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度峰上,因为今日要举办盛会的缘故,人来人往,热闹至极。
袁文身为道宫中的内门弟子,修为尚不足六品,自然也是赶来了参加这场盛会。
他携带着一众力士,大摇大摆的走入炼度峰大殿当中,颇是招摇。
这人并没停留在殿内靠外侧的席位,而是让力士们将自己直接抬往第一排的座位。
他今日前来,乃是顶了自家兄长袁伍的真传资格。
反正他的兄长早就已经是煞神中人,论起境界,丝毫不让于那炼度峰主多少,这等一般小辈才会参加的盛会,对于袁伍而言不值一提。
真要是对炼度峰主有所求,袁伍径直找上门便是,无须前来凑这等热闹。
殿内,袁文的举动,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因为袁文在道宫中小有名声的缘故,不少人都认得他,知道他是武谪仙袁伍的异母弟弟。
众人眼睛里面顿时就流露出了艳羡之色。
不过更令众人诧异的是,袁文来到第一排,他并没有当即就找位置坐下,而是犹豫了一下,立刻从辇座上起身,踱步走到了另外一人的身前。
这人正是余缺、
袁文站在余缺的跟前,长揖而拜:
“袁文见过余真传。”
余缺此刻正微闭眼帘,调息打坐着,静静侯着炼度峰会的开始。
他虽然察觉到了有人走到跟前,但是也没有料到竟然是袁文这个熟人。
余缺没有站起身,而是继续盘膝坐着,颔首拱了拱手。
他讶然笑道:“竟然是袁道友当面,失礼了。”
袁文丝毫没有觉得余缺在拿大,而是连忙更加恭敬的行礼,且脸上带着一点羞愧之色,低声:
“上次叨扰余真传,袁文实在是心中有愧,但听闻余真传闭关在山上,不见外客,便不敢贸然上门打搅。
数年来未曾拜访余真传,还请余真传恕罪。”
余缺瞧见这人竟然这般礼貌了,他的眼神更是讶然。
且从外表来看,此子的气息相比于从前,凝实许多,身上的轻浮之气也消失不见,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不,并非只是三日,而是三四年了。”
余缺在心间暗想着,他当即也就客气的和这人寒暄了数句。
袁文见余缺的态度也友善,顿时暗呼了一口气。
这人想起自家兄长让自己和对方多多交际,他看向左右,当即就请示着余缺:
“余真传,首排的座位甚是宽敞,袁某可否就在余真传的旁边坐下?”
余缺看了眼左右,明了对方应当是想要和自己拉近关系,他并未拒绝,伸手一邀:
“袁兄请自便。”
当即的,袁文便放着单独的真传座位不坐,自行从辇座上取下了一个蒲团,摆在了余缺的一侧,微微落后于余缺,就此盘膝坐了下来。
从旁人的视角看来,这袁家的公子,好似成为了余缺的随身小侍从一般。
“这人是谁?莫非也是真传,而不是顶替得长辈名额前来?”
“余真传……这人莫非就是道宫首批扩招而来的那个真传弟子?”
“可是那‘杀姬赠友’的余缺真传?”
殿内的人等,顿时小声议论着。
许多人看向余缺的目光,比刚才看向袁文的目光,还要热切和羡慕。
除此之外,也有人眼中带着嫉妒之色。他们虽然不敢光明正大的议论,但是私底下神识传音,腹诽道:
“原来是那入宫后就秘不见人的余大真传?”
“然也。还以为这人隐居洞府,会是位多么晶莹高洁之士,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罢了。”
余缺对于四周人等的议论,自然是毫不放在心上。
他又和袁文寒暄几句后,便微阖目光,闭目养神,只等待盛会的开启。
反倒是袁文察觉到了几道不善的目光,忍不住的扭头看去,狠狠的瞪了瞪那人,公子哥的脾气微露。
袁文等人的消息似乎比余缺要灵通许多。
此子过来后,首排座位不到一个时辰,便坐了大半,其中有如袁文一般的,有真传弟子亲自前来的,还有两个宫中的长老也亲自前来,老态龙钟的盘坐在席位上。
剩下的空位置,一直到大殿中有钟磬敲响,也再无人前来认领。
当当当!
