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提王家兄弟和马芸、邓温迪了,连部分知晓路老板计划的周讯都惊讶地无以复加,这简直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可能唯一没有面露讶色的就是兵兵和刘伊妃了吧。
兵兵从2002年就知道他的图谋了,那会儿王小磊和路宽刚有嫌隙,源于前者为了拍已经落马的刘府尹父子的献媚。
小刘则完全把今天的股东大会当成了故事会,没想到现在还能当众秀一波恩爱?
这剧情她喜欢!
对,他不但早就对华艺图谋不轨,更是早就对自己图谋不轨!
我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这种铁证以后必须要给孩子们宣贯到位。
少女唇角的梨涡时隐时现,像盛了蜜糖,一双凤眼弯成了月牙,俏皮可爱。
刘伊妃当然知道这件事,更不会忘了自己在最无助地看着天涯黑料时,他推门出现在面前的那一幕。
那一天,他应该就是刚刚从美国忙完心浪的事情回来吧?
。。。
一段王大军主动问起、提起的前尘往事,在此刻却成为了最佳的打脸素材。
如果不是王小磊和周军策划的这场为了抬张娜拉、踩刘伊妃的黑料攻势,穿越者也不一定能想得起来去收购个破心浪。
而后华艺在周军的带领下学习问界模式,开始接受互联网企业的融资,引入了心浪作为股东。
也许今天听了这故事的人,都免不了要唏嘘不已地说一句,作茧自缚。
特别是已经有些目眩的王小磊,恨恨地看着刘伊妃和陈大年,他们的随意笑谈,简直就是对自己的鲁莽和愚蠢最犀利的揭短。
再看看大哥黯然的面色,这位华艺副董事长瞬间更有些急火攻心了。
“好了,已经11点了,进入表决程序!”
王小磊看着手里的股东名册有些紧张、兴奋:“今天出席临时股东大会的股东共15名,弃权未出席股东12名。”
弃权的都是些小鱼小虾,谁也不敢得罪,干脆称病缺席。
“按照《公司法》规定,关于范兵兵提出的罢免董事长王大军先生的提案,需今天在场股东的过半数同意,即超过48.6%。”
“由于是单向等额表决而非选举,只投同意票即可。”
王小磊的声音突然有些高亢、威严起来:“再重复一遍,认为王大军先生不适合再担任华艺董事长的,请投同意票。”
关于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东大会和董事会表决方式,《公司法》没有太细致的规定,一般都是《公司章程》自己约束。
像这种否定性的表决,一般而言守擂方都会把投票议程设置成投反对票。
因为很容易冷场,也不乏互相观察、等待,不愿意得罪人的股东存在。
就像杨蜜一样,如果前面的股东已经达成了过半数,她再果断补刀。
事后可以对背后的黑金家族解释:华艺必死,没必要再得罪路宽和刘伊妃夫妇。
再一个,投票也是有时间限制的,各位股东们你们不可能你看我、我看你,一直投到晚上吧?
大军、小磊两兄弟就希望看到一直冷下去,一直到时间终止、冻结,投票结束,对方未过半数。
“同意罢免。”
毫无疑问的三家:心浪、刘伊妃、周讯,合计26%的表决权率先发声。
现场陷入短暂的沉默,小刘蓦然抬头看着身边的范兵兵,倏然间想起了丈夫早晨在车里的玩笑。
不只是小刘,这一瞬间的马芸、王大军、王小磊看着她,面露喜色;
张继中、黄小名、杨蜜却诧异非常,谁犹豫也轮不到你范兵兵犹豫啊?
刚刚宣读罢免提案的就是你啊!
兵兵喉咙有些发紧,似乎被一团棉花堵住。
这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了疯子周军对自己亲人的威胁,也闪过了那人永远无法磨灭的身影。
中央空调的热风突然扫过后颈,反而激起了她的一片战栗。
不过几秒钟的电光火石之间,兵兵艰难地举手:“同意罢免。”
大花旦嘴唇内侧的软肉被牙齿咬住又松开,舌尖尝到淡淡的铁锈味,她这才察觉到被自己咬出血了。
她最终还是否定了背叛路宽的选择。
即便曾经不止一次地冒出过这个念头,但旋即被情感和理智迅速消解得荡然无存。
穿越者给她带来的阴影太大了。
但依旧支持问界登堂入室,和选择漠视小刘即将遇袭的消息,有关联吗?
