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来啦!乡亲们大家快跑啊!”
“孩子!可我的孩子……呃啊!”
“畜生我和你们拼了!”
噗呲。
惨叫声,奔走声,锐器撕裂肉体声。
大约一个时辰后,一切归于寂静。
空荡的海岸边,只余呼啸的北风。
朝鲜半岛南端,百济国,顺天府郊外。
倭人的军队在死寂的村庄里扫荡着,搜寻一切可资利用的物品。
村民的尸体被倭兵从村舍里拖出来,就像木头一样,随意地堆放在村口的空地上,堆成了一座小丘。
尸体的脸上,还挂着或恐惧、或憎恨的神情。
经过一个上午的搜索之后,太阳升到了一天的最高点,气温开始热起来了。
尸体堆蚊蝇飞舞,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
倭兵拖着染血的竹枪,沮丧地走出了村舍,垂头丧气地向这支小队的军官报告:
“将军,没有找到什么东西。吃的,用的,宝贝,都没有……”
军官骑在一匹比狗大不了多少的倭马上,加上本人也是五短身材,看起来颇为滑稽。
不过他身形虽“倭”,名头却不小。
他曾参加了今年皇子轻诛杀苏我氏上位的“乙巳政变”,被正儿八经地封为了将军。
西征大将军闻言勃然大怒:
“蠢货!连搜刮几个农民这种小事都做不好,怎么报答天皇陛下的恩情!”
说完,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把那瘦得和竹竿似的士兵扇得一个趔趄,眼冒金星。
抽完耳光,军官还不解气,补了一口唾沫。
“笨蛋!如果找不到一粒粮食,今天你们就别吃饭了!”
一通恐吓,把倭兵又赶回了空荡荡的村子,继续掘地三尺地寻找起来。
“韩人,狡猾狡猾滴。”
倭军军官朝着那对村民尸体龇牙。
有二极管倭酋珠玉在前,上梁不正下梁歪,整支倭军的性格都在“温良”和“暴躁”两个极端左右横跳。
而目前的这支倭军,显然就打在“暴躁”这个档位上。
因为战争的进展,和他们的预想有些小出入。
在藤原氏率特攻猛士潜入大陆,扒开黄河大堤,在中原造成史无前例的洪灾以后。
倭王“轻”便根据既定计划,派出手上能撒出去的全部战船和军队,向新罗百济进发。
彼时已入秋,天时地利,鲸海(今称“日本海”)平静无波。
倭军渡过茫茫大海,顺利登陆半岛,一通大展拳脚。
然后不能说一无斩获吧,也可以说是屁用没有了。
半岛人民在被倭人海寇霍霍的这几年里,早就锻炼出了抗性——
那就是“坚壁清野”四个字。
众所周知,倭国是个穷逼帝国主义。
他们渡海而来,打着什么“膺惩骄韩”、“倭韩一体”、“开化西夷”之类堂而皇之的旗号,都只是说说而已。
他们大老远跑过来,只为一件事:
抢!
而要对付这伙强盗,新罗百济的两韩人民也摸索出了行之有效的对策——
躲!
倭人能跨海把人送来,那能跨海运输补给吗?
不能吧?
那咱人一躲、粮食一藏,不就能饿死他们了吗?
在这种战术下,倭军的进攻果然大大受挫。
后勤是基本没有的,只能“因粮于敌”的。
敌没有粮,那就只能饿肚子。
肚子饿久了,人也逐渐变态起来。
让倭人本就捉急的军纪更加雪上加霜。
烧杀抢掠、不留活口只是基础入门。
真把他们饿极了,他们也是能“因粮于敌”的,字面意思。
倭军指挥官看着堆积在村门口的尸体堆,喉咙动了动。
粮食?这不都是粮食?
“将军!”
士兵兴高采烈地回报,把他的视线从尸山血海吸引了过来。
手下并没有带来吃的或别的什么资源,而是两个本地村民,活着的。
一个孕妇,一个小孩。
女人满脸生无可恋,人都麻了。小孩则在那儿呜呜地哭,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懵懂无知。
倭酋眼角一抽,朝不长眼的手下瞪了一眼。
敢情是请我吃刺身?
小兵浑身一哆嗦,不敢卖关子,赶紧汇报:
“将军!这个村子不是没有粮食和财宝,但都被狡猾的村民藏起来了!
“抓住了这两人,他们可以给我们指路!”
哦?
带路党,这个可以有。
倭军的首领从马上探下脑袋来,用洋泾浜官话,问那孕妇:
“你滴,咪西咪西,哪里滴有?”
