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
这些日子以来,魏王李泰心情很糟糕。
甚至是有些绝望了。
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在夺嫡这个事情上,失败,就是死。
若太子登基,会放过他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想到自己会死,李泰就感觉到非常害怕,可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对付太子。
便是在这个时候,清河崔氏的拜访,让他看到了希望。
这个清河崔氏之人,并非是清河崔氏长公子崔盛玉,而是崔文心。
当初清河崔氏在长安城代表,崔文圣的弟弟。
“魏王,清河崔氏崔文心求见。”
李泰眉头微皱,他知道崔文心。
“让他进来。”
片刻后,崔文心身着一袭素色长衫,步伐沉稳地踏入书房。
“见过魏王殿下。”崔文心行礼,声音低沉而恭敬。
李泰转过身,上下打量着崔文心,心中满是疑惑:“崔郎君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见教?”
崔文心并未急着回答,而是缓步走到案几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殿下似乎为太子之事忧心忡忡?”
李泰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崔郎君何出此言?太子监国,处理政务,乃分内之事,本王又怎会忧心。”
“分内之事?”崔文心猛地转身,眼神如刀般直视李泰,“殿下何必自欺欺人?太子强占大明宫,扩充神武军,打压异己,这分明是在为登基铺路。一旦他登上皇位,魏王觉得自己还有活路吗?”
李泰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语气也变得冰冷:“崔郎君说话最好注意分寸,莫要随意揣测皇家之事,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崔文心却毫不畏惧,反而向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纸卷,重重地拍在案几上:“杀身之祸?我崔家早已深受其害!魏王可知,我兄长崔文圣当年为何而死?”
“哈哈哈哈!”崔文心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愤与嘲讽,“好一个勾结高丽!好一个自杀!那不过是太子编造的谎言,是他铲除异己的手段!我兄长一生忠良,却惨遭诬陷,含冤而死!”
李泰眨了眨眼,看向崔文心,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崔文圣就是勾结高丽而死,李泰自己也是参与者。
不知道怎么到崔文心这里,就成了被太子构陷。
不过这些细节,倒是不重要了。
“你想做什么。”李泰问道。
崔文心沉声道:“自然是为兄长报仇。”
“魏王聪慧过人。我此次前来,是为殿下带来一个解决困境的办法,与突厥合作。”
李泰眉头紧皱:“与突厥合作?”
“崔郎君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引外敌入长安,乃是叛国大罪,一旦事情败露,不仅我性命难保,整个李家宗庙都将蒙羞!”
“叛国?”崔文心冷笑一声:“太子强占大明宫,无视陛下威严,这难道不是叛国?他排除异己,妄图独揽大权,这难道不是叛国?魏王若再不行动,等到太子羽翼丰满,连叛国的机会都没有!”
李泰有些心动,问道:“突厥人不会白白出手。”
“他们要什么?”
崔文心道:“很简单,他们只要太子死。”
“只要太子一死。事成之后,突厥骑兵绝不踏入长安半步。”
李泰沉默了。
这句话他明白,是突厥对太子的忌惮跟害怕。
太子能横扫辽东三国,一旦登基称帝,自然也能横扫草原。
只有太子死了,突厥才能存活。
换句话说,自己若是夺嫡成功,突厥自然就不怕了。
李泰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这是一场豪赌,一旦失败,万劫不复;可若不赌,等待自己的,恐怕也是死路一条。
“崔郎君,此事事关重大,容本王再考虑考虑。”李泰停下脚步,说道。
崔文心点点头:“魏王慎重考虑是应该的,但时间紧迫,太子的势力每天都在壮大,还望魏王尽快做决定。三日后子时,我会再来听魏王的答复。若魏王同意,我们便开始筹备具体事宜。”
说完,崔文心行礼告辞。
良久,李泰吩咐道:“通知晋王过来。”
不多时,得到消息的李治来了。
“四哥,此番召我来究竟何事?”
