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长安城外,李泰一身狼狈的被锦衣卫赶上马车。
直到现在这个时候,他的头依旧回望着长安城方向。
因为他不相信以李世民对他的宠爱,会放任李承乾这样对他。
可是从日照当空到日暮西山,他始终没有等来李世民的诏书。
这让他心生绝望的同时,又满腔怨恨。
若不是有这群锦衣卫围在他的身边,他真想对李承乾破口大骂一番。
要知道,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哪怕是李世民当秦王那会儿,他也是王府里,皇宫里的宠儿。
可是如今,他就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连李恪都不如。
人家李恪好歹是自己请求就封的,离开的时候虽然仓促,但也足够体面。
而他呢,直接是被李承乾打出长安的,别说体面,连脸都掉在地上被人狠狠地踩成了无数瓣。
可以说,这件事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就在他悲愤交加的被锦衣卫赶上马车的时候,一名锦衣卫忽地发现了什么似的,眯眼道:“有人来了!”
听到这话,李泰浑身一颤,不由精神大震,然后循声望去。
却听周围的锦衣卫立刻高喊:“戒备!凡有靠近者,格杀勿论!”
“不是,你们等一下,那可能是我父皇派来传旨的”
李泰听到锦衣卫的高喊声,连忙出言提醒:“你们想抗旨吗?!”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脸上的期盼就瞬间消失了。
因为来的这群人并不是李世民的人,而是他越文馆的人。
其中为首的那个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苏勖。
“魏王殿下——!”
苏勖一边策马,一边朝李泰高呼。
李泰的脸色却越来越白,甚至连身体都隐隐有些站立不稳。
但即使是这样,他依旧对李世民抱有一丝希望,觉得李世民就算没有派人来,也不代表李世民就放弃他了。
说不定李世民是派他的人来传旨的。
却听他迫不及待地回应道:“苏勖,你们是来接本王回去的对吗?快宣读我父皇的旨意,别靠近!”
“吁——”
苏勖等人听到李泰的问话,连忙勒停马匹,然后面面相觑。
而前方的锦衣卫,则‘哗啦啦’地拔出腰间的绣春刀,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
只见苏勖稍微沉默了一下,便小心翼翼地率先开口道:“魏王殿下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替陛下传旨的,陛下已经被太子送回宫了,我们是来追随您去封地就封的”
“什么!?”
李泰闻言,如遭雷击,心说这怎么可能!?
父皇他怎么可能放弃自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却见李泰脸色煞白地喝道:“你在胡说什么,我父皇的圣旨呢!快给本王拿出来!”
苏勖等人闻言,再次对视一眼,然后纷纷无奈地低下了头。
而李泰则顿时慌了:“你们都哑巴了?!快说话啊!我父皇的圣旨”
“够了!”
还没等李泰的话说完,一名锦衣卫百户就厉声打断了他,冷冷道:“魏王殿下还是不要让卑职等人为难,否则,卑职等人就要强行带魏王殿下上路了”
“你们敢!我要见我父皇,我要见我父皇”
“嘭!”
李泰被一脚踹进了马车,然后就听那名锦衣卫百户,厉声喝道:“送魏王殿下上路——”
与此同时,太子府。
李承乾刚回到太子府不久,魏征就找上了门。
而此时,两人正在书房里喝茶。
“老师,我跟我父皇的矛盾,怕是很难再解开了.”
李承乾一边替魏征倒茶,一边苦笑着说道。
魏征则淡淡的笑了笑,然后拿起茶杯闻了闻,道:“此茶乃竹叶青,对吗?嗯,今年的新茶,味而苦,而后甘,是老夫最喜欢的茶之一”
说完这话,他轻轻地吹了吹茶梗,小嘬了一口,又自顾自地道:“古代有一种传说,说龙的咽喉部位,有逆鳞径八尺,人有撄之,必杀人。韩非子曾解释道,意思是绝大多数的帝王,都容不得臣子进谏。所以历朝历代因为进谏而触犯帝王逆鳞的臣子,大多都被杀了。”
闻言,李承乾不由有些古怪地道:“那老师为何屡次进谏我父皇,即使我父皇扬言要杀你,也最终还是没有舍得杀你?”
“呵呵.”
魏征淡淡一笑,又嘬了口茶水,不疾不徐地道:“陛下希望臣发言,臣才敢发言,若陛下不希望臣发言,臣又何必冒着必死的风险发言呢?难道臣不知,龙有逆鳞,触之则死?”
