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五月的来临,春天正在逐渐地进入尾声,而雀木领的气温也随之回暖了不少。
发生变化的不只是麦田村,雀木堡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尤其是城堡外的那片流民营地,肉眼可见地比起之前消瘦了不少。
由于麦田村周围的一大片村庄陆续恢复了人烟,许多流民便干脆在那些地方落了脚。
他们本来也没有一个具体要去的地方,都是跟着迁徙的人潮要饭,要到哪里算哪里,哪个老爷能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给谁干活。
如果那儿有活可干的话。
许多人也正是在逃难的时候被拉进了绿林军,或者因为落单而不幸成了山贼土匪的口粮。
至于雀木堡这边,虽然每天仍然有流民加入进来,但城堡外面已经看不见那成群结队的人潮了。
这些新加入的流民大多三五成群,常以家庭为单位出现,有的甚至还赶着马车或者牛车。
这年头还养着牲口的显然不能是农奴,更不要说其中一些人还穿着相对体面的衣服。
雀木堡南部的哨所,约莫二十辆马车沿着破烂的土路前进,扬起的尘土隔着好几里地都能望到。
执勤的哨兵还以为看错了,他记得塞隆·加德伯爵逃跑的时候,随行的马车好像都没有这么多。
这些马车并不属于某一个人,至少有八十多个家庭挤在这拥挤的车队中。他们跟着车队行走,把孩子和行李放在车上,轮流上去歇脚,脸上都带着舟车劳顿和风霜。
看到两个骑兵朝这边接近了过来,人群出现一阵骚动,女人将孩子抱紧在怀里,而男人则站到了前面。
看着骑在马上的士兵没有戴着土匪的头巾,众人稍微松了口气,但也不敢完全掉以轻心。
绿头巾也不是总把头巾戴在脑袋上,他们也会视情况决定要不要将头巾拿出来戴上。
就像浩瀚洋上的海盗一样。
“尊敬的骑士老爷,请问这里是塞隆·加德伯爵的领地吗?”一个看着孔武有力的男人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骑兵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示意自己的友好,随后走上前来看着这群疲惫的人们说道。
“这里没有伯爵,只有效忠圣女、神子以及万民的骑士……以圣西斯的名义,你们需要诚实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我以圣西斯的名义诚实回答你的问题,我们所有人都来自黄昏城。”
“黄昏城?你们从总督那儿来的?”
骑兵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见了许多流民,有从静水滩领来的,也有从狮鹫崖领来的,却第一次见到从黄昏城来的。
“没错,”站在流民队伍前面的男人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说道,“那儿的情况越来越糟了,总督一个月签署两条征粮令,一开始是对市集上的商人,后来是对市民……但我得说他这么做根本不合法!按照王国的法律,代行王权的总督只能对国王的直属封臣征粮,我们又不是贵族!”
“你让他向塞隆·加德征粮那不是为难他吗?”骑在马上踱步过来的骑兵小伙调侃一句。
“所以我们只能跑了。”男人耸了耸肩膀,“他承诺收上去的粮食会发给我们,但用脑子想想都知道这是放屁。而且,听说又有个伯爵从自己的领地跑到了黄昏城,我看他们是守不住了!等坎贝尔公国的军队来了,什么都晚了!”
显然他并不知道,那个逃跑的伯爵就是塞隆·加德,雀木领的领主老爷。
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无妨,他本来也不是奔着伯爵来的,而是从北边来的流民那儿听到了圣女的传闻。
据说获得神子神谕的河之圣女感化了救世军,不少从雀木堡路过的流民都是靠着他们的救济才走到了黄昏城。
那个流民还说,要不是自己在黄昏城有亲戚,他都不想继续往前走了。
而事实上,走到黄昏城的那家伙已经开始后悔了,传说什么都有的黄昏城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有人们的白眼和越来越近的战火。
“你叫什么名字?”骑兵看着男人问道。
男人拘谨地说道。
“安东尼,木匠。”
骑兵点了点头。
“很好,木匠先生,圣女殿下需要你的手艺,我们最近正好在重启雀木堡的木材生意,希望你能在这里找到新的人生方向。”
安东尼愣了下,下意识问道。
“雀木堡的木材生意?你确定?现在在打仗,你们卖到哪儿去?”
