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罪己诏

    奶奶的,不论在哪个时代,但凡扯上岛国,事情都会变得十分糟糕。

    李明的臭脸拉得越来越长,沉默地沿着堤坝走着。

    脚步踩在坚实的石子路上,发出哒哒的脚步声。

    哒哒哒——身后脚步声一片。

    “嗯?!”

    李明停下脚步,暴躁地向身后一瞪眼。

    羽林卫们同时停下脚步,不约而同地东张西望起来。

    带着一大帮子保镖巡视灾区,你们是生怕老百姓不恼火么……李明心里吐槽。

    不过面对这帮虎背熊腰的大小孩,他也生不起气,只是朝其中两人努了努下巴,就又自顾自地溜达走了。

    羽林卫跟从李明陛下久了,自然知道其中的意思。

    被陛下钦点的两人立刻卸下盔甲,便服跟上。

    其他人则远远地缀在后面,进入“免打扰模式”,远程为陛下提供护卫。

    李明可没少深入民间走访,所以大伙儿都驾轻就熟了。

    “呵,还算机灵。”李明的臭脸稍微香了一丢丢。

    他所一手打造的队伍,能力还是很强的。

    整起事件,如果说有什么能令李明感到欣慰的话。

    那就是滑州的官场。

    一众官员虽称不上有经天纬地之才,但干事都勤勤恳恳,称得上优秀了。

    而且他们还都通过了狄仁杰和来俊臣的“真心话大冒险”,官品是绝对没的说,绝对忠诚可靠。

    这也可以当成大明基层官吏的缩影了——

    国家处于创业上升期,连带着官员也怀抱着满腔热血,充满了理想和责任感。

    不像王朝的中后期,被各种欲望腐化堕落。

    而滑州的老百姓,同样也是大明百姓的缩影——

    吃苦耐劳,踏实肯干。

    在家乡遭遇了灭顶之灾以后,并没有怨天尤人、坐等救援。

    他们仍然能够被组织动员起来,迅速展开自救,疯狂地挖石填土,第一时间把黄河巨龙束缚在新的河堤之中。

    可以说,如果没有英雄的滑州官民,仅凭李明带来的这点人员物资,无异于杯水车薪,根本无力这么顺利整顿山河。

    下游的损失,肯定还会再扩大。

    天道不公,如此优秀的中原人民,本不该横遭此劫难……

    李明定住了脚步,环顾四周,不禁怅然。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下了大堤,来到了民居区——

    说是“民居”,其实也就是简陋的难民营,用来暂时安置灾民的。

    他们原本的民居,现在正在水里泡着呢。

    黄河夺取汴河水道,可不是一蹴而就的。

    别看这条巨兽现在老老实实地在河道里流淌,在刚决堤时,可是凶暴异常。

    将沿岸的城市村落席卷殆尽。

    奔腾的河水之于人类,就像满溢的水壶之于蚂蚁。

    在那个雨夜,无数人被倭人放出来的洪水所吞噬。

    而存活下来的灾民,则只能挤在这个栖身之所,怀着悲痛和懵懂,继续苟活着。

    难民营的生活条件,很难称得上理想。

    竹棚子横七竖八地搭着,顶上用茅草一铺,就是供人居住的地方。

    几十人挤在一张大通铺上睡觉,连下脚都没有地方。

    不但拥挤不堪,用水也是个问题。

    退去的洪水十分肮脏,不能直接饮用,而干净的井水远在数里之外,要取用还得排队。

    所幸现在还是夏天,夜晚的气温还算温暖。

    否则,就这简陋无比的茅草屋,晚上是要冻死人的。

    李明刚放松一些的脸色,又慢慢拉了下来,逮住一个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小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喷:

    “你们这是怎么在管的?这是人住的地方?!”