“呃”
李承乾听到这话,不禁嘴角一抽,心说你说什么大实话,搞得我都不想夸你了。
不过,以魏征那套‘只当良臣,不当忠臣’的为臣之道来看,假如李世民是一个猜忌刻薄的昏君,那魏征到头来也只是一个明哲保身的平庸之臣。
而正是因为李世民有当明君的愿望,魏征才有成为千古诤臣的动力。
可以说,他们两个人是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
用李世民自己的话来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像如鱼得水。
“那依老师之见,即使我这次深深伤害了我父皇,他也不会对我出手?”李承乾回过味来,又忍不住问道。
魏征则笑着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太子的行为,虽然有些过激,但太子的做法,在臣看来,并无不妥,即使是臣在那里,也会如此劝谏陛下的!”
“我知道我的做法没有问题,关键是,我现在担心我父皇会突然对我出手,那样.”
“太子无需担心!”
还没等李承乾把话说完,魏征就出言打断了他:“太子若不贤,相信那时的文武百官也会站出来痛斥太子,可太子的一言一行,只要他们不是佞臣,就不可能看不出太子的潜力不在古之贤君圣主之下!”
“既然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你们父子争执,而没有插嘴,以陛下的英明,难道看不明白吗?还是说,他打算一错再错?”
“这个.”
李承乾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接着追问魏征:“那依老师的意思,我还能出征漠北?”
“以太子的能力,出征漠北自然没问题,不过,臣有些担心太子,战场危险,若您有个三长两短,恐怕.”
“老师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只要能出征漠北,我保证为大唐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李承乾十分自信地说道。
魏征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茶杯里的茶水,叹息着说道:“臣与陛下,就像这茶与水,臣与太子,就像这茶与杯,茶水味道虽好,却与杯没什么关系.”
“呵呵,老师说笑了,你用瓷器杯与陶土杯喝茶,味道可不一样.”李承乾笑了笑,随后抬手朝不远处的来福招了招手,来福立刻会意,当即便转身走向房间,拿着两罐密封好的茶叶,缓缓走到李承乾的身边。
却听李承乾又道:“老师,这是你喜欢的竹叶青,我特意挑了两罐今年的新茶给你,回去好好尝尝,等我凯旋回来!”
“这”
魏征迟疑了一下,然后感慨万千地看着李承乾,道:“太子在人情世故这方面,一向面面俱到。但臣还有一事不明,太子为何一定要与陛下矛盾,而不能换种相对好点的方式?”
李承乾笑了:“老师恐怕是最了解我父皇的大臣之一了,那依老师之见,我父皇为何会明知故犯?他难道真的不知道息王他们的前车之鉴吗?”
“臣知道太子的意思,但臣就是觉得,太子的言行太过锋芒了,以陛下的性格,就算他短时间内不会对太子怎样,但时间若长了,太子恐怕还是要吃点苦的”
“不会的,时间不会太长的,顶多三年时间,三年之后,我会让这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眼.”
“太子你”
魏征听到这话,端茶的手不由抖了一下,然后满脸错愕的看着李承乾。
但李承乾却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便站起来道;“今日多谢老师来看我,也谢谢老师为我解惑。现在我要进宫看看我母后,青雀的离开,我不想她太难过了。”
说完这话,他就二话不说的迈步朝门外走去。
而来福则在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之后,识趣的将茶叶放在了魏征的桌案上,然后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徒留下魏征神色复杂的愣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房间。
另一边,皇宫,甘露殿。
李世民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屋顶,不言不语。
如果说,他这辈子最想跟谁比较当父亲,那绝对是李渊无疑。
因为在他心中,李渊就是一个失败父亲的典范。
他必须要拿李渊当反面教材,告诉所有人,自己不仅比李渊更合适当皇帝,还比李渊更合适当父亲。
结果李承乾的一番话,直接将他批得体无完肤,让他简直无颜在面对自己的子女,以及天下人。
所以,他此时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有些事,不是他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比如他此时此刻想死,有个人却偏偏不让他死。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结发妻子,一生挚爱的长孙皇后。
只见长孙皇后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毅然决然地说道:“如果陛下有什么三长两短,臣妾绝不会独自求生!”
说完这话,她便解开自己的衣袍,拿出一包毒药,准备吞入腹中。
“观音婢!”
李世民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垂死病中惊坐起,然后一把夺过长孙皇后手中的毒药,愤然道:“你这是做什么!?”
“臣妾在嫁给陛下那天就说了,要跟陛下生死与共,如今,臣妾不过是说到做到罢了.”
“糊涂!”
李世民愤然将手中的毒药包扔在地上:“朕还没死呢!”
“可是陛下的心已经死了.”
长孙皇后又悲伤地道:“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
“你”
李世民被怼得哑口无言,不由唉声叹气:“你们还真是母子连心啊,连气人都如出一辙,让朕无言以对”
“陛下是被承乾气成这样的吗?”
