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眼睛”的地盘并不难找。
离开猎魔人的村落后，伊森和艾薇沿着村外的小道一路向北，然后他们便如范弗利特所警告的那样被一群虎视眈眈的食尸鬼包围了——真正的食尸鬼，匍匐在地上，身上的皮肤溃烂，其中还有不少缺了下巴，它们的数量太过密集，乍一眼看去，至少有几十个食尸鬼挤在一起。
考虑到食尸鬼转化的原理，伊森很难想象它们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此起彼伏的低吼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望着密密麻麻的黑暗生物，艾薇的眼中忽然划过一丝异样的光彩，“趴下。”
她冷声向众多食尸鬼发号施令。
之前范弗利特提到过“红眼睛”们拥有号令食尸鬼的能力，而现在至少从外表来看，她也算得上“红眼睛”里的一员。
伴随着艾薇的一声命令，这些原本还躁动着的食尸鬼便突然安静了下来，片刻后，它们垂下头颅，顺从地趴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了向两人发动袭击的意图。
“新鲜血液。”
食尸鬼群里传来了评头论足的声音，穿着华贵礼服的一男一女越过食尸鬼群，从迷雾中显现出了他们的身影，他们有着和艾薇一样血红色的眼睛，“不错，你很有天赋，比其他人强得多。”
他们上下打量着艾薇，随即目光落在了伊森身上，“新来的，你为什么要把人类带来我们的地盘？难道村里的那些人没提醒过你这么做的下场么？”
穿着礼裙的女性舔了舔嘴唇，“他看起来可真美味。”
艾薇刚准备说些什么，伊森却立刻站了出来，“我不喜欢‘人类’这个称呼。”
“哦？看来你带来的人类脾气不小啊，猎魔人，真理之神信徒？”
女人漫不经心地端详着自己红色指甲，宛如一位优雅的猎手。
她见过太多自以为是的无礼之徒，但迷雾是他们的屏障，不论这些闯入者在外界拥有何等的地位和力量，在来到这里之后都会一视同仁地成为普通人，对于那些无法放下傲慢与自大之人，他们的结局便是沦为食尸鬼的食物。
相同的对话已经上演过无数次，她甚至都能想象到伊森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无非就是试图用他在外边取得地位来恐吓他们，威胁他们指出一条可供他们离开这里的道路。
伊森两眼一眯，冷声道，“请叫我无症状感染者。”
“……无症状感染者？”
意料之外的回答出现了，两位红眼食尸鬼终于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就连艾薇也目瞪口呆地瞪着伊森。
她本来还打算用强硬的态度要求让伊森与自己同行，可未曾想伊森竟然连食尸鬼都能打交道。
很显然两个食尸鬼上套了，“无症状感染者是什么意思？”
“你们对食尸鬼病毒了解多少？又怎么敢假定我没有被感染？”
伊森振振有词，强大的气场在艾薇看来就如一位真正的真理之神信徒，此刻的他已然将真理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你的眼睛没有变红。”
“也没有趴着走路。”
两人讷讷地说道。
不论他们怎么看，都觉得伊森和正常人类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就连身上的味道都很像，甚至要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人类都要诱人，那种闻久了就像要把他扑倒在地，大快朵颐的气息。
“听好了，根据最新的医学报告显示，帝国有2.7%的患者在被食尸鬼感染后，并不会表现出相应的症状，他们会成为食尸鬼病毒的携带者。”
食尸鬼病毒携带者？！
两位红眼食尸鬼彻底傻眼了，可伊森说话时的那股自信又不似有假，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信服。
“你们大概是认为自己在感染了食尸鬼病毒后仍能保持思维，所以高人一等吧？”
伊森脸上浮现出的冷笑此刻像极了掌握真理之人对于愚昧者无情的嘲讽，明明只是语言上的交涉，却让他在两位红眼食尸鬼眼中成为了大山一般的存在，他们只在“母亲”那里产生过相同的感觉。
“再仔细想想吧，以你们现在的样子，要是走在暗炉城街头会发生些什么？”
这直击灵魂的问题让两位红眼吸血鬼陷入了沉默。
伊森说道，“你们一样会被当成怪物来看待，而没有了这层迷雾的保护，高阶猎魔人很快会找到你们，还有帝国的骑士团，以你们的力量又如何与帝国的正规军抗衡？”
“那又如何？”
“要是他们来到这里，一样会变成食尸鬼的口粮！”
红眼吸血鬼不甘心地反驳道，尽管他们明白伊森说的没错，但伊森的贬低仍然让他们感到愤怒。
“而我和你不同，我可以自由出入任何一个帝国的城镇，通过任何一个帝国骑士团设下的关卡，我根本不需要通过撕咬和抓挠去感染更多人，我所要做的只不过是走进当地的一家生意好的餐厅，在那里用他们的餐具吃上一顿饭，几天之后，城市里便会出现大量被我感染的食尸鬼！”
