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海机场。
微风轻轻吹拂廖三民浓密的黑发,蓝白线条的确良衬衣很随意的敞开两颗扣子。
在他身边,是虎头虎脑的三岁大娃儿。
洪小慧则是一身旗袍,眉眼尽是温婉。
“大哥和老余他们怎么还不到。”廖三民抖着衬衣,有些急不可耐。
“把扣子扣上,看你这样哪像个市长的样子。”洪小慧嗔了他一眼,伸手就要去系扣子。
“来了,来了。”廖三民指着远处的飞机,一把搂起儿子,右手牵着老婆撒腿就跑。
“爸,舅舅知道我吗?”小家伙在怀里问道。
“知道。
“待会千万不准叫舅舅给你买零食、玩具,记住了吗?”廖三民叮嘱儿子。
“为啥啊?”小家伙不解。
“因为你舅……可能会因为一个玩具把整个百货大楼给买了。”廖三民道。
他知道,洪智有干的出来这事。
“哇,那我岂不是有玩不完的玩具了。”小家伙乐的眼都圆了。
“行了。
“别逗他了,大哥这次回来有很多正事要办。”洪小慧道。
飞机稳稳落了地。
洪智有一行人下了车。
“大哥。”洪小慧一把扑入了大哥的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当初叫你别回来,这些年没少吃苦吧。”
洪智有看着多年未见的小妹,亦是心疼不已。
“吃了点苦,好歹是熬过来了,就是没能送爸妈最后一程。”小慧垂泪道。
“没事。
“如今来往方便了,有空了你去香岛祭拜。”洪智有宽慰道。
小慧是73年三民最苦的时候,主动申请从香岛调回津海的,夫妻俩可谓是同甘共苦,
“快,爱华快过来,见过你舅舅、舅妈,姥爷。
“还有你……茜茜侄女。”
洪小慧一一介绍,轮到乐乐的女儿秦文茜,她不禁愣了愣。
大哥都当姥爷了。
两个娃儿整整差了一代人。
“爱华?谁取的名字?”洪智有笑问。
“他爸呗。
“取了一堆名字,不是红军、爱军就是爱国、建国,我挑了个爱华。”洪小慧抹掉眼泪,颇有几分埋怨道。
“三民不愧是诗人啊。
“爱华,挺好。
“挺好的。”
洪智有品位了一下,赞许点头。
“哥,你可别说了,就他那诗,写的稀烂。
“上次他找一个出版社的老同事,非得让人帮他出版诗集。
“人家说他诗写的不好,不给他出版。
“他还跟人约架,把人给打了。
“差点没气死我。”
洪小慧各种吐槽道。
洪智有看向不远处和余则成抱成一团的廖三民。
玛德,不愧是练童子功的,挨了这么多年斗,五十好几的人了,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
洪智有一拂自己逐渐上移的发际线。
酸了!
“老余,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廖三民一把抱住余则成,眼眶酸的厉害。
“三民,见到你真好,真好啊。”余则成拍打着他的后背。
“你怎么老成这样了?”廖三民松开手,看着脸色苍白,头发稀疏雪白的老余,心疼的溢出了泪水。
“心在此处,外土难安。
“你是一点没变啊。”
余则成微笑道。
“我啊,他们搞我的时候,干完活,我就练功,写诗发泄。
“他们打我,我也不疼。
“一句话,要老子承认反革命、狗汉奸门都没有。
“要打要骂随便。
“连特务的子弹都不怕,还怕自己人斗。
“一睁眼一闭眼,十年如一日,也就过来了。
“嘛事没有。”
廖三民一脸轻松的笑道。
“你少吹牛吧,人家往香岛打电话,说你这硬骨头都吐血了,要不小慧能冒险赶回去陪你?”余则成道。
“嗨,就是扁桃体烧坏、发言了,一咳嗽就吐血。”廖三民道。
“走,先去吃饭。
“车安排好了。”
廖三民指着不远处一辆大客车道。
“你动公家车,不怕查你吗?”余则成笑道。
“不怕。
“现在上边有意搞经济改革,尤其是对港澳同胞投资还是很欢迎的,我这叫招商引资,不算私人接待。”廖三民道。
一行人上了车。
吃了顿地道的津海菜。
晚上。
余则成和洪智有回到了曾经的小院。
吴敬中、蕊蕊一行人则是去参观老保密局大楼,还有常德路一号去了。
