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山林在浓稠的黑暗里舒展着神秘的轮廓。
猫头鹰“咕呜~咕呜~”的怪叫与远处不知名野兽的低嚎交织,林宇不再像初入山林时那般心惊肉跳,只是握紧腰间的猎刀,亦步亦趋地跟在杨友江身后。
杨友江的皮靴踩碎枯枝,发出规律的“咔嚓”声,像在黑暗中敲响的暗号。
两人沿着来时迂回的路线悄然折返,行至一处峡谷隘口时,杨友江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这里两侧峭壁如削,中间仅容两人并行,左边是齐人高的带刺灌木,右边山石嶙峋,苔藓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仿佛一张随时会收紧的巨口。
“在这里做陷阱最合适不过。”杨友江掏出火石点燃烟袋,橘红色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他们要么不出山,只要出山就一定走这里。”
烟圈混着山风,裹着松脂与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宇皱眉打量四周,心里仍有些不安:“就没有别的路?要是有别的路,咱们白忙活一场。”
杨友江深吸一口烟,烟锅子在靴底磕出清脆声响:“倒是有一条老路,不过二十多年没人走,早被藤蔓荆棘封死了,,不是老赶上人都不知道。”
他用猎刀拨开灌木,露出里面盘根错节的野葛,“除非他们长了翅膀,不然绝绕不开这儿。”
林宇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望着杨友江被火光映亮的侧脸,忽然觉得那些沟壑纵横的皱纹里藏着说不出的踏实。
待老猎人抽完最后一口烟,火星坠落在腐叶堆里熄灭,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弯腰从帆布包里掏出备好的兽夹、套索与削尖的竹签。
杨友江蹲下身子,从帆布包里摸出一块熏得黝黑的兽皮,铺在潮湿的地面上当作工作台。
“抓人跟捕兽不一样......”他将三枚锈迹斑斑的兽夹并排摆开,铁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野兽踩中夹子只会挣扎,人却会想办法挣脱。”
说着,他掏出一小团松脂,用猎刀仔细涂抹在夹齿缝隙里,“抹上这个,血腥味能淡些,人就不容易察觉。”
林宇在一旁帮忙削竹签,锋利的竹刺在他指间翻飞。
杨友江拿起一根手腕粗的藤蔓,利落地打成活结:“把竹签斜插进土里,套索就绑在这上头。”
他示范着将套索固定在灌木枝桠间,离地刚好三寸,“人要是踩进去,藤蔓一收紧,竹签弹起来就能缠住脚踝。”
布置套索对与林宇来说,却没有什么难度。
毕竟,前世和贝爷冒险的时候,他最擅长的就是布置套索,捕杀猎物,所以在杨友江给讲解的时候,林宇已经手法熟练地布置起来。
这让杨友江顿时感觉到奇怪,“小子,还说你不是当猎人的料?这套索布置的不错,要是第一次布置,能布置成这个样子,你可就是天才。”
林宇忍不住笑了。
“大叔,这还真不是我天份高,是我之前跟别人学过,不过也仅这套索了,其他的我可不懂。”
“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杨友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懂也没关系,我教你你学着就是,要说布置这些东西也不难,只需要记住些许要点就行。 ”
杨友江从背包里取出个未完工的竹笼,竹条间还透着新鲜的青绿色。
“这是我用来捕捉野兽的,这笼子得改造一下。”他将笼门的倒须全部拆除,换成坚韧的麻绳,“捕兽用倒须,抓人得能从外头打开。”
林宇学着他的样子,将麻绳穿过竹条编织成网,又在笼底铺了层厚厚的枯叶,“这样他们掉进去,一时半会儿爬不出来。”
林宇有样学样,两人忙活了好一阵子,才将兽笼给布置好,而后两人就开始往树上攀爬。
杨友江身手矫健,像只灵巧的猴子般跃上粗壮的树枝,将一卷渔网牢牢系在树杈间。
“这网看着单薄,承两个人没问题。”他扯了扯网线,确认牢固后,又垂下几根套索,“等人走到树下,拉动机关,渔网兜头罩下,套索缠住手脚,任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掉。”
两人沿着周围的树干,布置了十几网,最后就是挖陷阱了。
这挖陷阱也十分有讲究,通常情况下,陷阱得挖三尺深,而且下面还要插上木桩,只要野兽掉下去就会别插个透心凉。
但是他们是抓人,木桩自然不能插,会闹出人命的。
当然,刘建伟和李振江他们的狗命,林宇一点儿也不在乎,但是林宇也不想因为他们这些烂人背上人命官司。既然里面不能插木桩,这大坑就得挖的更深才行,不能让他们掉下去还能爬上来。
此时,杨友江蹲在坑边用猎刀比量:“寻常捕兽坑三尺见方,可抓人得换个法子。”
他用刀尖戳了戳坑底潮湿的泥土,“野兽有皮毛垫着,人光着身子掉下去,三尺木桩能扎穿肚皮,但咱们要的是活口。”