这大半个月以来,她几乎保持着跟路老板两三天一个电话沟通的节奏,一丝异样也无。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刘伊妃真的遭遇不幸,他应该要做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先把那个畜生炮制掉才对。
她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就是在贯彻执行部署、按部就班地投票,怎么能想到会有这档子祸事?
王小磊会扯出自己吗?
不会,那他也会暴露自己。
周军如果有机会,会扯出王小磊吗?
也不会。
因为他还指望自己因为“美国精神病人”的身份幸免于难后,获得来自华艺的丰厚报酬,去苟延残喘他的毒虫生活。
或者说,周军这个疯子已经存了死志,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么多。
对于兵兵来说,她即便对小刘即将迎来的遭遇闭口不言,也很大概率能够“幸免于难”,远离这个旋涡。
谁能想象到消失三年的周军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不站在上帝视角看,谁知道她曾经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难道刘伊妃这辈子但凡出事,她都是第一嫌疑人?
“你没事吧?到底是热,还是冷?”
刘伊妃的目光落在范兵兵身上,黑色打底裤包裹的修长双腿并拢,膝盖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说她冷吧,光洁的额头又冒着细密的汗珠,嘴角也绷得极紧。
她已经有些察觉出不对劲了,可任凭怎么想,也不可能想到有一桩泼天的祸事在等着自己。
而身边的大花旦在为此煎熬、犹豫、折磨。
张继中和黄小名对视了一眼,均觉没有再拖延的必要,相继举手示意:“同意罢免。”
王小磊看得目眦尽裂,没想到范兵兵不但没有弃权,面对周军的威胁反而激流勇进,连带着老贼大胡子和油腻教主也“投诚”。
他还未完全愈合的眉骨突突得跳,刚刚就被陈大年揭短的恚怒压抑不住,语气阴沉道:
“兵兵,投个票都要考虑这么久,不知道你有没有多考虑些旁的事。”
“你在威胁我吗?”
“你在威胁她吗?”
会议室中同时响起两道娇声呵斥!
一个是虽然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待会拉住刘伊妃告诉她实情,但此刻反定了华艺的兵兵!
一个是不爽坐在自己身边、为丈夫卖命的大花旦被言语威胁的刘伊妃。
兵兵的音色锐利像刀锋割喉,尾音犹然带着一丝轻颤,那是她仍旧压抑的心绪和心虚;
小刘的声线清亮如碎冰撞玉,却因孕期中气不足而略显绵软,但无人敢忽视。
所有人向这对内娱顶级女星投来注目礼,兵兵的珊瑚色唇膏被咬出齿痕,小刘湛湛的凤眼里凝着寒光,都毫不避讳地看向意有所指的王小磊。
王大军面色难看地出声:“小磊,继续主持会议,勿论其他。”
“。。。好。”
后者面色一阵青白,这一刻似乎又感受到了那天被踹断腿的羞辱。
一次被打落尘埃,似乎就再也站不直了。
马芸面色难看,却巴不得王小磊大闹会场才好,总能把现在颓势暂时止住。
这就像足球场上用恶犯打断对方的进攻节奏。
刘伊妃伸手拍了拍兵兵此前颤抖的大腿,侧头低声道:“别怕他,敢怎么样叫路宽教训他。”
此刻的她甚至不知道对方颤抖的原因,就是自己。
兵兵原本因嗔怒上扬的眉尾缓缓落下,眉间蹙起的细纹也舒展开来。
看着她护甲油莹润的指尖在自己膝头轻轻按了下就松开,像片温柔的羽毛,落进了深渊。
大花旦适才因为刘伊妃为自己出头而惊愕;
这会儿又被这般温柔话音包裹,随着少女的侧头低语,一阵清甜的香气扑面,叫人心暖。
她的心简直要被撕裂了。
只不过这间办公室里没有人能感同身受她的艰涩折磨,华艺一方早就在心里默念着局势,目前仍旧对他们有利。
这一轮结束,篡位反贼的表决权比例来到了42.7%。
距离能够使罢免提案生效的48.6%,还有5.9%的差距。
这个数字多吗?
不多。
但对于同时“胸有成竹”的双方来讲,路老板的谋划暂且不论,华艺一方的底气在哪里?
