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犀浦之战(万字大章)

    “唏律律……”

    “这边怎么有马蹄印?”

    腊月初七清晨,当西川军的塘骑在郫县附近发现马蹄印后,整队塘骑立马停了下来。

    队长翻身下马,看了看马蹄印后才道:“听闻昨日驻扎北边的张兵马使率骑兵南下,追击后方叛军精骑去了,看这个方向,多半是他们中塘骑留下的。”

    土道上的马蹄印记并不多,看上去顶多数百精骑,倒也符合大队骑兵派出的塘骑数量。

    “走吧,继续巡视四周,莫要让叛军钻了空子!”

    队长翻身上马,随后继续带领塘骑在这一带放哨。

    与此同时,清水河两岸的西川军、陇右军营盘内也飘出了浓浓肉香。

    营盘内,两军兵卒都在大口吃肉,大口吃饭。

    已经吃好饭的人,此刻正在打磨自己的兵器,亦或者喂食自己的军马。

    随着时间来到辰时,陇右军牙帐内的耿明也急匆匆走出牙帐,朝着前线走去。

    同一时间,梁缵和索勋同样走向了前线。

    不多时,双方将领分别抵达前线,而他们的军令也高度统一。

    “投石机前进一百步,绞车弩(三弓床弩)前进二百步,闻哨进攻!”

    在双方的军令下,刚刚吃饱饭的部分步卒开始监督民夫推动投石车和床弩,直至抵达军令所规定的距离。

    此时双方的投石机距离不足一里,床弩更是不足二百步。

    因此当双方固定好床弩和投石车后,便各自吹响了木哨。

    “哔哔——”

    “凿子箭准备!”

    “准备投石!”

    一声令下,上千民夫便开始了行动。

    西川军一边,七八十人联手操作投石机,三十余人共同为绞车弩上弦,速度不快。

    陇右军方向,四五十人联手操作投石机,十余人为三弓床弩上弦。

    这并非是西川军的器械威力大,需要的人更多。

    相反,西川军的器械相较于陇右的器械而言,威力更小,但由于缺少了许多零件而需要花费更多的人力来完成操作。

    “放!”

    忽的,陇右军的投石车与三弓床弩率先发作。

    但见空气中传来呼啸声,西川军阵地上的都将连忙吹哨:“都蹲下!蹲下!”

    他也着急蹲下,随后便见凿子箭瞬息间射穿了三台投石机,而陇右投出的投石更是零零散散的砸在西川军阵地上。

    几名倒霉的民夫被投石砸中,身体几乎成为齑粉,血肉与断裂的骨头混合一处,但人却在不断哀嚎着求救,直到几个呼吸后才毙命当场。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乡以这种残忍的方式被杀,所有民夫头皮发麻,甚至有人发了疯般向后逃跑。

    “我不来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十几名民夫逃向后方,但当他们逃到二十几名队副面前的时候,这些队副毫不留情的举起手中陌刀劈下。

    “噗嗤……”

    十几名民夫不是被削掉脑袋,便是被砍断半边身子,纷纷哀嚎着倒下,挣扎几下后呼吸变弱,最后毙命。

    前方的队头见状,当即冷声提醒所有民夫:“敢于后退者,斩!”

    他的话音落下,所有民夫纷纷清醒,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他们面对的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兵,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继续装石装箭,不想死就反击,把叛军的投石机和床弩尽数毁了,尔等便能活!”

    在队头的提醒下,所有反应过来的民夫纷纷加快速度,不断为投石机装石,为床弩装箭。

    “放!”

    “嘭——”

    “哔哔……”

    “后撤!”

    一时间,二十七颗投石砸向了陇右军的前线,连带着还有十台绞车弩射出的凿子箭。

    两台投石机倒霉被凿子箭射中,主梁被击断,而投石则是七零八落的落在了阵地上。

    得益于陇右军曾对民夫进行过简单的吹哨后撤训练,许多民夫在听到哨声的第一时间便往后撤退。

    尽管相比较凿子箭和投石机的速度比较慢,但除了几名倒霉的民夫被砸中毙命外,其余上千民夫都安然无恙。

    “将阵没的民夫兄弟抄录姓名,战后发抚恤五十贯,田二十亩!”

