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复杂的统治实体,其内一定有巨大的矛盾,这种矛盾甚至是必然的。
权威本身塑造了强大的统治实体,但权威又蕴藏着统治实体崩溃的注脚,君以此兴……
依靠权威,但权威不会永恒,没有所谓的独尊,保守派更不是牢不可破的,仙盟都可以内战,保守派怎么不可能内斗?
在仙城中,王玉阙和水尊门下的长水斗,在湖州域,太和水尊与金谷园神尊斗,斗的那叫一个热闹。
大家都是骄兵悍将,都是豪杰和猛士,周围看热闹的当然怕事大,但怕也没用,不如先看。
方心虔的担忧代表着仙盟核心层内许多人的担忧,甚至仔细去剖开这份担忧的外皮,能看到其中那幸灾乐祸的内核。
你王玉阙一个外州过来的小赤佬,也不知道背地里都干了啥,才八十七岁就做了仙盟盟主,很威风是吧?
来,锅来了——山一样的大锅。
压死你这个鳖孙!
“心虔道友,两位仙盟内的金丹仙尊起了纷争,按理来说仙盟确实能管。
但毕竟是湖州之内的事情,群仙台上的仙尊们又没有下什么法旨,难道我兄长就非要管不可吗?”
玉安哪知道怎么处理,他想想都觉的头皮发麻,保守派本身就是仙盟内既得利益大修士中最既得利益的那批,其中的仙尊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弱。
仙盟内龙族势力的核心成员金谷园仙尊,仙盟内寿元最漫长的老妖太和水尊,这俩打起来,别说一个王玉阙了,就是一百个王玉阙,也应对不了吧?
方心虔贴心的坐到了玉安的身侧,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用交心的口吻道。
“玉安兄弟,你不能什么事都等上面给你意思吧。
这件事,谁和盟主说他不用管,都不合适。
有一句,出我口,入你耳,你听完就当忘了。
要是盟主处理不好这件事,他的副盟主位置,其实也就可有可无了。”
方心虔的判断没有错,在小鱼离开仙盟的情况下,不可能有人愿意主动承担其中的风险为王玉楼遮风挡雨的,莽象也不会。
仙盟作为统治实体,其内的秩序原则赋予了王玉楼参与决策仙盟内外大小事的权力,给了他副盟主的福利。
从筑基修为拿到的五等紫府资源分配份额,到免费赠送的‘六州同’金丹仙尊法宝法衣,以及极品法宝层级的法宝大印,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待遇。
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王玉阙需要把事情办好,这也是莽象把他扶上来的根本原因。
如果王玉楼坐着副盟主的位置,什么事都要喊莽象,莽象不就是给王玉楼当狗了么?
合适吗?
莽象狗叫的样子估计会很有趣,但目前的王玉楼是万万不敢流露出这种意思的,这叫拎得清,是混迹修仙界的基本生存本能。
“心虔道友,我大概明白了,这顿饭我们就吃到这里,我还有事,就先.”
方心虔揭开了王玉楼成为‘玉阙真人’的代价,玉安的心中担忧极了,他想回到王玉楼的身边。
虽然他的修为不是太行,脑子也算不上绝顶,更无法理解王玉楼内心渐渐把家族平常化看待的冷酷,但至少此刻,王玉安的初心是为王玉楼好的。
即便帮不上大忙,万一能帮点小忙呢?
“别急着走,玉安兄弟,现在你不能去盟主身边,原因太多了,我不想解释那么多。
只说一条,如果你死了,可以视作对玉阙真人的攻击出了格,从而给玉阙真人一枚筹码。
那么,真人的盟友,会主动对你出手,构陷你,戕害你,让你死在湖州的乱局余波中、甚至中心处,从而为两位仙尊的矛盾找到缓和的理由。
居仙城,大不易,不是宅邸买不起,而是想要在这片仙盟的核心之地活下去,好好活下去,需要的能力太多。
你是外州来的,不懂此地的残酷,在仙城,为了一个司印或者执事的位置,很多时候,亲兄弟都要互相捅刀子。”
说到后面,方心虔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的,竟有些微不可查。
最后一句时,他看着玉安的脸,似乎想看清王玉楼的这位兄弟,究竟在想什么。
王玉安,亲兄弟都要互相捅刀子!
