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平生早上醒来,头晕脑胀。
可能昨天晚上喝到了假酒,再加上到了雨季下点雨的关系,嗓子干得冒烟,还隐隐有些发冷,是感冒的迹象。
他发了一条请假短信,继续睡吧。
李平生请假的这个上午,老杨带着满身的尘土,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我找李平生,李镇长在哪?”
老杨嗓门极大,整个一楼大厅都能听见他的吼声。
前台新来的小姑娘被他这阵势吓了一跳,怯生生地说:“李镇长今天请假了,您有什么事吗?”
“请假了?”老杨眉头拧成一个疙瘩,“那他的办公室在哪?”
“他现在不去原来的办公室了,调到三楼的综合协调办了。”
“什么狗屁协调办?”老杨一听就感觉不对劲,大声问道:“你们镇上是不是换领导了?”
“换什么领导?”那人摇头说道,“现在咱们镇是杨镇长说了算,至于你说的李平生嘛,能力有限,去负责一些后勤工作了。”
“放你娘的屁!”老杨当场就炸了,一把揪住那干部的衣领。
“我们朗德村的苹果是谁带着我们种的?”
“直播卖货是谁想出来的点子?”
“几十万斤苹果,一瞬间就卖光了,全是他李镇长的功劳!”
“你们他娘的倒好,卸磨杀驴啊!”
那干部被骂得脸色涨红,挣扎着:“你……你个老农民,你懂什么!快放开我!”
老杨根本不理他,他现在什么都明白了。
肯定是杨霄那个王八蛋,抢了李镇长的功劳,还把李镇长给搞下去了!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直冲天灵盖,老杨松开那个干部,迈开大步就往镇长办公室冲。
“杨霄!你给老子滚出来!”
镇长办公室的门被老杨一脚踹开,正在里面听着李向前汇报工作的杨霄吓了一跳。
“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杨霄看着这个满身煞气的庄稼汉,厉声喝道。
“我是谁?我是你爹!”老杨指着自己的鼻子,“杨霄,我问你,我们村的苹果是不是你卖的?”
杨霄脸色一沉:“当然是镇政府领导有方,是我带领大家……”
“我呸!”老杨一口唾沫啐在光洁的地板上。
“第一,那苹果是李平生书记带着我们没日没夜卖出去的,你他妈连直播间都没进去过,凭什么把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
“第二,苹果卖完了,李镇长说给我们修路,可你倒好,修建面子工程!”
“怎么,你是见不得我们老百姓过一天好日子是吧?”
“混账,我是镇长,怎么不让你们过好日子?”
杨霄气得浑身发抖:“这是上级的指示,一个老农民,你他妈懂什么!”
“我不懂?”
“哗啦!”
老杨的手奋力一扒拉,茶具碎了一地。
“我不管你们这些当官的怎么斗,但你们要是想搞李镇长,就先从我老杨的尸体上踏过去!”
说完,他像是还不解气。
一把抄起旁边的椅子,对着那张气派的红木办公桌狠狠砸了下去!
“砰!”
“砰!”
文件、电脑显示器、文件夹……
被砸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反了!反了!”杨霄的肺都快气炸了,“报警!马上报警!把他给我抓起来!”
很快,派出所的警车就来了。
老杨没有反抗,只是在被戴上手铐的时候,回头冷冷地看了杨霄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朗德村。
村民们一听老杨为了给李镇长出头,在镇政府大闹一场被抓了,顿时群情激奋。
几十个青壮年立刻放下手里的活,浩浩荡荡地朝着镇政府涌来,要把他们的书记给救出来。
整个平安镇政府,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李平生一觉睡到中午,感觉浑身稍微有了点力气,就来上班。
刚走进那间阴暗的307办公室,就看到丁百合站在那里。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真丝衬衫,搭配一条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裤,脚上一双精致的低跟皮鞋。
长发在脑后,露出光洁的脖颈,与这间破败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你来了?”
“嗯。”李平生点点头,“你怎么在这里?”
“处走走。”丁百合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你脸色不好,生病了?”
“有点感冒。”李平生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感觉气氛不太对。”
丁百合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将上午老杨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叙述的语气很平静,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就像是在复述一份工作报告。
可李平生听得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老杨那个朴实又执拗的汉子,竟然为了他,去大闹镇长办公室,还被抓了起来。
一股暖流混杂着浓浓的愧疚涌上心头。
“我知道了。”李平生放下水杯,站起身,“我去看看他。”
他先去了派出所,见到了被关在临时拘留室里的老杨。
老杨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只是看到李平生时,这个五十多岁的汉子眼圈红了。
“李镇长,我给你丢人了。”
“说什么胡话。”李平生摇摇头,心里五味杂陈,“杨大哥,你这又是何苦,你的冲动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们欺负人!”老杨攥紧了拳头。
李平生叹息一声,无奈的摇头。
李平生找人打听了一下,事情不算严重,就是故意损坏公私财物和扰乱单位秩序。
但杨霄那边咬得很死,不肯松口,估计要拘留个几天。
确认老杨没什么大碍,李平生心里稍安。
从派出所出来,他抬头看了看镇政府大楼的方向,突然间觉得无比厌烦。
他一分钟都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
他发动汽车,调转车头,直接开往了朗德村。
车子停在果园旁。
远远就看见山坡上搭着一个孤零零的军绿色帐篷,在风中摇摇欲坠。
胡杨正坐在帐篷前的一个小马扎上,手里拿着根树枝,百无聊赖地在地上划拉着。
看到李平生,他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一笑,站了起来。
“李哥,你怎么过来了?”
帐篷就搭在悬崖边上,旁边就是陡峭的山壁,一阵山风吹过,帐篷被吹得猎猎作响,仿佛随时都能被卷下山崖。
这就是对胡杨的安排。
李平生摇了摇头:“胡杨,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你。”
“嗨!说这个干什么!”胡杨大大咧咧地一摆手,“有什么对不起的?你还别说,这里挺好的。”
“你看那后山,我跟你说,里面野鸡野兔多得很!”
“小时候我最喜欢在里面下套子、做陷阱,一抓一个准!等着,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哥们抓只山鸡给你吃!”
说着,胡杨也不管李平生同不同意,兴冲冲地就钻进了林子。
李平生看着他故作轻松的背影,心里更不是滋味。
没过多久,胡杨就提着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野山鸡,一脸得意地回来了。
两人也没什么工具,胡杨就地取材。
用泥巴将整只鸡糊起来,在地上挖了个坑,生起一堆火,将泥团子丢进去,用炭火慢慢煨烤。
这是最原始的叫花鸡。
等待的时间里,两人谁也没提镇上的事,就聊着小时候的趣闻。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洒满山坡,将两人的影子拖得老长。
当敲开干硬的泥壳,浓郁的肉香瞬间弥漫开来,鸡肉鲜嫩多汁,入口即化。
两个人撕着鸡肉,吃得满嘴流油,无比开心。
仿佛所有的烦恼,都在这山野之间,被这美味的叫花鸡和烈酒冲散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