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日本侨民俱乐部,三楼。
包间内,暖气烧得燥热,空气中弥漫着清酒、烤肉与女人脂粉混合的浓郁气味。
穿着艳丽和服的艺伎随着靡靡之音翩翩起舞,眼波流转。
仁川、武田等一众军官早已喝得东倒西歪,人人皆是一脸醉态。
他们脱了军官外衣,只穿着衬衫,勾肩搭背,用五音不全的嗓门高唱着来自故乡的歌谣,嘶吼着压抑已久的郁结与狂躁。
洪智有独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双腿交迭,指间夹着雪茄,优雅抽着。
他笑眯眯地看着这帮鬼子鬼喊鬼叫,像在看一出滑稽的猴戏。
武田满脸通红,端着酒杯,脚步虚浮地晃了过来。
“洪桑!”
他打了个酒嗝。
“来,一起跳,为大日本的荣耀,高歌一曲!”
洪智有搂过身边一个主动靠过来的艺伎,在她丰腴的腰身上捏了一把,引来一阵娇嗔。
他干笑一声,对着武田说道:“你们他娘的是荣耀了,老子好好的中国,被你们搞成了满洲国,我高歌个屁。”
武田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用手指着他,醉醺醺地大笑起来:“不愧是洪桑,骂的好,直率,痛快!”
“好,那……那就不唱!”
他举起酒杯,杯中的清酒晃荡着:
“为咱们的友谊干……干杯!”
干你老么……洪智有在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堆起了笑容,举杯与对方轻轻一碰。
“为友谊,干杯。”
酒液入喉,辛辣滚烫。
稍倾,洪智有抬腕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他拍了拍手。
包间的门被推开,彭虎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将箱子放在洪智有面前的矮桌上,随后躬身退下,重新守在门外。
洪智有吐出一口浓白的雪茄烟雾,伸手在皮箱的黄铜锁扣上轻轻一拨。
“啪嗒。”
清脆声响,在嘈杂的歌声中并不起眼,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他打开箱盖。
里边一沓沓用纸带捆扎得整整齐齐的康德币。
除了周乙给的那十万,还有他自己添进去的十五万。
一共二十五万。
洪智有不紧不慢的把钱码在了桌子上。
原本还在鬼哭狼嚎的日本军官们,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歌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钱死死吸住。
刚才还混沌迷离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清澈,醉意全消。
洪智有很满意这种效果,他站起身,脸上挂着和去年年会上如出一辙的爽朗笑容。
“各位,洪某能有今天,全赖各位平日里的关照。
“这是鄙人的一点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各位务必收下。”
“哟西!”
武田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搓着手,刚要伸过去。
“锵!”
一声金属锐响。
仁川课长拔出腰间的佩刀,猛地砍在矮桌上,阻止了武田的动作。
他身形摇晃,像是醉得站不稳,脸上却带着一股煞气。
“洪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村上队长和山鸣课长在的时候,当时分的可是四十万。”
他的声音很大,带着质问的意味。
“怎么到了我们上任,就缩水了将近一半?
“莫非……洪老弟是瞧不起我们?”
武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喜色迅速褪去。
其余的军官也都收敛了贪婪的表情,一个个板起脸,目光严肃地看向洪智有,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被羞辱的愤怒。
包间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洪智有脸上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看着仁川,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仁川君,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亲兄弟,明算账。
“村上队长、山鸣课长在的时候,我在哈尔滨,就算是杀人放火,他们都能给我兜着。
“我想要出货,想要矿山,想要任何资源,他们都能给我弄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陡然拔高。
“你们呢?
“请问,你们为我洪某人做了什么?
“我不过是让你们帮忙搞几十条枪,弄几台监听设备、录音机,这么点小事,你们都做不到!
“你们凭什么要四十万?
“嗯?
“告诉我,凭什么?
“凭你们每次只会嘴上喊着,能,能,能……能你们麻痹!”