你和王玉楼是亲兄弟吗?
回答我!
方心虔的声音细若蚊呐,可王玉安毕竟也是筑基中期的老修士,耳力极好,当然是听到了的。
他死死的盯着这位被大哥派来接待自己,引导自己熟悉仙城的度印司执事,冷冷问道。
“道友,你是哪个势力的,费尽心机来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
表情微微一滞,方心虔而后大笑道。
“哈哈哈,玉安兄弟,多虑了,我就是无心紫府,活的闲散了些。
你有所不知,我方心虔与人相交,更注重感觉。
你我虽第一次见面,却相谈甚欢,故而我才多言了几句。
玉阙真人是盟主,我怕他、但也不怕他,只要好好做事,他其实拿我没什么办法。
只是你.初入仙城,玉安兄弟,你当多加小心!
言尽于此,不说这些麻烦事,喝酒,喝酒!”
面对在仙盟核心层执掌一大职部的方心虔,王玉安当然知道自己不能得罪他。
对于方心虔莫名其妙的话,甚至是试探,他只是压在心底,便继续和方心虔喝起了酒。
演呗,不能为大哥惹事儿,这点道理,王玉安懂。
不过,心中有事,酒当然喝的没意思。
两人又于氤氲湖中停留了半个时辰,便结束了第一次接触。
氤氲湖的门口,方心虔目送王玉安和他的随行人远去,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
“方公子今天是遇上什么好事了,难道是我们氤氲湖的哪位姑娘,有幸入了您的法眼?”
氤氲湖的掌柜注意到了豪客静立微笑的身影,便赶忙上前逢迎。
遇上了什么好事?
不小心捅了好兄弟一刀,心底过意不去罢了!
王玉楼没有捅王玉安,但方心虔已经捅了陈养实。
玉小将之争,向来如此,小方心底再过意不去,也退不得。
“来,给我安排两位湖中仙子,送去这个地址,伺候好这里的主人。”
方心虔报上王玉安暂居之地的地址,准备送几个湖中仙子过去让玉安舒服舒服。
小方能有什么坏心思,无非是怕王玉安脸皮太薄,主动给他创造机会而已。
“噢?是哪位道友,能得方公子如此重视?”
“盟主的弟弟,若是他不想要,你也不能让那两人回来,就等在他住所的门口,随时听命!”
没什么好瞒的,王玉安的身份在他左脚还没踏入仙城时,就已经被该知道的人知道了。
“明白,明白。
方公子的意思,我都明白。
您就放心吧,我定为您找两位顶漂亮的湖中仙子过去!”
——
“.相公,大概就这些,玉安让我一字不差的转告您,还让我先向他复述了两遍才放心。”
王玉楼在修行,秦楚然小心的站在闭关室的外面,细细的把王玉安听到的话转述给了王玉楼。
“小方有点意思,他不想开紫府,所以活的恣意,真好啊。”
显然,连王玉楼都被方心虔给骗了。
小方那是不想开紫府吗?
