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城,陷入围困已进入第三日。
城内顽强抵抗至今的衡方部三营吏士士气更高,反倒是叛军无路可走,士气严重衰减。
荡寇将军赵融蛰伏州部衙署的庭院内,终日烂饮狂醉。
当他的使者返回城中,带来赵基的回复时,赵融烂醉嗤嗤做笑:“他口中的赵氏应敢做作为,那我等改姓其他可好?”
使者愕然模样,更是久久不语。
现在的冀城,随时可以在里应外合之下被攻陷。
有条件的投降,只是想避免无意义的杀戮,尽可能给陇右衣冠保存元气罢了。
使者也清楚,那位赵太师勒兵围城不做进攻,只是为了勾动韩遂叛军。
哪怕韩遂这里不做进击依旧留在障县那里与马超对峙,可双方军队已经紧紧挨着,任何一方的撤军都会演变为大溃败,随即就被另一方追杀。
就这样的冬日,军队失去组织力后,溃逃时又只能从山谷道路中穿梭……野外逃亡时会冻死、饿死更多的人。
有的时候大军覆灭,战场上不一定能全歼,往往都是军队溃散时,被恶劣的自然环境消灭,以及当地老实的农民也会乘机发点小财。
不管韩遂接下来是主动进击寻求决战,还是勒兵不动观望形势,只要赵基这里完成攻击准备,那韩遂就完了。
韩遂与赵基最大的区别就是后勤,赵基可以从关中获取下一轮补给。
就算关中三辅辎重队来的有一些晚,就凭抄家天水豪强的财富,也能支撑赵基鏖战数月,直接把韩遂给拖垮!
赵融烂醉不能理事,这位使者也只能听天由命。
若是在城外,大军溃散各自逃命,或许还能与其他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劫杀赵融,借赵融的脑袋一用。
可在城内,这位使者什么都做不了。
而另一位一起返回的使者赵磐,则向辛毗转述了赵基的回绝态度。
辛毗此刻已经没有了为兄长复仇的狂热、决然,此刻的辛毗依旧能扛住各种压力,维持着冷静,不需要借酒麻痹自己。
听了赵磐的回复,辛毗不觉得意外,他隐隐间洞悉了赵基的态度,只是说:“太师的底线尚可,素来不嗜杀,亦无凌虐士民男女以取乐的恶迹。其所言男女拆分,各自安置一方,不使夫妻相见,家庭团聚之语,实乃威吓也,不可信。”
赵磐闻言这才长舒一口浊气,依旧面带忧虑:“今番事败,我陇右各家元气大伤,恐将来难以兴复家业。”
辛毗不做评价或安慰,赵磐就问:“使君,难道我等同意迁徙朔方四郡,赵太师就能准许我军弃械投降?”
赵磐倒是没有顾虑投降后被集体处决,因为赵基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哪怕是对有仇恨的曹操旧部,也没有进行这类血腥报复。
赵基也处决过降军,例如郭汜旧部,主动投降的核心军吏团队几乎被处决殆尽。
可不能把郭汜旧部当人看,这不具备正常的参考意义。
所以能把赵磐吓住的就是赵基的夫妻、家庭拆散后的迁徙安置办法,这能直接让所谓的陇右衣冠之家一蹶不振。
与妻女天各一方后,又失去人脉与奴仆,这会带给豪强致命打击。
例如赵磐就不敢想象这种结果,他可忍受下半辈子粗衣粗食,也能接受体力劳动,就是妾室、女婢被剥夺,仆僮也被没收,失去代步的牛马,一年吃不了几次肉……这些都能忍受。
可原配妻子若被迁徙安置到千里之外,迫于生存大概率会改嫁给其他粗鄙之人。
这是赵磐不能忍受的,如果投降后能将妻子安排在他身边……那生活再苦,也有个贴心的陪伴之人;再说了,有妻子在,他在外受到再大的苦难,妻子也能为他分摊、承担一些。
有托底的妻子在,赵磐倒不是非常怕迁徙。
比起死亡来说,能活着保住命,那一切就还都有希望。
辛毗见赵磐神情变化,就知道这家伙已经被赵基吓住。
原本辛毗还想给赵磐解释一下,以安慰赵磐。
辛毗眼中,赵基威胁的虽然狠毒,可实际上不具备操作的环境。
不是说赵基办不到,而是这个代价太沉重。
投降的陇右衣冠若是落得夫妻别居、家庭破裂的迁徙办法,那以后其他地区的衣冠豪强肯定会拼死一战,这会加剧赵基的军事难度。
像赵基这样的智者,又怎么会为了出一口怨气,而招惹麻烦?
辛毗没有安慰赵磐,只是画饼说:“赵稚长已无战意,城中各部亦非死战之军。今陇右各家为报汉室恩德已然破家,也不再亏欠什么。各家受汉室恩德能起兵匡扶社稷,以忠义立家,来年必有兴复之日。”
听了这些话,赵磐多多少少心里也好受了一些。
只要赵太师不拆散他的家庭,那怎么迁徙,他都是可以接受的。
也觉得辛毗说的很有道理,为了拱卫汉室,陇右衣冠各家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今事不可为明智请降,也是仁德、理智的举动。
面对他们这样肯舍身回报旧恩的家族……未来新朝建立,自然会勉励他们,就算不进行扶持,也会削减刑期,使他们早日归乡。
想着这些还算明媚的未来,赵磐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至于之前种种起兵对抗的理由……当你失去田产、仆僮,性命也处于危险境遇时,你自然会遗忘之前起兵时的种种大义以及名利计较。
辛毗安抚好赵磐的情绪后,凉州形势败坏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法再救。
现在他要考虑的是该怎么逃出去,把这条命保住。
目前与赵基讨论的是投降后怎么处置从叛的吏民,可从来没有涉及到他这个核心领袖人物。
在辛毗思考这个严肃问题时,先一步果断舍弃家业聚族西逃的任氏部众终于与阎行汇合。
靠携带的贵重物品,任氏部众从阎行麾下换取了勉强支用的补给。
阎行也是乘机仔细询问天水战场发生的事情,渐渐也回味过来,私下时对弟弟说:“天水骤变,各家兵马溃败太快,这很像是赵太师的用兵之法。”
他的弟弟一脸狐疑,又有些拿不定主意,在这左右无人之际低声询问:“以兄长的大名,难道赵太师就不曾遣使致信,规劝兄长为朝廷效力?”
“未曾见太师书信。”
阎行语气肯定,随即微微眯眼:“我也疑惑,哪有不遣使劝我举义易帜的道理?”
他可是韩遂的前锋大将,他的临阵易帜,能直接动摇韩遂各部的战意。
只要打仗能有收益,他麾下的军队是真的不介意为哪个朝廷效力,也不在乎敌人的身份变化。
只要好抢,有东西能抢,那就能打,十分的善战!
其弟见状,提出一个极大的可能:“兄长与马超父子有仇,应当是马氏作梗阻拦使者。以弟观之,兄长当去信赵太师处,讲述我军困境。”
“困境?”
阎行很快反应过来,就说:“贼臣挟持天子,又有皇后监国。军中吏士不知天命所属,故惶惶不知该依往何处。赵太师若能解惑,我等自然愿为天命而战。”
其弟听闻连连点头,跟随感慨说:“正是,各执一词,我等不知中原实情,若是赵太师能说明实情,我等自会为天命而战!”(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