骑士却不假思索回答。
“南边的矮人。”
南边的矮人?
那是地狱矮子吧……
不过安东尼也不敢多问,何况他也只是听说碎岩峰一带是地狱矮子的地盘,但并没有真的去那里瞧过。
这都过了几百年了,也许那儿也改朝换代了呢?
这时候,骑士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开口问道。
“对了,你说坎贝尔公国的军队……那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知道吗?”安东尼疑惑地看着他,“总督大人以国王的名义向坎贝尔公国求援,大公的军队已经抵达了激流关,不出意外正在和丛林之影‘芬尼安’的军队作战……人们都说他们大概会打上一个月。”
骑兵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记下了这条情报,重新翻身上马。
“感谢你的消息,带着你的家人和邻居们跟紧我们,最近这里也不太平,森林里出现了鼠人。”
“你们最好看紧自己的孩子,那些鬼鬼祟祟的玩意儿最喜欢吃小孩了。”
……
雀木领的重建如火如荼。
来自黄昏城的流民不只带来了黄昏城的技术和财富,还为生活在雀木领的人们带来了远方的消息。
坎贝尔公国的军队正在向黄昏城的方向进军,绿林军也加大了对黄昏城的攻势。
而这两只旗帜鲜明且针锋相对的军队,对救世军的态度都暂不可知。
除去由救世军控制的雀木领之外,黄昏城周围还有三座伯爵领,分别是静水滩领、狮鹫崖领以及灰沼泽领。
目前这三座伯爵领的首府,也都处在绿林军的围攻之下,并且随着攻势的愈发猛烈而摇摇欲坠。
绿林军本部和总督府都向雀木堡派来了使者。
然而也许是因为在城堡中看到了彼此的缘故,两波使者都没有提出太过分的要求。
他们一方面许以重利劝说救世军站在自己这边,一方面则是退而求次地希望这支立场模糊的军队按兵不动,至少不要站到对面的阵营去。
雀木堡的领主大厅,一场气氛严肃的军事会议正在进行。
面对着摊开在圆桌上的地图,布伦南指着激流关的方向,神色凝重地说道。
“根据流民们带来的情报,坎贝尔公国向我们派出了军队。以我对芬尼安的了解,那个狡猾的狐狸可不会束手就擒,他们之间估计还有得打……”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片刻,将不可思议的视线投向了卡莲,又看向了坐在圆桌前的军官们。
“一切正如圣女大人在神谕中看到的那样,国王的走狗最终还是按捺不住他们的爪子了。”
不只是布伦南。
包括雷登在内,所有人的脸上都情不自禁露出了一抹惊讶,乃至于敬畏的神色。
只因数周之前,圣女就已经预言了来自南方的威胁,而这条预言就在此刻应验了。
起初听见那条预言时,许多人心中都抱着一丝侥幸或者怀疑,觉得国王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军队,就算平叛也轮不到坎贝尔人上场。
见一双双视线都望着自己,卡莲用平和的声音说道。
“神谕说,那些士兵未必会是我们的敌人,他们其实也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那就好办了,哈哈,”听到这番话,布伦南顿时爽朗笑了一声,脸上阴霾一扫而空,“伯爵剩下的土地有的是,大不了我们分他们一点!只要他们愿意跟我们一起种!”
布伦南的部下们大多也都露出了轻松的表情,他们之前是农民,现在虽然腰上挎着剑,但还是使草叉和连枷更顺手一点。
唯独之前为伯爵效力的几名骑士,脸上的表情不太乐观。
他们倒不是心疼伯爵的土地分给了外人,而是顾虑更现实的问题……奔流河的圣女到底只是获得了奔流河畔的农民们的认可,并没有获得激流关外坎贝尔人的承认。
无论是从信仰的角度出发,还是从现实的利益考虑,他们都没有任何理由承认。
这时候,沉默不语的雷登忽然看向卡莲,开口说道。
“如果他们认为您是‘异端’,要我们交出您怎么办?”