清脆的钟磬声回荡在炼度峰上,让山顶上顿时一静。
不仅大殿之中变得鸦雀无声,便是殿外的广场上、树上的人等,也都是敛息屏气,不敢再唠叨。
余缺睁开了眼睛,望向大殿的深处。
紧接着,他并没有瞧见人影从中走出,只有一股浑厚的神识,自殿内蔓延而出,将在场的众人们全都囊括住,并且没有止境般的继续朝着殿外扩散而去。
这让本就安静的众人,顿时更是安静了,纷纷都感觉心里像是压住了一块大石头似的。
就连那两个老态龙钟的道宫长老,也是都将眼皮睁开,目光浑浊的看着殿内。
这时,一道古井无波的声音响起:
“神识者,乃是我辈炼度师相较于寻常仙家的最大长处。
若是想要在炼度之上,有所成就,其他地方都可以不如人,但是唯独神识一物,不可不如人,还得长于他人。”
说话之人,正是覆盖全场的神识的主人——炼度峰主。
对方继续道:
“本道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开一方便之门,无论尔等是否属于炼度中人,皆可请教一番。若是有心炼度,但错过了机会者,本道也可度你入道。
但虽是方便之门,却也并非滥竽充数者,可以上前来污秽本道的眼睛。
今日盛会,尔等若是想提问发话,先抗住本道的神识威压再说。”
听见这话,部分人目中平静,似乎对炼度峰主的规矩早就有所知晓,部分人则是目光诧异,还露出了黯然之色。
但不管是哪一部分,现场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运用自身的神识,去抗衡炼度峰主强大的神识。
其中有人尝试多次,别说开口说话了,连眨动眼皮都依旧困难,顿时只能彻底的死心,待会能听听讲道说法就行。
还有人尝试失败后,转而想要动用身上符咒或者法器,加持自身。
嗡嗡间,现场隐隐有灵光涌动,符咒释放。
但迎接这些人等的,是炼度峰主的一声冷哼:“真当本道的神识,只是个摆设吗?”
砰砰砰的,不管是殿内还是殿外,都是当即就有好几人口吐鲜血,身子倒飞出去,扑到了崖边。
这一幕,让其他想要依仗外物的人等,纷纷心神凛然,不敢再弄虚作假。
炼度峰主的神识再度环视全场,语气冷淡的道:“年年如此,次次都有人不长记性,当人令人失望啊。”
对方话声落下,大殿中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回禀峰主,宫中每年都有新弟子拜入,还请峰主息怒,勿要被这些人等扰了心情。”
声音是从首排座位上传来。
并且说话那人的面容年轻,丝毫不让于余缺,且对方气质桀骜,身上灵机满满,并非是寻常的世家子弟。
余缺看了那人一眼,回想起先前殿中的议论,发现对方便是在自己闭关这些年间,道宫新收的几名真传弟子之一,名叫白江流。
虽然入宫的年岁晚于余缺,但是这人如今的修为,丝毫不弱于余缺,隐隐还高过,已经是七品上阶。
再加上对方可以在炼度峰主的神识威压之下说话,其神识也坚韧,实乃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
与之比起来,余缺这个入宫早些的真传前辈,修为进展属于极为落后于对方了。
白江流说话之后,首排座位上又有两人言语:
“今日乃是炼度峰之盛事,还请峰主大人有大量。”
“晚辈石兰之,见过峰主!”
