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胡地界,某片牧场,经过一个春天的生长恢复,草原已进入一年中最兴盛繁荣的季节,“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不再是乐府民歌中的景象,而是真实呈现于眼前。
碧色一片的草原上,成群的牛羊正悠闲吃草,不时甩动几下尾巴,驱赶那些烦人的蚊虫。
这个时节的草虽没有春天刚长出时那般水嫩,但长得更茂,更能填饱它们肚子,让它们长膘。
东胡的牧民骑马在四周巡视,警惕附近可能潜藏的豺狼虎豹,若无意外,这绝对是一幅人与自然、牲畜与自然和谐的图景。
可突然,许多本在吃草的牛羊抬头看向西边,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来了,注意到牲畜的动静,东胡牧民们神情一变,纷纷朝西方看去。
一名耳尖的东胡牧民听到从北边有异响传来,好像北边的地面在被什么震动,常年和马打交道的他哪不明白,这是有大队人马正在朝他们接近!
而在这个时间,会从西边过来他们东胡的人马,基本可断定是敌非友,紧急的东胡号角声迅速在草原传响。
听到号角声,远处一片庞大的毡房区中,东胡王匆忙走出他的毡房,看向西边,急声问道:“怎么回事?”
守在他毡房外的一名东胡士卒回道:“大王,我等也不知,号角声是突然传来的。”
正当东胡王还要说话,几名东胡头领赶来,其中一人道:“还能是怎么回事?肯定是匈奴人或秦人打来了!”
东胡王脸色一沉,对秦人会在这个时节出兵,他们提前得到了在匈奴的眼线通知,只是没想到秦人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连在匈奴的眼线都没能及时通知他们。
幸亏在眼线通知他们秦人将在这月出兵后,他们已提前将族中精锐集中到了这,否则真会被秦人打一个措手不及。
又一头领道:“大王,不管来的是秦人,还是匈奴人,其等必定来者不善,得尽快下令!”
东胡王也知道现在不是磨蹭犹豫的时候,“铿”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刀,朝西边举起:“东胡的儿郎们,秦人和匈奴人来了,他们要来取我们性命,抢我们牲畜,掠我们姐妹妻女,杀我们兄弟子孙,尔等可愿让他们杀、让他们抢?”
周围的东胡人齐声喊道:“不愿!不愿!不愿!”
东胡王高声道:“既然不愿,便随本王出战,让他们葬身在此!”
说罢,东胡王一刀劈向一旁的一根木桩,木桩被直接砍断。
东胡王迅速着甲拿兵,骑上他最爱的一匹战马,同一众东胡头领率领东胡的骑兵向西赶去。
一路行军,不断有哨骑和牧民过来向他报告消息,来的是秦人和匈奴人组成的联军。
听到秦人真的来了,东胡王和一众头领神情更加严肃,人的名树的影,秦人能灭南方六国,绝非易与之辈,他们畏惧的是秦人,可不是匈奴人。
匈奴人不过是群胆小懦弱之辈,曾经被他们勒索欺辱,也不敢反抗,要不是秦人,匈奴人还要被他们一直欺辱下去。
另一边,王贲坐在马背上,左手牵着缰绳御马,右手持一望远镜,看向前方,对跟在附近的头曼道:“来了!”
头曼手里也拿着副望远镜,望见东胡大军朝这边过来的场景,眼里不禁生出些担忧,这过来的东胡骑兵人数胜过他们,他们真的能战而胜之?
要是出了意外,恐怕他们今天都得交代在这!
但如今已上了大秦这艘船,又不能跳船,只能跟着船走,希望大秦这艘船够结实,能够保住他们。
在随秦军一同出兵后,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些车驾中所拉载的是什么东西,可惜很无奈,他们看了也不太明白。
那东西是一根大粗圆管,看其材质,似是以铜铸成,一端开口,一端则未,较于端末,开口处要细些,即一根一端细一端粗的粗铜管,其还装配了轮子,方便将其移动。
看其一端开口,此物的对敌之法,头曼等人猜测可能是从开口处发射什么东西,但能发射什么?