不,他是想展示自己的水平,同时藏起自己的野心。
玉小将的卡位之争,陈养实已经走在了前面,方心虔不想落后,只能曲线救国。
拼忠诚和拼能力,他都拼不过一开始就以玉小将自居,并为之行动的陈养实,但方心虔好就好在有相对特殊的人设。
交游广阔,办事靠谱,一般忠诚,但也得力。
强化前两者,提高第三个,保持第四个,这就是方心虔为自己找的差异化玉小将之路。
忠诚和能力都是泛化的概念,方心虔广阔的人脉圈才是他最大的臂助。
方家没有他的紫府位,他想开紫府,王玉阙真就是最好的路。
若是仙盟内战爆发,而王玉阙未死,他和陈养实就会有机会,以盟主心腹的身份进入到紫府名额的争夺战中。
“可惜,我恣意不起来,去,帮我请长水真人过来,是要好好谈谈怎么解决当前的问题了。”
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
变法的事情和湖州太和水宫与金谷园的地盘之争,都是大事。
所谓让所有人都写写想法和建议,就是扯淡,王玉楼如果指望听下面人的建议去推动变法,他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不能被任何人干扰,否则就是每个人都有意见。
变法的决策,必须靠自己。
可湖州的事情,王玉楼想单靠自己解决,是万万不可能的。
——
“盟主倒是好逍遥,外面纷纷扰扰,也扰不到您在群青馆中的清修。
对了,您的紫府应该快了吧,莽象仙尊如此器重您,开紫府,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长水一边用嘴放着屁话,一边走向久候的王玉楼。
王玉楼扫了这位如水般温润的佳人一眼,没有说话,抬手邀她入座。
好看是好看,王玉楼上任仙盟后的两个对手,余红豆和长水真人,都是脱俗的仙子。
然而,真正站到利益场中斗争时,再非凡的红粉佳人,于王玉楼眼中都不如骷髅。
实力决定一切,他也想开紫府、证金丹、成就仙尊位,把这些对手压制的叫都叫不出声。
可开紫府能是一蹴而就得吗?
包不能的,王玉楼不想和牧春泽一样上桌。
老牧是挺过来了,但那样的代价,王玉楼不认为值。
“那块地,是我师兄熊王的洞天所化,理应属于我们太和水宫。
玉阙道友,你总不会是来劝我,希望我们太和水宫让一步吧。
我先说明白,这件事全看师尊的意思,我没有干涉的资格。”
然而,王玉楼给了长水一个以她千余年的寿元也顶不住的回答。
不,不是回答,而是问题。
“长水道友有道侣吗?”
副盟主大人幽幽道。
上策,把长水娶了,给自己添一个道侣。
当然,主要是再添一个老祖。
如此一来,王玉楼有太和水尊的支持,变法的事情上好办,湖州的事情也好办。
这计划看起来不靠谱。
比如,长水不是什么好东西。和她成为道侣王玉楼会很有压力。
比如,太和水尊会有诉求,从而影响变法的大局。
比如,王玉楼可能会得罪以金谷园神尊为代表的、仙盟内龙族妖神一系。
比如,莽象可能会不满意,从而使王玉楼丧失基本盘。
但是吧,上策之所以是上策,是因为它在长期看,拥有更大的绝对收益预期。
王玉楼可以做莽小将,也可以做保守派的小将,都可以谈。
只要顶住压力,有太和水尊的支持,王玉楼金丹前都是海阔天空的。
听到王玉楼的求偶邀请,长水的表情堪称精彩。
没法形容的,只能说是精彩。
她差不多是压着心中的情绪,以最理智的口吻道。
“王玉阙,你是不是疯了?”
然而.小王一脸认真,完全没疯了的样子。
爱情当然宝贵,但利益和成道的机会也宝贵的紧,这些东西都太重要了,王玉楼当然不是发了疯才会忽然如此问。
“所以.长水道友如今没有道侣?”
长水现在是真能理解余红豆的感受了。
心在烧,因为被架在火上烤。
理论上,长水真人已经年过千岁,王玉楼当然也知道她的道侣早就死在紫府关前了——这和他主动求偶发问不冲突。
总之,可以说,长水属于那种,老嫂子到不能再老嫂子的存在。
但客观上,这位老嫂子的小模样确实挠人,相当的有味道。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即便是天边的晚霞,也不及究极老嫂子长水仙子脸上的红晕。
“玉阙道友,你.你休要胡言!
我们都是仙盟的真人,职责是为天下修士服务,请你自重!”
