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月初求月票~)

    “请师尊责罚。”

    “不要责罚师兄!”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程心瞻看向心舒,一回来就被师尊劈头一顿训,他是有点懵的,但随即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是了!

    自己做错了!

    自己确实是以长兄为父的大家长心态替师妹认了这桩亲。

    这几十年来,好似自己说什么,师妹就做什么,虽然一涉及到修行,师妹就总会偷懒,但是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或许,师妹已经习惯由自己做决定了,自己也已经习惯替师妹做决定了。

    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的师妹需要这样一个亲戚,他就替师妹应下了龙君的探亲。

    但这样的大事,自己确实应该先问问师妹的。

    现在龙宫的人已经来了,师妹会不会骑虎难下呢?认了,或许心里难过,想起旧事,不认,会不会传出不好的名声?会不会使得龙宫与师门交恶?

    她心里一定很纠结吧。

    顾心舒则是着急地看着师尊,心想着好几年了,师兄这才刚回来,要是又被罚去凿壁抄经几个月,然后师兄领完罚又要出门了,自己岂不是见不到师兄两面?

    再说了,自己也不是不想认亲,就是不知道一个人该怎么面对,现在师兄回来,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怯了。

    温素空看着这两个徒弟互相爱护的样子,心里本就不多的气也是尽数消弭,她看着程心瞻,又叮嘱了一句,

    “在修行上,为师已经没有太多可教你的了,要说处事上,为师或许还不如你。但是有一句话,为师近些年来时常品读,总有所得,可以与你共勉。”

    “师尊言重了,师尊请讲,徒儿恭听。”

    温素空这话说的程心瞻都有些惶恐。

    温素空便道,

    “慎重者,始若终,终必勇;轻发者,始若勇,终必怯。”

    程心瞻一听就知道,这是东坡居士的原话。

    温素空看着这个最得意的弟子,甚至未来有可能是明治山成就最高的弟子,认真道,

    “其实要说慎重,为师远不如你,为师也知道你以「谦慎」为斋号以作自警,但是好话多说几遍,总不会是坏事。

    “勇猛精进从来不难,徐行守拙方见真功夫,你师尊我早年就吃了很多勇猛精进的亏,到近些年才收心养性。

    “而之所以跟你说这些话,是因为我见你上一次在一众长辈高修的推拥下,稀里糊涂的要做什么地仙之师。这一次又是在心舒长辈的劝说下未与当事人商量就私自答应了认亲。为师认为,这两件事是有失偏颇的,失了你长久以来所坚守的「谦慎」。

    “当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师修行路上犯的错比你可多得多了,想要抓住你的一点过错也不容易,跟你说这些话,也是希望你无则加勉,有则改之。至于罚,那就算了吧。”

    说到最后,温素空的脸上已经是再度浮现出笑意。

    而程心瞻听着则是大有感触,躬身而拜,

    “承蒙师尊点拨,弟子豁然开朗矣。”

    温素空点点头,便道,

    “坐吧,说说这事怎么处理,你也给你师妹讲讲她那姑姑是个怎么样的人。”

    但是这里只有两把椅子。

    这时,白庸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变了一把椅子出来,朝程心瞻施了一礼,随后往地里一钻,又悄然消失了。

    程心瞻笑了笑,坐了上去。

    随即,他便把自己入龙宫之后的事给师尊和师妹都说了,主要是给心舒讲清楚了为何她不知道有这么个姑姑,以及当初蜀中伐蛟时她的姑姑为何没能及时救援。

    说完这些,她又把龙妃托付的漆弩拿了出来,递给了心舒,

    “这是龙妃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给你防身用。”

    这把楚弩螺钿涂漆,明明是杀伐利器,却偏偏做得大气而精美,十分漂亮,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心舒看着这弩,自然也很是喜爱,接过来细细的看,她看到了弩机上的螭纹,用手摩挲着。

    程心瞻见状便道,

    “龙妃上岸不是小事,没个一年半载动不了身,前几天过来的人只是打个前站,咱们慢慢想,什么时候想见了,再知会黄海一声了,不急。”

    心舒抱着弩,轻轻点头。

    “我这还有一个好消息。”

    程心瞻说。

    “什么事?”