王小磊失态后就再也闭口不谈,也不愿催促继续投票,干脆就此结束才叫爽利。
他看着剩余的股东名单,心底浮现出一丝希冀,此刻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身边裤子的口头禅:
还有谁?
摇摆不定的杨蜜?
今天从一进门开始就和己方寒暄,没有和问界方面有任何交流的张国利?
还是一个光头、两颗红心的徐争?
好!就算这三个人全部“投诚”,加起来也不过5.5%的表决权。
剩余的李彬彬早就表态,她和兵兵厮杀了这么多年,很清楚一旦叫她得势,自己毫无胜算。
吴尔善就更加不可能了,问界弃徒,何必回头?
王小磊情不自禁地看向刘伊妃,非常感兴趣地想去捕捉她脸上的表情,却意外地发现后者在玩手机。
少女笑意浅浅,酒窝里像是缀了蜜糖,“粗肿”的手指翻飞,回着丈夫的信息。
路宽发信息来,说就快到丰联广场大厦楼底,问她还有多久结束。
【很快,我饿了!】
小刘如是回复,感叹号宣泄了迫不及待想去巡视问界豪华食堂的心情。
她怎么这么淡定?
王小磊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又迅速警惕了扫了一眼名单,仍旧没有发现任何华点。
“各位,距离投票结束还有十分钟。”
不是他想催,是他和王大军的心脏都打鼓似得咚咚跳,似乎有未知的大恐怖正在生根、发芽,即将破土。
“同意罢免!”
惊!
王小磊被吓了一跳,原来是面色讪讪的徐争。
又一个声音响起:“同意罢免!”
王大军失望地看着这位老同事、老搭档。
很早就和华艺一同在京圈成名、发光、发热的张国利。
老张既然做了抉择就不再犹豫,微笑看着在场众人,一副客气双手合十的模样起身,在会议表决记录上签字:
“抱歉,我先走一步。”
王小磊恨恨地目送第一个叫他有些接受不了的背叛者。
张继中和黄小名毕竟不是京圈中人,但你张国利怎么这么干脆的?
虽不愿承认,但王大军、马芸等人的心里还是同时浮现出韩山平的名字。
韩山平、米家山、张国利是相识于微末的峨影厂员工,老韩是灯爷,老米是美工,张国利是群演。
后来随着韩山平调任北影厂,张国利也进京发展,他跟韩山平的关系有多铁?
上一世2009年的《建国大业》,全片成本3000万,票房4.3亿,上影厂凭借院线资源拿到10%的投资份额,张国利也是10%。
可见一斑。
会议室内的氛围愈发凝重了,配上窗外还未止歇的落雪,颇有些苦海阑干百丈冰的意味。
王大军摘下眼镜揉了揉,双眼泛红地看着股东名册:
45.2%,还差3.4%。
小刘和路老板发完信息,大致估算了一下目前的局势,突然轻咳了一声。
所有人瞬间看向她,容颜俏丽的首富夫人轻描淡写地瞟了一眼心烦意乱的杨蜜,不动声色地给到压力。
想偷鸡左右逢源是吧?
不行!现在就要选!
大蜜蜜敏锐地收到了信号,抬眼看见“好闺蜜”清透锐利的眼神,唇角微微扬起像一把温柔刀。
她心虚到不敢直视,又迅速避开,像是被渣女调戏得心绪纷飞,面露不堪。
大胸妹的耳坠随着急促呼吸晃成虚影,精心描绘的咬唇妆被齿尖蹭出斑驳,这一刻感觉自己的心脏甚至要冲破肥厚的脂肪层,蹦出来了!
要死了!这怎么办啊!
怎么还没有人跳反啊!让我做顺风车啊!
王小磊不满地轻叩桌面:“刘女士,你刚刚指责我语出威胁,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啊?不好意思哦,我嗓子不舒服呢。”小刘面色淡然。
“是吧?那不如今天早点儿结束,让路总带你回家休息休息。”时间所剩无几,所有人的心绪都在高度紧张中。
不但是心存疑惑的兵兵、张继中、黄小名,因为对路老板的笃信,他们此时正在猜测谁会跳反。
更有马芸、王大军、邓温迪和王小磊等人,眼前的股权表格这两天都几乎被翻烂、看烂了,他们着实想不到敌人的后手还藏在哪里。
“额。。。路宽真来接我了,不好意思哈我可能要先走。”
她慢慢吞吞地起身,和周讯、张继中、黄小名等人点头示意,去签字准备离开。
小刘这个孕妇,今天基本和整个肃然森严的会议就很不搭。
一身宽松的便装,时常玩手机或者和兵兵交头接耳的随意,现在竟然还未分出胜负她就要先走?
