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卫的声音冰冷至极,听在别人的眼里,宛若刀锋。
    但是在王俨的耳朵里,却是觉得犹如天籁。
    “锦衣卫?是锦衣卫来了?”
    王俨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神情变得振奋起来。
    就连杨继宗的脸上,都浮现了一丝激动的神色。
    “放肆!”
    “站住!再往前一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停下!停下!!!”
    “啊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房间外又传来一阵喧嚣的打闹,期间夹杂着惊呼和惨叫,似乎已经是动了手。
    王俨心中一惊,连忙跑到房门前,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我有陛下的圣旨,你擅自动手,就是在违抗圣命,不忠不孝,蓄意谋反!”
    “白虎!赶紧停手,不然于少保追查下来,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王俨听得出来,这是许鸿的声音。
    不过此刻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惊慌害怕,再也不似先前那般从容镇定。
    许鸿嘴上的威胁,也不过色厉内荏而已,根本不足为惧。
    王俨没有听到白虎的回应,只听到了许鸿那恐惧的叫喊。
    “不要!你不要过来啊!”
    “停下!我叫你停下!”
    “不要!啊啊啊啊啊!!!”
    “……”
    随着惨叫声响起,一道温热的鲜血,一下子洒在了白色的门纸上,散发出浓烈的腥臭气。
    “啊啊啊!!!”
    这次惨叫的人,换成了王俨。
    “死人了!真死人了!”
    王俨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一个重心不稳,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下一刻,满身鲜血的白虎,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来。
    “王郎中?杨御史?”
    王俨透过白虎,看向他的身后。
    只见房门之外,一片猩红,满地尸体。
    王俨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够呛,不停地在喘着粗气。
    杨继宗倒是一如既往地镇定,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才对白虎拱手:“正是。”
    白虎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随后从怀中掏出朱祐樘下的中旨。
    “户部郎中王俨,左佥都御史杨继宗,听旨!”
    看到圣旨,杨继宗面色一正,恭敬跪下,王俨也反应过来,赶紧跪地听旨。
    “陛下有令,命王俨,杨继宗等人,继续清查天下田亩。”
    “之后但凡有阻挠者,格杀勿论!”
    王俨和杨继宗两人听后,心中大喜过望,连忙接旨。
    “微臣王俨,杨继宗,谨遵圣旨!”
    王俨从白虎手中接过圣旨后,又仔细查看一番,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后,才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和王越一样,王俨同样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敢问白虎将军,现在京城里的情况究竟如何?”
    “这京城来的圣旨,一会让查,一会又不让查的,这让我们也很难办啊……”
    白虎目光一凝,冷声说道:“陛下让你清查,你就好好清查,不用想那么多!”
    “逆臣于慎,已经伏诛,兴王薨逝,百官尽斩。”
    “陛下已经在清洗一切反对势力了,清查天下土地的命令,不可能再有更改。”
    “你们就放心大胆地查,有陛下支持,谁不让查,我们锦衣卫就杀谁全家!”
    “什么?!”
    王俨和杨继宗,纷纷露出惊骇的表情。
    白虎的话虽然少,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逆臣于慎,已经伏诛,兴王薨逝,百官尽斩。
    这十六个字,每一个字,都让他们感到震惊。
    “白虎将军,可否仔细讲讲京城之事,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们对京城的事,一无所知啊!”
    杨继宗对白虎拱手以请,神情恳切。
    白虎眉头皱起,略微有些不耐烦。
    正在这时,西厂二档头覃鲁,也是身上带血地走了进来。
    就在刚才锦衣卫对这些府军卫动手的时候,同样被看管起来的覃鲁,也注意到了白虎的动向。
    厂卫之间有一种默契,虽然彼此属于竞争关系,互相谁也不服谁。
    但他们心里明白,他们都是为了皇帝服务,都是效忠于朱祐樘。
    眼见锦衣卫暴起杀人,覃鲁只犹豫了极短的时间,便下令让西厂番子,配合锦衣卫,屠杀这里的府军卫。
    覃鲁只带了二十来名西厂番子,而看管他们的府军卫,却多达数百名。
    本来西厂番子,是无力解决掉这么多府军卫的。
    但是有上百名锦衣卫相助,清洗这些府军卫,就变成了时间问题。覃鲁之前,便是在追杀驿站里剩余的府军卫。
    直到确认无一活口之后,这才返回到王俨和杨继宗的房间里来。
    “杨御史所言正是,还请白虎同知,不吝赐教。”
    覃鲁对着白虎抱拳,只是表情还是冷冷的。
    白虎看到覃鲁,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耐着性子,将京城里发生的事情,给这三个人交代了一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王俨听后,仰天长叹:“可恨那于贼,胆大包天,乱臣贼子,欺上瞒下,该杀,该杀啊!”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不杀,不足以正人心啊!”