前一秒还咧着嘴的布伦南忽然眼睛一瞪,肃杀之气笼罩了整个领主大厅,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他们敢!”
“我只是阐述事实,你瞪我也没用,大概可以将你的勇敢留给之后要来这里的坎贝尔人。”面对布伦南杀人的视线,雷登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他很清楚骑士是什么样的存在,因为他自己就是。
不过,他的心里其实还是存有一丝乐观的,毕竟他自己也经历过从怀疑到相信的过程。
想来只要让圣女殿下再展示一次那天发生在城堡的奇迹,即使是坎贝尔人也会明白神谕的不容置疑。
如果不行——
那就打一架吧。
他相信神子赐予自己的神器,不是为了让他当成摆设放在家里的,而是已经看到了他使用的那天。
“请不要为我争吵。”
看着就要陷入争吵的众人,卡莲用温和的声音抚平了他们心中的波澜,接着继续说道。
“比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我个人的命运不值一提。无论他们认为我是什么,或赞美或诅咒我,我都希望你们继续恪守心中的虔诚继续走下去……无愧于你们手中的剑和初心。”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
“至于坎贝尔人……我相信他们也是一群心怀虔诚的人,我会试图说服他们的。”
她相信着。
因为她的神灵曾向她许诺,他会看着。
布伦南沉默了许久,看着雷登说道。
“无论如何,我们需要加固雀木堡的防御,至少他们突然翻脸,我们不至于束手无策。”
雷登点了下头。
“明智的决定。”
他不信任坎贝尔人。
如果那些人真的关心自己的邻居,他们早就该来了……
……
“丛林之影”芬尼安被斩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雀木领,而且就在坎贝尔公国出兵的消息传来之后不久。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布伦南震惊了好久。
他记得那家伙可是个铂金级的强者,擅长使用弓箭和匕首,尤其擅长在丛林中战斗。
如果是拉开足够的距离,连自己都未必是那家伙的对手!
与“冠军勇士”的错愕不同,雷登却没有任何意外。
以他对坎贝尔公国的了解,绿林军这种散兵游勇根本不可能是坎贝尔民兵的对手。
至于顶尖战力,那就更不可能了……
“……传颂之光是坎贝尔人的传奇,也是坎贝尔家族最大的依仗。那把剑并不完全是剑,可以是枪,可以是斧,甚至可以是盾牌……只要是坎贝尔历代公爵曾经用过并且被记录在史诗中的武器,都可以被传颂之光幻化出来。”
城堡的训练场。
面对向自己请教的布伦南,正在操练士兵的雷登思索了片刻,说出了自己对坎贝尔家族的了解。
“不止如此,最棘手的还是‘先祖之魂’降临,传颂之光的继承者能够呼唤先祖的灵魂回到凡世与自己并肩战斗。也正是因此坎贝尔大公的敌人面对的往往不是一个人,而是坎贝尔家族的列祖列宗……雷鸣郡迷宫的历代魔王,都不是坎贝尔家族的对手。”
布伦南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语气艰难地说道。
“可我听说它的持有者好像是个小姑娘……也许她本人的实力并不是很强。”
雷登嗤笑了一声。
“你忘了自己几年前是个什么水平吗?你凭什么觉得只有自己能碰上奇遇,而被神眷顾的神选者就碰不到?”
布伦南沉默了。
确实——
在加入绿林军之前,他也只是个猎人而已,甚至都不是冒险者。
他从未刻意磨练过自己的武技,只是为了活下去不断厮杀,和领主的士兵们战斗,和其他土匪战斗……
而当他发现自己不可思议的活到了最后,他的实力已经成长到了连他自己都诧异的地步。
像他一样的人,在绿林军里足足有十二个!
换而言之连他这样的人都能成为强者,没道理被圣西斯选中的人反而成长的比他更慢……
……
来自激流关的消息就如一片沉重的云,压在了雀木领刚刚放晴的头顶。
就在救世军的高层因为坎贝尔人的介入而心情沉重的时候,上百公里之外的狮鹫崖上,一场惨烈的厮杀正在进行。
作为狮鹫崖伯爵领的首府,狮鹫崖堡以其险要的地势和雄伟的城墙,成为了黄昏城的西大门。
而此时此刻,这座屹立于悬崖边上的坚固堡垒,却在绿林军如怒涛般的强攻下摇摇欲坠。
战争的惨烈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叛军如同无穷无尽的蚁群,用简陋的云梯和血肉之躯,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高耸的城墙。
箭矢如雨,滚石如雷,惨叫声与金铁交鸣声交织成一曲血腥的乐章!