王大军、马芸、王小磊等人的心中突然都拉响警报,首富夫人远没有这么无脑,那只能说明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今天的胜出!
还有内鬼!?
是谁?
还差3.4%,又能是谁?
杨蜜、李彬彬、吴尔善一齐跳反?
三人的股权加起来是4个点,罢免表决权总数来到49.2%,可以超线0.6个点。
大小王、马芸等人一齐看向他们,除了大蜜蜜还咬着嘴唇无奈看着已经推门要走的渣女小刘外,其余两人根本没有动静!
不是?
他们又情不自禁地看向冯小钢。
“这。。。你们看我干嘛?”裤子无语地摇了摇头,今天的他从始至终地低调。
有退路了就是不一样,和吴尔善类似。
踏马的!王小磊更加惊疑不定了!
就剩这几个人,总不可能是我们自己吧!
《潜伏》中的剧情似乎就要再现,吴敬中:原来我才是峨眉峰。
王大军咳了一声,提醒道:“时间差不多了吧小磊。”
后者振奋了一下精神:“对!各位。。。”
“滋啦!”
一声尴尬、突兀、艰涩的椅子拖动声打断了王小磊兴奋的催告。
除了刚刚出门的刘伊妃和已经离开的张国利外,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起身的外国女人。
王大军也倏然站起身:“邓。。。”
“王总!”邓温迪棱角分明的脸上勉力挤出一丝微笑,抬手打断即将坠入深渊的华艺董事长。
“很抱歉,但这是来自默多克先生的意见,我无力抗拒。”
她的话音顿了顿,对着面色狠厉、无助的几人稍做解释:“问界在明年之前即将拥有冠绝中国大陆的4K和IMAX大屏,路宽和默多克达成了关于《阿凡达》的合作协议,关于在中影的主持下,如何利用问界的超高端影院做阿凡达的推广。”
“部分地区,问界可以承诺4K和IMAX的百分百排片。”
“这也是在和卡梅隆交谈过后,他的最终决定和建议,路宽和卡梅隆都很懂《阿凡达》要怎么发挥最大价值。”
“你们还是迟一些看新闻吧。”
女猎手摊摊手,无奈地表态“同意罢免”,尔后签字确认有效。
拖了这么久,那她之前在做什么?
杨蜜在等,她也在等。
即便有丈夫的命令,她还是想等到最后一刻,毕竟邓温迪此前被这对夫妻折辱得不轻,哪里又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其实吴尔善也在等,因为他已经决定和万哒签约,成为万哒影视旗下的第一位签约导演!
既然已经准备从华艺出走,干什么还要顾忌他们,倒不如腆着脸向老东家示好。
有的人可以把他弃之如敝履,他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会议室内,蓦然只剩下王家兄弟、老马和裤子的四人帮,孤零零地站起身来看着邓温迪等人先后离开,像是不规则的WiFi天线。
这两三个小时中,数次经历大起大落的王小磊,终于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在强烈的神经痛中回想适才发生的一切。
刘伊妃为什么能够心无挂碍地离开?
因为邓温迪就是最后的保障,至于默多克和路老板达成了什么协议,很快大家就能从新闻上看到。
“真他妈的废物!”马芸突然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转头就走。
王小磊额头青筋直冒,知道这是在骂自己,不由得看向一脸呆愣地看着手机的兵兵。
她收到一条来自刘伊妃的信息,心思莫名地看了好久。
王小磊刚想走上去愤恨地质问,兵兵突然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拔脚就往外冲!
男子伸手拉了一下被用力甩开,却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
上午的表决太紧张,他几乎要把这件事情忘掉了!
王小磊颤抖着声音,情不自禁冲她的背影大叫:“你疯了!你疯了?干什么要去管!”
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他不甘心的叫喊在回荡。
王大军这才反应过来,怒气勃发地揪住弟弟的衣领:“什么事情!是不是你昨晚瞒着我的事情!?她去干什么?”
“说!”
王小磊呆愣愣地看着大哥,知道兵兵这一去救人,自己就要全盘暴露了,势必也要连累到大哥。
怎么办?