“老余,你和嫂子的房子,一点没变,我都给打扫干净了。
“我和小慧现在也住在这。”
廖三民打开院子,里边窗明几净。
除了简单的翻修,一切都还是原来熟悉的味道。
余则成目光落在鸡窝上。
又扫过那片早已荒芜的菜地。
眼前不禁浮现出翠平在时的点点滴滴,双目渐渐红润了起来。
“老余,智有,坐。”
廖三民泡了茶,三人坐了下来。
“翠平有消息了吗?”余则成问道。
“有了。
“罗兵托依兰县的同事找了一通。
“当年依兰水库泄洪,再加上饥荒,翠平在的那个村子上百号人迁往了吉林,但是很多资料和当年管户籍的人都找不到了。
“我只能说比大海捞针要容易一点,希望是有的。”
廖三民。
“我倒是有个法子。
“嫂子是认识字的。
“咱们可以通过邮政局往各个村委会投寄信件寻人。
“另外最近不是上了一部《保密局的枪声》吗?让吉林的市、县、乡所有电影队下乡播放影片。
“我帮老余摄影一段寻找翠平的片子。
“电影放完后,播放这段寻人启事,附上翠平和老余年轻时的照片,这样村村相传,只要有认识她的村民,就有可能找到她。”
洪智有道。
“不愧是大舅哥,这个想法很好。
“不过,这得需要省一级的指令才行,当然这对你不是问题。
“你的情况跟老余不一样。
“无论是当初的罗安屏,还是谢培东、荣斌上报了你很多功绩,同时,你那些年的捐赠是实打实的。
“这个都是有记录的。
“我现在就往办公厅反应。”
廖三民道。
见洪智有和余则成有些迟疑,他笑了笑:“时代不一样了,组织不会忘了每一个做过贡献的人。”
廖三民进屋去打了电话。
片刻,他回来道:“王秘书请示过,上边知道、也很重视你这次来津之行,会全力协调吉林那边开展电影寻人行动。
“老余,你去把头发染一下,我找找翠平资料照片啥的。
“以前我回来收拾过。
“老公安局档案室里应该还有。
“我让津海电影厂给你拍尾片。”
“太好了。”余则成大喜。
接下来数日。
余则成一直在拍摄镜头。
洪智有大手一挥,拍了上万筒电影带,同时给了吉林有关方面一百万元的播放资金,开展了这场轰轰烈烈的电影进村活动。
……
白城,青山镇杨树岭村。
打谷场上。
村里大喇叭早早就在喊了。
晚上七点。
乡亲们早早就带着小板凳、水壶占好了座,不少外村来晚了的,只能远远靠在后边。
孩子们嬉戏追逐着。
偶尔也有因为占座而发生真挚的吵闹声。
来看电影的年青男女,大多倒刺了一番,那穿着比过年还正式。
这年头电影是稀罕玩意。
十里八乡的,哪个村要放电影,那是跋山涉水也绝不会错过的。
电影好看。
同样也是谈对象、对眼的好机会啊。
很快,电影放映员吃饱喝足,打着饱嗝开机,一道光幕打在幕布上。
孩子们也不管看不看得懂,一应停止了疯跑,瞪大了眼好奇盯着屏幕上。
当然,也有个高大点的调皮蛋,故意蹦高用手去当光,在荧幕上投上一个黑乎乎的巴掌印。
“妈,电影快要开始了,你咋不去看?
“情报员跟特务打仗,老好看了。”
陈燕怀抱着儿子,走了进来,对灶台边正在烙饼子的婆婆道。
婆婆叫周红。
娘俩不是本村人,早些年闹饥荒,老家又遭了害,从外地迁来本村的。
像这样的人家,村里有十几户。
刚来的时候,没少挨欺负,但婆婆厉害,别看瘦,力气大的很,凶巴的很。
谁要敢欺负成余,骂他是没爹的孩子,拿了耙子就敢跟人玩命。
不过,婆婆也是个热心人。
干活、办事利索,还认识字,人也大方,时间长了村里人混熟了,都爱来她家窜门子。
“情报员哪有那么好当的。
“燕子,成余还没回来啊。”
妇人头发略有发白,撇嘴吐槽了一句,转过头来问道。
“去乡政府了。”燕子道。
“妈,那你看会儿孩子,我去看电影。”陈燕笑道。
“嗯,去吧。”妇人接过了孙子。
“谢谢妈。”
陈燕欢欢喜喜的去了。
“哎!”
妇人轻轻叹了口气。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和孙儿的脸上,满是凄楚、落寞。
她也曾潜伏过。
但这些年的斗争告诉她,潜伏者难求善终。
不是死在了复杂的敌后。
就是……
“哇哇!”