孕妇不说心领神会吧,也可以说一窍不通了,傻傻地看着对方。
首领显然没有什么耐心,朝一旁的小兵做了个手势。
“是!”
面对上级一脸谦卑的士兵,面对手无寸铁的百姓时顿时凶相毕露,操起竹枪,便向孕妇的肚子捅去。
穷逼帝国主义没什么正经的武器装备,甚至拿不出多少件铁器,普通士兵只能拿削尖的竹子当烧火棍使。
这种东西又钝又脆,在战场上就是个唬人的样子货,完全破不了甲。
但正因如此,直接捅在人体上,这种比钝刀子割肉更延宕的死法,只会给受害者带来更大的痛苦。
孕妇的面容立刻扭曲起来,挣扎着倒在血泊之中。直到肚子里的东西被外力生生硬挤出来时,她还没有完全咽气,眼睛睁得大大的。
将军哈哈笑了,对那小孩露出核蔼的笑容。
“带路?”
小孩儿都吓傻了,木讷地点点头。
在小小带路党的带领下,倭人在一处山洞深处,寻见了村民隐藏的地窖。
里面除了成堆的大米和谷物,甚至还有数量不少的肉干、鱼干。
甚至还有几件金银首饰。
在给大明当狗这件事上,百济人是认真的,全民养鸡,硬是撑起了大明禽肉市场的半边天。
而大明也投桃报李,把家犬养得肥肥壮壮。
“有吃的,有吃的!”
倭军士兵发出阵阵欢呼。
“闭嘴!”
首领厉声喝道。
大家立刻安静了。
因为他们的将军,脸色很不好。
没找到粮食时生气,找到粮食后也生气,将军的空气真难读啊……
“韩人,历代都是我们大和国的奴隶,居然能吃到银舍利!”
倭军的首领气得浑身发抖
一个平平无奇的村庄,居然能吃到大米!
他这个号称“将军”的贵族,也只能一天两顿喝稀的!
僭越!这是无耻的僭越!
这怎能不让他嫉妒到扭曲!
他手起刀落,将小带路党的脑袋斩了下来。
孩子直到死,都是一脸的茫然。
“呀!”
洞窟的一块石头后面,传来另一个孩子的惊呼。
那个声音戛然而止,好像旁边还有人,将她的嘴捂住了。
“哦?”
倭人嘴角一勾:
“看来,山洞里还存着这个村庄别的一些宝贝啊。
“就是他们的孩子。”
士兵摩拳擦掌:
“要把他们都揪出来吗?”
“不必。”首领摇了摇手,嘴角的笑容愈发施虐。
“既然他们这么喜欢待在地洞里。
“就让他们永世待在里面吧!”
…………
倭军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留下熊熊燃烧的村舍,露天的尸堆,以及一个被巨石封死的山洞。
洞口隐约还能听见孩童的啼哭声。
觉得眼熟?这样的场景在二韩沿岸到处都在发生。
村庄被屠,城镇被焚毁。
十室九空,白骨露于野。
百济王都,泗沘城。
王宫内,国王扶余义慈苦恼地扶着额头。
手里是一封信。
倭酋“孝德天皇”送来的亲笔信。
“咱家天皇陛下屈尊给你的信,奉劝你们韩人识相一点。
“我们大和勇士的英武之姿,相信已经让你们开眼了吧?
“这位西夷酋长,你也不希望你的王城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送信使者的态度极其嚣张,比传说中的“汉使”有过之而无不及,弄得义慈王怒火攻心。
要不是内臣佐平拦住,他几乎把对方给砍了。
“可恶,那厮太嚣张了!”
义慈王余怒未消。
汉使有强大的国力做支持,有嚣张的资本。
可倭国有什么?
擅长偷鸡的阴谋诡计吗?
“四十余村庄被毁,比谷城、望海城被焚,人民被屠戮过万……”
百济是小国,这些损失绝对称得上伤筋动骨。
扶余义慈的心都在滴血,将倭人的来信拧成了一团。
又重新铺开,忍着耐心,一字一句地看下去。
“日出之国天子向韩人之首致意,恭问安好。
“和、韩二族本是同根。朕的先祖便是从韩人旧土出海,横跨鲸海,来到日之本国。
“而今两国的所有隔阂,都是因为明国从中作梗所致。
“现如今,明皇不修德,以致上天问罪,天降奇涝膺惩华民。
“这正是天赐良机。
“弟应抛弃过去的藩篱,和韩一体,和韩共荣。”
不得不承认,孝德天皇的汉学水平是相当在线的。
不但遣词造句相当体面,谦逊之中暗含自大,让人想打又找不准点,只能看着空生气。
而且一手汉字也写得相当漂亮。
只是书信写得漂亮,事情却做得极其下作。
“屠我百姓,毁我城邦……
“恶心啊,恶心!”
