出?

    朔风如刀,雪势愈发凶猛,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呼吸都凝成了霜。高延霸既怀期待,又怀焦急,由着积雪纷纷扬扬,落在他的兜鍪、铠甲上,将他与周边的枯苇融为一体,而望之不止。

    ……

    高延霸眺望的方向。

    一支魏军粮队正顶风冒雪,艰难前行。

    押运的魏兵缩着脖子,衣帽上落满雪片,手里的长矛几乎要扛不住,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里,谁也没察觉,风雪掩盖的枯木林后,正藏着致命的杀机。

    突然,一声尖锐的唿哨划破风雪!

    道路两侧的枯木林与土坡后,数百汉骑如惊雷般杀出。

    分以两支,一支扑向粮队侧翼,另一支则从后方包抄,如同两道铁钳,迅猛夹击。

    “敌袭!是汉贼!”魏军护粮队的军将大叫,仓促间试图结阵防御。

    但风雪模糊了视线,汉军骑兵的速度又太快了。未等军令下达,士卒便被冲得七零八乱。粮车翻倒,惊叫与惨嚎声此起彼伏。李法行等骑突入,长槊刺杀、横刀挥砍,飞溅的鲜血撕破雪幕。混乱中,点燃的火把抛到粮车上,火焰借助风势蔓延,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残余的魏兵肝胆俱裂,丢弃辎重,四散奔逃。

    带队的魏兵军将在十余亲兵的护从下,驱马向东逃窜。李法行引数骑猛追。马蹄踏碎冰渣,溅起细碎雪沫。李法行紧咬目标,前方魏将回头一瞥,面如土色,猛抽马鞭。却追了一程,约莫三四里地,李法行正待不再追赶,忽见这魏将慌不择路,一头栽入雪覆的沟渠之中。

    到手的功劳不可不要,李法行便催马再前,将到这魏将近处,鼓角声大作!

    他勒马四顾,呼啸的风雪中,望见东南方向尘雪飞扬,大队魏军骑兵正疾驰而来,后边还有步卒,旗帜在风雪中猎猎作响,隐隐可见“东南道行军总管、齐郡公孟”字大旗迎风招展。李法行心头一震,暗道:“终於来了!”他不敢耽搁,掉转马头,高声喝令,“撤!”

    随着他的数骑,与他奔回到袭击粮队的战场,集合还在清理残敌的部曲,便向落马坡而去。

    同时,李法行遣了一个军吏快马先行,向高延霸禀报孟让已被诱出,步骑约略数千。

    ……

    焦急的等待总算有了结果。

    斥候飞马来报:“大将军!李将军已将孟让主力诱来,正向落马坡开进!”

    泽边伏兵之中,压抑已久的躁动顿时散开。

    高延霸霍然起身,积雪从铁甲上簌簌落下,眼中炽光大放,忍不住先赞了自己一声:“入他娘,老子真是算无遗策!”继大喜说道,“孟让这贼厮才两天就忍不住了!儿郎们,打起精神,猎物入套了!”他迅速下达命令,“任恶头,引步卒前至落马坡下等待;黄蛮奴,引五百骑兵埋伏於落马坡东侧林间隘道,待其入彀,听俺号令,侧击其腰!俺自领中军精骑,断其归路!”

    诸将领命,各带兵士,出了泽边,赶到落马坡,分头埋伏。

    约等了小半时辰,先是遥见百十骑,如似黑点,破开风雪,沿着官道奔来。

    旋至近前,正是李法行等骑。

    李法行见到高延霸,虽满身血污,掩不住兴奋之色,高声禀道:“大将军!末将幸不辱命,终将孟让这厮鸟引出!一路佯装败退,将他诱来此地!其众四五千,由他亲率,转瞬便至!”

    “好,好!将孟让本人也引出了!你小子干得不错!大功一件,给你记上!你到坡后,稍作休整,等俺号令,与黄蛮奴一并击其侧腰!”高延霸大笑着拍了拍李法行的肩膀,满意说道。

    李法行便带部曲绕至坡后,静候高延霸军令。

    很快,李法行部的后续骑兵、追击的孟让部步骑,相继跃入高延霸等的视线。但见李法行部骑兵一边往这边奔走,一边时而回头放箭骚扰,时而加速拉开距离,孟让部则紧追不舍。

    远远望去,孟让部的追兵,骑兵在前,冲势如潮,铁蹄翻飞间夹杂着雪尘弥漫,步卒在后,队伍被风雪搅得散乱,旗帜歪斜,却仍拼尽全力追赶。高延霸眯眼看着敌军渐近,翻身上马,令道:“各部听令,不要急躁,放前边敌骑过去,等后边步卒进了埋伏,再三面杀出!”