    那蝇头小吏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难民营门口的石头上,呼呼大睡着,被猛然惊醒。

    “发大水了?快跑啊……啊?嘶溜。”

    那货先是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然后才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定睛一瞧。

    只见一个臭着脸的小破孩,正神气活现地站在自己面前。

    奶奶的,老子还以为大河又溃堤了呢!熬夜干活刚眯会儿眼,被这婢养的小儿吵醒……

    小吏心中满满的起床气,正欲口吐芬芳。

    然后,余光就瞄见了几位五大三粗、一脸和蔼可亲的大汉。

    口吐不凡的小郎君、突然出现在灾区、身旁有大内高手贴身护卫……

    电光火石之间,小吏意识到了什么,登时说都不会话了:

    “陛陛陛……”

    李明无奈地看着这个可怜虫,发现了他脸上刻着的浓厚倦意,脸色柔和了几分,问:

    “此处住所甚是简朴,是有什么困难吗?”

    “陛陛陛……”小吏惶恐地回答。

    李明:“……”

    对这位小小的体制内,神皇大帝给予了充分的耐心。

    终于从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听清楚了大概。

    大意是,他也想让灾民们住得好一点,可是条件不允许啊!

    尽管大明是基建狂魔,可是灾区的物质条件实在有限。

    粮食宝贵,建材宝贵,连健全的劳动力也十分宝贵。

    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必须精打细算,把资源花在刀刃上——

    在优先保证粮食和水供应的前提下,搜寻生者、收殓掩埋死者,还要巩固堤防……

    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而人手太少,时间又很紧迫,任何一项工作耽搁了,都会酿成严重的次生灾害。

    所以,修缮住房就被排在了最后,先保证大伙儿能有个地方睡觉,又不是不能住。

    李明听完沉默了,放眼望去。

    只见还滞留在营地里的,多是些老弱病残幼。

    青壮年的劳力,不论男女,此时都不在“家”。

    想必是在大堤上劳动着。

    “我会安排的。”

    李明低声道。

    “陛陛陛……”小吏激动地回答。

    离开压抑的“居民区”,李明闷闷不乐地继续前行着。

    在大河两岸,时不时能见到失去亲人的布衣,跪在浑黄的河水边上,痛哭流涕以泪洗面。

    “娘唉!额滴亲娘唉!……”

    恸哭声不绝于耳,不知是为了表达内心的悲痛,还是他们的亲爹娘真的被河水冲走了。

    正因为黄河把华夏人民打得哭爹喊娘,所以才称为“母亲河”么……李明自我排解地吐槽着。

    黄河如果真是一位女人,那也是一位公平的母亲——

    平等地肘击每一个不好好修水利的王朝。

    开玩笑的,就算大明好好修水利,都修得被计相房遗则形容为“劳民伤财”了,黄河母亲也照样肘击。

    也正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肘击之中,锤炼出了华夏民族的民族魂。

    “这句话说得轻巧漂亮。

    “但是,如果真的参与到其中的历史进程,可比历史书里写的要沉重多了……”

    李明喃喃着,望向不远处的河堤。

    男男女女们正在辛勤加固河道,在督工的指导下,开挖排水渠,将积水排空。

    老人小孩也没闲着。在远处的田野里辛勤地弯腰劳作着,试图在秋天之前,种一些耐涝耐盐碱的菜蔬出来。

    天上虽然挂着厚厚的乌云,但是毕竟是夏天的正午时分,只要雨一停,天气其实是十分闷热的。

    但是这里的人们一刻也不停歇,埋头苦干着。

    逝者已矣,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离开这个世界,或许是贼老天最后的一点仁慈吧。

    但是生者必须背负着这一切,继续前行。

    日子总得过下去。

    “陛下?!”

    有人十分眼尖,大老远就认出了李明,不由得大喊一声。

    毕竟李明很有标识度,一个小孩如果浑身散发着慈祥的光辉,那多半就是咱们的神皇陛下了。

    “草民拜见陛下!”

    大家伙嘴上叫得恭敬,可是实际行动可一点也不畏手畏脚。

    呼啦啦全拥了上来,把李明身周围得水泄不通,两位便衣的大内高手根本无从招架。

    如果有谁在这时候起了贼心,那么李明多半是难逃一劫的。

    不过,滑州的百姓又哪里会害自己敬爱的陛下呢?