这就是掌握了现代医学的底气！
伊森威严的目光扫过两个在他面前已全然畏缩的红眼食尸鬼，“现在你们还认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么？”
艾薇又一次见到伊森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行为，上次他就是用这样的神态和语气说服了帝联储的银行家马绍尔先生，让他喝下一大杯恶心的阻断剂。
“带我去你们的村庄，你们感染人的方法和手段都太落后了，让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才是更先进的手段！”
就连蔑视的眼神也恰到好处，那简直和帝都贵族看不起外地人的眼神一模一样，尖锐到艾薇都想要跳起来敲他后脑勺了。
伊森又一次成功了。
甚至不止两位红眼吸血鬼，在场的所有普通食尸鬼也因为伊森刚才的那一番话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明明它们丧失了思维能力，也理应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在伊森强大的气场面前，就如刚从边境城市来大城市冒险的年轻冒险家，在帝都本地贵族少爷面前抬不起头来。
它们甚至不敢与伊森对视，当伊森接近时纷纷低着脑袋，为伊森让开了一条道路来。
这一幕让两位红眼食尸鬼更加确信了伊森的身份，在内心里认同他才是更高阶的食尸鬼——伊森根本没有向低阶食尸鬼下达任何指令，他只用了一个蔑视的眼神，便让食尸鬼们对他退避三舍。
“还愣着干什么？带路啊。”
经过两人时，伊森冷哼一声。
“啊，哦，好的，您这边请。”
这是帝都食尸鬼来视察了，两位红眼食尸鬼语气变得和缓而卑微，别看他们现在穿着光鲜亮丽，但在变成食尸鬼之前，也不过是暗炉城的普通居民，而伊森神态让他们不禁回想起了作为人类的时光。
若是有帝都爷来暗炉城视察，他们都得低着头走路，可不敢在街上与他们对视。
艾薇跟在人群末端，无奈扶额。
伊森总能出乎她的意料，就刚那神态和说话的语气，简直要比帝都最瞧不起外来者的大贵族还傲慢。
一路上，伊森明白了范弗利特和村里人没法到达“红眼睛”们领地的原因，这一路上都被数量庞大的食尸鬼占据着，任何擅闯的人类都将同时面对几十只食尸鬼的围攻，在切断了道途力量的情况下，这和自杀没有区别。
迷雾的尽头是一个冷清的城市，规模与构造几乎与暗炉城一模一样，只是行走在街道上的不再是忙碌的行人，而是发出阵阵低吼低阶食尸鬼，区分他们的方法也很简单，它们四肢着地，如同野兽般在地上爬行，他们的皮肤在病变中溃烂，眼球的部分彻底消失，整片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
失去了思维能力的它们只能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
直到……
伊森的到来。
整个城市都安静了，再也没有任何一只低阶食尸鬼发出声音，伊森居高临下的俯视让它们意识到在街上怪叫是一件素质极差的行为，而这种低素质行为会惹恼前来视察的帝都爷。
两位红眼食尸鬼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他们将两人带去了落脚点——所有新来的都会被安顿在这里。
他们在伊森面前心情忐忑，可是过往的流程还是需要执行。
红眼食尸鬼揣摩着说话的语气，尽可能表现得谦卑委婉，“我们会向母亲大人通告你们的到来，母亲大人欢迎每一位同胞，届时我们会带你们去见她，之后为你们准备一场欢迎仪式……”
“不对吧，带我们去见她是什么意思？”
冰冷的语气顿时让房间里的气氛降至冰点，在伊森冷峻的注视下，两位红眼食尸鬼手足无措。
“这里、这里是母亲大人的地盘，所以……”
“这不重要。”
伊森摆了摆手，不耐烦地打断了红眼食尸鬼，“让她收拾好了来这里见我们。”
“是、是的，我会向母亲大人转达您的建议。”
……
伊森目送两位灰溜溜的红眼食尸鬼远去，终于放松了下来。
“艾薇。”
“嗯？”
“我这帝都来的食尸鬼表演的怎么样？”
这是他第一次模仿帝都的贵族，也心里没底，不过从两位红眼食尸鬼的反应来看，他应该算是蒙混过关了，现在他征询起了艾薇这位真正的大贵族的评价。
“伊森。”
艾薇也郑重其事地吸了口气，她觉得“演技到位”这一类的评价已经很难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如果硬要点评些什么的话……
“我拳头硬了。”
她是认真的。
要是放在几个月前帝都最敏感的时期，伊森已经完全可以当成旧贵族的反面典型被人们群众打倒了。（记住本站网址，Ｗｗｗ．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