长水真的被烤晕了,王玉楼的上策太狠,她甚至也意识到这事儿是有机会成的。
所以她反而更怕了。
被一个八十七岁的小屁孩给娶走做道侣,成为太和水尊介入仙盟变法的着力点,这件事想想就离谱。
如果真和王玉楼成为道侣,她还有何颜面去面对仙盟中的其他紫府大修士?
‘噢,你看,那是长水,你不知道吧,她最近和王.’
‘千年的老嫂子配八十七岁的小年轻,真狠啊。’
‘哎,我就做不来这种事,要不说人家是长水呢?’
在理论上,紫府大修士当然是理智的冷酷存在,可事实是,长水还没成仙。
利益面前,长水不在意脸面,可这件事就是不一样啊,真不一样啊。
她无法接受。
“哈,好,我自重,长水道友,那变法事情您能不能也自重些?
我想搞先推荐后选拔,你不同意,我想搞冻结一百年,你也不同意。
水尊对仙盟的贡献很大,每个仙盟治下的修士、每个仙盟修士都感念水尊的恩情。
但变法的事情,你这位水尊门下弟子,是不是管的太多了呢?
有人说,我王玉阙不是仙盟盟主,你长水才是仙盟盟主。
怎么,是不是让我把盟主的位置让给你坐,你才满意呢长水仙子?”
王玉楼正儿八经的说话,也不装了,直接把‘先推荐后选拔’是他的意思给说了出来。
不怕!
可以说,小王这事摆明车马的表达不满和意见了。
看似他喷的是长水,实则骂的是太和水尊。
这就是冲锋的环节。
没那么多妥协的余地,如果王玉楼懦,那当然能妥协,代价就是他这个副盟主变法不利,成为时代浪潮下顶不住浪花的肉泥,成为妥协的润滑剂。
所以,该冲就得冲,不能怂,这也是拎得清,看得懂自己该如何‘修行’的关键。
但是吧.王玉楼说的很不客气,长水本身边听边蓄势,都已经准备好如何反驳了。
可王玉楼最后以一句‘长水仙子’结尾,愣是给长水吓到了。
不过长水还是清醒的,没有被王玉楼冲晕了头脑。
小年轻不讲武德,想要娶我这个老嫂子,把我当做他的垫脚石!
“副盟主,不是盟主,玉阙道友,什么叫变法的事情我管的太多了?
我是选仙司司印,仙盟人事安排上的事情,就是我的职分,我只做我的分内事。
就是湖州的事情,我也说了,都要看师尊的意思。
怎么,难道副盟主大人对师尊有意见?”
长水仙子此时也不咄咄逼人了,居然多少还能讲点理。
因为她心中,论起胡搅蛮缠,如果王玉阙公开向她表达心迹,她反而是最弱势的那个。
只能说老嫂子想的还是太美了。
她也配?
无非是小王看中了水尊,希望喊上声我亲爱的老祖/祖师/师尊罢了。
称呼不重要,跟在水尊的身边学习修行的规矩才是最珍惜的。
六万载的老畜生啊,比莽象争气多了。
相比于水尊,小莽确实还欠练。
长水冷冷的看着发混的王玉阙,她已经做出了回答——变法我就是要管,你有意见和水尊说去。
然而,小王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半响才故作深情、一脸猪哥相的开口道。
“仙子,你生气的样子都那么美。”
王玉楼多聪明啊,当然看出长水内心的不适。
对不起,这是弱点。
撕咬!
必须狠狠地撕咬!
手段只是手段,不该拘泥,看似王玉楼的应对荒诞,但这种荒诞不影响手段本身的作用性。
毕竟,他又不可能真和长水打起来。
且就算王玉楼开了紫府,短时间内,也打不过长水。
所以.用最土的情话向感到不适的长水发起精神攻击!
事不好谈就不谈了!