长孙皇后蹙眉问道。
李世民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嘴巴一撇:“他说朕连父亲半根毛都不如!你说气不气人?”
“啊?这”
长孙皇后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惊呆了,不由道:“承乾怎么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他说出的大逆不道之言,难道还少吗?”
李世民反问似的吐槽了一句李承乾,又愤愤然地道:“你知道朕的心有多痛吗?”
话音落下,眼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长孙皇后见状,一时竟无言以对。
而李世民似乎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地就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得长孙皇后一愣一愣的,最后不禁拿出一张棉帕,轻轻擦拭李世民的泪水,柔声道:“承乾这次是有些过分了,陛下要惩罚他,臣妾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臣妾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朕不想听,你还是别讲了吧!”
李世民闻言,又躺了下去,背身道:“青雀之前也说过不知当讲不当讲,朕都后悔没有将他的嘴缝上!”
“呵呵.”
长孙皇后忍不住笑了:“那臣妾在陛下没有缝上臣妾的嘴之前,还是讲了吧!”
“哼!”
李世民哼了一声,依旧背对着长孙皇后,并顺手拉了下被子,将身子盖上。
却听长孙皇后又柔声道:“之前承乾曾问过臣妾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他的腿意外瘸了,陛下会不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嗯?”
李世民身子一僵,却没有转过身。
只听长孙皇后继续道:“陛下知道臣妾是怎么想的吗?臣妾想的是,陛下或许不会因为他的瘸腿而废了他,但陛下一定会很在意他的瘸腿!”
“承乾这孩子,从小就很敏感,如果他感受到陛下对他瘸腿的在意,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而这,或许会招来陛下更加严厉的责难.”
“臣妾说的对吗?”
李世民闻言,依旧没有转过身,但身子已经慢慢开始放松了。
虽然他不想承认长孙皇后的想法,但也不想否认长孙皇后的想法。
而作为最了解他的长孙皇后,此时此刻,眼角也不由挂起了一抹哀伤。
却听她依旧自顾自地道:“臣妾知道陛下对青雀的喜爱,也知道青雀这孩子,从小就有很多想法。站在母亲的角度,手心手背都是肉,臣妾也不会厚此薄彼,但站在国家的角度,臣妾却是支持承乾的!”
“哼,朕就知道,你一直都支持那逆子!”
李世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但长孙皇后却不以为然地道:“陛下应该知道,自周朝以来,皇位都是父子相继的,从来没有兄弟的份,为的就是根除庶子的夺嫡之心,杜绝祸乱的根源,这是人君最应该警惕的事!”
“你不是不插嘴政事吗?怎么又来教朕做事?”李世民有点小家子气的回怼自己老婆。
因为他觉得自己老婆跟自己一样偏心,没资格说教自己。
但长孙皇后对他却非常包容,并没有因为他这番言语而伤心。
却听她又苦口婆心地道:“敢问陛下,当今国家,何事最急?”
“这还用说,自然是四方蛮夷,他们屡教不改,不尊王道,朕必讨之!”
“那敢问陛下,四方蛮夷未定,国家能乱吗?”
“这个.”
李世民被问得愣住了,不由转身看向长孙皇后。
只见长孙皇后轻抚了一下发丝,然后端起一旁的药汤,舀了一勺送到李世民的嘴边,淡淡道:“陛下还有大事要做,何必在此等小事上多废心神呢?”
“这怎么能算是小事?”
李世民嘬了一口汤药,又不忿道:“那逆子都骑在朕头上了!”
“陛下说笑了,您是大唐的皇帝,坐拥天下,谁敢骑在您的头上,等您平定完四方,谁还敢对您指手画脚?”长孙皇后一边说着,一边又舀了一勺药送到李世民嘴边。
李世民想了想,觉得长孙皇后的话似乎有道理:“你的意思是,朕平定完四方之后,那逆子就老实了?”
“东宫安定,他还有什么不满的?不只能乖乖做他的太子吗?”长孙皇后笑着反问道。
李世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于是精神一震,准备跟长孙皇后深入交流。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父皇!儿臣以后要去海外当大王!”
“嗯?”
李世民与长孙皇后齐齐一愣,不由循声望去。
只见年仅三岁的李治,正抱着一个精美的海船模型,蹦蹦跳跳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与此同时,一个他们十分熟悉的身影,也咧嘴笑着出现在李治的身后,恭敬行礼道:“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了!”
这个逆子!
怎么连稚奴也不放过?!
李世民差点又一口老血喷出来。
而李承乾则笑着看了眼李治,心说我的好弟弟,大哥一定会让你如愿的!
很明显,李治就封的事,他已经打下基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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