“大哥,我去解决。”
想起刘泽宇、周军、陆钏,朱大珂们的悲惨遭遇,再一次被逼上绝路的王小磊咬了咬牙,也快速踱步往电梯走,掏出电话就给疯狂的毒虫拨过去。
一旦晚了一步,万事皆休。
。。。
就在内心经历痛苦煎熬的兵兵收到那条信息、狂奔下楼之前。
丰联广场地下车库。
刘伊妃看着面前的商务车:“咦?阿飞呢?我们不坐825走吗?”
“哦,那车坏了,阿飞开着先走,我们今天坐这辆,热会儿车就出发。”
他岔开话题:“今天有趣吗?是不是像在看电视剧?
“有趣,特别是杨蜜,演技蛮好。”小刘有些无语,这表面的塑料闺蜜看样子也维持不住了。
“她刚刚还给我发了条信息道歉,说最后投了赞成罢免票的。”
刘伊妃嗤笑:“我估计人都快走光了吧?邓温迪表决完都没有悬念了,她去偷偷点了个卯。”
“对了,刚刚王小磊威胁范兵兵了,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小刘回想起他话语中的意有所指,侧头看身边的男子,仍旧一脸淡然。
“算了,我给兵兵发个信息吧。”
路老板的面色微沉:“说什么?”
小刘笑语嫣然:“要不喊她一起去问界吃饭?刚刚王小磊威胁她,帮一下吧?总归华艺以后要交给她了。”
路宽的眼神敛了敛,没有阻止她发信息的动作,状若随意道:“你走的时候。。。她说什么没有?”
“啊?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待会吃饭去。”路老板舒服地倚靠在包裹性极强的座椅中,眼神明灭。
窗外依旧是漫天飞雪,铅灰色的天穹沉沉地压向大地,像无数细碎的刀片切割着凝滞的空气。
此刻丰联广场大厦院中稀稀落落离开的车辆和人群,似乎还没有预见到即将发生的一切。
——
兵兵和王小磊相继乘坐电梯下楼,兵兵没有拨通小刘的电话,等她进了电梯,又始终没有信号。
刘伊妃的这条信息彻底摧垮了她,即便是带着强烈的不甘、愤恨、嫉妒,她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少女就这么遭遇不测。
她在哪里?
周军又在哪里?
大花旦在电梯中心急如焚。
离地库出口100多米的北角,停着一排用全罩式车衣笼住的“老赖车辆”。
这些车基本都长期停靠,因为北方冬季雨雪冰雹对车辆的损伤较大,就加了层保护罩,往来路过的人甚至连一瞥的关注都不会有。
周军就身处其中一辆。
他从昨晚就已经把车开进了院中,车衣开着孔,叫他从这里可以看得到东西方向两个车库的出口。
一旦看到早晨坐车抵达的刘伊妃825尾号的车牌,他就可以动手。
这条疯狂的毒虫自然没有能耐搞来大运、渣土一类的穿越专用特种车辆,他不会开不说,城区也进不来。
周军行凶的座驾是一辆萨博9-5 Aero 2.3T,是他之前在国内淘汰的一辆老车,但性能优越。
为什么选择它?
原厂2.3升涡轮增压引擎,零百不到8秒,短距离爆发力极强。
最关键的是前悬架为麦弗逊加防倾杆,车头刚性高,且离地间隙只有14厘米。
这意味着一旦加速起来,高速撞击时极易铲入目标车底,导致目标车辆侧翻或底盘变形。
对于刚刚满足了毒瘾,已经精神亢奋到无以复加的周军来说,看得到人就撞人,看不到人就掀车!