    温素空问,方才经过程心瞻的一番解释,她对那位龙妃也有所了解了,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坏人,而且从龙族大着肚子还愿意折腾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顾伯父应该还在世。”

    他话音刚落,旁边心舒身子便是一颤,不可置信的看向程心瞻。

    温素空也一脸肃容看过来。

    程心瞻点点头,继续说,

    “这些年,我在西康待的多,也略有薄名,和玄门弟子打交道比较深,有旁敲侧击问过这方面的事情。

    “当年顾伯父被玄真子抓走时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并无性命之忧。而且峨眉的人发现「天风松雪」不在顾伯父的身上后,还盘问了许久,无果。随后又想让顾伯父在荀兰因的庆典上奏乐,也是未能得偿所愿。

    “而蜀中玄门历来有一个传统,对于活捉的妖魔,当然,只是他们自己认定的妖魔,若是四境的,则会在西蜀以外的地方,找一个秘密所在镇封,留于后人试剑扬名。若是三境的,则会被关押进蜀西天台山上的锁妖塔里,作为门人弟子的试炼之地。

    “而峨眉派是这个传统的创建者和坚守者,我打听到,那一次蜀中伐蛟,被活捉的三境蛟龙,都被关进了锁妖塔,也包括顾伯父。”

    有一句话程心瞻没说,没活捉的以及二境以下的,自然是都已经被取角扒皮,制剑做鞘了。

    而顾心舒之父顾逸,虽然在蜀中有逸仙、乐仙之名,但这和雷威大师被称作雷仙、琴仙一样,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在声乐上的非凡造诣为人称颂。

    或许也是因为太过沉迷于声乐与发妻早亡的悲痛中,顾逸应该并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在修行上,以至于在被抓之时,只有三境金丹的修为。

    只不过是顾家的龙血格外纯正,所以即便是顾逸境界并不算太高,但寿元也是格外的悠久,很早就扬名了。

    但是当时为女儿拼死断后的顾逸,作为一条成年绿螭,爆发的战力几乎与四境媲美,这才引来玄真子注目,被生擒了去。

    “你是说,顾逸现在在锁妖塔里?”

    温素空问。

    心舒也是愣愣看着程心瞻。

    程心瞻重重一点头,这是周轻云亲口告诉他的,他也在与许多进出过锁妖塔的玄门子弟闲聊时,旁敲侧击验证过。

    “有最近才进出过锁妖塔的人告诉我,自那次伐蛟后,塔内常闻击墙悲歌之声。”

    听闻此话,心舒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我在西康有些名望和人脉,一直在策划着能否找机会亲自进一趟锁妖塔,看上一看,想的是亲眼见到伯父了再回来告诉你。

    “但如今忽有龙妃认亲之事,加上我也要回宗把龙妃托付之物转交给你,索性就此时先把此事告知于你,让你安个心,等过些日子,我会再回西康。”

    程心瞻道,他伸手替心舒抹去泪水。

    而这,也是他之所以在魔道两方进入对抗态势后依旧选择留在西康的原因。

    顾心舒愣愣看着她的师兄,随即什么也不管不顾了,一把抱住了程心瞻,在他的胸口大声哭了起来。

    顾心舒这一哭,似乎是要把这几十年来深藏于心中的恐惧、害怕、思念、仇恨,一股脑都要宣泄出来。这似水做的玉人,两行泪水成股的流,在下巴尖上汇聚,然后滴落在程心瞻的胸襟上,很快就把程心瞻的胸膛给染湿了一大片。

    倒也不愧是蛟女,她这惊天动地的一哭,明治山上马上就起了阴云,小雨淅淅而落。

    程心瞻没有动弹,只是伸手轻轻拍着心舒的背。

    而心舒这一哭,足足哭了有两刻钟,哭到最后,声音逐渐小了,但脸上却是慢慢晕染出红霞来。

    等抽泣声彻底消失,心舒脸红的像火烧,随即像受惊的兔儿一样从程心瞻身上弹开。

    天上云收雨霁,阳光明媚。

    温素空见状,神情也放松下来,面带笑意,只要人还活着,那就有办法,一切就都好说。

    不过这时,她又忽然想起,刚刚自己还在埋怨大徒弟若是不能给小徒弟解开旧结,那就莫要再添新结,却是没想到,这大徒弟已经是不声不响的就已经在解旧结了!

    温素空心里有些尴尬,但是到了她这个境界,早已修成不显山不漏水,哪会像小徒弟那样,抱一下师兄就脸红成杜鹃谷的花似的。

    “咳咳。”

    想到杜鹃谷,温素空轻咳了一声,

    “我听静远说,济虎被你喊去西康了?”