    耿明刻意大声叫嚷,而他的叫嚷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抚恤是什么?”

    “就是战死发钱安家,直娘贼的,这可是五十贯和二十亩田啊!”

    “多少?五十贯和二十亩田?!”

    原本还惊慌失措的民夫们,此刻在听到战死后的抚恤数额后,纷纷热血冲上了头。

    这个时代,凡百姓家中,基本都是二三乃至五六个孩子。

    正因如此,这些人才会选择成为民夫,减轻家中压力。

    五十贯钱和二十亩田,若是折算粮食的话,他们全家七八口人得面朝土地背朝天的刨食十几年才能攒下来。

    若是期间遇到衙门加税,那还得往后延续。

    因此对于这些贫苦至极的民夫而言,若是能以一条性命换五十贯钱和二十亩地,这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惜命的人,可更多的是不把性命当命的人。

    不用耿明下令,大部分民夫便回到了阵地上,开始帮助三弓床弩上弦,为投石车装载投石。

    “放!”

    “嘭——”

    很快,陇右军发起第二轮进攻,进攻之后又是西川军的反击。

    双方隔着清水河来回进攻,而高骈也走出了牙帐,来到高台上远眺战场。

    只是稍微看了几眼,他便已经看出了陇右的投石机和床弩比己方的威力更大。

    “传令索勋、梁缵率军后撤,我们的投石车和床弩不是他们的对手。”

    “撤回来,让他们先进攻我们。”

    “是!”身旁的都将作揖应下,随后连忙下达军令。

    不多时,前线的梁缵与索勋接到军令时,双方已经交锋五轮,西川军被陇右军的三弓床弩稳稳压制。

    眼见投石机被摧毁的只剩十七台,他们连忙下令民夫推动器械后撤。

    与此同时,耿明也交代阵地前推,进攻西川军营盘,随后翻身上马,往牙帐疾驰而去。

    半柱香后,耿明来到牙帐前作揖:“节帅,西川军把床弩和投石机后撤了。”

    他话音落下,帐内便响起了甲片声。

    刘继隆迈步走出牙帐,身后跟着韦工啰碌。

    “时辰差不多了,传令前军准备壕桥,过河后用盾车探路,必须在正午前攻破西川军的营垒!”

    “是!”

    伴随着刘继隆一声令下,耿明当即开始征调后方民夫来到前线。

    三十辆盾车已经准备好,十架壕桥也被搭建好,只等被扛到清水河。

    “哔哔——”

    刺耳的哨声不断在营盘内作响,七千汉卒与五千番卒开始走出营门,随后是三千骑兵和三千马步兵。

    “呜呜呜——”

    眼见陇右全军出动,西川军内传出号角声,无数兵卒走出营盘,列阵营盘前。

    五千马步兵居左右两翼,中间是二万三千步卒。

    高骈依旧站在营内高台上,面前已经摆上案几,上面插着五色令旗。

    他取出令旗开始挥舞,十二名旗兵见状跟随挥舞令旗。

    “诸队准备!”

    索勋见状振臂高呼,二万三千步卒以每五十人组成一队开始听从号令指挥,形成四百六十队。

    高骈挥舞令旗,则各军、营、团、队的执旗兵立马跟随挥舞,将军令传达各队。

    “队别相去别十步,其队方十步,分布使均。”

    “驻队塞空,去前队二十步!”

    各队队头根据旗语下达军令,每队兵卒开始跟随队头军令调整。

    不多时,西川军中队与队之间横向间隔十步,每队占地方圆十步,确保分布均匀。

    后方驻守部队填补阵列空隙,距离前锋队列二十步。

    眼见各队几乎完美执行军令,高骈开始加快令旗挥舞速度,而西川军也随之开始继续调整。

    西川军的变化在刘继隆眼前,刘继隆走上巢车,身后还有左右两辆巢车,每辆巢车各站旗兵九名。

    刘继隆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令旗,随后远眺西川军营内的高台,眯了眯眼睛后取出令旗开始挥舞。

    “进!”