    严格意义上来说,滑州并不属于大明的“原始股东”,而是在战争进程中,在明、唐两边反复横跳的骑墙派。

    是李明的实际表现,征服了他们。

    在遭灾的第一时间,这位庞大帝国的九五之尊就不远千里地来到此地,不惜千金之躯,在堤坝上就这么住下了。

    不仅姿态做足,这位陛下还展现了超强的能力。

    在他的统一调度下,灾区迅速恢复秩序,及时挽救了不知多少生命。

    有这样一位天子,滑州百姓们觉得,是他们三生有幸啊。

    “陛下万福!陛下万福!”

    热情的中原百姓,对李明的拥戴一点也不比辽东的原始股东们差。

    “啊,好啊……”

    李明应和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多么好的百姓啊,他们本不该迎来这般命运。

    谁应该为此负责?

    这是谁的错?

    首先排除倭人。

    对于岛民,李明本就不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

    他们做出再卑鄙下作的事,也不该感到生气,因为坏人的任务,就是干坏事。

    这同样不是马周、张谦等一票滑州官员的责任。

    祸事虽然出在他们的辖区,但锅不在他们。

    这些基层官吏,已经做得很称职了。

    虽然民夫队伍里混入了细作是他们的问题。

    可是,考虑到当时的实情,这也是在所难免的。

    动动嘴皮子很简单,可是真要落到实处,有多难只有自己知道。

    这份责任归来归去,还是得归到李明自己的头上。

    “怪我,都怪我……”

    面对热情的灾民,李明面有愧色,喃喃道:

    “是我的错误,没有及时刨除‘根因’,以至于此……”

    怪我,都怪我不够穷兵黩武。

    没有第一时间渡海,把倭人的根给刨了!

    …………

    唐州。

    国务衙门里,人声嘈杂,沸反盈天。

    不仅是国务衙门,三省六部各个衙门,大家都忙到飞起。

    黄河改道,国家都乱成球了。

    必须依靠这些官僚机构,将乱成一团球的各项事务再一一重新理顺,分发给各地执行。

    这才让这个新生的国家没有散架。

    不仅没有散架,广袤的华夏大地上甚至没有一起民变。

    全国上下都拧成了一股绳,全力对抗着灾魔。

    经历如此浩劫,一个国家还能这么团结,这是前所未有的。

    一方面,这当然得益于神皇大帝的英明领导。

    尤其是“生产大队”制度,使农民之间、大队与大队之间可以互助,互相扶持着挺过难关。

    公社制度的优越性,在大灾大难之中得以完全体现。

    当然,另一方面也离不开诸位大臣的努力。

    其中最努力的那位,并不在衙门里坐着。

    …………

    “什么?你说陛下要下罪己诏?!”

    房玄龄从病榻中惊坐起。

    他的好大儿,房遗则,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是的,父亲。”

    “唉!陛下真是……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怎么还要再添乱?!”房玄龄真的很苦恼,表情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去单位上班,但是依然逃不过居家办公的命运。

    监国长孙无忌可没有放过他,把“权力”——换一个更贴合实际的词,工作——源源不断地往相府里塞。

    明明都在家养病了,怎么还越休息越累了呢?

    不过,好在房遗则严格遵守明哥在临走前的嘱咐,每天定时定点给老爹捎上大明特色宫廷菜——

    不加油水的肉蛋奶,菜蔬米面,以及,一成不变的鸡胸肉。

    你还真别说,这么被迫“服用”一段时间下来,房玄龄的体力和气色果然好多了。

    现在他还躺在卧榻上,纯粹是因为昨晚上熬夜办公了,中午趁机小憩一下。

    然后,就从儿子嘴里听见了这么炸裂的信息。

    “把天灾归到自己头上,会让天下人以为大明失去了天命,以为天子不修德政,这些陛下难道不知道?

    “现在全国难得团结一致,没有发生什么动乱。

    “难道陛下是觉得太平静了,生怕搞不出什么事端吗?!”

    房玄龄连续发出一串吐槽。

    他才不管陛下这那的。

    学生犯错,作为老师就应该纠正。

    房遗则看了大谏臣父亲一眼,将手里的文书递了过去。

    “这是罪己诏的草案,您先过目?”

    “这是生怕局势还不够乱……”房玄龄嘟哝着,不情不愿地接过。

    只是扫了一眼,他的眼神忽然一亮,不由自主地感叹一声:

    “哦???”(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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