被血染红的城堡犹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仿佛随时都可能被那狂风暴雨摧垮!
然而在这片令人胆寒的血腥与混乱之中,却有一道身影如万仞山的山峰般屹立不倒。
站在残破的城墙上,索尔德·威伏特伯爵如同一尊浴血的战神,手中长剑每一次挥舞,便有数名叛军伏尸当场。
“为了国王!为了荣耀!”
他怒吼着,挥砍着,沸腾的龙神之气缠绕剑身,挥舞如风的剑刃堵上了城堡的缺口!
他手中的剑就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
凭借其铂金级的强横实力和千锤百炼的无双剑术,自战斗开始以来,他仅一人之力便斩杀叛军超过两千之众!
尸体在他的身旁堆成了山丘,他的英勇极大地鼓舞了守军的士气,也震慑了敌人的心胆。
索尔德伯爵将长剑插入一名叛军的胸膛,将其尸体踹下城墙,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发出狂怒的大笑。
“哈哈,鼠辈们!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让你们这群谋逆之徒的脏蹄,踏入黄昏城半步!”
虽然暮色行省的绝大多数贵族都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义务,但也并非所有贵族都是被酒色财气腐化的孬种。
威伏特家族世世代代效忠于国王,并为此而磨练自己的武艺。
当其他贵族流连于社交宴会以及床笫的时候,唯有威伏特家的人过着如苦修士一般的生活!
当然,也正是因此,他的领地格外贫穷,以至于那巍峨的城墙上连一门像样的火炮都没有。
在他的英勇抵抗下,攻城的叛军终于开始动摇。他们畏惧地看着那尊浑身浴血的杀神,攻势渐渐减弱。
眼看着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威伏特家族很快就能在这片土地上建立新的传说,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阴影却从索尔德身旁的尸体堆后悄然滑出。
那是一道佝偻的身影,甚至比矮人还要矮小,以至于一块浴巾大的斗篷便罩住了他整个身子。
索尔德察觉到了危险,几乎本能的回身,然而连续战斗积攒的疲劳还是让他慢了一步。
一把淬毒的匕首无声无息刺出,精准地没入了他右腿甲胄的缝隙之中。
“啊——!”
索尔德痛呼一声,回头望去,双目圆瞪。
只见偷袭他的竟非人族,而是一只披着斗篷、身形佝偻的怪物!
在那兜帽的阴影之下,一双闪烁着幽绿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啮齿之上闪烁的光芒既有兴奋,也有惊恐。
“卑鄙小人!”
索尔德伯爵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反手一剑斩出,沸腾的气焰仿佛连空间都扭曲了!
那名鼠人刺客慌忙闪避,却根本躲闪不及。面对铂金级骑士的全力一击,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瞬间斩杀!
看着那一地的血肉模糊,索尔德正要唾骂一声鼠辈,狂跳的心脏却是骤然一缩。
一股麻痹感从腿部传来。
他下意识低头看去,只见被匕首刺中的甲胄缝隙正渗出黑血,并伴随着阵阵黑气冒出。
感受到力量正不受控制地从体内流失,索尔德的脸色终于变了,坚毅的瞳孔闪过一丝凝重。
趁着他一瞬间的迟滞,一名魁梧得如同巨熊的壮汉,踏着沉重的步伐跳上了城头。
他的口鼻间弥散着肉眼可见的诡异雾气,肩上扛着一柄带锁链的巨大断头刀,刀刃上还挂着不知是谁的血肉。他浑身都是丑陋的疤痕,就像刚从千刀万剐的刑场上下来一样。
看着摇摇欲坠的索尔德伯爵,那壮汉发出了野兽般残忍的狞笑,手中的断头刀挥舞如风。
“混沌的走狗……”索尔德伯爵拄着长剑,试图稳住身形,然而那毒素已经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更没有给后方的牧师们找到时机施法,那壮汉一语不发猛地挥出手中的断头刀,锁链带着刺啦的破空声直奔向那伯爵的面门!