他重新坐回沙发,翘起二郎腿叼着雪茄,下巴微微扬起,姿态霸道而轻蔑。
仁川和武田等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被喷的哑口无言。
洪智有夹着雪茄,烟头在空中点了点,像是在指点江山。
“实话告诉各位,哪怕村上、山鸣死了,我每年依然会给他们的家人寄去至少三万块的分红。
“这笔钱,足够他们的老婆孩子在日本过上富足体面的生活。
“这是我洪某人对兄弟、对朋友的承诺。”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直刺仁川的内心。
“你们呢?
“你们的诚意,又在哪里?
“抱歉,我什么也没看到。”
仁川和武田等人面面相觑,眼神躲闪,连看他的勇气都没了。
洪智有继续说道:“光是今年,我的赌场因为你们宪兵队三天两头去清查国军军官,害我损失了多少优质的客源?
“光这一项的收入,就少了很多钱!
“更别提我想倒腾点大烟土卖给你们日本人,在日侨区开烟管也是处处受制,动弹不得。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委屈,仿佛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各位,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今天还能拿出这一半的钱来,是因为我把各位当兄弟,知道大家现在日子不好过,尤其是在老家的家人们,过得很辛苦。
“我愿意拉兄弟们一把。”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凌厉,伸出手指,将在场的众人挨个点了一圈。
“但你们记好了!
“我不是开善堂做慈善的,更不是欠了你们的!
“没你们,我洪智有在哈尔滨照样横着走!”
这一番话,软硬兼施,恩威并用,将道理、情面、利害剖析得明明白白。
他就是要让这群日本人知道,拿钱,就要有拿钱的姿态。
情归情,理归理。
不把道摆明了,这些不开眼的狗东西是分不清轻重的,真就把自己当成上供的钱袋子了。
钱这东西,既然要送出去,每一分都得有它的价值和意义。
像这种花钱买罪受、买气受的蠢事,洪智有绝不会干。
要么拿了他的钱,乖乖当孙子,为他所用。
要么,就滚蛋。
既想拿钱,又想当祖宗,门都没有。
他猛地大喝一声。
“彭虎!”
“洪爷,您吩咐!”
彭虎那魁梧的身躯再次闯了进来,身上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森然杀气。
洪智有看都没看那些钱,只是不耐烦地一摆手。
“收摊!”
“是!”
彭虎领命,走上前就要拢钱收走。
武田一看急眼了:“洪桑,且慢!”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拦住了洪智有,随即转身对着还愣在那里的仁川怒目而视。
“仁川课长!还不快向洪先生道歉!”
其他军官也反应过来,纷纷对仁川投去不满的目光。
谁不知道洪智有是哈尔滨的财神爷?
傍着他,多少能吃点油水,改善一下窘迫的生活。
真要是得罪了他,那可就一丁点指望都没了。
仁川原本想仗着官威,多榨点油水,没想到洪智有是个不好惹的硬茬子,几句话就把自己逼到了墙角。
感受到同僚们要杀人的目光,仁川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酒也彻底醒了。
他连忙上前一步,对着洪智有九十度鞠躬。
“洪桑!对不起!
“我喝多了,刚刚是我大声了,冲撞了您!
“我为我的无礼向您郑重道歉,请您一定要原谅我!”
洪智有瞬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双手扶着仁川的肩膀,咬着雪茄大笑:
“原谅?
“当然得原谅,谁让咱们是兄弟呢。”
武田在一旁尬笑,“没错,是兄……兄弟,大家都是好兄弟。”
洪智有重新坐回沙发上,让彭虎退下。
他看着众人,语气缓和笑道:
“我洪某人向来讲究和气生财,有钱大家一起赚。
“既然大家能聚在一起,那就是朋友,是兄弟。我自然不能亏待了大家。”
他指了指桌上的钱。
“这点钱,大家先拿着,就当是我请各位喝酒了。
“等日后,买卖好起来了。
“我向大家保证,到时候我给大家的分红,会是现在的三倍、四倍,甚至是十倍!”
