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升到中天,炽烈的阳光灼烤着大地。
李雪晴终究还是走了。
与她同行的,是韩童和斐彪。
三匹健马在山道上扬起细细的尘土,身影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热浪滚滚的地平线下。
梁进伫立在山寨边界的高坡上,目送着那抹青影消失。
他心中那点因身份揭露带来的微妙“尴尬”与“别扭”,随着李雪晴的离去,如同卸下了一块无形的巨石,瞬间轻松了不少。
他终于不必再面对那张美艳却让他分身恨之入骨的脸庞,也不必再费心去扮演一个深情款款的“宋郎”。
梁进也终于清楚,他们三人要去追杀之人,正是武林十大恶人之一的“血菩萨”独孤恨。
对于梁进来说,自然知晓其中内情。
独孤恨血洗了谭家满门,这对于李雪晴来说自然是不共戴天之仇。
“走了也好。”
梁进心中默念。
他送她很远,一直送出宴山寨的势力范围,像一个尽职的“情郎”该做的那样。
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在山风里,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终于走了!”
一个洪亮又带着明显不满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雷震策马靠近,浓眉紧锁,望着李雪晴消失的方向,语气里充满了如释重负和积压的怨气:
“这女人在的时候,害得大哥您日夜守在她那屋子里,跟丢了魂似的!兄弟们想找您商议点事都难!”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大哥您是什么人?那是要做大事的!是咱们兄弟的主心骨!岂能因为一个女人就耽搁了宏图大志?”
“更何况,她算哪门子美色!”
他显然只见过李雪晴易容后的普通模样,对那张被掩盖的美艳容颜一无所知。
梁进这些日子对李雪晴的“沉迷”,已经让这位耿直的兄弟深感忧虑和不满。
一旁的肖六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拉雷震的胳膊,低声道:
“二哥!少说两句!大哥自有分寸!”
他担心雷震的直言冲撞了梁进。
然而雷震是个直性子,哪里忍得住?
他甩开肖六的手,继续对着梁进倒苦水:
“大哥!您不知道!这些天您闭门不出,那白逸可没闲着!他整天神神秘秘,跟寨主尹雷凌嘀嘀咕咕,肯定在谋划什么!”
“我虽然不清楚具体,但那股味儿不对,我能闻出来!”
他喘了口气,语气更加急促:
“您冷落了兄弟们,可那尹雷凌呢?他天天大宴小宴不断,流水席就没停过!”
“尤其是黑猳寨那帮后来投靠的兄弟,更是被他当成了香饽饽!好酒好肉,金银赏赐,拉拢的话说了一箩筐!”
“昨晚!就在您还守着那女人的时候,尹雷凌亲自点齐了寨中精锐,倾巢而出!看那架势,是要干一票大的!”
雷震的眼中满是焦灼:
“大哥!要是让他们真干成了,立下大功,收拢了人心,那……那咱们之前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兄弟们,心可就要跟着他飞走了!”
“到时候,这宴山寨,还有咱们兄弟立足之地吗?”
他仿佛已经看到梁进被排挤、被架空的未来。
肖六见雷震越说越激动,几乎要吼起来,不由得再次用力拉他,面色焦急地望向梁进:
“大哥,雷震他性子急,您别……”
梁进看着面红耳赤、忧心忡忡的雷震,又看看一脸紧张的肖六,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脸上并无半分愠色。
雷震的性子他太了解了,一根肠子通到底,有什么说什么,这份赤诚的担忧反而让他觉得踏实。
让雷震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发泄完了,也就没事了。
“好了,你们的大哥,这不就回来了吗?”