    “呜吼!呜吼!呜吼……”

    陇右前军的步卒开始战吼,民夫们推动壕桥与盾车开始进军。

    面对陇右军的行动,西川军不为所动,都在等待旗语指挥。

    “直娘贼的,这个高骈还真有几分能耐!”

    “某也是跟随张司空从肃州杀出来的老兵了,确实还没见过除节帅和张司空外,能将三军指挥如此严整的将领。”

    “那又如何?不过是一狗辈,哪是我等对手!”

    刘继隆脚下的都尉阵中,几名都尉吞咽口水,眼看着远处整齐划一的西川军,难得夸赞起了对方。

    不过即便夸赞,他们也依旧认为陇右才是最强。

    “搭桥!”

    “盾车准备!”

    前军之中,韦工啰碌指挥着五千番兵和三千多民夫开始搭建壕桥。

    三千民夫在担惊受怕中,肩扛壕桥,埋头前冲后,先以数百名民夫跳下清水河,然后在水中寻找平整处搭建桥架。

    桥架搭建好后,后续民夫开始推动搭建起了的壕桥,将壕桥推到了桥架上。

    不过半柱香,十座宽丈许,长八丈的壕桥便搭建完毕。

    壕桥民夫退下,三百多名民夫开始推动盾车前进,盾车背后跟随五千番兵。

    番兵列队,以纵队跟随盾车前进,而这一幕也被西川军所见。

    他们距离西川军还有一百步的距离,看似一马平川,但当他们开始前进后,许多盾车瞬间消失在原地。

    堑壕上的薄木板碎裂,盾车连带民夫摔入堑壕内,被木刺扎穿身体。

    “救我……救我……”

    “疼!救命……”

    “阿娘,阿娘……”

    这些民夫没有立即死去,而是在疼痛和绝望中不断求救。

    然而前军并未停下,他们继续向前进军,几乎每走十步,就有盾车和民夫跌落堑壕之中。

    时间不断过去,眼看着堑壕都被试探出来,高骈当即挥舞令旗。

    “每隔一队,定一战队,即出向前各进五十步。”

    “听角声第一声绝,诸队即一时散立;第二声绝,诸队一时捺枪卷幡、张弓、拔刀。”

    “第三声绝,诸队一时举枪;第四声绝,诸队一时笼,枪跪膝坐,目看中军大黄旗,耳听鼓声!”

    令旗挥舞,诸队队头纷纷对本队唱声指挥,西川军严阵以待。

    单从目前表现来看,西川军的表现,远超被陇右击败的北军精骑和中原诸镇官兵。

    刘继隆也察觉到了西川军令行禁止的素质,但比起陇右,他们还差了不少。

    他手中令旗开始挥舞,而战场上的盾车也已经冲到了距离西川军不足五十步的位置。

    按理来说,一百五十步就该以弩具对敌,进六十步便应该以弓箭对敌,但高骈并没有下令弓弩压制。

    显然,他准备吸引刘继隆主力尽数来到南岸战场,而刘继隆也顺了他的意。

    “以前军为队头,中军为跳荡,后军为驻队,进!”

    刘继隆挥舞令旗后,主动走下了巢车。

    在他下来后,上百名民夫开始拉拽推动这上万斤重的巢车,中军、后军的陇右兵卒也开始准备渡河。

    投石机、三弓床弩纷纷前移,火器兵背负火药包跟随投石机前进。

    所有器械停留在北岸边上,三军有序通过壕桥,来到南岸驻队。

    眼见刘继隆来到南岸,高骈不再停留,当即挥舞令旗,而号角声也随之吹响。

    “呜呜呜——”

    “散!”

    第一道号角声响起,西川军立即开始扩散队形。

    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他们队伍展开后,便几乎是对阵陇右军两倍长宽。

    “呜呜呜——”

    当三军阵脚稳固,高骈立即下令吹响第二道号角,在号角声停止前,四百多队的西川军兵卒同时压枪收旗。

    除队头和执旗外,一二排架起擘张弩,三四五排抽出箭矢,准备张弓搭箭,队尾的队副亮出手中陌刀督战。

    “弩手去贼一百步发箭,弓手去贼六十步即发箭。”

    “贼至二十步内,即射手、弩手俱舍弓弩,先络膊,将刀棒自随,即与战锋各队齐入奋击……”

    两军阵中,兵卒纷纷如此,皆以弓弩对敌,队头执旗负责指挥,队副督战。

    “哔哔——”

    哨声吹响,陇右军开始列直阵,分三军,每军前后三重,左右两翼的精骑、马步兵警惕西川军两翼。

    哨声停下,诸军向前进军,与前军汇合的同时,前军开始弓弩招呼。

    “放!”