仁川等人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的表情,之前的尴尬和不快被一扫而空。
他们举起酒杯,神情激动。
“为我们的好兄弟,洪桑,干杯!”
“干杯!”
众人纷纷举杯相庆,一饮而尽,气氛愈发的融洽、热烈。
……
深夜。
哈尔滨的街道被厚重的积雪覆盖,风雪肆虐,呼啸如鬼。
春三裹紧了身上的旧棉袄,在没过脚踝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寒气顺着裤管往上钻。
他跺了跺冻得发麻的双脚,推开一个公共电话亭的门,钻了进去。
他拿起冰冷的听筒,熟练地拨动转盘,电话很快接通。
“喂,宪兵队督查室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应答声。
“我要举报。”
春三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刻意的沙哑。
“有日本军官在樱花俱乐部聚会,收受洪智有的贿赂。
“对的,有不少人,武田队长、仁川课长都在。
“你们再不去抓,人就跑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清醒了些,开始盘问:“你是谁?怎么知道的?”
“你管老子是谁,哪那么多废话。
“你就说抓不抓吧。
“罗里吧嗦。”
他没等对方再问,“啪”地一声用力扣断了电话,转身推门,重新没入无边的风雪之中,很快拐进一条漆黑的巷子,消失不见。
……
城仓官邸。
卧室里温暖如春,昂贵的地毯上散落着女人的衣物。
城仓正睡得香甜,怀里温香软玉,床头的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尖锐响起。
他烦躁地皱了皱眉,推开怀中像八爪鱼一样缠着的女人,探过身子接起了电话。
“是我。”
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他的睡意迅速褪去,眼神变得清醒而锐利。
“什么?
“樱花俱乐部?
“他们和洪智有在一块?”
他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丝绸被面上敲击着。
电话那头传来下属急切的请示:“司令官,是否立刻实施抓捕?”
“不。”
城仓声音冷静得可怕。
“不能抓捕。
“你现在带人去现场,警告他们几句,把证据拍下来。
“记住,不要把事情闹僵,否则你会吃亏。
“待我明日再处理。”
挂断电话,城仓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的火焰。
这帮家伙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武田为了结案,弄虚作假,找个替死鬼敷衍了事,这笔账他还没算。
现在还敢公然聚在一起,收受洪智有的贿赂,分钱喝酒。
大日本帝国军人的纪律与荣耀,在金钱面前,就如此不堪一击吗?
如此下去,帝国的武运怕是真的要休矣。
当然,他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他清楚,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几乎是整个宪兵队、特高课的主要军官。
如果直接抓捕,必然会在内部引起剧烈动荡,这并非他想看到的局面。
这些人,可以慢慢分化,逐个击破。
或者,只需要处理掉武田这个罪魁祸首,杀鸡儆猴。
无论如何,武田绝对不能再留了。
……
樱花俱乐部。
小笠副官领着一队宪兵,气势汹汹地推开了三楼包间的门。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包间内原本热烈喧嚣的气氛瞬间凝固。
靡靡之音停了,醉醺醺的歌声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门口。
当他们看到小笠原吉和宪兵胳膊上佩戴的监察袖标时,每个人的酒意都醒了大半。
武田挥了挥手,示意那几个惊慌失措的艺伎赶紧出去。
他整了整衣领,挤出一个笑容迎了上去。
“原来是小笠副官啊,这么晚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小笠原吉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矮桌上小山一样的钞票。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根据城仓司令官颁布的法令,宪兵军官及士兵,不得超过三人在外聚餐酗酒。
“尤其是,不得与满洲国职权部门人员或商人,进行可能涉及利益输送的聚餐。”
他伸手指着那些钱,声音陡然提高。
“钱不少嘛。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武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干笑道:“小笠副官,这……这是个误会。”
“误会?”
小笠原吉冷笑一声,“武田队长,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司令官的法令。”
武田连忙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讨好:“小笠君,你我同乡,又是朋友,今日洪股长请我们吃顿便饭,联络联络感情,这……算不上违规吧?”
“你们向司令官报备了吗?”