李治的脸色有些憔悴,伤痛刚好,身体还有些虚弱。
李泰沉声道:“太子强占大明宫,父皇那边却没有什么动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李治苦笑道:“可我们怎么去对付太子,还能怎么去对付太子。”
李泰起身道:“所以我们不能与他正面为敌!”
“你忘了玄武门之变?当年父皇以八百玄甲军定乾坤,靠的从来不是人多势众,而是——”
李泰突然压低声音,五指并拢成刀状划过脖颈:“一击致命。”
李治不由道:“你是说刺杀?”
“若被父皇知晓,我们必死无疑!”
李泰冷声道:““你以为不做就有活路?朱雀大街的伏兵、来庭坊的骚乱,哪一桩太子会轻易揭过?等他坐稳皇位,第一个要碾碎的就是我们!”
李治丧气道:““可我们没有兵权,王府护卫都被削减大半,拿什么去刺杀?太子身边有神武军层层护卫,大明宫更是飞鸟难渡。”
李泰冷笑:“没有兵权,我们可以借刀杀人。”
李治问道:“借刀杀人?借谁的刀?”
李泰道:“突厥!”
李治踉跄着起身:“四哥!”
“引外敌入城是叛国大罪!当年渭水之盟,父皇被迫与突厥歃血为盟的耻辱,难道你忘了?”
“耻辱?”
李泰突然笑出声:“你以为太子登基后,会带着大军踏平草原?他只会先杀了我们。”
李治低声道:“我们瞒不过父皇,若是失败.”
李泰质问道:“难道我们现在还有什么选择吗。”
李治沉默。
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最后自然也是难逃一死。
太子不会放过他们。
三日后,魏王府。
崔文心来了。
来的还有突厥使者。
“魏王,这是西突厥乙毗咄陆可汗帐下的勇士,阿史那骨咄禄。”
崔文心躬身引荐,声音压得极低,“他带来了可汗的亲笔信。”
阿史那骨咄禄掀开兜帽,古铜色的脸上纵横着数道疤痕,左耳戴着一枚狼头银环随着动作轻晃。
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书,上面的狼头图腾还沾着新鲜的血迹:“魏王,我主乙毗咄陆可汗听闻您与太子不睦,愿结为盟友。只要太子一死,西突厥铁骑绝不踏入长安半步。”
李泰目光扫过羊皮书,突然冷笑:“口说无凭。当年东突厥背盟,贵部可没少在盟约背后捅刀子。”
“东突厥已亡,西突厥只求生存!”阿史那骨咄禄猛地抽出弯刀,在烛火下划出一道寒光,“太子横扫辽东,灭三国如屠鸡犬,若让他登基,我西突厥必成下一个亡魂!乙毗咄陆可汗说了,只要能除去太子,愿以天山以北十座城池为礼!”
他手腕翻转,刀锋抵在自己喉间:“我以长生天之名起誓,事成之后,西突厥退回葱岭以西,十年不犯大唐边境!”
李治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即便太子身死,朝中大臣也不会坐视西突厥插手皇室争斗。你们就不怕大唐举全国之力复仇?”
阿史那骨咄禄沉声道:“我相信魏王跟晋王会帮助我们。”
李泰盯着阿史那骨咄禄手中带血的羊皮书,面容阴晴不定。“以天山以北十座城池为礼?”突然嗤笑出声:“等太子一死,贵部大可翻脸不认账,届时我兄弟俩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阿史那骨咄禄手腕翻转,弯刀狠狠插入地砖,青石瞬间迸裂:“魏王若不信,乙毗咄陆可汗愿将嫡子送来长安为质!”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狼形刺青,“此乃西突厥勇士的最高誓言,若违此誓,必遭万箭穿心而死!”
李泰看向李治:“稚奴,我们已经退无可退。唯有与西突厥联手,方能绝地求生!”