梁进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位忠心耿耿的兄弟,他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况且,你们真当大哥是那种会被女色迷昏头脑的庸人?”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穿透眼前的迷雾:
“我不解释太多。你们只需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简短的几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瞬间让雷震和肖六躁动的心安定了不少。
说完,梁进利落地翻身上马,一抖缰绳,调转马头朝着宴山寨的方向缓缓而行。
雷震和肖六急忙跟上,与他并辔而行。
肖六终究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大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雷震也竖起耳朵,紧张地等待着梁进的指令。
梁进的目光投向远方层迭的山峦,仿佛在眺望更辽阔的棋局。
他当初放走严子安和岑睿峰,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两颗石子,就是为了让这潭水搅动起来,给宴山寨上上强度。
算算时间,那两个家伙,应该早已和那位六扇门的名捕擒风汇合了。
梁进使用【千里追踪】查看了一下这几个家伙的位置,心中便越发确定了猜测。
这几人的行动轨迹,倒是和梁进所预料的一样。
一抹了然于胸的笑意浮现在梁进嘴角。
“以静制动。”
他淡淡地回答,声音平静无波: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静静地等待。”
等待?
雷震和肖六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困惑。
强敌环伺,寨主咄咄逼人,坐以待毙?
梁进却没有再解释。他猛地一扬马鞭,清脆的鞭声在山道上炸响!
“驾!”
胯下骏马长嘶一声,骤然加速,如离弦之箭般沿着来路疾驰而去。
山风呼啸着掠过梁进的脸颊,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他放声大笑,豪迈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只听他一边笑一边唱道:
“眼看他起高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歌声高亢,被疾驰的骏马远远抛洒在身后。
雷震和肖六被梁进这突如其来的放歌弄得一头雾水,只能奋力策马追赶。
马蹄声如雷,踏碎了山道的寂静。
两人心中惊疑不定,大哥这唱的是什么意思?
是胸有成竹的预言?
还是对即将发生之事的……嘲讽?
他们望着梁进一骑绝尘的背影,只能将满腹的疑问和揣测压在心底,紧紧跟随。
………………
另一边。
李雪晴、韩童和斐彪三人策马疾驰。
日头西斜,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射在崎岖的山路上。
直到暮色四合,天边仅剩一抹残红的晚霞,他们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停下歇脚,让马匹饮水吃草。
李雪晴跳下马,走到一块平坦的大石旁。
她并未急于休息,而是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枚晶莹剔透的水晶三棱柱。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恰好穿过云间缝隙,落在棱柱上。
她微微调整角度,一道如梦似幻的七彩光柱便在她白皙的掌心悄然绽放,流光溢彩,如同握住了彩虹的精灵。
她凝视着掌心这小小的奇迹,眼神异常温柔。
她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棱角,仿佛还能感受到昨夜残留的体温和……那份刻骨铭心的痛楚与欢愉。
“木姑娘,”
憋了许久的韩童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与他孩童般的外表形成强烈反差:
“你……变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李雪晴。
一旁的斐彪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揶揄道:
“韩童,你懂什么?木姑娘如今觅得良配,有了宋英雄那样的好归宿,自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男女之间情爱滋润的滋味,你这辈子怕是没机会懂喽!”
他本意是打趣,想活跃下气氛。
若是以往,听到这般露骨的调侃,李雪晴即便不恼,也难免会有些尴尬赧然。
然而此刻,她只是专注地凝视着掌心的光柱,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斐彪谈论的是与她无关的旁人。
经历了那刻骨铭心的一夜,她已不再是那个封闭心扉的木山青。
既然她已将自己交给了梁进,认定了他是她的男人,那么外界的目光与言语,便再也无法撼动她分毫。
她的坦然,源自于内心的抉择与担当。
韩童却狠狠瞪了斐彪一眼,那张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凝重:
“死胖子!我只是身体比你小,论年纪阅历,你未必有我多!我说的是这个吗?”
他转过头,目光如炬,再次仔细打量着李雪晴,眉头紧锁,仿佛在观察一件稀世珍宝:
“我以前看木姑娘,感觉就像在仰望一座终其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峰,高不可攀,唯有敬畏。”
“但今日再看你……”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深深的困惑:
“却只觉得你深邃似海,广袤无边!我完全看不透你了!”
“仿佛……你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即将破茧成蝶、产生惊天蜕变的状态!”