无非就箭矢、石块或铁球,可那威力能有多大?
随着两方朝彼此抵近,东胡王也看到远处的秦匈联合军,只见一支骑兵脱离大部队,当先朝他们冲来。
看这支骑兵所打旗号,不是匈奴人,而是秦军,东胡王立刻明白这支秦军骑兵是在向他们邀战,先于大部队开战前斗上一场:就问你东胡王有没有胆量也派出一支骑兵与我等战过一场?
东胡王和东胡一众头领快速在头脑中判断,这先战的一场如果能得胜,那会极大打击敌军士气,提振己方士气,可要是失败,则会变成打击己方士气,提振敌军士气,可谓一柄双刃剑。
秦人必是觉得有把握得胜,才敢派这队骑兵向他们邀战,然而若是如此,那他们最好不按秦人设好的道路走,不接这邀战。
但直言不接受秦人邀战,恐会让士卒认为他们是畏惧秦人才不接受邀战,从而影响士气,必须找一理由。
一东胡头领给出了理由:“大王,秦人狡诈,须多加提防,如今胜势在我等手中,万莫中了秦人奸计!”
东胡王立马顺着这名东胡头领给的台阶,点头道:“秦人定是见我等大军到来,知其等败局已定,才如此作为,未想被扎博首领一眼看破,秦人此计将不成矣!”
东胡王看向还在冲来的那队秦军骑兵,又道:“但一队秦军也敢邀战我等?谁愿与本王将其拿下?”
派出一队兵力差不多的骑兵和这队秦军正面硬碰硬,东胡王和一众头领不想干,万一未能胜过,影响太大,可以兵力优势将这队秦军骑兵吃下,拿个首胜,那还是可以的。
东胡王的意图也被其他头领给琢磨到了,立刻便有东胡头领请战,东胡王点了四人,让几人各令一支东胡骑兵向这队秦骑迎击。
率领这队秦骑的是王离,他所率领的骑兵人数只有三千,可东胡人却派了上万骑兵迎击他,这让王离有些郁闷:东胡人这么谨慎?
好在他得到的命令是:若东胡人接受邀战,那便先胜过一场,挫伤东胡士气,若东胡人不接受邀战,那便退回。
王离自信就算东胡人派出了上万骑,他也能带领这三千骑将东胡万骑杀败,可与东胡万骑交战,必会被其缠住,东胡要是再派更多骑兵过来,到时他和带领的三千骑必会陷入困境。
为大局考虑,王离果断下令:“东胡人皆是无胆之辈,不敢与我等堂堂正正一战,将士们,随本将回军!”
王离驭使战马转向,在东胡上万骑兵赶到前,先一步往秦匈联军大部队返回。
看到数千秦骑被他们逼退,东胡王指着王离逃回的方向,高声道:“看到没?秦人也是人,他们也会恐惧,也会害怕,并非不可战胜,随本王将这些秦人留在此处,让秦人永远畏惧害怕我等!”
随东胡王的话,东胡大军士气顿时提振了不少,原来秦人也会狼狈逃窜,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可怕。
也是,大家都是人,都一颗头两条腿,被箭射中会流血,被砍了头会死,有啥可害怕恐惧的?
在这一刻,东胡人完成了对秦人的祛魅,觉得他们有机会击败秦人,打赢这一场战争。
头曼等人见王离率军溜了一圈回来,倒未损伤多少士气,都看得出来,王离回军是因东胡不讲武德,不敢堂堂正正接战,反而以人数优势逼迫,如果是同等兵力,王离将军必定会击败东胡!
而且,王贲还老神神在在地坐在马背上,没有丝毫惊慌,一副尽在掌握的态度让头曼等人心安。
虽有王离出兵邀战这点小波折,但秦匈联合军并未停止行进,很快便和东胡军接近到一个在骑兵战场上的临界距离。
只要越过这个距离,双方都能对彼此发起有效冲锋,而另一方即使能逃脱,也会遭受一定损失。
东胡王和一众东胡头领看向秦匈联军,联军中的秦军和匈奴人很好辨认,秦军兵甲更加精良,且样式较为统一,匈奴人的兵甲则五花八门,有些匈奴骑士甚至没有甲胄。
让东胡王等人更感欣喜的是,这支联军中,秦军虽兵甲精良,但人数只有两万到三万之间,其余的皆是匈奴人。
匈奴人能成什么事?