小笠原吉毫不领情,声音依旧冰冷。
“算不算违规,不是你我说了算。等到了司令部,再作定夺。”
说着,他一摆手。
身后立即有两名督查室的宪兵上前,举起相机,对着桌上的钞票和在场的每一个人,“咔嚓、咔嚓”地狂按快门。
刺眼的闪光灯,让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
拍完照片,小笠原吉再次一挥手。
“来人,把钱没收了,记下他们所有人的名字。
“明日,等候司令官再行处理。”
“等等。”
一声阴冷喝声从沙发上传来。
洪智有站起身,走到了小笠面前淡淡笑道:
“小笠副官,都是自己人,没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吧。”
小笠原吉转过头,一脸正气地怒斥道:“谁跟你是自己人!
“你是支那人,我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
“司令官再三强调,任何人不得向宪兵队与特高课行贿。现在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洪智有笑了:“行贿?
“我让他们替我干什么事了吗?
“不,什么也没干。
“我高兴,请我的朋友们吃顿饭,不行吗?
“我钱多,乐意给我的朋友们发点零花钱,不行吗?”
他摊开双手,姿态坦然。
“钱是我的,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城仓司令官军纪严格,难道连我怎么花钱都要管吗?”
小笠原吉说:“你的钱当然可以随便花,但不允许随便花在帝国军人身上。因为那会腐蚀他们的精神和意志!”
“好啊。”
洪智有点了点头,声音陡然拔高。
“既然如此,你倒是让城仓司令官多给他们发点军饷,让大家的日子好过一点啊!
“城仓司令官出身大阪的名门望族,家里有花不完的钱,他自然是吃穿不愁,不知人间疾苦。
“他当然愿意整天把钢铁般的纪律挂在嘴边!
“但武田队长、仁川课长他们呢?
“他们的妻子和儿女,正在日本国内挨饿受苦,挤在破旧狭小的房子里,等着他们寄钱回家!
“他们这点微薄的薪水,根本不足以养活家人!
“他们在这里为帝国流血卖命,难道还要让他们的家人在后方流泪吗?
“小笠君,大家都是人,凡事总得讲点公平吧!”
这番话有理有据的辩白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了在场所有日本军官的心上。
武田和仁川等人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口恶气他们憋在心里已经太久太久了,始终怒不敢言。
今天,终于有人替他们说了出来。
小笠原吉依旧维持着高傲的姿态,蔑然一笑:
“军人就是军人,应该有钢铁般的意志。
“为了天皇,为了大日本帝国,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
他不再理会洪智有,再次下令:“来人,把赃款没收了!”
两名宪兵立刻上前,伸手就要去拿桌上的钱。
“砰!”
洪智有左手夹着雪茄,右手中的酒杯骤然狠狠摔在地上,碎裂声清脆刺耳。
一股阴冷、肃杀的气势,从他身上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威压,是他两世上位者积累下的气场。
上一世,连港督都得看他眼色行事,建丰、陈诚之流亦要惧他三分。
区区一个日本副官,也敢在他面前放肆?
小笠原吉与他冰冷的目光对上,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当头罩下,仿佛雄山压顶,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洪智有指着他,又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声音冷如冰雪:
“白天的哈尔滨,你们说了算。
“但晚上的哈尔滨,我说了算!”
“你,拉开窗帘,往下看看。”
小笠原吉下意识地走到窗边,探头往下一瞅,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俱乐部楼下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手里高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
粗略看去,少说也有一两百人。
“洪智有,你……你想干什么?你真要跟司令部作对吗?”小笠原吉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无意跟城仓司令官对着干。
“我只是想给弟兄们说句公道话。”
他转过身,从钱箱里拿起一沓崭新的康德币,递到小笠原吉面前:
“你不是要钱吗?
“来,拿去。”
小笠原吉看着那沓钱,有些犹豫。
洪智有摘下嘴角的雪茄,冷冷盯着他:
“我让你拿着!”