    霎时间,箭如飞蝗,交织两军上空碰撞落下,但更多的落入阵中。

    前排的战锋队兵卒只是眨眼间,便感受到了无数冲击,缓过神来便是无数箭矢插在胸口。

    “狗辈!”

    对于身经百战的陇右老卒而言,他们只是暗骂一句,随后便拔刀斩断无数箭杆,继续等待队头和执旗的旗语。

    西川的战锋队虽然没有经历过太多战事,但顶多慌乱片刻,随后便缓过来了。

    “进!”

    陇右军继续前进,将双方距离从五十步不断拉近,期间箭矢不断落下,战锋队的老卒埋头前进,任由自己被射成刺猬。

    眼见陇右军越来越近,高台上的高骈果断挥舞令旗,西川军中第三声号角响起。

    “聚!”

    西川战锋队的兵卒纷纷背负弓弩,更换长枪,各队也迅速收拢,持枪列阵。

    各队队长目光紧盯中军的黄色指挥旗,耳听鼓声,而他们的反应也让刘继隆略微侧目,但也仅仅如此。

    “传令,擂鼓作响,战锋先行压上,射手、弩手俱舍弓弩,各先络膊,执刀枪等待战锋破阵。”

    “若敌军阵脚稳固,战锋队打贼不入,即着弓弩手执刀棒齐入奋击,跳荡不得辄动!”

    刘继隆挥舞令旗,同时口中重复令旗旗语。

    紧邻的旗兵见状,当即挥舞令旗,传递其余给三军。

    坐镇前军的韦工啰碌眼见旗语下达,振臂高呼:“杀!!”

    “杀!!”

    陇右的战锋队在进入二十步范围后,骤然发起了冲锋,而此时的高骈见状,当即也挥舞令旗。

    霎时间,中军的黄旗前压,西川军中鼓声作响,得到军令的战锋队齐喊:“呜呼!呜呼!”

    “杀!!”

    长枪与长枪碰撞,弓弩在招呼弓弩,箭如雨下,枪丛满目。

    西川八千战锋队与陇右麾下的五千多康吐蕃战锋队碰撞,二者碰撞过后,差距立马显露出来。

    多康吐蕃的番兵虽然足够骁勇,但素质明显不如西川军,双方碰撞后,番军明显落入下风。

    韦工啰碌不断嘶吼,唾沫飞溅:“阵脚稳住!稳住阵脚!”

    在他的嘶吼声中,西川军中的索勋将目光远眺巢车,他知道刘继隆就站在这三座巢车上的其中一座。

    “直娘贼!”

    他暗骂刘继隆,手搭到了身旁的马槊上,等待机会。

    与此同时,高台上的高骈眼见陇右军被己方压制,他顿时眉头紧锁,只因为他能感受到,这不是陇右军该有的实力。

    自昔年与刘继隆在陇西战场碰面过后,他便知晓了陇右精锐,力求将麾下兵马锤炼如陇右那般。

    如今叛军战锋队所展现的实力,绝不是自己心中的陇右军。

    “节帅,前军被压制了!”

    巢车下,几名都尉忍不住抬头开口,刘继隆听后依旧沉稳:“某清楚!”

    话虽如此,他却并未有什么举动,而是继续用番兵与西川的战锋队交锋。

    两军交锋数次,番兵不断被西川军向后压去。

    “狗辈,前面怎么打的?!”

    “怎么被压得这般厉害?”

    “直娘贼,什么时候才轮到我们上?!”