不过是条曾被他们欺负,现在又冲秦人摇尾乞怜的懦犬罢了!
只要将秦军击败,匈奴人不足为虑。
东胡王也注意到联军中带着奇怪的东西,只是一时看不出这些粗大带两轮的铜管有何用,尽管有些在意,可联军已在眼前,容不得他们仔细去想。
达到临界距离后,秦匈联军依旧未停,继续朝东胡大军的方向前进,突破临界距离,只是速度慢了下来,不再是急行军,而是一步步稳步挺进。
东胡王和东胡一众头领看到秦匈联军继续行进,也明白过来,指挥联军将领在逼他们必须交战。
他们若不愿不交战,只能后退或分散避让,可联军行进的前方是他们的驻地,那里有他们的牲畜、有他们的族人。
不可能让联军突进到那,否则联军将驻地攻破,即使他们还活着,失去了牲畜和女人,东胡将元气大伤,不死也残。
但联军这么做也有一个极大的坏处: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能完成对联军的包围,他们有可能将这支秦匈联军所有人尽数吃掉。
一想到这个结果,东胡王和一众东胡头领眼中泛起莫名光彩,那可是全灭秦军啊,只要能成,整个草原都将传响他们东胡的威名:连秦军都灭在他们手中,谁敢不服,谁敢不臣?
这一把必须得干,东胡王看向随他过来的一众头领,都看出彼此的想法:将这支秦军消灭于此,振东胡之威!
随东胡王下令,东胡大军在各个头领带领下先避开与联军正面交战,插到联军后方及左右两侧,形成一个包围圈将联军围于其中。
但指挥联军的将领仿佛感受不到他们已陷入了危险的包围之中,依旧在向前挺进。
这正是王贲的策略:骑兵机动性太强,若让东胡骑兵动起来,那么多人满山遍野到处跑,反而会增加联军的作战难度,联军很难将其等击破,就算击败,也很难重创覆灭东胡,必须让东胡大军集中起来和他们正面交战。
现在,王贲摆出要进攻东胡人驻地的态势,只要东胡人不想驻地被破,其等族人、牲畜被掠,便会选择和联军交战,王贲又故意给机会让东胡人形成包围,觉得他们有获胜之机,进一步引诱东胡人。
王离方才领兵邀战,又被迫撤回,虽说那并非王贲的本意,但也起到了提振东胡士气的作用,让其等心生“秦军不过如此”的念头。
这是一件很冒风险的事,必须得确信己方能正面击败敌军,能打破敌军包围才可为,否则此策只会落得全军覆灭的结果。
王贲十分相信他和王翦训练了近一年的热武器部队,以火炮的威力定能给东胡人惊喜。
见联军速度再次放缓,却仍在继续行进,东胡王和一众东胡头领更确信联军的确是在逼他们交战。
当包围完成,属于东胡的号角声在这片原野上响起,那是开战进攻的信号,是东胡从千百年前传下的战争号角。
东胡驻地,听到这号角声,许多东胡人看向这方,目光跨越空间的阻隔,看到他们族中的战士在原野上朝敌军杀去。
留守驻地的除了少量骑兵,其余皆是东胡的老弱妇孺,他们如今所能做的,是在这等待战斗的结果,响起这号角声,应该能胜吧?
忽然,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如天雷接连炸响,许多东胡人被吓了一跳,牲畜更被惊得乱叫乱跳,一时间,驻地内牛叫马嘶。
但东胡人没空安抚狂乱的牲畜,抬头看向天空,明明是晴天,哪有打雷的迹象?
可是,没有打雷,那如天雷般的怪声又从何而来?
那怪声没停,依旧在不停传来,传来的方向正是西边,驻地内的东胡人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