扶余义慈双手捏着信的两端,一发力,便要将这封包藏祸心的来信给撕碎。
可他顿了一顿,终究还是把手放下了。
惹不起,惹不起……
“陛下。”
百济国的宰相,内臣佐平扶余比流轻声入内,禀告道:
“新罗女王的车驾进入王都了。”
…………
新罗真德女王,新罗国的统治者。
作为二韩中的另一韩,新罗和百济秉持着“吴越同舟”(字面意思)的精神,相爱相杀多年。
作为大唐曾经的部属,新罗刚被大明天兵带着百济人胖揍过一顿。
不过,那都是过去时了。
女王如今已经是大明的形状了,和西边的韩人同胞一起,感受着来自平壤城的温暖——
唐州离他们两国还是太远了。
不过光是平壤的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些许资源,就能让两个小国吃得五饱六饱的。
在日益富足的生活之中,新罗和百济两国的关系也迅速平和了下来。
大家都是大明的翅膀,也就没必要区分彼此了。
而真德女王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出访泗沘城,自然不是来交流当狗……不是,做大明藩属的经验的。
而是来和百济同行探讨倭患的。
因为新罗在东边,离倭岛更近一些,所以倭人在那边肆虐得更为猖狂。
“女王殿下。”
扶余义慈对过去的老对头、今天的同路人报以体面的礼数。
女王则没有这个功夫和他打官腔,单刀直入地问道:
“贵国向大明求助了吗?”
她被倭患烦扰得快抓狂了,新罗四处都是战火,这日子眼见得是没发过了。
义慈王叹一口气,神情失落:
“那是自然,寡人求援数次,可大国却只是回复:
“坚定守住,就有办法。”
当属国,韩人果然有心得,出什么事情一定及时向上汇报。
“可大明天兵迟迟不来,如之奈何?”
真德女王直视扶余义慈的双眼。
扶余义慈下意识地躲开了视线。
对方的话外音并不难猜——
倭国又打不过,宗主国也不来救。
要不,投了?
真不想投降啊……
这和气节、和什么忠心无关。
单纯是因为,跟着大明有肉吃。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两国已经完全嵌套进了大明的经济生态之中。
失去了独立性,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烦恼。
现在,让他们放弃这个金主,跟着倭人混……
倭人那德行,他们已经领教得够够的了。
扶余义慈斟酌片刻,看向一旁的宰相。
扶余比流微微摇头。
义慈王便叹息道:
“天朝遭遇天灾,自身也很困难,并非见死不救。
“我等沐浴皇恩,岂可背信弃义?”
“可是,天朝迟迟没有回应。再这样下去,我国就要被倭人夷为平地了!”真德女王十分焦虑。
“再坚持一会儿。只要时机成熟,天朝会发动雷霆一击的。”
“可时机什么时候成熟?”
“……再等等吧。”
两个藩属的命运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自然也谈不出个所以然。
新罗女王闷闷不乐地回去了。
“唉……”
客人走后,百济王彻底泄了气。
他迷惘地询问自己的宰相。
“叔父,你说……大明会不会顾不上我们了?
“听说大陆水灾挺严重的,已经到了几乎亡国的程度……”
虽然大明平壤与新罗、百济的朝贡贸易一直没有中断。
但是,双方的交往也仅限于贸易了。
对于藩属国的求援,宗主一概已读不回。
“他们现在在干些什么呢?准备出兵襄助,还是陷在天灾的泥潭里不能自拔呢?”
扶余义慈苦恼地以掌洗面。
扶余比流望向西方大海,那是大明的方向,嘴里轻声喃喃:
“快了,快了。”
…………
与此同时。
京城,唐州。
大明的社稷宗庙,门户大开。
黎民百姓,不论身份,都可入内。
这里正在进行本朝立国以来,最大的祭祀活动。
哀悼在洪灾中死难的同胞。
换句话说,哀悼死于倭人之手的同胞。
万人缟素。
不但京城万人空巷,全国各地的同胞也都不远千里,云集于此。
“尚飨!……”
老实说,主祭人在台上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大家听不清,也不在乎。
然而,随着祭祀活动的逐渐深入。
随着洪水的原委被逐一讲述。
随着灾区惨象的鲜明记忆被一再唤醒。
在每个人的心中,一个字慢慢清晰起来,逐渐占据了脑海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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