    陇右中军,作为跳荡的老卒们看在眼里,急在心底,恨不得自己化身战锋,压着西川军的战锋队,打入羊角墙内,打入其营垒内。

    所有人都在着急,尤其是眼睁睁看着自己部下不断战死的韦工啰碌。

    只是他不敢下令,只能死死盯着巢车处,等待刘继隆下令。

    “杀!!”

    “狗杂!”

    “胡杂安敢叫嚣,莫不是不晓得我汉人的厉害!!”

    前军长枪不断碰撞,中军跳荡只能以弓弩压制,陇右军则是正被不断后推。

    眼看己方被推出二十步,刘继隆这时才挥舞了手中令旗:

    “前军与中军调换,番兵做跳荡,汉卒做战锋,压回去!”

    “是!”

    令旗挥舞,身后的旗兵们高声回应,显然都憋到不行了。

    “哔哔——”

    “前军与中军对调,前军不得辄动,等待中军顶上!”

    韦工啰碌眼见刘继隆下令,顿时高兴的招呼三军,挥舞令旗。

    前军的番兵们得知自己被调换,当即也松了口气,不由得稳住了阵脚。

    “直娘贼的!跟着我杀!”

    “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中军的跳荡化作战锋,以队为单位冲杀上来。

    一时间,西川军兵锋受挫,人高马大的陇右军杀出,无数西川战锋兵被挑翻,刺倒。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刘继隆挥舞令旗,旗兵们五旗交叉,冲到前阵的各队开始稳住阵脚,缓缓与邻队汇合。

    十小队并为一大队,分属十个大队,共五千人结直阵,又迅速变化为锋矢阵。

    高台上的高骈见状,瞳孔紧缩:“这才是陇右的精锐!”

    “诸队驻队,不得辄动!!”

    高骈迅速挥旗,但速度还是慢了些许。

    五千陇右军结成的锋矢阵在他军令下达的瞬间发起了冲击,猝不及防的冲垮了西川的战锋队,摧枯拉朽般。

    “跳荡顶上!”

    中军的梁缵振臂高呼,连忙驱使中军一万跳荡兵马向前顶住,帮助前军战锋稳住阵脚。

    “哈哈!来瞧瞧你阿耶的本事!”

    “杀!敌军大纛就在眼前!”

    “夺大纛者,擢升三级!!”

    “杀!!”

    五千陇右兵卒,不仅冲垮了八千西川战锋,甚至还想着冲垮西川那一万中军。

    高骈见状迅速调整,立即令前军后撤作中军,中军驻队作战锋。

    在他的指挥下,体力充沛的一万中军化作战锋,而原本的八千战锋队被杀不少,逃回来的不过六七千人。

    “稳住阵脚,我们比他们人多,耗也能耗死他们!!”

    “稳住阵脚……”

    厮杀声中,一万名刚刚顶上的中军跳荡,瞬间化作前军战锋,与五千陇右战锋队厮杀一处。

    战场东西数里,南北里许,所有人杀在一起,鲜血汇为血洼,亦或者流入清水河内,将河水染红。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从辰时三刻开始,至如今已巳时四刻,足有一个时辰又一刻钟。

    饶是如此,双方体力依旧充沛,只因为队头在不断变换,每排只上去冲杀半柱香乃至更短的时间,随后便被要求后撤,休息最少两炷香的时间。

    高台对巢车,刘继隆与高骈都在远眺对方,却没有人率先挥舞令旗,施展新的手段。

    双方就这样远眺对方,等待时间推移。

    刘继隆在等张武,而高骈则是在等刘继隆先动手。

    他本以为自己的一万战锋队能压得五千陇右战锋队后撤,结果局面却是五千陇右战锋队好似定死在了战线上,不仅不后退,甚至还能在己方疲软时发起反攻,趁机反冲三五步。

    高骈的脸色渐渐变差,目光在战场不断打量,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陇右的马军,是不是变少太多了?”

    “兴许是外放塘骑,外放的多了些。”

    面对高骈的询问,他身旁的都虞侯提出了合理的猜测。

    刘继隆毕竟深入己方境内作战,后方安排几千塘骑也正常。

    高骈闻言颔首,毕竟刘继隆身旁还有看似五六千的马兵,这个数量并不少。

    他继续沉默下来,却没想过刘继隆根本没有放出塘骑,而是将营内三千精骑和三千马步兵都拉到了阵上,为的就是迷惑他。

    “还有四刻钟……”

    刘继隆看了看天色,眉头渐渐皱紧,而前线的战场依旧在厮杀。

    “嘭——”

    “杀!杀!”