斐彪脸上的嬉笑渐渐收敛。
他狐疑地看了看韩童无比认真的表情,又看了看静默如水的李雪晴,心中也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难道……韩童这小子不是在拍马屁?
真有这么玄乎?
就在这时,李雪晴五指轻轻一合,掌心的七彩光柱倏然消失。
她缓缓转过身,面向韩童和斐彪。
残阳的余晖恰好沉入西山,浓重的暮色如同幕布般瞬间笼罩大地,也将李雪晴的脸庞分割成明暗两半。
那半张隐在阴影中的脸,显得深邃莫测,而暴露在最后天光下的半张脸,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平静笑意。
“韩童,你看得没错。”
李雪晴的声音清越,在这寂静的山坳中格外清晰:
“我确实变了。”
她的双眸在渐浓的夜色中,亮得惊人,如同两颗寒星,闪烁着激动、哀伤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明悟光芒:
“更准确地说……我找到了契机。”
话音落下,只听一阵惊呼而起。
“找到了?”
韩童和斐彪异口同声,心脏猛地一跳。
李雪晴的声音带着一丝深沉的缅怀,目光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如师如母的身影:
“师父说得没错,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却也最是炼心。”
“当我真正体验情爱,才能勘破其中迷障,方能照见真我,寻得那破茧化龙的契机。”
她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眼中那抹激动再也无法抑制:
“如今,我终于明白了师父的深意!也终于即将突破!”
轰!
韩童和斐彪如遭雷击,两人猛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们齐刷刷地望向李雪晴,声音都因激动而变了调:
“木姑娘……你……你是说……你找到了突破……进入二品境界的契机了?!”
二品武者!
那是何等遥不可及的存在!
放眼整个武林,明面上的二品强者屈指可数,每一个都是足以开宗立派、左右一方格局的绝世人物!
他们大多隐居避世,潜心追求更高的武道巅峰,鲜少在俗世行走。
三品武者已是江湖上顶尖的战力,而三品到二品之间的那道天堑,不知埋葬了多少惊才绝艳之辈!
那不仅仅需要天赋、苦功,更需要难以捉摸的“契机”或“顿悟”,是生命层次的一次彻底跃迁!
若能亲眼见证一位二品强者的诞生,对他们而言,简直是莫大的机缘和荣幸!
李雪晴迎着两人灼热的目光,微微颔首。
这无声的确认,如同千斤重锤,狠狠砸在韩童和斐彪的心头!
“嘶——!”
两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仿佛要将这山间冰冷的空气都吸入肺腑,才能平息那翻江倒海的震撼!
短暂的死寂后,两人猛地抱拳躬身,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与激动:
“恭贺木姑娘!”
“他日功成,必将登临绝顶,傲视群伦!此乃我二人三生有幸!”
李雪晴的目光却越过他们,投向了宴山寨所在的方向,那深邃的夜色深处。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可惜……我与宋郎相聚时日太短,这契机……尚差最后一丝圆满。”
随即,那遗憾瞬间被一股冰寒刺骨的杀意所取代,她的声音也如同淬了冰的刀锋:
“但是,无妨!”
她猛地转回头,视线仿佛要刺破这沉沉夜幕,锁定那千里之外的仇敌:
“只要杀了独孤恨!”
“用他那颗罪恶的头颅和鲜血,定能补全这最后一点缺憾!”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决绝:
“届时,我便能……真正踏入二品之境!”
韩童和斐彪微微点头。
独孤恨也同样是他们的仇敌,他们也一样欲杀之而后快。
此时。
李雪晴的目光看向东方,仿佛真的穿透了万水千山,跨越了陆地来到了海洋,最终落到海中一个岛屿之上。
她那张在暮色中美艳绝伦的脸庞上,骤然涌现出令人心悸的狰狞,贝齿紧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而那时,我与某个人的旧账!也该……好好清算清算了!!”