王玉楼不可能让长水以及长水背后的太和水尊,在任何代价都不付的情况下拿到对变法的干涉权。
不用怀疑——他有拒绝的资格和实力,他是保守派共同认可的副盟主、变法的推进者,不是太和水尊单独送上来的。
长水一脸厌恶的看着王玉楼,想要骂,但终究是闭上了嘴,直接起身离开。
你恶心我,我恶心你。
已经没得谈了,就这样吧,真和王玉阙这个狗东西纠缠下去,万一自己被师尊送给王玉阙.
以六万载老畜生的性子,你别说,你真别说,这种可能性还真有
而且,恐怕还不低——
又是一个月过去,王玉安已经渐渐熟悉了仙城,也交道了几个好友。
方心虔送来的两位湖中仙子,王玉安终究是收了下来,原因无它,王玉楼钦点的。
当然,王玉楼不是为了让玉安在他的首肯下心安理得的内啥。
变法的棋局到这一步,棋局周围的棋手中,已经多了一个叫王玉阙的筑基期小登。
很多事,就像王玉楼用沙比一样的情话恶心长水一样,在手段上可能有问题,但手段本身是有意义的。
王玉楼和长水的矛盾已经在湖州之乱的夹逼下,被迫半公开化。
但太和水尊作为仙盟执牛耳者之一的地位依然是客观存在的,所以,王玉楼有必要在独立于长水之外的氤氲湖体系中,保留一个和太和水尊对话的窗口与着力点。
这一手属于闲子,但用好闲子,是棋手的修养——王玉楼总不可能真和太和水尊成为仇敌。
不过,今日的方心虔却是没时间陪王玉安闲逛了。
仙城群仙台之议,半月一次,就和上朝类似,今日又到了开议的日子。
但仙盟毕竟不是寻常的凡俗王朝,群仙台上议的事情,终究是少的,大部分的事情都被下面的各个职部给处理了。
一般是杀,不行就是通缉,实在处理不了的,就上报仙城群仙台,让群仙台上的紫府们擦屁股。
得益于仙盟的强大,这套不太当人的仙盟治理机制长久以来运行的都不错。
不过,最近几个月,随着王玉阙的上任,仙城群仙台上少有的热闹了起来。
不过,今日的群仙台之议,在这些比往常热闹得多的日子中,也是最热闹的。
“玉阙道友,湖州的金谷园侵犯我太和水宫的疆域,这件事仙盟就不管管吗?
还是说,莽象仙尊成道后,你们红灯照出来的修士,都认为宗门间的战争是寻常?”
可能是因为最近没听到王玉楼的情话,长水仙子显得格外的暴躁,直接把王玉楼拖着的房间中的大象给点明了。
王玉楼只觉得老嫂子有病。
拖着不好么?
非得闹起来,和变法搅到一起,让所有人不开心才行?
小方那个棒槌看到的是王玉楼必须背锅,王玉楼看到的是这锅自己可以缓背、慢背、先背一点再背一点。
“管,当然管!
这样吧,方心虔?”
王玉楼当然是宠长水老嫂子的,面对被长水踹了一脚的群仙台中的大象,他也必须给出个处理方案了。
方心虔打了个激灵,当即从人群后的摸鱼位蹦到了前面,跪在地上大声道。
“盟主,心虔在!”
玉小将方心虔已经就位——一个月的考验差不多就够了,王玉楼又不指望小方做啥大事。
在陪玉安适应仙城的过程中,小方表现出了一位得力手下该有的样子,王玉楼都看在眼里,知道小方内心深处,或许还是想进步的。
所以,他给了方心虔一个机会。
“你是度印司的司印,度印司管理着仙盟所有宗门的信息,金谷园和太和水宫的相关信息,度印司中也有。
你带人去趟湖州,对照着度印司中的信息,看看那块地,到底是金谷园的,还是太和水宫的。
长水仙子莫急,我这么说,小方你去看看,那块地到底是太和水宫的,还是金谷园的。
仙子,玉楼这次把太和水宫放前面了,你可满意否?”