右腿失去知觉的索尔德架起手中长剑试图格挡,却根本挡不住那气势磅礴的一击,被连人带剑斩成了两截!
鲜血涂满了城墙。
“伯爵大人——!”
当索尔德伯爵的身躯轰然倒下时,城墙上众将士的喊杀声,瞬间变成了绝望的悲鸣。
索尔德的长子目呲欲裂,捡起父亲的长剑冲了上去,然而仅仅两个回合,便被那呼啸的断头刀拍成了肉酱。
那身壮如熊的壮汉咧嘴狞笑,将血肉模糊的断头刀扛在了肩上,任由那猩红的液体滴在身上。
“阿卡……行刑者。”
朝着心胆俱裂的守军,他从开裂的嘴唇中吐出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挥舞着手中的铁链重新加入了厮杀。
守军的士气跌入谷底。
胜利的天平已然崩塌,今日之血将要书写的史诗似乎注定是血腥与背叛,而非忠诚和顽强。
余下的七百名士兵与五十名骑士虽然仍在殊死抵抗,但终究寡不敌众,被那如潮水般涌上城头的绿头巾们淹没。
狮鹫崖堡,最终陷落。
……
绿色的旌旗在血色的城堡上飘扬。
数以万计的叛军涌入了城堡,将无处发泄的怒火全部宣泄在了活下来的人身上。
包括城堡中的仆人和女佣,包括躲在地窖中的神甫和修女,以及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躲进城堡的人。
阿卡并没有阻止自己的部下,甚至参与到了他们的游戏中,为他们的游戏增添血腥的乐趣。
唯一可惜的是,索尔德的两个儿子已经战死,而他的夫人也带着年幼的女儿服下了毒酒。
与城堡中坚守至最后一刻的骑士们一起,她们的灵魂在死后升入了圣西斯的圣堂。
即使亡灵魔法能让她们站起来,也都是失去灵魂的空壳,不过一具血肉皮囊罢了。
玩腻了之后,阿卡将尸首挂上了城墙,让它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城堡被糟蹋成了什么样。
他和威伏特家族没有仇。
之所以这么做,纯粹是因为他会很爽,站在他背后的神明也会很爽,并赐予他更多的力量。
“宴会”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中午,阿卡估摸着差不多了,便让手下将那些还活着的人杀光。
城堡的中庭血流成河,尸首散发的腐臭和乌鸦的叫声,宣告着一个历史悠久的家族彻底灭亡。
自此以后,“行刑者”的威名绝对足以在莱恩王国的史诗上留下让人谈之色变的一章。
血腥味直到第三天仍未散去,阿卡吩咐手下简单打扫了战场,然后便恭敬地等待着真正的领主入场。
那是绿林军的三位最高首领。
他们分别是“绿头巾”凯兰,“长弓手”里斯,以及“军需官”塞拉斯。
作为绿林军的精神领袖,凯兰看着城堡中庭的尸体,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但也仅仅只是闪过了一瞬。
比起死在城墙上的弟兄们,和那些被领主们害死的农奴,威伏特家族付出的代价还是太轻了。
让他们躲过了正义的绞架,真是便宜他们了。
和凯兰不同,背着长弓的里斯只是面无表情地瞧了一眼索尔德的脑袋,便将目光挪开了。
唯有塞拉斯,那张总是笑眯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愉悦,仿佛在欣赏。
“陛下!阿卡恭迎您的到来!黄昏城的大门已经向您敞开,我愿充当先锋,为你拿下黄昏城的总督府!”阿卡恭敬地单膝跪地,忠厚老实的脸上写满了庄重,瓮声瓮气说道。
那沾满血的断头刀已经被他洗干净了,在正午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你做的很好,阿卡……”
凯兰看着阿卡微微点头,先是肯定了他的功劳,但又话锋一转说道。
“不过我不是国王,不要叫我陛下。记住,我们是为了推翻国王而起义,如果我叫陛下的话,那我们又算什么?”
