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有些人来说回家是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在自己妈不认识自己的情况下。
一行人刚一落地,头一次来这边的狄卓玛拉还没来得及感慨这里的景色,就见一阵香风袭来,紧接著又是一嗓子先声夺人。
“宝贝!我想死你了。”
李玥綺那穿著霜色裙子的亲妈,秦如月女士,以一种很不符合身份的步伐冲了过来。
在喊了一声后,她便抿起唇角,眉眼间秋波流转,一副亲妈看到游子归的表情。
那脸拍下来,丟到课本上,直接可以当填空题用,正確答案就是我的母亲。
只是面无表情的李玥綺对此却有不同的看法,她觉得正確答案改成,智障也有春天更合適一点。
就如她所想的一样,秦如月女士没有一丝停顿向她身后衝去,然后一把抱起陈沁,用脸狠狠rua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跑。
看著扛著別人家孩子就跑的亲妈,李玥綺嘆了口气,只觉这个家是真的完蛋了。
不回家的爸,不认人的妈,好赌的弟弟,心好累的她。
不过很快,李玥綺又打起了精神,毕竟生活总得向前看。
大不了以后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各论各的。
跟別人讲这是她妈,见面了就叫月姐。
“不用管那个女人,跟我来就好,这里我很熟。”
整理好情绪,李玥綺转头对狄卓玛拉说道。
牢狄只是应了一声,眼睛却仍然一眨不眨地盯著药王谷山门前的景致看个不停。
对没怎么出过门的他来说,这地方有些过於新奇,和哪哪都是金黄色的老家相比,这里的绿色绿得人极其舒適,与山海,与福城外的那片草原相比,都不一样。
怎么看都看不够。
李玥綺大概是因为看习惯了的缘故,她倒没什么感觉。
没有打扰发呆的牢狄,她招手唤回爬到树上盪著玩的灵蛇青河。
隨后手指一点,一枚翠玉色的灵珠便被青河吐了出来。
灵珠中雾气氤氳,一座微缩的药王谷隱於雾靄之中。
这微缩的谷中还可看到小人走动,人来人往,只是却如管中窥豹,来去匆匆。
隨著李玥綺灵气的注入,灵珠中云开雾散,那座虚幻的药王谷也被立刻放大,转瞬间定位到了一处子谷的位置。
“开。”
李玥綺轻喝一声,灵珠被她拋到空中,以灵珠为中心,一道漩涡出现,將她和狄卓玛拉吸入其中。
眨眼间,灵珠突兀的出现在现实中那座子谷之中,紧接著如同影像倒放,漩涡再现,李玥綺和狄卓玛又被从灵珠中吐了出来。
狄卓玛拉,“这……这是什么?”
李玥綺突然的施法嚇了她一跳。
李玥綺,“烙印在这翡翠灵珠上的两个小法术而已。活点地图和幻影移形诀。”
她將灵珠拋到牢狄手中后接著说道,“当年我爹就是靠这东西偷来这边和我妈约会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无影斗篷,可隱身潜行,虽没张泽的紧身衣效果好,但也不差。”
“用这个东西干嘛?”狄卓玛拉不解。
李玥綺,“宗门內飞行需要充年卡,我最近没钱。”
狄卓玛拉,“……”
“哎呀,好了好了,不要问了,我们走,母亲树就在山谷里面。”
收回灵珠,李玥綺率先一步走入山谷之中。
只是二人正向山谷深处走著,还没走出多远,就忽有数道光幕从天而降,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光幕闭合,周遭空间皆被封禁,如被封印在了一个小盒之中。
紧接著一个大手从天而降將她二人连著星光小盒拾了起来。
看著陆瑜舟陆宗主那大大的脸,李玥綺这才反应了过来,不是那手变大,而是自己缩小了。
在看清逮住的人是谁后,陆宗主也愣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解开了法术,將二人放了出来。
“你们怎么来了?”
也不知张泽那边是怎么通知的,很显然陆宗主还不知道种树的事。
在將情况大概说明后,陆瑜舟却是微微皱眉。
“这……也是巧了,这事现在有点麻烦……唉,你们先跟我来吧。”
说著,陆宗主一步迈出,带著二人穿过了她布设的重重法阵,来到了山谷深处的草庐附近。
李玥綺只一抬眼,就看到了母亲树和乡。
它们此时都显现了真身,一龙一蛇,两头苍翠的巨兽盘旋交织,紧闭双眼,飘在草庐的上空。
盛著生蛊的药王鼎飘在乡和母亲树之间,而在二者的神通之下,点点流光坠入下方的草屋之中。
“这是在干嘛?”