屁事,屁事,屁事。
做副盟主,就是在这么多屁事的掣肘下,艰难前进。
尽管恶心,但王玉楼会将这种处理屁事、应对屁事的过程看做修行的一部分。
这些复杂而又现实的利益脉络,是永恒存在的,王玉楼只有在这样的磨砺中站稳、站住,才能在攀登的路上走的更高、更远。
“盟主折煞老朽了,我没什么意见,心虔,好好看,别看错了!”
余红豆诧异的看了眼侧前方的长水——老朽?
这位老嫂子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她以往不是一直在紫府同道中自称‘小女’吗?
只能说,仙盟的水太深,红豆真人不懂小王的狠。
把余红豆架在火上烤,王玉楼玩的是大火猛攻。
把长水架在火上烤,王玉楼玩的是小火慢炖。
都是一样的温暖,只是其中的暖意,就像裤裆中尿湿了的纸尿裤,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谨遵真人法旨,谨遵盟主法旨!”
方心虔的心差不多是死的,但脸上依然装出了激动的样子。
明明是送死的活,但那些站在人群中的同僚们,看向他的眼神中,只有凶凶的嫉妒火焰。
多少人想跪,都没这门子!
变法是仙盟发展转折点级别的大事,是莽象仙尊提请、群仙台激辨、保守派众仙尊首肯的大事。
变法中的工作资源之紧要,能让长水真人和副盟主王玉阙直接对上、互刷忠诚。
再往前,能让保守派和变法派哄着脖子互刷忠诚。
是他们喜欢互刷忠诚吗?
那种虚幻的献忠除了自我意识上的获得感外,能有多少价值?
没有的,但他们没资格参与变法的核心环节,只能在边缘装作自己在努力的样子,仅此而已。
方心虔明明被放在了炼狱般的危机中,但实际上,这就是机会。
莽象那么畜生,王玉楼不也忍过来了吗?
别忘了,大修士家族弟子的教育中,最关键的一课是忍耐。
不想忍的也有,比如被打的暂时下桌的小鱼,比如被压着不让筑基莫云舒,比如被黑龙妖王随手抹去的风剑仙。
只有熬过刀斧加身、无尽摧折,打破弱小的自我,洞见真实的成道路,形成足矣让对手们尊重的气魄,才能一步步走上去,走到被人喊真人、喊仙尊的位置!——
穷海洞天的重云宫中,陈养实正在向自家老祖问道。
“老祖,情况不对,我被王玉楼搁到一边了。
明明我的位置是述法司司印,变法总不该绕过述法司吧?
我对他那么忠诚,我从未表现出野心,只有服从。
可如今,他却把机会给了方心虔,这是为什么?”
变法变法,没有斗争和矛盾不可能推下去,所有局中人都有这个心理准备。
湖州之变牵扯到主导变法的保守派内的重大利益矛盾,是仙盟变法时代进程中,极其明显的一个关键节点。
其在仙盟中,牵扯到副盟主王玉阙和太和水尊门下长水真人的矛盾。
其在群仙台层面,牵扯到保守派内第一人太和水尊对保守派话语权的争夺。
具体的疆域之争,就是话语权的变现。
湖州两上门的矛盾,在种种牵扯下,必然会深度影响变法的历史进程。
那里是火海、是煎熬之地,但对于年轻且富有野心的陈养实而言,也是他所渴望的舞台。
可现在,舞台被王玉楼分给了他的好兄弟方心虔!
那个连迎接王玉楼都不好好迎接的方心虔——陈养实的心中,怎么可能没有落差?
“你懂什么,养实,情况不对,情况很不对。”
穷海的表情相当的诡异,他低声道。
“熊王之死,是太和水杀了自己的弟子,仙盟可能要开始对紫府出手了。
而具体的手段,可能是保守派联合起来,清算变法派的金丹和紫府们。
红灯照和天蛇宗依然在打,说是为了接近七成的比例,为变法打样。
可为什么王玉楼放着湖州之变不管?