    兵器碰撞,长枪断裂和声嘶力竭的喊杀声交织一处,每个人都奋力厮杀着。

    西川军的数量在减少,陇右军同样,但却慢了许多。

    四刻钟缓缓过去,刘继隆也做好了准备。

    与此同时,南方传来了刺耳的木哨声。

    “哔哔——”

    “哔哔——”

    急促且刺耳的木哨声响起后,高骈稍微辨别方向,脸色骤变。

    十余匹快马从军营南面疾驰而来,冲到高台下后,队长连滚带爬的爬上高台》

    “节帅,南边出现数千敌骑,此刻正朝着此处杀来!”

    队长的话音落下,四周都将脸色骤变,高骈更是气得发笑:

    “刘继隆、汝原来打着这个主意,莫不是觉得能一口吃下某?!”

    大军交战,若是双方实力相当,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很难结束战事的。

    刘继隆如今摆出这个架势,虽然确实是高骈忽略导致局势受挫,但高骈并不觉得刘继隆有能一口吃下自己的实力。

    “传召张璘所部率军驰援,三军驻队,紧闭营门,加强两翼护卫,各队选出捉马人准备捉马!”

    “是!”

    高骈有条不紊的下令,都将们纷纷应下,紧接着执行起他的军令。

    近千捉马人被选拔出来,提前埋伏在步卒左右两翼。

    与此同时,指挥马步兵的索勋也接到了军令,高骈命令他率领马步兵袭扰陇右军两翼。

    尽管他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但他还是执行军令,暴露己方两翼同时,率领马步兵冲向陇右军两翼。

    “看出来了?又如何呢!”

    刘继隆轻嗤摇头,手中令旗挥舞,口中也不断下令:“马步兵出击纠缠,精骑下马为马匹穿马甲。”

    在他的军令下,精骑下马穿马甲,而马步兵如离弦之箭,瞬间冲向了索勋率领的五千马步兵。

    双方开始在主战场两侧交锋碰撞,而高骈也紧急调整了两翼的阵型,只等陇右的精骑迂回突击。

    时间不断流逝,两刻钟很快过去,而陇右的精骑也出现在了战场的左侧。

    三千精骑带着扬尘出现,旌旗猎猎作响,人马攒动。

    “冲!”

    张武没有迟疑,当即率领三千陇右精骑对西川军左侧发起突击。

    “战锋、捉马人准备!”

    高骈眼见张武到来,眼底闪过些许激动。

    只是他的激动没有持续太久,只因为此时的刘继隆走下了巢车,翻身上马,换上了一杆三丈三尺长的马槊。

    他策马来到披上马甲的三千精骑前,勒马驻足道:“三军听令,随我侧击官军右翼,紧紧跟随我大纛!”

    “遵命……”

    三千人能听到刘继隆声音的人并不多,可令旗挥舞的旗语他们却能够看清。

    众人纷纷拔出自己的马槊,跟随刘继隆身后的大纛开始运动。

    “节帅,叛军的精骑和大纛动了!”

    在都将的提醒下,高骈将注意力从左侧战场迅速收回,瞳孔紧缩。

    在他分神的同时,张武率领的精骑取出弓箭,冲向左翼步卒的瞬间,顶着西川军射出的箭雨,张弓搭箭。

    “咻咻咻……”

    双方距离仅二十步时,左翼步卒纷纷更换长枪,而陇右精骑却在张武率领下射箭面突。

    一时间,无数西川兵卒面部中箭栽倒,而陇右精骑及时调转马头,迂回绕开了左翼的兵锋,避免了短兵交击。

    高骈察觉到后,迅速挥舞令旗:“捉马人全部集结右翼而去!”