李治闭上眼,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好!我答应!但丑话说在前头,若西突厥敢有半分背叛……”
“我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阿史那骨咄禄大喜,再次单膝跪地:“有魏王、晋王相助,大事必成!”
——
大明宫。
“李泰、李治这两个狗东西,竟敢勾结西突厥!”
李承乾得到了消息。
情报网可不是吃干饭的。
杜荷道:“太子殿下,此乃天赐良机!不如即刻点齐神武军,以叛国罪之名.”
李承乾微微摇头:“若现在动手,父皇定会念及血脉!”
“我们要让他们死得毫无辩驳之力。”
“我们先按兵不动,等突厥死士与魏王府动手时,再以平叛之名出动神武军,将他们一网打尽!届时人证物证俱在,陛下也无话可说。”
李承乾不是不想杀魏王跟晋王,而是没有太好的借口。
有些事,是在底线之内的,不能随便撕破脸皮。
毕竟他跟当年的李世民不同,还不能完全掌控朝堂。
可魏王跟晋王联合突厥,这就完全不同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杀掉魏王跟晋王,哪怕是李世民,也说不出半点差错来。
——
长安城,崔府。
书房内,崔盛玉将密报狠狠摔在檀木案上。
面前站着的,是崔文心。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崔盛玉的声音低沉而愤怒,“勾结突厥,这是要将整个崔氏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崔文心缓缓转身,脸上带着一抹近乎偏执的冷笑:“长公子,你当真以为置身事外就能保全崔氏?太子一旦登基,我们清河崔氏,必定首当其冲!”
“魏王与太子势同水火,唯有助他上位,崔氏才有一线生机!”
“一派胡言!”崔盛玉猛地拍案而起,“当年崔文圣因勾结高丽获罪,如今你又要重蹈覆辙?你以为突厥人可信?他们不过是想借我们之手除去心腹大患,事成之后,必定翻脸无情!”
崔文心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随即被仇恨取代:“兄长分明是被太子构陷!若不是他从中作梗,兄长怎会含冤而死?”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此番所为,既是为兄长报仇,也是为崔氏谋出路!”
崔盛玉上前一步:“你糊涂啊!皇室争斗,向来是九死一生。我们崔氏历经百年,靠的是审时度势,而不是孤注一掷!你若执意如此,我便即刻修书,将此事告知父亲!”
说完,顿了顿,道:“当年崔文圣确是勾结高丽获罪,你莫要被仇恨蒙蔽双眼!”
崔文心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身后的圆凳:“你你胡说!兄长一生忠良,怎会做出这等事?分明是太子构陷!”
“够了!”崔盛玉从袖中掏出一卷泛黄的书信,狠狠甩在崔文心脚边,“这是密信,里面清清楚楚写着,崔文圣为了家族在朝堂的地位,私自与高丽暗通款曲!事发后,为了保全崔氏满门,他才选择自尽谢罪!”
崔文心颤抖着捡起书信,目光扫过熟悉的字迹,瞳孔剧烈收缩:“不可能不可能!你伪造的!你一定是为了阻止我报仇,故意”
崔盛玉:“我阻止你是为了保住崔氏!”
“你以为突厥人可信?他们不过是想借我们之手除去心腹大患,事成之后,必定翻脸无情!到那时,崔氏百年基业毁于一旦,九泉之下,我等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崔文心突然狂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绝望:“原来如此.原来兄长真的有罪”他猛地推开崔盛玉,眼神却愈发狠厉,“但太子利用此事打压崔氏,让兄长含冤而死,这笔血债必须要讨回来!”
崔盛玉冷声道:“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何时!”
“我若将此事告知父亲,定要将你幽禁起来!”
崔文心整理好凌乱的衣衫,一步步退向门口,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长公子尽管去说。但在那之前,我定会让太子付出代价。若我失败,自会以死谢罪,绝不会牵连崔氏半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