红灯照的烛照和莽象是保守派,天蛇宗的天蛇因为够强,也被保守派纳入了自己的范畴中。
你还记得天蛇之前为什么以那么强的实力,站在变法派中吗?”
陈养实是穷海门下最有禀赋、天资的嫡脉后辈,穷海对于陈养实的培养,不可不谓不尽心。
当初为了让陈养实上位述法司司印,穷海发动了好几位关键人脉,愣是把原来那个司印给挤了下去。
如此尽心的培养,就是希望陈养实能更进一步。
然而,在时代的浪潮下,穷海惊惧的发现,似乎自己和众多仙盟直属大修士、变法派大修士,要一起上桌了——牧春泽版的那种上桌!
“因为天蛇仙尊不满意仙盟内那些占着多个位置分资源的保守派大修士影响了它获得资源的数量。
但莽象得道、天蛇过天劫后,仙盟内既有的分配模式没有变,莽象先仙尊变法也只是变下面,不动上面。
可天蛇仙尊忽然站到保守派,说明其中有我们不知道的变化”
很多事单独放在那里看,是没有问题的,但联系起来,细节中藏着大恐怖。
陈养实能感受到,自己的脊背在颤抖。
一个不太显而易见,但符合逻辑的可能性,站在诸多的可能中间,是那么的显眼,让人难以不注意。
“内战可能是真的,莽象的七成说,就是扯淡!
你不了解战场上的修士和普通的修士能有多大的差别。
红灯照和天蛇宗保留了七成的弟子,但这七成中夹杂着大量经历了大战的修士,他们能打两倍于其数量的修士。
现在王玉楼那个混账放着金谷园神尊和太和水尊的矛盾不管,为什么?”
穷海真人是从西山杀出来的底层修士,一步步走到今天,他太懂西海前线的修士和仙盟福地的修士有多大的差别了。
这种差别放在战场中活下来的修士和普通修士身上,会更加明显。
两名资深筑基,在修为相差仿佛的情况下,若一位是从战场中杀出来的,则其必然能爆杀另一位资深筑基——一打二可能都没问题!
在老祖的点拨下,陈养实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他麻木的说出了那个答案。
“进一步练兵,借变法先从保守派势力内开始变的‘诚意’,进一步推动保守派的大练兵,金谷园神尊和太和水尊,可能是演的.”
安静,两人都忽然安静了下来。
这个答案,太冷酷了。
方心虔怎么可能看得清这层真相?
陈养实怎么可能看得清这层真相?
就连多数变法派真人,说不定都看不到这层真相!
“老祖,我们该怎么办?”
穷海平静的看着自家禀赋最非凡的后辈,冷冷道。
“我不知道。
和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可以帮我也参谋参谋。
养实,别想王玉楼怎么看你了。
我们爷孙俩,前面可能已经没路了!”
修行几千年,到头来,前路断绝。
穷海当然有不畏艰险的气魄,可他再有气魄,在时代的大势下,选错了方向,靠自己也没法挣脱浪潮。
王玉楼不怕仙盟之中风高浪急,是因为他笃定自己没站错边。
小莽是需要继续练,才能成为仙尊中的实力派,但他能在当下这个特殊的死寂时代成道,至少说明其不蠢。
仙盟的水再深,跟着莽象混,王玉楼就不会走的太错。
而穷海没有什么靠山,仙盟直属大修士中的那三位金丹都自顾不及,哪里管得了他?
若是有靠山,他也不至于主动拉着金山去见苍山仙尊。
“有路,老祖,有路,为变法张目,为变法冲锋!”
陈养实斩钉截铁的道。
似乎他非常自信,这条路走下去,他们就会在仙盟保守派大修士们开餐后,获得安全的位置。
“哈,你去吧,去做吧,跟着方心虔一起去。”
“可王玉楼那个混账没”
“去!述法司管的是仙盟的法度,你去了,王玉楼会看见的。”(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