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打算用高汤给托尔煮馄饨,虽然托尔不到3分钟就收拾好了自己,但早餐暂时无法开启.汤的火候还没到位。
等待的时间里,托尔和罗南一起做起了各种美味的果汁,之后又跟着罗南学包馄饨。
托尔的手非常巧,尤其是在烹饪的时候,几乎一学就会。
不过托尔的心思没办法完全在烹饪上,他非常在意时间的问题。
罗南不让他看手表,他就看起墙壁上的时钟,结果发现罗南家根本就没有那东西。
“我记得你家原来有挂钟。”托尔回忆着说。
“是的,原来有,后来取下去了。”罗南尝了一口汤,觉得差不多了,“那之前的好几个月它就没有电了,我们甚至没有发现,后来索性就拿下去挂别的了。”
托尔用探讨的口吻问:
“可不知道时间,如何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呢?”
罗南一边煮馄饨一边解释:
“我们只是不在意时间,不是不知道时间虽然没有表,但通过外面太阳的样子就可以非常清楚现在是几点了,因为生物钟非常规律,我这样说你可能会觉得非常匪夷所思.但在普罗旺斯生活就是这样的。”
托尔继续问罗南:
“那你觉得这样是好还是坏呢?”
生活在巴黎的人,完全无法想象没有时间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客户的电话会在8点半准时打来。
领导规定在下午6点前交上去东西。
超市在晚上8点一定会关门,即使迟到1分钟也不让顾客进去。
如果晚上10点还没下班,那就只能坐昂贵的出租车回家了。
馄饨出锅,罗南把碗放到托尔面前的同时,细心的叮嘱他:
“很烫,吃的时候不要着急,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在普罗旺斯,你可以拥有慢慢享用早饭的权利,不用考虑多吃了两分钟是不是要迟到、是不是要被扣钱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吃上一个小时,没有人会催你。”
罗南笑着把勺子递给他:
“真的,我爸爸每天早饭吃完的标志是看完全部《普罗旺斯日报》上的东西。”
为了适应‘普罗旺斯’节奏,托尔吃了30多个小馄饨,期间还穿插着喝了三大杯果汁。
“你的胃很普罗旺斯啊。”罗南用明显开玩笑的语气说,“明天我多准备一些,你还想吃中式的早饭吗,还是我给你准备法式的?”
托尔喝下最后一口汤,乖巧的说:
“明天我来给你做早饭,一会采到了草莓,我给你做糖奶油煎饼。”
糖奶油煎饼是托尔从去年就要给罗南做的东西。
罗南点点头:
“可以,那明天你来做,后天我们去梅纳村的集市上吃点新鲜的东西。”
再玩一天,后天就要去梅纳村参加面包大赛了。
托尔露出开心的笑容。
新鲜的东西,又是新鲜的东西,普罗旺斯太有意思了!
不过想到什么,他突然不顾罗南的反对看向手腕上的表,随即发出一声闷哼:
“快9点了!”
糟糕,吃了太久,是不是要迟到了?
罗南不疾不徐的把碗收拾好,搬去水池内,路过睡觉的马塞,还不忘记用脚蹭一蹭它的脑袋:
“没事,你去喝一杯咖啡或者去院子里玩一会,等我刷完碗,时间就差不多了。”
毫不夸张的讲,托尔在罗南家度过了一个无比惬意和舒服的早上。
吃饱饱喝好好的同时,还能惬意的休息好这两点在巴黎几乎是无法同时并行的。
唯一有一点‘苦闷’的是,他担心自己错过了摘草莓的集体活动。
罗南的朋友们都非常有意思,尤其说话好听别看托尔表面上喜欢独来独往,但他的内心想和大家一起。
经过了如此‘漫长’的一个早上,罗南的朋友们是不是已经摘完草莓回家去了?
可让人意外的是,当罗南慢慢悠悠的一边溜达一边介绍周围的环境,将托尔带到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时,在那里出现的人只有寥寥四五个。
更加让人意外的是,这几个人并没有在采草莓而是在做别的事情。
距离草莓园几百米的地方,皮埃尔和另外两个农夫正和一位蜂农聊着什么。
这位蜂农就是去年冬天帮助罗南清理电箱里马蜂的那位。
普罗旺斯的蜂农像‘牧民’一样,根据花期迁徙蜂箱。
在4月薰衣草等鲜花还没有盛开的日子,蜂农通常会选择将蜂箱搬到果园的附近。
“你说你的蜜蜂罢工了?这不可能。”皮埃尔咬着烟蒂说,“蜜蜂是普罗旺斯唯一准时上班的居民,它们怎么可能罢工呢,我不信!”
那蜂农‘气急败坏’的说:
“真的,这些蜜蜂已经三天没有采蜜了,每天待在蜂箱里。”
“为什么?”托尔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几个农夫一回头,发现他们的‘会议’里加入了两个新成员。
罗南也把头探过去问:
“为什么?它们为什么不采蜜了?”
那蜂农见到罗南和皮埃尔同时出现,用一种告状的语气说:
“因为索托在他的杏上喷了农药,我的蜜蜂们在抗议,我现在过来,是想看看这片草莓园的情况,如果这里也喷了农药,我就要把蜜蜂们搬去其他地方了!”
在1987年的普罗旺斯,农药远未达到工业化农业的规模,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开始使用了。
种植葡萄的农户会使用剂量较低的农药防治病虫害。
种植蔬菜和水果的农户使用农药保产。
不过种植薰衣草和橄榄的农户,农药使用率极低,因为作物病虫害较少,可以依赖轮作和手工除虫。
在卢尔马兰,农户或者和农业有关的从业者对农药的态度有很明显的分歧。
一部分农户认为农药是偷懒工具,会破坏土壤。
有一部分人认为应该接受新的农药技术,只不过计量要谨慎。
很显然,罗南和托尔就遇到了两个态度完全相反的‘邻居’——这位蜂农是来问责的。
皮埃尔属于‘农药拥护’派,极力解释道:
“这片草莓园没有喷农药,不过索托的地距离你有很远的距离啊,而且剂量也不大,应该不是他的问题吧?”