    温素空口中的静远正是杜鹃谷谷主常静远,也是一位坤道,是温素空的好友。而冯济虎在杜鹃谷自然是木秀于林的存在,他的医药境界比他的内丹境界高多了,被常静远关注着也很正常。而且师门里谁人不知,冯药师和程经师好到要穿一条裤子了。

    程心瞻点点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温素空闻言则道,

    “如果你要救顾道友,需不需要宗里派遣更多的人过去?”

    程心瞻摇摇头,

    “此事只可智取,不可力敌,我一人足矣。”

    温素空闻言点点头,又上下看看程心瞻,忽然道,

    “既然明定了法相,你该是要养仙芽了吧?”

    程心瞻闻言连点头,他回山一趟,除了给师妹把弩送回来,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求一下养仙芽的法门了。

    温素空“嗯”了一声,撂下一句话,

    “等着。”

    说完就消失在了原地。

    程心瞻知道师尊是去藏竹碑地底密洞里取法门去了,便耐心等着,此时,他再去看心舒,却见她依旧死死低着头,脸上的红一点没褪,还是冒着热气。

    “多,多谢,师兄。”

    心舒虽然是在低着头,却能感觉到师兄在看着自己,她头也不抬,只是低声道着谢。

    她没有想到,这么多年来,除了在相识不久后猜到了自己姓顾,师兄从未再问过自己一句身世上的事,但时至今日,师兄竟然都已经打听到了父亲的下落。

    程心瞻闻言笑了笑,心底生出一股奇怪的熟悉感,怎么像是回到了刚治好阴虚喉痹的时候,说话还结巴起来了。

    他摇摇头,

    “你连鳞都拔给了我,还说什么谢字。”

    心舒闻言,脸更红了。

    不一会,温素空便回来了,不过她在看见心舒还是一副杜鹃花的样子后,便朝程心瞻道,

    “心瞻,你跟我过来一下。”

    说完,她便往山南的悬崖边走去。

    程心瞻不知道师尊有什么话还是不方便在师妹跟前说的,不过他也没多想,应了一声就跟上去了。

    师徒俩在悬崖边站定,温素空便说,

    “按山里的规矩,你既然决定要养仙芽了,那我在授法之前有几句照例的话要同你说。”

    “师尊您说。”

    程心瞻答着。

    “你可还是童子身?”

    温素空问。

    程心瞻恍然,原来师尊要问的是这个,难怪要避开师妹呢。这在修道人之间是很正常的交流,就像是再问你今早摄紫了没有,只是师妹现在道心尚幼,听到这样的话那不知要脸红多久呢。

    他自是坦荡的答,

    “是。”

    温素空又道,

    “养仙芽的话,自此到婴成,都不能行房,仙途艰难,若是这期间有什么意外,那你所在的这一支血脉便是无后,你可想好了?”

    程心瞻闻言更是干脆利落的点头,

    “弟子已经想好了。”

    温素空点点头,对程心瞻的回答也不意外,手一抬,掌心光华一闪,变出一卷竹简,递给了程心瞻,

    “这是《太清天芽胎息秘要—飞汞篇》的真本拓印本,也是我们明治山乾道世传的养仙芽法门,看完烧干净就是。”

    程心瞻称是,两手接了过来,这种不涉及咒、符、图、意的法门,用这种竹制或纸质的拓印本是最为简单方便的,阅完即焚。如果是咒术的话,载体就要麻烦很多了,效果也不如母本,而且也不是看过就算了,还要时时拿出来温习,程心瞻随身携带的《广成敕虚随心咒》母本,他到现在还时常拿出来反复的揣摩。

    把法门交给程心瞻后,温素空又道,

    “既然回来了,就多待几天,带你师妹玩玩,这些年她的修行堪称刻苦,现在出了这桩子事,她心神大起大落,不适宜修行,刚好放松放松,还有认亲的事,你再探探她的想法。

    “至于你,在西康那边也要小心,欲速则不达,凡事三思而后行,最重要的,是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程心瞻躬身称是。

    温素空笑着点点头,便消失在原地。看来在心瞻走之前,她是不会再过来此地敦促心舒的修行了。

    程心瞻拿着竹简,不禁感叹,

    “师尊循循然善育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遇此良师,是我的造化。”(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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