孩子突然哭了。
妇人抱着孩子来到了门口,站在半山腰望着升起的一轮圆月,心里莫名酸楚,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那些埋藏在心底,淡忘许久的记忆,像泉水般涌了出来。
她想老余了。
想他的白衬衣,黑框眼镜,还有永远铮亮的皮鞋、公文包。
还有潇洒的师弟。
爽快、贴心的梅姐。
“哎。
“师弟这么大能耐,到现在都没能传来音讯,老余多半……即便活着,恐怕也未必能找到我。
“老余啊老余。
“你再不回来,我都快记不得你的样子了。”
翠平眼泪叭叭的往下掉。
在过去这些年,她亲眼看到罗兵,一个出生入死的地下交通员被汽车押着各乡镇的游街。
当得知要搬迁时,她果断来了这个村子,趁着混乱重新改名入籍。
她这一生没被鬼子,没被刑讯室的酷刑吓倒,连死都不怕的一个人,在面对气势汹汹的自己人时,翠平怂了。
因为翠平清楚,战斗不再是自己的使命。
她永远不想跟津海,跟地下有半点瓜葛。
她只想保全老余家的种。
哪怕孩子被人骂是野种、杂种,自己拼个头破血流,也绝不提男人半个字。
既然生不能相见。
她只求死了到阎王爷那,能跟老余有所交代。
这就足够了!
……
打谷坪。
电影终于到了尾声。
放映员立即在一阵喧闹中,又放了一卷电影带。
里边是一个头发乌黑,穿着白衬衣的男人。
他坐在镜头前,语气有些颤抖。
“我叫余则成。
“1945年秋,我奉边区保卫部克公秘派,于津海军统站机要室任职。
“我的太太叫王翠平,真名陈桃花,现名叫张运秀。
“原籍冀北省易县圩头人。
“我太太曾是易县游击二大队队长,乡党团会会长。
“49年2月,她为了掩护我,被组织派往依兰落村扎根,前些年因为灾荒、动乱迁居他地。
“我们已经几十年未曾相见。
“有认识、见过她的老乡、朋友,麻烦大家知会一声,我会在津海一直等着她。
“如有找到,提供信息者,请拨打以下号码,或者投递以下地址邮件。”
画面里,余则成鞠了一躬。
紧接着现出的是电话号码,和津海市的一个邮件地址。
末尾。
荧幕上滚动着一张张放大的照片。
有余则成和翠平的结婚照。
有翠平穿着旗袍的照片。
……
“燕子,这个女人也是个大嘴巴,瘦猴脸,跟你家婆婆有点挂相呢。”
“屁!
“人家是地下英雄的夫人,在津海待过的阔太太。
“周红跟咱们一样是连字都不认识的土老帽。
“除了嘴大,哪像了。”
人群中立即有人打趣了起来。
“你爹才是瘦猴脸。
“嘴大怎么了,一个个的,吃你家粮了啊。”
陈燕泼辣的骂了起来。
然后操起小板凳就往家走。
到了家。
翠平正陪在熟睡的孙儿旁。
“妈,我回来了。”陈燕撇了撇嘴道。
“燕子,谁欺负你了?”自己这媳妇藏不住事,翠平一看她那样噌就站了起来。
“没事,就看电影跟村里人拌了几句嘴。”陈燕道。
“看电影咋还能吵架?
“告诉妈,我收拾他。”
翠平一捋袖子,横眉怒道。
“今天看完电影,播放了一个找人启事。
“有个伯伯在电影上寻找失散的婆娘。”陈燕道。
“人家找婆娘,你吵啥。”翠平没太在意。
“那伯伯家婆娘长的跟你有点像。
“他们就笑你嘴大,说你是瘦猴脸,我气不过就跟他们吵了起来。”陈燕仍是气不平的说道。
“嗨,多大点事,只要不是嫌你死了公爹,随便他们骂。”翠平劝道。
“嗯,知道了。”
陈燕心里暖和和的。
别看婆婆凶,对自个那可是真好,嫁到这家里来楞没让自己受啥委屈。
她就着灯火,给娃儿编冬衣。
婆媳俩说着闲话。
闲聊了几句,陈燕又把话头扯了回来:“妈,你还别说,那个余伯伯的婆娘跟你长的真有几分像。
“就是津海大户人家穿的好看些。
“那鞋底子有手指头长呢,还拎着包包,跟电影里的人一样。
“你要那么穿,肯定比她更像大富人家太太。”
“那叫高跟鞋……”翠平脱口而出。
津海。
余伯伯!
旋即,她身子猛然一颤:“你,你刚刚说谁家的婆娘?哪里的大户人家?”
“余伯伯,津海啊。”陈燕道。
“燕子,他叫余什么,找,找的谁,你快给妈仔细说说。”翠平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问道。
“妈,你,你抓疼我了。”陈燕哪受得了婆婆这把子力,疼的嗤牙道。
“燕子。
“你给妈好好说说。”翠平连忙心疼的搓了搓,按住狂跳的心脏,温和问道。
“我想想啊。
“那伯伯叫余什么成,说是在津海什么军队当大官的。”陈燕歪着头想了想。
她光顾着吵架,也没顾上仔细听。
“余则成,是余则成吗?他找的是谁?”翠平浑身在发抖。
“好像是。
“找太太啊,他太太好像是冀北易县人,打过鬼子,有好几个名字,我就记住了一个叫什么桃花的。”陈燕道。
“啊!