以他现在车头对着的角度,只要京A·LL825从车库中驶出,他就可以第一时间撞向迈巴赫的侧门。
刚性极强的萨博,去撞相对脆弱的后排车门,即便撞不到刘伊妃,掀翻车辆导致滚落起火、挤压,也足以叫她九死一生,至少是重伤。
特别她还是个脆弱的孕妇。
中午11点05分,除了路宽打着热车的借口没有驶离外,此刻在丰联广场大厦院中的几人,尚且不知道命运的天平已悄然失衡。
大花旦指尖发颤地反复重拨,电梯里的信号格在绝望中跳动,她猛踩油门冲出东出口,手机被攥得发烫,车窗外的雪粒子扑打在挡风玻璃上,像她急促的呼吸。
这会儿的地下车库信号极差,只有到外面才有拨通的希望。
王小磊跌进皇冠驾驶座时撞到了旧伤,眉骨疤痕突突跳动,他单手扯开领带,另一只手疯狂点击着车载电话,老式发动机的轰鸣声里混着他牙齿打颤的声响。
他情不自禁地摸着自己曾经断裂的右腿,这一刻想起了昨天在大哥办公室里,兄弟俩看着合照里的老三一起痛哭的场景。。。
强忍着神经痛的王小磊知道,兵兵肯定已经在通风报信了,如果真的酿成惨痛后果,万事皆休。
不能连累大哥。
两辆车从东西车库出口疾驰而出,在雪幕中划出焦灼的轨迹,轮胎碾过薄冰的脆响,像命运齿轮咬合的声响。
只是这声响,似乎不是那么美妙。
雪幕如刀,车库出口的斜坡上,两辆车几乎同时冲出。
兵兵的奔驰CLS从东侧滑出,王小磊的老皇冠自西侧甩尾,轮胎在薄冰上短暂打滑,随即咆哮着撕开雪帘。
就在他们视线交汇的刹那,一辆被积雪半掩的萨博93突然从车库中央的停车区暴起!
车头盖布被狂风掀开,前车窗露出周军那张扭曲的脸,他嘴角叼着半截燃尽的烟,瞳孔因吸毒后的亢奋放大如黑洞,指节泛白地攥着方向盘。
“825。。。825。。。”他神经质地念叨着,油门一踩到底。
萨博像头失控的野兽,径直冲向正缓缓驶离的京A·LL825迈巴赫。
范兵兵的瞳孔骤然紧缩,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按下慢放键——
雪花凝滞在空气中,周军那张扭曲的脸在挡风玻璃后狞笑,萨博引擎的咆哮声像钝刀割着她的耳膜。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刺破雪幕,大花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脚下的油门踩到了底。
她想起二十分钟前,那个孕妇轻拍她膝盖时指尖的温度;
想起那句“别怕他“时少女微微上扬的尾音;
想到她从未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昂地做出审判的姿态;
想到她在时尚芭莎上一跃站在自己身边。
还有刚刚那条彻底温暖、击碎了她心防的信息。
手机终于拨通,“滴滴滴”的等待通话声叫她无比揪心,兵兵看着被快速迫近的迈巴赫,几乎不敢想象即将发生的一切。
为阻止撞击,她猛打方向盘试图从萨博右前方切入拦截,雪地太滑制动失效,奔驰车尾失控甩向萨博前轮。
几乎是同一时间!
王小磊连续拨打周军电话未果,见范兵兵车辆已与萨博发生擦碰,情急下加速冲向萨博左侧,意图用车身阻挡其去路。
老皇冠自左侧拦腰冲撞,王小磊甚至能看清周军因撞击而飞溅的烟灰。
三车交汇的死亡三角,在雪地上划出宿命的轨迹。
“砰——!”
萨博在双重撞击下扭曲变形,金属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车顶在巨大冲击力下塌陷,挡风玻璃爆裂成蛛网状,碎片如冰晶般四散飞溅。
周军的头颅在剧烈翻滚中撞向碎裂的玻璃,颈椎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以诡异的角度折向肩胛。
就像他三年前被折断的人生。
嘴角仍叼着那截未燃尽的烟头,混合着鲜血黏在扭曲的下巴上。
至此,身死道消。
“喂?喂?”刘伊妃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兵兵的电话中传出,可惜回应她只剩下大花旦的失声尖叫和猛烈撞击的噪音。
地库中,刚刚接通电话的夫妻俩被可怖的撞击、尖叫吓了一跳。
因为信号原因,声音的断续显得更叫人惊悚,路老板面色大变,立刻打开车门把老婆扶下车。
“茜茜,到米娅车上去,别出来!”
接着又返身回到商务车中,拍了拍座椅催促司机:“出地库!”