陆瑜舟嘆了口气,“抢救秦朗啊。”
在圣土一行后,张泽没事,反倒是他们几个老登伤得不轻。
逐洛半天老命去了一半,卫庄断了条手臂,陆瑜舟险些跌落境界,秦朗则至今还没有醒来。
说来也是造化弄人,几人之中秦朗最为耐活,但也因此他伤的最重。
为护张泽等人,在第一次与萧景交手时,他承受了大部分伤害。
在圣土之事了却后,他便立刻被送回了药王谷,並以秘法吊住了性命,在母亲树和乡的帮助下,虽然身体已经痊癒大半,但却不知为何怎么都无法醒来。
乡和母亲树这段时间,便一直保持著这种状態,无法离开。
对此,大家都没什么办法。
陈千户虽可祛除秦朗身上地海之力的影响,但却也不知如何让他醒来。
翻遍剑宗典籍,最多也只能找到切除脑干的教程。
请那些魂修形態的药王谷前辈们来看,同样无能为力。
秦朗是世上最好的医生,此时却无法自医。
“这件事还请保密,小雪等人並不知晓此事。”
说完后,陆瑜舟补充道。
“……但你们別急,我会儘量想办法。”
李玥綺听完也是难顶,只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总不能真的同意捐献,立刻拔管吧。
哪怕是打著拯救世界的名义。
“算了。”李玥綺摇了摇头,“种树之事,用小沁的法子一样可行,秦谷主这边就让他好好修养。”
只是,正待李玥綺准备离开时,却听狄卓玛拉忽然开口道。
“我……我不知道,但你们信我的话,可以让我试试……”
“你?”
本已经向草庐走去的陆瑜舟停下脚步,转头愕然道。
並非是不相信狄卓玛拉这个人,而是不觉得她会有什么办法。
境界的鸿沟在这摆著,虽然比喻有些不合適,但也確实没有草履虫给人做开颅手术的道理。
狄卓玛拉赶紧摆手道,“也不是我啦,其实是婆婆,婆婆她早就算过”
停顿片刻,她把脸一拉,眼睛微眯,缕出两道法令纹,如同丐版的请神上身一般,狄卓玛拉学著安雅婆婆的语气原话复述道。
“秦朗这廝偷鸡摸狗,又极自负,早晚臭在外头,此物你权且拿著,哪天他要死不死,你就把这东西送去,救他狗命,让他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说完,狄卓玛拉揉了揉脸,表示事情就是这样。
“那请隨我来吧。”陆瑜舟做了个请的手势。
进入草庐之中,李玥琦和狄卓玛拉看到了秦朗。
他仰臥在床上,头上悬空半米,一点绿光流转,分化出无数流光碎屑,这些碎屑如雪般缓缓飘落,浸润入他的五臟六腑。
李玥琦初看,並未感到任何死意,整个房间包括秦朗本人在內,都是生机勃勃,万物竞发,多待一会头顶长草。
可再一细品,却发现这些生机都是无根之水,存不住,留不得,山谷上空法阵一停,一切都將化为乌有。
狄卓玛拉也发现了这点,她看向陆瑜舟,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陆瑜舟点了点头,表示你想怎么做,直接去做就是。
深吸一口气,狄卓玛拉单手抚胸,手按的位置金光流转,一面古镜被她取了出来。
这古镜形制虽古,但外观是確实崭新如同上周出土。
而镜中也不可照人,无论谁看,所映出的都是一棵荒原上的西洲圣树。
只是这棵圣树却並非实体,而是半透明状,如同金色灵气凝聚而成。
古镜脱手,飘到秦朗的床边。
然后
然后秦先生便垂死病中惊坐起,从躺板板模式原地回弹,回弹成了盘膝打坐模式,直勾勾的面对著古镜中的圣树,闭目盘膝。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速度快的,陆瑜舟也没反应过来。
“这就活了?”她惊讶道。
“应该还没有秦谷主坐起来,可能只是条件反射.”狄卓玛拉也不確定。
大概是看到秦先生康復的希望,护士保安兼副主治医师的陆瑜舟手欠了起来。
她上前轻碰古镜,让古镜换了个方向,果不其然,隨著古镜和镜中圣树转向,秦朗也和个陀螺一样,转了半圈。
『理论上来讲,只要这古镜转的飞起,那秦朗是不是也能转得飞起,就和屁股上长钉子一样.』
看著隨镜而动的秦朗,陆瑜舟没由来的想到。
不过她很快就放弃了这个邪门的想法,陆瑜舟轻咳一声,假装无事发生,好像刚刚摆弄镜子的人不是自己。
“这镜中古树是为何物?”她隨口问道。
“这是圣树的过去身,与未来意。”狄卓玛拉解释道。
她话音刚落,一抹金色的意念离镜而出,向空中飞去,最后融入那枚浸润在药王鼎內的生蛊之中。
在融合之后,虚幻的根须蔓延,向下延伸,没入秦朗的灵台。
房间中那无根的生气也有了支点,开始向秦朗体內匯聚。
虽然没有立刻醒来,但康復只是时间问题,且之后的疗程也不再需要乡和母亲树全程陪同,只靠药王鼎和生蛊便可。
但就在眾人以为无事时,草庐外却是噗通两声,重物坠地,山摇地动。
李玥琦赶忙跑了出去,发现是乡和母亲树从天上掉了下来。
山谷的左边掛一个,山谷的右边掛一个,看起来和一副对联一样。
累歇菜了属於是。
好在,这二位只是消耗过度,並无大碍,多喝热水就能脉动回来。
趁著这二位休息的功夫,李玥琦与他们说明了如今的情况,並將小雪凝练出的那枚记忆种子交给了母亲树。
本来还以为要废上一番说辞,没曾想,母亲树想也没有想便同意了李玥琦的计划。
“根须嫁接而已,这点小事没什么难的。”母亲树说道。
李玥琦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嘴。
虽然这想法是她提的,但现在想想也实在是有些诡异,到时候连在一起,那她该算是圣树,还是母亲树?