小笠原吉面子上挂不住,他涨红了脸,伸手接过了那沓钱。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钞票的一瞬间,洪智有猛地探手,如铁钳一般死死捏住了他的几根手指,然后狠狠地碾压。
“咔吧!”
骨头摩擦的骇人声响,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小笠原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豆大冷汗从额头滚落。他想抽回手,却发现对方的手掌如同钢铸,根本挣脱不了分毫。
剧痛钻心,他终是忍不住,不顾尊严的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
“啊!”
他身后的两名宪兵见状不妙,立刻举起步枪对准了洪智有。
“锵!”
几乎在同一时间,久受督查室鸟气的仁川和武田等人,也同时拔出了腰间的手枪,瞄准了那两名宪兵。
双方怒目而视,火药味浓到了极点。
“武田队长!你们疯了!”小笠原吉一边惨叫,一边不可置信地吼道。
武田眼神无比坚定,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们没疯。
“洪股长是我们的朋友,他只是说了几句实话。
“谁要是想伤害我们的朋友,我第一个不答应!”
“对!不答应!”
仁川和其他军官也齐声大喝,枪口稳稳地指着对方。
眼看占不到任何便宜,自己又受制于人,小笠原吉的气焰终于被打掉了。
他痛苦地惨哼着:“洪股长,你先放手……手。”
洪智有手腕一抖,松开了他。
小笠原吉一个趔趄,捂着几乎变形的手掌,疼得直呲牙咧嘴。
玛德,好久没露一手,真以为老子是哈尔滨第一小白脸,只会玩女人么……洪智有慢悠悠地抽了口雪茄,吹了吹散乱在额前的刘海。
他指了指小笠原吉,又指了指桌上的钱。
“你不是说,这些钱是贿赂的赃款吗?
“好。”
他拿起桌上一瓶没开封的伏特加,拧开瓶盖尽数洒在了那堆积如山的钞票上。
“叮。”
他弹开镀金打火机外壳,点燃了火苗,随手一丢。
“唪!”
蓝色的火焰轰然腾起,瞬间吞噬了那二十五万康德币。
“不!”
“不要!”
在仁川、武田等人痛苦、绝望、抓狂的低吼声中,那堆钞票迅速卷曲,变黑,化为灰烬。
他们家人的米粮酒肉,妻子的漂亮衣服和首饰,还有梦想中的大房子,全都在这团火焰中,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洪智有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心头暗喜。
他当然不是真的和钱过不去。
他是在用这把火,彻底点燃武田他们心中对城仓的怒火。
他们刚刚已经对督查室的宪兵亮了枪,这已是无可挽回的对立。
现在,他又亲手烧掉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希望破灭之后,剩下的,只会是更深的绝望和更疯狂的仇恨。
而这仇恨,只会有一个目标——城仓。
洪智有吐出一口浓浓的烟气,对着目瞪口呆的小笠原吉摊了摊手。
“好了,什么赃款也没有了。
“我们就是在一起吃了顿饭,喝了顿酒。
“你想抓,就抓吧。”
这话一出,场中一个年轻的日本军官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他猛地摘下军帽,狠狠摔在地上,拔出枪,枪口直直地指向小笠原吉的额头。
“小笠原吉,我曹尼玛!”
他用蹩脚生硬的中文,吼出了哈尔滨本地人最常用的粗口。
这是真的被逼急了。
“小野君!别冲动!”
武田和仁川连忙上前,死死拉住了他。
小笠原吉后背的冷汗彻底浸湿了衬衫。
他知道,今天再待下去,自己很可能真的走不出这个门了。
他怨毒地看了一眼洪智有,又扫过武田和仁川。
“武田、仁川课长,还有你们!
“好,好,很好。
“明天,宪兵司令部见!”
他一摆手,带着手下的人,在众人的怒视中,灰溜溜地逃离了包间。
洪智有看向武田等人,略表遗憾的耸了耸肩,“抱歉,我的朋友们。”
说完,他拿起衣服,留下一群愤懑痛苦的日本废物,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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