    他的令旗挥舞后,军中近千捉马人快速移动,而右翼的西川军也严防死守,准备与刘继隆所率三千具装骑兵短兵交击。

    然而刘继隆率军勒马百步外,竟然不再前进,这让高骈和右翼的西川兵瞬间愣住了。

    “这厮要干嘛?!”

    高骈眼看着刘继隆不断施展手段,只觉得胸口藏着怒意,释放不出来。

    “呜呜呜——”

    忽的,号角声响起,正面战场后方的四千多番兵和另外两千多陇右后军发起了冲锋。

    “混账!!”

    高骈破口大骂,他已经抽调各队队头、队副来充当捉马人,刘继隆现在发动正面总攻,无疑会使得正面战场岌岌可危。

    “三军阵脚稳住,中军不动,后军压上!”

    高骈急匆匆下令,后军六千步卒开始压上,而前军不足八千的西川军也被发起总攻的一万多陇右军不断压制后退。

    “稳住阵脚,后退者斩!!”

    副执旗化身队头和队副,可他们却没有队头和队副的威严。

    饶是他们不断重复“后退者斩”,但面对陇右军不断抢杀的举动,不少人还是为求活命,节节后退。

    高骈眼见三军不断后退,只能不断挥舞令旗,下达三军不得后撤的旗语。

    然而前军压不住,只能裹挟着中军和后军不断撤退。

    当看到中军被卷入后撤的队伍时,高骈连忙下令:“开营门,三军撤回营内!”

    “节帅,叛军的精骑发起冲锋了!!”

    都将的话瞬间让高骈看向刘继隆方向,但见三千具装精骑在西川中军被卷入后撤时发起了冲锋。

    “杀!!”

    “嗡隆隆……”

    沉闷的马蹄声,似乎每一阵都踏在了高骈的心脏上。

    “杀!!”

    当中军被前军和后军裹挟后撤,此刻的阵脚彻底从两翼转向了正面,高骈在两翼的布置成了无用功。

    不止是刘继隆率领精骑发起突击,就连原本还在面突的张武,也连忙下令三军侧翼突击。

    大地在马蹄下颤动,西川军眼见三千具装精骑冲击而来,除了能够举起手中的长枪,再也做不出什么反抗的举动。

    “砰——”

    “嘶嘶嘶!!”

    “杀!!”

    “碰……”

    一时间,长枪断裂,军马嘶鸣栽倒,左右两翼精骑骤然冲入西川军腹部,开始挥舞马槊与钝兵厮杀。

    三军被腰斩,而此时营门打开,距离营门最近的西川军不断涌入营内。

    “听令后撤!稳住阵脚!”

    “混账!!”

    梁缵在乱军中不断指挥,然而此时的西川军根本无法顺利将旗语传递下去。

    梁缵见状,当即抖动马缰试图撤回营盘,而正在与陇右三千马步兵交缠的索勋见状,当即撇下陇右的三千马步兵,率领五千马步兵策马冲向了乱阵。

    他准备从侧翼突击被限制住的张武、刘继隆等精骑。

    刘继隆身处阵中,此刻正与张武会师后试图突围。

    挡在他们前方的西川官兵被不断打杀,六千精骑刚刚突出西川阵中,便见到了举五千马步兵杀来的索勋。

    “刘继隆!!”

    索勋双臂举起马槊,朝着刘继隆的中军大纛疾驰冲来。

    两军碰撞,精骑栽倒一片,马步兵纷纷下马开始搏杀。

    砍马腿、刺骑士,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好!!”

    高台上,高骈眼见索勋如此果断,不由叫好,随后看向撤回营内的梁缵与数千溃兵。

    “传令梁缵,收拢溃兵,出营救援!”

    “是!”

    令旗挥舞下,梁缵开始收拢溃军,试图为营外那被围上万西川步卒解围。

    “刘继隆!”

    索勋在马背上挥舞马槊,但见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不能入,矢石所不能摧,连续挑落七八名骑士。

    马步兵下马跟随索勋脚步,不断挥砍马腿,精骑受挫不少,但极为有限。

    数千精骑都成功突出重围,撤退路上的刘继隆侧目回头。

    虽说已经多年未见索勋,但这厮的嘴脸一如既往的“丑陋”。

    他调转马头,身旁旗兵立马吹哨,身后精骑纷纷调转马头。

    “冲!”