那位蜂农也据理力争的说:
“你们根本不懂蜜蜂,蜜蜂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了解普罗旺斯,它们知道知道哪片山坡的迷迭香最香,哪棵橡树的树脂会让蜜带烟熏味,哪里的薰衣草最茂盛农药的恶心味道哪怕在2公里外出现,也会恶心的它们一周吃不下饭,我发誓就是农药的原因!”
“不可能不可能,你再给我讲讲蜜蜂们的症状。”皮埃尔皱着眉头说。
两方争论了将近半个小时,谁也说不过谁,听起来都很有理有据。
这边似乎僵持住了,但周围的‘环境’却不停的变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是因为来参加采草莓集体活动的成员,在‘差不多’的时间陆续赶来了。
面对突发情况,大伙没有一个人表现出着急或者不耐烦,纷纷找阴凉的地方‘密切关注’,甚至还有人加入了这场辩论之中。
“你懂蜜蜂吗,就去掺合?”歌迪亚把女作家宝莱特拉出农夫人群。
宝莱特把歌迪亚推走,再次挤了进去:
“这重要吗?我在试着了解农夫们争论的逻辑,这是宝贵的学习机会。”
“那既然这样,我也加入了,我支持皮埃尔!”
“我觉得就是农药的问题,那些蜜蜂显然是被影响了。”
“怎么可能啊,农药又不是最近才发明的,那些蜜蜂之前也不采蜜吗?”
“来来来,你别进去了,咱两先‘讨论讨论’。”
人群外,托尔捂着嘴笑个不停。
他最喜欢看普罗旺斯人‘吵架’了,去年就看个不停。
皮埃尔说不过那蜂农,最后气的把烟一扔:
“带我去你的蜂箱看看,我看看它们是怎么罢工的!”
“去就去,现在就去。”那蜂农拔腿就走,气势汹汹。
其余的这帮人,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
“我们去摇蜜吧?那似乎也挺有意思?”歌迪亚看着宝莱特说。
“那我今天中午不吃草莓酱了,弄一点新鲜蜂蜜沾面包吃。”宝莱特也改了主意。
“画什么不是画啊,今天不画草莓了,画蜜蜂去。”薇薇安扛起板子就走。
罗南想要问托尔的意愿。
这家伙一直嚷嚷着要采新鲜草莓做糖奶油煎饼。
但一扭头,发现人没了。
再一扭头,看到人都冲到皮埃尔旁边了。
托尔兴奋的对罗南招手:
“快跟上啊。”
走在人群末尾的罗南没忍住笑出声来。
托尔的性格太适合普罗旺斯了。
十五分钟后。
皮埃尔等几个农夫和蜂农据理力争农药是不是对蜜蜂有影响的话题,吵得脸红脖子粗。
在他们十几米外的地方,薇薇安正闭上一只眼睛,拿着铅笔比来比去,确定她要临摹的东西,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薇薇安身边,歌迪亚和宝莱特在野花丛里跑来跑去,像拍偶像剧似的,还不停抱怨为什么没有带来个相机。
‘偶像剧’的背景画面中,穿着防护服的罗南和佐伊,正在将蜂蜜和蜂箱分离。
而在罗南和佐伊的身后,同样穿着防护服的托尔正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那些罢工的蜜蜂。
实话实话,托尔很怕蜜蜂。
不过当他发现一只蜜蜂停留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却没有咬他时还是经不住诱惑‘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
只能说,新事物带来的吸引力可以盖过他对蜜蜂的恐惧了。
“它们真的好像是‘抗议’的群众啊。”认真观察了好一会后,托尔又一次笑出牛的叫声。
虽然今天上午没有采摘到他心心念念的草莓。
但托尔记住了这片野花丛的好闻香气。
记住了皮埃尔说蜜蜂是‘普罗旺斯唯一准时上班居民’的比喻。
记住了落在自己裸露在外脚踝上许久,但并没有蛰他的那个黄黑相间小家伙的样子。
“我大概知道什么是‘差不多’原则了。”回去的路上,托尔笑着对罗南说。
“那确实很难解释,对不对?只有亲自经历过才能明白。”罗南笑着耸肩,“因为‘差不多’所涉猎的东西不只是时间,还有空间甚至是内容。”
托尔语气欢快的说:
“普罗旺斯真的很神奇,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巴黎,我会认为那是在浪费时间,但在普罗旺斯发生我觉得是一种享受,甚至有种‘生活就该是这个样子’的陌生感。”
罗南笑着扬了一下手里的蜂蜜瓶子:
“在普罗旺斯,人们用一生的时间去学习如何‘浪费时间’,而且大部分人学习的都不错。”
没有了草莓,就没有糖奶油煎饼,不过托尔开心的接过那瓶蜂蜜:
“我们今天中午吃点和蜂蜜有关的东西吧。”
这么新鲜的蜂蜜当然要立即品尝它的味道啊。
他笑着敲了敲那瓶子:
“来普罗旺斯后,我的饮食习惯莫名其妙的变了,蔬菜吃的多了,水果也吃的多了,但是在巴黎我不是这个样子。”
罗南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就是普罗旺斯的另一重‘魔力’了,别急,后面几天我来带你慢慢体会,在这里,即使没有肉也能吃的非常丰盛。”(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