    李法行的后部骑兵,从坡边驰过,紧随其后的孟让部骑兵,接着也过了坡边。数千高延霸部步骑,藏身伏地,借风雪掩护,屏息凝神,埋伏不动。渐渐地,孟让部步卒赶到,眼见得前锋也已过坡边,中军、后队陆续进入伏击圈。高延霸觑定中军的孟让大旗,奋然大呼:“击鼓,杀!”两腿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忽律律一声长嘶,打破了寂静,当先跃出!

    战鼓炸响!

    任恶头率步卒,从坡后杀出;黄蛮奴、李法行引骑,分从左右,插向魏军两翼;前边逃奔的李法行余部骑兵,调转马头,迎向追击的魏骑;高延霸亲率数百精骑,兜向魏军步卒后边。

    三面合围之势已成。

    高延霸喜不自胜,催促各部进斗,自亦身先士卒,杀入魏兵后队。

    这一战,定能生擒孟让!

    ……

    高延霸所率精骑,皆是百战精锐,借着马速,如狂风般冲入魏军后队。

    他长槊翻飞,刺入一个魏兵胸膛,顺势挑起,将尸体甩向空中,砸倒几个慌乱的步卒。魏兵的后队本就散乱,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打得更是阵脚大乱,惊叫乱响。

    “你家高老公在此!不降者杀!”高延霸催马踏进,又挑翻一个试图阻拦的魏军校尉。

    亲卫骑兵紧随其侧,清理两边的魏兵,为他开辟出了条直通前边中军的道路。

    高延霸死死盯着远处孟让的大旗,奋勇杀去,——孟让定在彼处!

    孟让确在这里。

    但冲散了后队,高延霸才杀到中军,毕竟他也是久经沙场,却是立刻就感觉到了孟让中军的异状。与后队不同,孟让中军虽也遭到了伏兵的进攻,却不显慌乱,士卒已展开阵型!

    原本行军的纵队向内收缩,外围刀盾手密集靠拢,盾牌层层叠架,长矛从盾隙中突出,结成了大大小小的数个圆阵、方阵。阵与阵间,互成犄角。弓弩手藏於阵中,箭矢自盾牌缝隙中齐发。冲杀孟让中军的任恶头部步卒、李法行和黄蛮奴等骑,遭遇顽强抵抗,攻势竟被遏制!

    高延霸心头猛地一沉,志在必得的狂喜冷却大半。

    孟让中军这严整的防御阵势,绝非仓促遇伏所能为,分明是早有准备!

    莫不成,是中计了?自己设伏以待,反为人所算?高延霸心念急转,慌忙在马上支撑起身,向周边远处去望,风雪扑面,视线难远,看不到什么。他坐回鞍上,强自定下心神。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厉声喝道:“孟让就在旗下!随老子来,将其擒杀!”

    只要击溃中军,擒杀孟让,魏军必溃,纵是孟让别有所伏,亦无作用了。

    高延霸不再理会侧翼与后队的混战,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孟让的中军大旗之下。长槊所指,亲卫精骑汇聚成一股锐利的铁流,撞向孟让中军最外围的盾阵!

    “轰!”数十战马冲撞的力量惊人,持盾的魏兵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高延霸等顺势突入,刀槊并举,与阵内的魏军绞杀一处。但是魏军的阵型并未崩溃,缺口被后续的刀盾手补上,长矛如林刺出,间有汉骑被捅下马来。射来的箭矢也更密集,即便骑士有铁甲防护,战马只披了薄甲,不能抵御强弓劲弩,有的被射中,悲鸣着倒地。

    却是高延霸振奋精神,舍了长槊,换双铁鞭在手,接连打死十余魏军将士,浑身溅满鲜血,硬生生撕开了道口子,径往前杀。满地的魏军将士尸骸被抛马后,孟让的大旗越来越近!

    似乎已可看到被亲兵重重护卫、正在指挥的孟让身影。

    “贼厮!你家高老公来也!”高延霸大喝一声,双鞭舞动如飞,带起横飞血肉,杀向旗下。

    可就在他堪堪冲杀到距大旗仅剩数十步,已可的确看清旗下的孟让之时,异变陡生!

    战场北边,风雪弥漫之处,陡然响起一阵阵沉闷如雷、却远比适才汉军伏兵出击时更为惊人、更具压迫感的号角声!这号角声穿透喊杀与风雪,带着杀伐之气,席卷而来!(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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