    但见他抖动马缰,立即率领五千余精骑朝着索勋他们突击而去。

    “刘继隆!!”

    索勋眼见精骑折返杀来,当即将马槊插在一旁,取出马鞍令旗挥舞。

    霎时间,五千马步兵驻足面朝陇右精骑,列起长枪。

    刘继隆见状,当即把马槊挂在得胜钩上,取出弓箭。

    跟随他的旗兵见状,不用言语便明白了他的想法,纷纷挥舞令旗。

    霎时间,没有披马甲的精骑冲到了最前面,张弓搭箭,而披着马甲的精骑却依旧手持马槊。

    “嗡隆隆……”

    五千马步兵列阵对战五千精骑,刘继隆不知道索勋是怎么想的,但他战前说过,索勋不降,唯死路尔。

    “放!”

    霎时间,除前排战锋外,其余马步兵纷纷弓弩射出箭矢,中箭而人仰马翻的精骑不在少数,但他们也只射出了两轮,便见两千多精骑突入三十步内,分别射箭。

    “额啊!”

    “我的脸!!”

    “顶上!都顶上去!!”

    无数箭矢朝着他们的面部射去,中箭毙命者不在少数,前排战锋队暴露缺口,两千余精骑面突后,迅速往两侧撤离。

    三千具装精骑暴露出来,刘继隆收回弓箭,取出马槊,一气呵成。

    “杀!!”

    “呜吼!”

    “砰——”

    三千精骑摧枯拉朽般凿入五千马步兵阵中,瞬间将其切割两半。

    索勋见到陇右的具装骑兵时,心里便已经猜到了结果,他调转马头便要逃跑,下一刻却听到一阵哀鸣,随后便是天旋地转。

    他栽倒到了地上,不知道滚了多少圈。

    待他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时,只见一名精骑拔出插在他马匹尸体上的马槊,甩槊而来。

    “刘继隆?!”

    这次索勋看清了,这穿着甲胄与普通骑士毫无区别的家伙,竟然是刘继隆。

    “我说过,不降唯死尔!”

    呼吸间,刘继隆策马突击,马槊顶在索勋胸口,将其挑飞丈许落下。

    “咳咳……咳呜……”

    霎时间,无数疼痛传来,索勋口鼻涌出鲜血,刘继隆调转马头,继续加入到了围剿那数千马步兵的队伍中去。

    高骈亲眼见到这一幕,手中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梁缵已经带兵杀出营门,正在接引无数溃兵逃入营内。

    “呜呜呜——”

    忽的,远方传来号角声,沉闷的马蹄声不断传来。

    正在厮杀的刘继隆、张武,高台上的高骈,纷纷看向号角声响起的方向。

    但见数千打着“西川”旗号的精骑出现在了战场右侧,重整起了队伍。

    “哈哈哈哈,莫不是以为唯汝有精骑否?!”

    高骈重新振作起来,爽朗笑出声去,而战场上的刘继隆也连忙下令,数千精骑舍弃那被杀溃的马步兵,重整队伍,面朝张璘所率的数千精骑。

    “哔哔——”

    木哨声响起,原本才提振些许自信的高骈脸色骤变,但见又有数千精骑出现在了战场右侧,可这次打着的却是陇右的旌旗。

    “直娘贼、没来晚!”

    马背上,斛斯光轻甩手中马槊,目光看向了已经取得胜利的正面战场,以及不远处的西川精骑和刘继隆所率的精骑。

    瞧着这场景,斛斯光咧嘴一笑:“这下节帅不会怪我不听军令了!”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西川精骑眼看己方正面战场被击溃,顿时局促不安起来。

    阵中,张璘破口大骂:“叵耐的狗辈,怕甚?!”

    他举起马槊,指向刘继隆的大纛:“且摘了刘继隆脑袋,斩了大纛,瞧他三军必然溃乱!”

    蔺茹真将没有多说,他目光死死盯着远处刘继隆大纛,多年仇恨就在眼前。

    呼吸间他骤然抖动马缰,振臂高呼:“杀!!”

    “杀——”(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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