这两人言语间,还和那白江流相互看了数眼,似乎颇有交情。
并且不知为何,余缺若有所觉的,眉头微皱,他发觉彼辈三人的神识,都是不经意间,朝着他这边扫了一下,也不知是控制不住,无意间为之,还是故意的。
很快,有传音在余缺的耳边响起来,让他明白对方三人就是故意:
“余真传,这白江流、山佐、石兰之,他们三人都是余真传你闭关的这几年间,新入宫的真传弟子。
不过和余真传你们当初不同,他们三人中,只有那白江流一人是天庙,另外两人仅仅是个上等灵庙罢了。”
是袁文在暗中传音给余缺,对方还道:
“这三人入宫后,虽然也得了真传弟子待遇,但是在宫中的威望,并不如从前的真传弟子那般大,也不及余真传你们三兄弟。
因此他们三人,便也学着余真传你们一般,义结金兰,且处处以你们为对照。
王谢两家的真传,已经和彼辈发生过数次小冲突了,但尚未有正面冲突。”
余缺听见这番话后,顿时是哑然失笑。
他心间无语,传音回答袁文:
“好家伙,学着我等三人结义,严格说来,还是托了我等三人的福气方才都有真传身份,如今竟然又以我三人为对手么。”
余缺微微摇头,懒得再去看那三个新晋真传。
袁文老实回答:“谁说不是呢,大兄也对这三个真传弟子颇有微词,觉得他们拉低了宫中真传的格调。”
余缺听见这话,却是微眯眼睛,忽然想到:“恐怕你大兄最先怪罪的,就是我们三个破坏了规矩的家伙吧。”
不过这话就不便于和袁文议论了。
他收敛精神,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炼度峰主的身上。
他今日前来,所为目的乃是希望能入得炼度峰主的法眼,且赚点好处回家,不必太过理会宫中的纠纷。
未到六品,哪怕是真传或世家子弟,相互间的纠纷都只是小儿事罢了。
很快的,殿中又有数人言语后,炼度峰主收敛了情绪。
砰的!
大殿正中央的一座九丈铜炉,忽然间便火光大冒,且大殿四周的滴水檐上,忽然无雨自出水,滴落在殿内殿外。
“今日盛会,开始。”
炼度峰主喝了一声,道:“本道先为尔等,演练一番九品至六品,世间多种主要的炼度手法,考究考究尔等的眼力。
事先声明,今日演法中,本道藏了不少机锋,尔等若是能识破,待会提出来,本道有赏!”
听见这话,殿内殿外的人等,全都心神一振,目露期待。
随即就在炼度峰大殿的屋顶之上,颗颗火球从殿中铜炉中喷涌而出,滚动在屋檐之上,将屋顶洗练得金灿灿,明晃晃。
烈火炼金顶。
紧接着,呼呼的就有鬼物,从炼度大殿内飞出,或大或小,落在了大殿之上,惨叫嘶嚎。
炼度峰主隔空施展手段,以各种法子对其进行洗练炮制。
其中便有余缺最拿手的油炸鬼物。
不过和他的油炸鬼物相比,炼度峰主的油炸乃是‘取油成烟’,将鬼物包括在其中,烹煮空气而炸之,所费油量甚少,所费时间也甚是短暂。
山上,每次炼度峰主变化炮制鬼物的手段时,现场众人都会心神摇曳一番,感觉鬼物落在了对方的手里,就好似揉面团一般,任其揉圆搓扁。
其中有一只鬼物,还被对方废物利用似的,一连经过了六种法子炮制,当场被炼成了精纯至极的鬼气,勾得现场不少人的家神蠢蠢欲动。
那些能抗住炼度峰主威压的人等,则是争相恐后般,说着炼度峰主埋在炼度手艺中的机锋。
“我看清楚了,峰主你以阳火炼阴鬼,取的是阴阳并济之意。”
“此鬼落于水中,水热沸腾,未沾火,但实则火性已经藏于水中,水火并济也。”
余缺盘膝坐在场中。
他原本只是想要听那炼度峰主演法讲道,但是听着四周人等的点评,他顿时心神跳动,感觉不少人的点评都是令他耳目一新。
多听了几耳朵,余缺甚至一时间都不敢开口了,省得暴露了自家水平,对不起自家的真传身份。
“这黄山道宫,当真是人才济济,场中不少人的眼力,更在我之上?”
余缺吃惊着。
他很快也想起来,心间苦笑道:“也对,我在山下时,炼度手艺之所以了得,靠的是熟能生巧、鸦火妙效罢了。
特别是近些年来,我已好长时间不曾钻研炼度了。”
余缺心间慨叹。
他收起了心间的一点傲然,转而谦卑的观摩着炼度峰主的演法,倾听旁人的点评,时不时的还点头示意。
如此演法,一演便演了一日一夜。
余缺学过的听过的,对方演了,没学过也没听过的,对方也演了,让他是大开眼界,心生敬仰。
偌大的炼度峰上,众人一时间都是如痴如醉,沉浸其中,状态百显。
就连余缺,他也是不知不觉间,头顶冒出了一只小小火鸦,学着那炼度峰主演法于大殿之上,它也模仿着,想要演法于自家主人的头顶之上。(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