林宇甩了甩酸麻的胳膊,汗水顺着下巴砸进泥土,工装裤早已被泥浆浸透。
“***李振江,老子挖个坑还得给他们留全尸。”
林宇啐了口带泥的唾沫,工兵铲狠狠扎进坑壁。
老人用烟锅子指了指陡峭的崖壁,“挖深点,四尺半,坑壁削成斜坡,摔断腿爬不上来就行。”
坑越挖越深,林宇的后背渐渐佝偻,每铲起一锹泥土都要靠腰部发力。月光爬上他汗湿的后颈,照见工装裤膝盖处磨出的破洞,那是今早布置套索时被荆棘勾破的。
杨友江忽然伸手按住他肩膀:“够了,再挖该把黄泉路打通了。”
听到这话,林宇才停下手里的活儿,将铲子递上去之后,杨友江用藤蔓将其拽了上去。
随后两人趴在坑边,用猎刀削来几枝带叶的灌木,小心翼翼地铺在坑口。
杨友江扯下腰间的粗布腰带,将灌木枝条捆成薄如蝉翼的遮盖网:“记着,陷阱盖儿得做成‘井’字形,中间留虚眼。”
他示范着将一根枯枝架在主枝上,“人踩中虚眼就会塌下去,实枝能撑住两边,看着跟平地似的。”
林宇学着他的样子,将细碎的草叶铺在枝条间,又撒了层新鲜的松针。
晚风掠过,坑口的伪装与周围草地融为一体,唯有几只萤火虫停在枯枝上,像撒了把碎星星。杨友江用脚尖轻轻点了点遮盖网,枯枝发出极轻微的“咔嚓”声:“明早太阳一晒,松针就跟土色混在一起,就算拿放大镜看,也瞧不出破绽。”
林宇瘫坐在坑边,望着自己沾满泥土的双手,忽然想起今早李冰在洞口优雅抽烟的模样。他摸了摸腰间的手枪,金属握把上还沾着挖坑时的潮气,转头看向杨友江,老人正用猎刀削着陷阱边缘的草根,火光映得他皱纹里的泥点发亮,像尊饱经沧桑的青铜雕像。
“大叔,明天得小心着点儿,弄不好,他们不止一把枪。”
“啥?还有枪?”
“这事儿没法解释,信我的就对了。”
“嗯,我知道了,反正咱们是用陷阱抓人,又不出来跟他们拼命 现在我就是有些担心,他们短时间之内不出来。他们能等得起,咱们可等不起啊!”杨友江说道。
林宇攥着工兵铲的手慢慢松开,金属铲柄在月光下泛着冷意。
杨友江说得没错,那群亡命之徒本就无处可去,躲在老妈洞反倒安全,怕是能像地老鼠般窝上许久。可他们不一样,警局还等着线索,谁知道这深山里的僵局要僵持多久,万一错过最佳时机,只怕让他们彻底逃脱。
到时候,二妮又危险了。
想到这儿,林宇的面容一凛。
不管怎么样,这一次他一定要将刘建伟和李振江他们都抓到,他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伤害二妮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等等看,如果他们不出来,咱们再想办法。”林宇蹲下身,用袖口擦了把脸上的汗,混合着泥土的污渍在脸上划出几道痕迹。
杨友江点了点头。
夜风卷着远处狼嚎掠过峡谷,他望着伪装好的陷阱,那些精心布置的枯枝和草叶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忽然觉得像极了他们眼下的处境,看似万无一失,却不知何时才能等来猎物。
两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再度攀上一棵枝叶茂密的青冈树。
林宇的工装裤膝盖处早已磨穿,粗糙的树皮蹭过伤口时,疼得他倒吸冷气。杨友江却像块粘在树上的牛皮糖,三两下便在树杈间铺好干草,从帆布包里摸出块硬邦邦的肉干塞给他:“吃,山里面晚上凉,肚子里得有东西。”
闻言,林宇接过肉干,山风裹着夜露袭来,林宇咬着肉干,听着树下传来“簌簌”的响动。
而此时的杨友江在树下撒一种白色粉末。
“这是野花椒磨的粉。” 老人低声解释,“能盖住人的气味,野兽闻着绕路走。”
粉末落在腐叶上,像撒了把碎盐,林宇盯着那抹白,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做鱼时撒盐的场景,喉间不由得泛起咸意。
吃完肉干,两人背靠背蜷在树杈间。
林宇的头刚靠上树干,困意便如潮水般涌来,恍惚间听见杨友江的鼾声混着远处溪流声,在耳畔织成张模糊的网。
他正要坠入梦乡,脖颈处突然掠过一丝凉意,像是有片带冰碴的树叶扫过皮肤。
猛地惊醒,林宇的心脏狂跳,后颈寒毛根根倒竖。
那不是错觉,是某种庞然大物经过时带起的气流,潮湿、腥热,混着腐叶与鳞片摩擦的气息,他想起昨夜见过的过山龙,巨蟒游走时带起的阴风正是如此,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扒开你的衣领。
“大叔!”林宇压低声音,手肘狠狠撞向杨友江的后背。
老猎人骤然惊醒,猎刀已握在掌心,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陡然发亮。
两人屏住呼吸,透过枝叶缝隙望向树下,月光碎银般泼洒在腐叶上,一条碗口粗的黑影正蜿蜒而过,鳞片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冷光,信子吞吐间,竟朝着他们藏身的树干游来!(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