阿卡恭敬说道。
“好的陛下。”
凯兰:“……”
看着还打算说些什么的头儿,塞拉斯笑着拦住了他。
“阿卡的脑子不太灵光,您就别管他了,他想喊什么就让他喊吧,别凉了兄弟们的一片心意。”
里斯也想劝凯兰两句。
马上就要打下黄昏城了,兄弟们都等着分头衔,你一句话不想当国王,难道大伙们等着坐在王都里的那位来封赏?
然而就在他正要开口的时候,不远处的城堡大门前却传来一阵骚动,打断了他涌到嘴边的话。
只见一骑信使快马加鞭奔来,从马背上翻身跳下,直奔中庭,小跑到三位首领的面前单膝跪下。
那信使正是他们先前派去雀木堡打探布伦南动向的使者,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凯兰本能感到了一丝不寻常。
得到首领的眼神示意,那信使迅速禀报道。
“凯兰大人!‘铁牛’布伦南他……他改了旗号!现在自称什么‘救世军’,而且还拥立了一个叫卡莲的‘圣女’!”
喘了一口气,那信使马不停蹄地将这支救世军的情况讲了出来,包括他们用城堡里的粮食救济灾民,包括他们将贵族的土地分给了流民,包括他们在宣扬“新的教义”等等。
听到这句话,包括阿卡在内的四个绿林军头目都是一愣,脸上神采各异。
尤其是阿卡,憨厚老实的脸上闪过一抹贪婪,就像看见了新的玩具。
“圣女?”
凯兰闻言抬了下眉毛,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一声说道。
“名字不重要,只要布伦南还在恪守我们劫富济贫的信条,他叫自己‘神之军’都无所谓……不过我不赞同打着圣西斯的旗号,新的教义也改变不了圣言书中的谎话,那些教士必须为这场饥荒负责!”
“我看这铁牛也是昏了头,鼻子上不拴点什么就觉得痒痒。”
里斯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他可不信什么神谕,圣西斯真要是存在,饥荒根本就不会发生,他们现在就应该生活在天堂。
不过无论怎么说,布伦南并没有公开反对他们,他们也不适合在这个即将攻城的节骨眼上和那家伙翻脸。
对黄昏城的总攻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他们必须抢在坎贝尔人的前面拿下那里!
“……不管怎么说,只要雀木堡不在总督的手上就不影响大局,布伦南的问题可以日后再清算。”
塞拉斯则依旧是那副没主见的模样,笑呵呵地充当着和事佬。
“是啊是啊,布伦南那边确实不急……我甚至在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的双亲可是因为牧师不管才变成了亡灵,应该没有人比他更恨那帮神棍了。”
凯兰点了下头。
“那就按里斯的说法,等到打下了黄昏城再决定如何处置铁牛好了……我是希望他能回头的。”
他是个听劝的首领。
关于雀木领的安排暂且告一段落,四个头目并肩走进了城堡的主厅,准备为接下来的作战召开会议。
整个会议上,唯有塞拉斯的表现有些反常,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其他人并没有多想,仍旧各抒己见地出谋划策,毕竟打仗本来也不是这位“军需官”的专长。
他擅长的是后勤。
无论是陷入怎样被动的局面,他都能不可思议地筹措到补给,并将补给送到战争的最前线。
可以说,绿林军能够做大做强到如今这般规模,他的功劳丝毫不逊色于凯兰和里斯。
只是他一直很低调地躲在幕后,不常在人面前抛头露面,所以显得没什么存在感。
就好像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那和善笑容背后的忌惮,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狰狞。
‘圣女?神迹?难道是之前我们散播混沌的行径太过火,把圣西斯那家伙的‘神选者’给逼出来了?”塞拉斯暗自思忖着,心中焦虑不已,就像掉在热锅上的老鼠。
坎贝尔公国的出兵早在伟大真神乌尔戈斯的预言之中,唯独圣女卡莲是个例外。
他不了解乌尔戈斯计划的全貌,但这家伙的出现无疑会给那位大人的计划带来隐患。
塞拉斯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快要睡着的阿卡身上。
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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