心脏狂跳的路宽接通了突兀的电话,阿飞的声音伴着警笛的嗡鸣:“有两辆车突然冲出来撞翻了周军,一个是王小磊,一个是。。。”
阿飞也是刚刚下车,心神俱震地看着搜救人员砸开了奔驰CLS的车窗。
一张美艳的面容此刻惨白如纸,珊瑚色的唇膏被鲜血浸染成诡异的紫红,一缕发丝黏在额前未干的血迹上。
“是。。。范兵兵。”
车闸外执勤的民警们迅速维持秩序,增派的警员和急救正在路上,记者们发疯似得往里挤,却无法越雷池一步。
“你没事吧!”路老板急匆匆赶到,看着已经被围住急救的三辆车,上下打量着小兄弟。
阿飞摇头:“本来万事俱备,可他们怎么会。。。”
没错,他是诱敌的靶子,不过是个异常安全的靶子。
迈巴赫经过整体改造,在纵梁前加装55°倾角的军用级硼钢梁,焊接至底盘,可以将正面撞击力分导至两侧车轮,避免乘员舱变形。
原厂铝制防撞杠替换为超高强度钢制蜂窝管,转向柱加装可压缩液压筒。
凡此种种,而且都是针对周军的萨博,应装尽装。
毫不夸张地说,刚刚如果叫疯狂的毒虫自己撞过来,在阿飞的刻意防备之下,他只会换一种死法。
从一下飞机开始,他的行踪就已经被全部掌握。
“怎么会这样?!”怕丈夫和阿飞出事的小刘还是不顾劝阻了赶来,在路宽的怀里看着眼前殊为可怖的一幕,少女脸色煞白。
王小磊的皇冠被掀翻,变形的A柱像断头铡般压碎了他的胸腔,鲜血从嘴角涌出时,他恍惚看见大哥在雪地里狂奔而来的身影。
兵兵的奔驰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额头重重磕在方向盘上,温热的血模糊了视线,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迈巴赫纹丝不动的尾灯,和脑海中那个男人的样貌。
很快,情况相对较好的兵兵,第一个被消防员从变形的奔驰CLS中小心翼翼地抬出。
雪粒子落在她染血的睫毛上,像破碎的蝴蝶翅膀。
距离事发才只过了5分钟,雪天路滑,急救车还在赶赴途中。
路宽和阿飞得了允许冲上前去,迅速脱了外套铺在地上,又帮她轻轻裹住。
“兵兵?兵兵?能听到我说话吗?”
刘伊妃捂着嘴上前,羊绒围巾被寒风掀起一角,露出她煞白的唇色。
孕肚抵在路宽臂弯处微微发颤,少女指尖死死攥住丈夫的衣袖,骨节泛着青白。
兵兵似乎是听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男子的呼唤,又闻到了刚刚坐在自己身边的的女孩的幽香,染血的睫毛忽闪,瞳孔在努力聚焦。
她看着刘伊妃完好无损地站在雪幕里,羽绒服下圆润的孕肚轮廓清晰,突然扯出个破碎的笑。
鲜血从她嘴角蜿蜒而下,在雪地上绽开暗红的花。
“你没事。。。真好。。。”兵兵甚至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又勉力抬眼看向路宽。
“对。。。对不起,我又犯错了。”
男子摇摇头没有说话。
无话可说。
兵兵面色凄苦:“我会。。。死吗?”
“不会。”路宽慨然长叹,看着这个从2002年就为自己卖命的美艳女郎,伸手温柔地擦干她嘴角的血迹。
指腹沾上的血珠在雪光下泛着暗红光泽,像碾碎的玫瑰花瓣。
“别多想,你身边的这间公司还等着你入主、上市、更名,现在可以想一想名字了。”
众人焦急地等待急救人员的到来,路宽一直在勉力吸引她的注意力,主动找着话题。
雪粒落在兵兵惨白的唇上,转瞬融成水痕:“我还可以吗。。。”
路老板摇头:“本就是给你的,何谈可不可以。”
刘伊妃架着丈夫的胳膊平衡着身体蹲下,握着兵兵的手给她保暖。
大花旦欣慰地看着安然无恙的小刘,来不及细想她为什么没有出现在825迈巴赫上,眼神触及她被大衣裹住的孕肚,满是温柔和艳羡。
“你摸摸,是两个宝宝。”刘伊妃发现了她的眼神,突然抓住她冰凉的手腕,掀开大衣下摆,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贴身的羊绒毛衣上。
虚弱的兵兵指尖触电般蜷缩,却触到衣料下鲜活的生命律动,18周的胎动像小鱼摆尾,隔着羊绒毛衣传来细微震颤。
“他们。。。在动。。。”兵兵的声音突然哽住,喉间涌上的铁锈味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让开让开!都退出去!”