那声音中的怨毒与决绝,让近在咫尺的韩童和斐彪浑身一颤,如坠冰窟!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们惊骇地互望一眼,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强如木姑娘,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仇敌!
那仇敌究竟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需要木姑娘突破到传说中的二品境界之后,才有资格去复仇?
她的真实身份,她的过往,到底隐藏着何等惊天的秘密?
这一刻,他们越发感觉到,眼前这位女子,远非他们所能揣度!
“走!”
李雪晴不再多言,利落地翻身上马,缰绳一抖。
骏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带着她瞬间冲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星夜兼程,刻不容缓!
韩童和斐彪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上马,奋力追赶那道决绝的背影。
他们知晓李雪晴急于突破,也就急于去追杀那“血菩萨”独孤恨。
他们可不敢耽搁了李雪晴的时间。
马蹄声再次踏碎了山林的寂静,朝着血仇的方向,疾驰而去。
………………
宴山寨。
当梁进、雷震、肖六三人策马返回宴山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微微一怔。
寨门大开,里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许多寨众正忙碌地爬上爬下,将一串串红灯笼挂上屋檐和旗杆,在寨墙上插上彩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劣质酒水和烤肉的味道。
但更刺鼻的,是那无法被掩盖的、新鲜而浓郁的血腥气!
这股血腥味与表面的喜庆气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诡异、令人不安的氛围。
“这是……搞什么名堂?”
雷震皱着浓眉,瓮声瓮气地嘀咕道。
三人策马进入寨门,眼前的景象更加清晰。
只见昨夜随尹雷凌出征的寨中精锐们,大部分已经回来了。
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虽然不少人身上带着伤,缠着渗血的绷带,脸上也难掩疲惫,但眉宇间却都洋溢着一种亢奋和得意。
兵器随意地靠在墙边,甲胄上沾满了泥泞和暗红色的血痂,浓烈的煞气和血腥味正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
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并且……是胜利的一方!
大量的人群聚集在黑虎堂前的广场上,喧嚣嘈杂。
最引人注目的是,许多人怀里抱着一个个面目狰狞、散发着恶臭的人头,正排着长队,在一个临时搭建的登记台前登记造册,领取战功。
旁边空地上,堆放着成捆的刀枪、破损的盾牌,甚至还有几副沾染着污血的制式皮甲和铁甲!
那鲜明的制式风格和残留的官印标记,无不昭示着这些战利品的来源——朝廷官兵!
人群中,董熊那壮硕的身影格外显眼。
他一眼就看到了刚刚进寨的梁进三人,立刻挤开人群,大笑着迎了上来,声音洪亮得如同打雷:
“大胜!大胜啊!哈哈哈哈哈!”
“宋英雄!您可算是露面了!您这些天躲哪儿逍遥去了?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他拍着胸脯,唾沫横飞,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兴奋:
“咱们寨主!昨夜亲自带队,那叫一个威风!带着兄弟们狠狠干了一票大的!”
“把那股在咱们地盘附近探头探脑的官兵,杀了个片甲不留!那场面,啧啧,真他娘的痛快!”
董熊这一嗓子,立刻将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众人这才发现,消失了多日的“宋英雄”竟然出现了。
短暂的错愕后,各种声音立刻涌了过来:
“是啊宋英雄!昨晚那一仗打得真解气!”
“多亏了白先生妙计!还有咱们寨主,那才叫一个勇猛!一刀就把那领头的狗官脑袋给剁了!”
“就是!憋屈了这么久,总算出了口恶气!砍得那叫一个爽!”
“瞧瞧这些战利品!这些盔甲兵器!够咱们用上好一阵子了!”
“寨主威武!白先生神机妙算!”