“啊!”
翠平这一刻情绪彻底失控,张嘴捂着胸口,又痛又喜的哀嚎了起来。
“妈,妈,你怎么了?
“哇哇。”
孩子这会儿也醒了。
陈燕手忙脚乱,也不知该哄谁了。
嫁到老张家来,自己这个婆婆比男人还要强,谁能想到竟会哭成这样。
“余则成!
“你个天杀的。
“遭瘟的!
“呜呜!”
翠平撕心裂肺的吼了几嗓子,下一秒,她一抹泪发疯似的冲了出去。
刚出门,正好撞见当村会计的儿子张成余进门。
“妈,这么晚了,你去哪啊?”张成余道。
“成余,出事了。
“我刚刚看电影跟人吵架,妈怕是又要跟人去干仗了。”陈燕连忙喊道。
“哎呀,你也真是的。
“知道咱妈是炮仗脾气,你还给她惹这事。”张成员放下绿色背包,皱眉道。
“哎呀,你别说了,快去把妈追回来啊。”陈燕推了他一把。
“是,是。”
张成余赶紧追了过去。
到了打谷坪。
电影队的小李正要收拾东西。
“同志你好。
“能不能给我看下刚刚那个找人的电影。”
翠平拉着小李道。
“大婶,我,我这都放完收片了。”小李有些为难道。
“婶子求你好吗?
“我,我就看一眼,求你了好吗?”
翠平拉着他的手,满脸是泪的哀求道。
“婶子别这样。
“我给你放就是了。”
小李耐着性子,又重新拉下了幕布,取出电影带放了进去。
画面一开。
余则成坐在椅子上,声音颤抖的说着话。
瞬间。
翠平一阵恍惚,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熟悉的声音。
是他。
真的是他。
“你还活着。
“还活着。
“老余,老余……”
她咧嘴哭了起来,手张着透过光幕抚摸着男人久违的脸庞。
“大婶,你没事吧。”小李一时间不知怎么安慰他。
“我,我就是王翠平,我就是陈桃花。
“这是我男人,他叫余则成。”
翠平又哭又笑的指着男人道。
“你就是省里要找的陈桃花?”小李有些惊讶。
“那,那就是我。
“我在津海配合他潜伏,做太太那会,在王记裁缝铺订做的。”翠平指着荧幕穿旗袍的女人道。
小李看着屏幕的贵太太,再看看眼前的村妇。
甭说,还真有那么几分像。
“妈,你没事吧。”张成余追了过来。
“成余,跪下。”翠平道。
“妈,你,你怎么了?”张成余见她一副失心疯的样子,忍不住道。
“你看看!”
翠平指着荧幕。
张成余定睛看去,那个与自己一样眯眯眼的斯文男人,他在找……张运秀。
别人不知道。
但张成余在依兰待了很多年,那会儿妈就叫张运秀。
画面里的太太与她是这般相似。
“那是你爹,快,磕头,给你爹磕头。”翠平催促道。
“快啊,死孩子。”翠平抬腿踢了他一脚。
张成余被她吓着了,下意识连忙跪下,对着屏幕里的人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小李。
“能不能帮我联系他们。
“我家男人有钱,我师弟有钱,他们一定会感激你的。”
翠平回过神来,一抹泪,拉着小李的衣袖道。
“大婶,这是省里交代的任务。
“你要真是……您就是游击队长,是大英雄啊。
“婶,你别急。
“这样我今晚就回县里,正好我有摩托车,我带你回去行吗?
“我们电影队有电话。”
小李也是个热心肠,当即道。
“好好,有劳大兄弟了。”
翠平道。
“妈,那我呢?”张成余道。
“你骑自行车。”
翠平帮着小李麻利儿收拾,把铁皮桶往后边一挂,坐上摩托车,往县里去。
“红子,这是去哪啊?”边上有人问。
“找男人。
“我家男人回来了。”翠平扯着嗓子,骄傲的大喊道。
“阿婶就是游击队长陈桃花。”小李也跟着高兴。
“人家是津海大城市里的阔太太,周家婆娘是想男人想疯了吧。”
“就是,长了一张大嘴就敢攀亲戚,我还说跟高官是亲戚呢。”
边上有人开玩笑喊道。
翠平不搭理,头发在夜空中飞扬,咧嘴笑的灿烂极了。
晚上十一点。
翠平到了放映队。
“婶子,我给你拨号码。”
小李打开值班室的门,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
嘟嘟。
“通了。”小李道。
“快,快给我。”翠平急不可耐的拿过了听筒。
“喂。”
那头传来温暖而熟悉的低沉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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