只能说植物的脑迴路確实是清奇,难以用常理度之。
这边计划敲定后,张泽那边也沟通妥当。
他们打算边种树边实验,先將中洲和西洲的两棵圣树连在一起,连成一条直线。
確定此法无误后,再和摊煎饼果子一样,以中州的中心,这条线为起点开始转圈,覆盖整个四洲。
初冬,雪落青荆,种树计划执行中。
剑宗第七剑阁新入门的小师弟楚阳,迎著风雪,跟在师兄身后,御空飞行。
虽然已经入门半月有余,但他还是觉得这世道有些奇妙。
仿佛眨眼之间,一切都变了个模样。
他记得,在自己小的时候,老家的村中来了一位出身山野的老修士。
他只用一手符籙引水之法,便使得乡民惊为天人,跪地不起。
之后这位老修士不知为何留在了村中,常住了下来,还收了楚阳为徒,给他讲了许多有关修仙的故事。
讲那名门大宗规矩森严,讲那修仙之路不易,机缘难得。
直到寿元將近,楚阳的师父都在喃喃自语,说著修行的苦涩,並嘱咐小徒弟务必將他葬在楚阳家的那口枯井之中。
在安葬了师父后,楚阳便离开了荒村,踏上了属於自己的修行路。
刚出门时还好,世界確实是师父口中的那般模样,但没曾想刚过了十里坡,他就觉得哪哪都不对。
说好的仙法难寻,但街边卖豆浆的大爷都在跟你侃著大山,说自己倒豆浆这招名叫,巫山垂云落碧渊,是在册的仙法,城中书局五元一本,自己已经练到了化境。
那边瘸腿老登,开著个名叫吉普车的玩意儿,追著自己的徒弟,说是在训练徒弟的无敌飞踢和铜头铁骨。
神仙不隱,高手遍地,机缘五元一本,十元三本。
此番场景,立刻让初出茅庐的楚阳有些手足无措。
这和师父说好的根本不一样,他怀疑这是某个无敌大能编制的幻象,自己说不定已经误入了万魂幡中。
只是正待他要逃跑时,楚阳就被人拉住,一位眯著眼的师兄笑眯眯地看著他,对楚阳说道。
“你听说过剑宗吗?
“你想学剑法吗?
“少年你想拯救世界吗?
“想的话,就跟哥走吧,哥看你骨骼惊奇,简直就是天生的剑修苗子。
“咱咱剑宗名门大派,我们系就缺你这样的人才。
“我们剑宗土木系天下无敌,谁来了都说好。”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第五刚强,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带你去城东小溪口办事处报名。”
楚阳被说得晕晕乎乎,他心说土系和木系剑法双修,好像也挺不错的。
也就这样,楚阳稀里糊涂的被这个名字古怪的师兄拉上了贼船。
“想什么呢,弟弟。”第五刚强师兄的声音在楚阳耳边响起。
“没什么,我在想我小时候的事。”楚阳隨口应付说道。
这位第五刚强师兄闻言也没在意,他拍了拍楚阳的肩膀道,“要想,等晚上去洗脚时再想,现在先干活。”
说著,他大手一挥,把一块牌子插在脚下那座山野荒村的村口。
牌子上上书:
【剑宗土木系在此施工,閒人勿进】
隨后,第五刚强便拔出自己铲子一样的剑,向下斩去。
楚阳本抱著装有名为小小圣树的盒子在一旁发呆,等待著师兄的指示,只是看著周围的景色却总觉得有些眼熟。
直到他看到一个破院中的枯井时,才恍然大悟。
这是他家,那井是他家的枯井,井底埋著他上一个师父。
“別!师兄等等!”
然而什么都已经晚了。
土木大道,谁与爭锋,三十六路斩灰剑法已经使出,从来没有收手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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