……
七嘴八舌的喧哗中,充满了对尹雷凌和白逸的推崇,以及对昨夜辉煌胜利的自豪。
仿佛这场胜利,彻底洗刷了之前盗圣任务惨败的阴霾,重振了宴山寨的雄风。
在众人的讲述中,梁进三人也迅速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
这些日子,白逸一直在暗中策划一场反击。
昨夜时机成熟,尹雷凌亲自挂帅,率领寨中主力精锐倾巢而出,以雷霆之势突袭了靠近宴山寨势力范围的一股官兵营地,将其全歼。
斩首数百,缴获军械辎重颇丰。
这才有了眼前这场张灯结彩的“凯旋”庆典。
雷震和肖六听着这些溢美之词,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景象,眉头却越皱越紧,脸色也阴沉下来。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攫住了他们。
就在梁进“沉迷女色”的这段时间,尹雷凌和白逸不仅成功收拢了人心,更通过这场精心策划的“大胜”,彻底确立了回归后的绝对权威!
梁进之前凭借数次行动积累起来的威望和核心地位,在这股胜利的浪潮冲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如果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一旦尹雷凌哪天想要对梁进动手,恐怕愿意追随梁进离开的人,将远不如当初在木山青初到山寨之时那般众志成城。
与雷震肖六的忧心忡忡截然相反,梁进脸上却始终挂着温和从容的笑容。
他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热闹的场景。
甚至他还不时向兴奋讲述的寨众们点头致意,拱手回应着招呼,口中还说着“恭喜”、“寨主威武”之类的场面话。
那份淡定,甚至带着一丝……欣赏?
仿佛眼前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或者……根本无关紧要。
就在梁进应付着众人,准备离开这喧嚣的中心时,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广场边缘一个阴暗的角落。
那里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正是失魂落魄的孟威。
他呆呆地望着广场上兴高采烈的人群,脸上充满了茫然和巨大的困惑,嘴里还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不对啊!不是说日出时分,大军开拔,目标是南面的官军哨所吗?”
“怎么……怎么变成子时突袭北面的营地了?还……还打赢了?”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用力挠着头,似乎想把这团乱麻理清,却越理越乱。
昨日可是白逸亲口告诉他进军的时辰和位置。
孟威还下去好好准备作战,可谁知还没到日出,仅仅在子时尹雷凌就率军出寨去征战了。
等孟威睡一觉起来,大军都已经获胜归来了。
这才让孟威只感觉一切太过玄乎。
他的脑子反应不过来,只能试图寻找到白逸问清楚。
而站在孟威身后的“点星烟云客”蓟彦和“铁面金刚”丁嘉,两人的表现则更为不堪。
两人虽然极力挺直腰板,试图保持镇定,但眼神却如同受惊的兔子,闪烁着无法掩饰的惊恐与不安。
显然这场大胜,让他们两人感到了恐惧。
梁进将这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瞬间了然,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呵……白逸,尹雷凌……倒是真有几分手段。”
他当初冒充逐影混入昭阳郡主行帐时,就知晓蓟彦乃是王府暗桩。
丁嘉跟蓟彦一同上山入寨,那分身更不用说了。
之前梁进正是利用蓟彦这个内鬼,一次次精准地让孟威的行动撞上官府的枪口,使其损兵折将,颜面尽失。
而好让梁进自己的行动趁机避开官兵耳目,从而屡屡获胜。
如今看来,白逸和尹雷凌不仅察觉到了山寨内部有“老鼠”,更是精准地锁定了目标!
昨夜那场所谓的“大胜”,恐怕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请君入瓮”和“借刀杀人”!
利用内鬼传递假情报,引诱官兵主力或精锐进入预设的埋伏圈,再将其一举歼灭!
这手段,够狠,够辣!
就在这喧嚣鼎沸、人心浮动之际——
“吱呀——!”
一声沉重而悠长的门轴转动声,清晰地压过了场中的喧哗。
只见黑虎堂那两扇厚重的、漆成黑色的橡木大门,被人从内缓缓推开。
广场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齐刷刷地投向那敞开的、灯火通明的门洞。
一个兴奋的声音激动地喊道:
“寨主和白先生出来了!”
一股无形的、混合着敬畏与期待的气氛,瞬间笼罩了整个广场。
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滞了,等待着那两位主导了这场胜利的核心人物的现身。(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