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站在院中,看着工匠工作了一会儿后,发现牵电线真就是牵线,只不过都是固定在墙壁、木柱高处。
电灯亦是如此,但若在屋内,则会从屋梁上悬下,再装上灯泡。
待几名工匠从房屋里出来,方孝孺便问:“敢问这电灯何时能亮?”
工匠们虽然这几年地位逐渐提升,可对翰林们还是很尊敬的,毕竟翰林都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大明开科举以来更是只从二甲以上的进士中选拔。
为首的匠头作揖行礼后,道:“好叫这位翰林老爷知晓,如今各施工队都在诸衙门中牵电线、安电灯,此时若通电,我等就要触电了。”
“所以,得等各衙门电线都牵好,电灯安装完,才会通电。届时,翰林老爷只需拉下开关,对应的电灯就能亮。”
方孝孺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失望,因为他并没有什么收获。
‘唉,业有专精,我还是去修撰史书吧。倒是宪儿对科学之道颇感兴趣,亦有些天分,将来或可深入此道。’
随着科学、科技给大明带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改变,如方孝孺等少数开明儒生,已经开始尝试接受科学之道,重新定位变革之下的儒学位置,致力于寻求儒学新的社会价值···
天工院给京师各衙门牵电线、安电灯之事不仅在官吏圈子引起了极大关注和广泛议论,便是民间普通百姓亦拿此事当“热点话题”。
不过普通百姓不像官吏消息灵通和有见识,因此说什么的都有。
“老李,听说没,朝廷要给京师里的衙门送电了,还要装电灯哩!”
“装电灯?是像皇城边那种晚上亮得跟小月亮似的电灯不?”
“不是那种电灯还是能是啥?”
“朝廷竟这般厉害了?难不成是天上电母下凡来辅佐洪武皇爷了?”
“俺听说朝廷在西北边石灰山附近建造了个什么电站,不知道是不是给那电母住的。”
“多半是——我表舅二姨夫的妹婿是天策卫军余,住在西北边,说是那边从去年冬天就开始施工,还不让人靠近,这么神神秘秘的,肯定是给电母建庙宇。”
“不是庙宇吧?要是庙宇,为啥不让俺们过去上香祭拜?也不知电母管不管生孩子,俺想再要个男娃,可都努力两三年了,婆娘肚子一点动静没有。”
老李笑道,“电母管的是闪电,哪里会送子?难不成给你婆娘劈一记闪电,让她怀上?”
“别瞎说,俺婆娘又不是坏人,电母劈她干啥?”
“···”
洪大轩从杂造局下职后买了两条鲫鱼、半斤五花肉、半斤豆腐,甚至买了一小坛黄酒,哼着小曲回到了石条里杂匠坊。
一路上认识的人碰到他大多笑着打招呼。
“洪上匠回来了?”
“是啊。”
“嚯,洪上匠今儿买鱼又买肉的,莫非又立功得赏了?”
“京师马车厂能工巧匠一堆,咱一个普通上匠哪儿那么容易立功?咱儿媳桂花不是怀上了么,便买些好吃的给她补补身子。”
“哟,您儿子秀义是五月办的喜事吧?半年不到就让媳妇怀上了,了不起。”
“洪上匠要当爷爷了,恭喜啊。”
回到家里,见儿子秀义在院中捣鼓一个差不多做好的车轮,洪大轩不禁训道:“又在外面接活了?不是跟你说了,别接太多私活,留些心思把局里的事做好了才有前途。”
洪秀义已经二十好几,本就不怎么怕洪大轩,如今成了婚,胆子就更大了,闻言道:“杂造局里能有啥前途?我多接些私活,不仅能多赚点钱,还能锻炼技艺,一举两得。”
洪大轩不怎么善言辞,居然说不过儿子,索性强硬道:“咱不管你怎么想的,总之要以衙门的活儿为重,不能耽误了朝廷的事!”
“我知道了。”洪秀义无奈点头。
他知道洪大轩说的不无道理——若给朝廷做工时犯了错,那可是要记过的,回头还会影响工匠等级考核。
这是去年天工院改的考核规矩:工匠想提升等级,不仅得技艺过关,还不能有多少过错,最好是有功劳在身。
他放下车轮,接过洪大轩手中的鱼、肉拎去了厨房给母亲处理,出来后便道:“爹,咱们杂造局也牵电线、安电灯了,你们马车厂呢?”
“说是要安装,但目前还没确定呢。”洪大轩到堂屋坐了下来,媳妇桂花懂事的给倒了碗粗茶水,“上官说,要是装了电灯,以后厂里可能会安排夜班。”
洪秀义叹道,“儿子也正想说这事呢——以前没夜班,如今装了电灯反倒有夜班了,也不知是好事坏事。”
洪大轩道,“上官说如果安排夜班,肯定会再加薪酬——能多赚钱肯定是好事。”
洪秀义犹豫了下道,“我还想留些空闲去学打铁呢。”
洪大轩听了立马皱眉,“你连自家手艺都没学好,又去学打铁作甚?”