    杨继宗长舒一口气,露出了一个微笑:“陛下平安归来就好,清查天下田亩,如此造福百姓的政策,可不能草草荒废了。”
    “陛下肃清国贼之后,我们这些为陛下办事的,再无后顾之忧,可以专心为陛下清查天下田亩了!”
    覃鲁目光微闪,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更加森冷。
    “既然圣旨已经传到,诸位就请快些为军效力吧。”
    “告辞!”
    白虎说完,对着三人抱拳示礼后,便雷厉风行地转过身,带着锦衣卫回京城复命去了。
    白虎走后,王俨三人也即刻开始着手复工的事。
    此刻,在知道了京城的事情经过后,他们对朱祐樘有着无比充足的信心。
    他们坚信在朱祐樘的统治下,无人能够阻止这场轰轰烈烈的清查天下田亩运动!
    所有阻止的人,都得死!
    王俨和杨继宗斗志昂扬,很快便投身于工作之中。
    ……
    在王越和王俨,都重新开始执行朱祐樘下达的命令时。
    另外一队人马,正在赶往南直隶,杭州府,钱塘县,准备大开杀戒!
    青龙率领三百名锦衣卫,披星戴月从京城而来,为的就是诛于慎九族!
    于慎和于谦都是钱塘县人,但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
    最多,就是同是于姓,属于于氏大族而已。
    在钱塘县,最大的地方势力,当属钱塘于氏。
    而于氏,也只是这几十年里,新发展起来的新兴士族。
    当代于氏家主,正是于谦的侄孙,于允忠!
    同时,于允忠还是应天府的府尹!
    于允忠和于谦的关系出了五服,所以在英宗皇帝清洗于家之时,逃过了一劫。
    但于允忠又偏偏是于谦之子于冕的养子,这样一算,他和于谦的关系又近了,算是于谦的养孙了。
    在于谦死后,于允忠销声匿迹了整整八年。
    后来宪宗皇帝登基后,在一众江南官员的压力下,为了缓和与南方官员之间的关系。
    宪宗皇帝被迫为于谦平反,赦免了于谦的所有族人。
    但宪宗皇帝留了一手,至死也没有为于谦上谥,也没有为其立碑立祠,只是敷衍地走了个过场。
    历史上,到了弘治二年时,手中无权的孝宗皇帝朱祐樘,为了讨好江南文官,才追赠于谦为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太傅。
    又给了于谦一个不好不坏的谥号肃愍,赐在墓边建祠堂,题为“旌功”,由地方官员年节拜祭。
    肃愍这个糊弄人的谥号,并没有让江南官员们满意。
    又过了将近一百年,才在万历十八年的时候,哄骗着神宗皇帝,将其改谥为后世常见的忠肃。
    忠肃这个谥号,可比肃愍这个糊弄人的谥号,含金量高多了。
    这样一来,江南官员们,才算是真的满意了。
    言归正传。
    宪宗皇帝赦免了于谦的族人之后,于允忠才算是熬出了头。
    他先是在江南官员的运作下,袭了杭州卫的副千户,春秋奉祀于谦墓祠,世居杭州钱塘。
    又改任兵部员外郎,累官礼部郎中。
    历任南京太仆寺少卿,最后成为正三品的应天府尹。
    明朝的府制有一点很特殊,其他省份的府,父母官一般为正四品的知府。
    但南北两直隶的应天府和顺天府,父母宫则是正三品的府尹。
    正三品,已经是称得上是大员了。
    由此可见,江南文官的团结。
    于谦为江南的世家大族们,谋取了八年的福利。
    在于谦死后,江南的世家大族们,投桃报李。
    又是帮助于谦的后代步入官场,又是为于谦争取好谥号,好名声,无所不用其极。
    有了于谦这个例子在前,之后的江南文官们,更是为了江南世家大族的利益,前仆后继,舍生忘死。
    自己哪怕是死了,也不要紧。
    只要是为了江南世家大族的利益而死,自己的后代有人照顾,自己的名声有人争取。
    这叫什么?
    这叫死而无憾啊!
    正因如此,于慎才会铤而走险,贸然发动政变。
    夺权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出台,利好江南士族的各种政策法令。
    而现在,青龙马上就要抵达钱塘县。
    覆灭钱塘于氏,就在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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