急救车疾驰而至,医务人员才不管你是首富还是大明星,粗鲁地推开路宽和阿飞两人。
只是多看了一眼刘伊妃,似乎有些惊讶,旋即开始给兵兵测量指标。
“血压90/60,心率110,呼吸浅快。”护士迅速报出生命体征,同时给兵兵戴上氧气面罩。
医生轻按她的胸廓,兵兵顿时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右侧第4、5肋骨疑似骨折,左肩胛骨挫伤,骨擦感可疑,还需排除内出血可能。”
医生边说边示意助手固定颈托:“四肢活动正常,无开放性骨折,但右膝有明显撞击伤。”
护士已经麻利地建立静脉通道,医生最后检查了一遍固定带:“现在转运,你们谁跟车?”
担架上的兵兵似乎有些挣扎,护士见她想要说话,暂时摘掉了面罩。
范兵兵染血的指尖微微蜷缩,在担架边缘抓出几道暗红的指痕。
她艰难地偏过头,睫毛膏晕开的黑渍混着血水,在眼尾拖曳出破碎的墨痕。
“不用跟车了。。。”她有些气若游丝,喉间涌上的血沫让每个字都像浸了水的砂纸,“带伊妃回去吧。”
等到真的要被抬上车了,兵兵又情不自禁地试图去够刘伊妃的衣角,右臂却只能无力地垂下,看得刘伊妃赶忙握住了她的手。
“你们。。。你们,迟些能来看我吗?”
这句话问得极轻,像片将熄未熄的灰烬。
路老板点头:“我先去通知你母亲,迟一点我们一起过去,你安心。”
“好。。。”
他拍了拍冷面保镖的肩膀:“阿飞,你跟一趟,有事随时联系。”
“是。”
救护车鸣笛远去。
“小磊!”
路宽和刘伊妃猛然回头,在楼上听到动静的王大军也踉跄着冲进雪幕,皮鞋在冰面上打滑,险些栽倒。
他扑到扭曲变形的皇冠前,透过碎裂的车窗看见弟弟歪斜的身体,王小磊的右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折在胸前,怀里紧攥着那张兄弟四人的合影,鲜血已将照片上老三的笑容浸透。
“小磊!小磊!”王大军的嘶吼混着警笛声刺破雪幕,他徒手撕扯变形的车门,指节被金属豁口割得血肉模糊。
急救人员强行将他拉开,车中的王小磊突然抽搐着咳出一口血沫,染红的照片从指间滑落。
刘伊妃靠在路宽怀里,下意识地护住隆起的孕肚,羊绒围巾被寒风吹得散开,露出里面浅杏色的高领毛衣。
丈夫的大衣裹着她单薄的肩膀,少女望着眼前的人间惨剧,心中涌起无尽的悲悯。
这一刻,所有的立场、争斗都显得如此渺小,生命的脆弱与亲情的可贵在血色与雪色交织中愈发清晰。
这种感触,在洞悉内情的路宽眼中尤甚。
兵兵为什么要拼死来救她以为在车上的小刘,王小磊又为什么奉献此生最壮烈的一次牺牲?
一直到王小磊的尸体被抬出,周军的残骸被收殓。。。
这场由仇恨、野心与救赎交织而成的血色戏剧,终于在漫天飞雪中落下帷幕。
三年前野心家的不甘与屈辱,化作复仇者扭曲的执念,王小磊的断腿之痛,催生了疯狂者的玉石俱焚;
而迷途知返的兵兵,在最后一刻选择了人性的光辉,以血肉之躯阻挡了悲剧的蔓延。
尽管这种悲剧,早已被穿越者所规避。
鲜血染红了雪地,也洗刷了所有的肮脏与阴谋。
这场大戏,始于仇恨,终于救赎;
始于野心,终于牺牲;
始于算计,终于人性。
当一切尘归尘,土归土,留下的只有雪地上渐渐凝固的血迹,和风中飘散的叹息。
“走吧。”
“嗯。”
大雪纷飞中,路宽将刘伊妃紧紧揽在怀里,少女隆起的孕肚贴着他的身体,一家四口紧紧相拥。
寒风扫过雪地上暗红的痕迹,凝固的血迹很快被新雪覆盖,仿佛从未存在过。
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