洪秀义道:“听说以后车轮可能都变成精铁铸造的——爹,要真是这样,咱家这门手艺可就没啥用了,不得早点做打算?”
“胡说!”脾气较为温和的洪大轩当场怒了,吹胡子瞪眼拍桌子,“从几千年前有车轮开始,就一直用木头做主材,铁只是辅料,怎么会变成精铁铸造?!”
洪秀义并没有被吓到,而是顶嘴道:“这是工学成人班老师讲的,肯定有道理。而且,那火车车轮不就是精铁铸造的?”
听这话,洪大轩一时哑口无言,整个人呆住了。
儿媳桂花见状赶紧去厨房找婆婆。
···
···
朝野热议京师衙门牵电线、安电灯之事没几日,便被另一件如期而来的大事转移了注意力——北伐大军凯旋而归!
真正的北伐大军三四十万,若加上各地征发的民夫更是高达百万人,自是不可能都来京师。
此番主要是各地卫所军“代表”,即了立了大功或在战事中表现突出的将士,一些高层将领,及原本参与北伐的三万余天子亲军。
洪武二十年,八月初九。
依旧是朱标到仪凤门迎接凯旋而归的众将士。
刘宽跟老朱、朱标打了报告后,亦参与了这次迎接仪式,并且带上了充满电的手机和太阳能充电宝。
到了仪凤门外,他在仪鸾司护卫的帮助下,将一辆四轮马车赶到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然后站到了马车顶上。
下方,王广岳及朱标的护卫副千户孙钊都好奇地看着,孙钊更是忍不住问:“科技伯,这位置可还合适?”
刘宽拿出手机,录了一段十几秒的视频看了看,旋即满意点头,“角度不错,就这里了。”
“好,那末将便去向太子殿下复命了。”
朱标此番迎接徐达等人的阵仗可不小,除了朝中过半文武大臣外,还有数万天子亲军,可以说给足了重视。
不过老朱之所以让摆出这么大阵仗,除了重视这次仪式外,也有得知刘宽欲拍摄视频的缘故。
找好位置后,刘宽就回到车厢中,耐心等待起来。
大概一刻钟后,王广岳在车外道:“科技伯,军船靠岸了。”
刘宽一听,立马出来,借用梯子爬上了车顶,拿出手机调好焦距,对着仪凤门外的军用码头拍起视频来。
只见插着“征虏大将军”及“总督北伐四路兵马军务”两面大旗的一座一千二百料内河军船停泊好后,先是两队顶盔贯甲的明军将士次序下船,在码头排成了两长列。
随后徐达便带着傅友德、蓝玉等一票高级将领下了船——此番并非所有北伐高级将领都回了京师,冯胜、耿炳文便带着另一半高级将领留在草原坐镇,得等过年时才能“换班”回来。
徐达等人并不知刘宽在录视频。
但似这等重大仪式,礼部都会安排好流程,并提前告知徐达等人,以免出现差错,闹出笑话。
再加上徐达等人自大明建国以来都不知凯旋而归多少次了,早已熟悉了流程,因此都表现得颇为淡然。
不过当仪式进行到一半时,细心的徐达、傅友德终于还是从朱标等人的神色及小动作中,注意到了人群外一角马车上的刘宽。
徐达、傅友德目力都不错,瞧见刘宽手里拿着手机,他们先是微愣,随即便猜测到了什么。
其他将领或许不清楚,但徐达却是对手机之能有颇多听闻(主要是从徐妙云那里得知),如拍照、放视频和电影、录视频等。
瞧见刘宽端着手机的样子,他猜测不是在拍照,就是录视频。
由此猜测,徐达顿时紧绷起来。
因为他知道,这照片或视频刘宽事后多半会给朱元璋看。
好在他从始至终都是按照礼部安排的流程来,对朱标也一直表现得很恭敬。当然,眼下他就表现得更恭敬了。
随即他便担心地看向旁侧蓝玉。
蓝玉性格大咧咧的,此番北伐在四路主将中又堪称功劳最大,徐达担心他会自大骄狂、怠慢储君。
结果却发现,蓝玉竟意外地表现得十分老实、恭敬。
‘这小子应该是也发现刘宽在拍照或录视频了吧?倒挺机灵。’
徐达心中如此想。
他却不知,蓝玉自从那夜欲办元帝贵妃乌琪格,结果想起老朱“预言”吓一身冷汗后,人就变得“老实”起来了。
况且,他这一路兵马虽然攻破元廷行在,但元帝却是齐王朱榑擒拿的。
而相较于其他三路兵马后来扫荡整个大草原的战绩来讲,他这一路兵马的战绩也就不是特别耀眼了。
明初各种礼仪还不算特别繁琐,因此从徐达等人登上码头,再到参与北伐的三万余天子亲军陆续上岸,列队入城,不过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而已。
穿越五六年,刘宽手机电池越来越不经用了,若是时间再长些,刘宽估计都得插着太阳能充电宝录了。
老朱虽然没出城迎接徐达等人,却要在皇城外迎接,再加上封赏有功将士、献俘太庙,因此忙了近一天。
等到下午太阳西沉时,老朱才派宦官传达口谕,让刘宽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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