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是个陷阱!
周奕听丁春梅提到这封信的由来时,就觉得不对劲了。
听了后面关于信里的内容时,就更感到有问题了。
从信里的内容来看,似乎写信之人和李翀是志同道合之人,两人共同在为某件事“战斗”。
但仔细想想,这封信就漏洞百出。
到这封信出现为止,李翀死了至少两个多月了,一个值得他信任的人,怎么可能连李翀已经死了都不知道呢?
就算这个人因为种种原因不知道,那这样要紧的事情,他怎么会用平邮这种方式来和李翀沟通。
信里明明提到,这份材料比他们的命都重要。
可传递如此重要信息的信件,居然是用平邮这种如此高风险的方式。
而且,这信还混杂在大量读者来信里,就不怕遗失,或者被别人看见吗?
更离谱的是,偏偏就被丁春梅发现了。
这种巧合,根本无法解释。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性,这封信就是陷阱。
是钓丁春梅的鱼饵。
能干这事的,毫无疑问,还是报社的人。
外人就算能混进去,也干不了这么精细的活。
周奕把自己的分析一说,丁春梅脸色惨白的连连点头。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听周奕这么条理清晰地一通分析之后,她还是感觉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我……我一开始太激动了,没细想,后来才……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丁春梅说,第二天一早,她就直奔李翀生前租住的地方而去。
她不确定这房子现在什么情况,所以只能尝试着敲门。
没想到,敲了没两下,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个中年男子,他问我找谁?我问他李翀之前是不是住在这里。”丁春梅说,“我本来以为这人是新的租客,也没抱希望,想着不行让他给我一个房东的联系方式。”
“可没想到,他说他就是房东,还问我是小李的什么人。”
“你怎么说的?”周奕双眉紧锁地问道。
“我就说我是他朋友,然后谎称是受李翀家人委托来找东西的,可能忘在了这里没拿走。然……然后房东就热情地请我进去了,说让我自己找找看。”
周奕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找了吗?”
丁春梅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我就象征性的找了下,因为房东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我也没法儿仔细找,然后我就找借口说可能不在这里,就离开了。”
“丁春梅,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仔细回忆回忆,然后回答我。”
见周奕神情严肃,丁春梅立刻正襟危坐地点了点头,心怦怦直跳。
“第一个问题,那套出租屋,有正常居住的迹象吗?”
丁春梅仔细想了想,瞳孔突然一震,她是聪明人,已经知道周奕的意思了。
她摇摇头道:“看着不太像。”
“第二个问题,你在找的过程中,房东问过你什么问题吗?”
“他……问我是不是小李的女朋友。”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不是,只是朋友。”丁春梅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第三个问题,你之前说感觉被人窥视,这种感觉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什么时候……这个我记不清了,但肯定是上个月月底了……”丁春梅有些惊恐地说,“是在去过出租屋之后。”
“最后一个问题,七月三十号,你去赴约了吗?”
丁春梅毫不犹豫地用力摇头:“没有,我没去。”
“为什么?”
“其实离开出租屋之后,我就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我其实纠结了好几天要不要去赴约,但正因为那几天总觉得被人窥视,浑身不自在,最后就……就没去。”丁春梅的手微微颤抖。
很显然,她在害怕,身为记者的敏锐直觉让她意识到了不对劲,最终放弃了去赴约。
她确实中了这封信的圈套,但这个不怪她,毕竟年轻,社会阅历和心智磨练都不够,加上关心则乱。
她怎么能想到敌人如此狡猾呢。
但起码她察觉到了异常,然后悬崖勒马了,否则真的去赴约了,周奕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丁春梅,你见到的这个房东,可能不是真的房东。”
丁春梅点点头,“我事后也有这个怀疑,但……我不敢再去第二次。”
“这件事不怪你,是有人给你下了连环套,从你藏起这封信开始,你就已经中计了。”
这个连环套,有三层。
第一层是信,但这封信本身就存在不确定因素,只要丁春梅够谨慎,别人发现不了信被她拿了。
所以就有了第二层,出租房的这个房东。
本来出租的房子,房东自己住进去,就已经很奇怪了。因为李翀刚死不久,知道人没了的房东几乎百分百不会选择住进去,因为心里肯定会膈应。
再找个不知情的倒霉蛋租给他,才是合理的。
但扮演租客,就会把丁春梅推到真正的房东那边,会穿帮,引起她的警觉。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扮演房东本人。
所以假扮的房东,屋里必然不会留有正常的生活痕迹。
丁春梅如果当时够镇定,其实当场就该看出问题来。
第三层,就是赴约。
这一层也是最歹毒的。
因为只到第二层,就说明丁春梅手里没有那份材料,所以才要去出租屋找那份材料。
信是七月二十四号出现的,赴约时间却定在了七月三十号。
整整一周的时间,就是留给丁春梅找这份材料的。
如果七月三十号那天,丁春梅去赴约了,就算她没能找到那份材料,也会被认定为知道李翀的秘密。
那大概率就凶多吉少了。
应该是从离开出租屋开始,丁春梅就暴露了,就被人盯上了。
但正因为盯梢,引起了丁春梅的警惕和恐惧,最终放弃了七月三十号的赴约。
紧接着,八月三号的半夜,熟睡中的丁春梅家里就被扔进了一只剥皮的死猫。
就是对她的威胁和恐吓,想要给她制造危机感,逼她有所行动。
这一连串的事情,总算是能连起来了。
“丁春梅,现在有一件事情是可以肯定的。”
“周警官,什……什么事?”再次听完周奕分析的丁春梅,惊魂未定地问。
“李翀手里,掌握了一份资料,这份资料非常非常重要,甚至可以扭转乾坤,还李翀一个清白和公道!”
丁春梅瞬间眼睛就亮了,眼里燃起希望的火苗。
周奕又说:“而且,这份资料一定还没有落到坏人的手里,否则他们也不用费尽心机地来设局试探你!”
“这份资料被师兄藏起来了?”
周奕点头道:“对,大概率是李翀在新闻稿被撤之后,就意识到了背后有问题,所以留了一手。”
丁春梅问:“那这份资料到底被师兄藏哪儿了呢。”
“报社、出租房和他的遗物,不用想,肯定都已经被搜过了。”周奕看着丁春梅说道,“正因为没找到,所以才会怀疑和他有关系的其他人。”
“你的意思是,他们怀疑师兄把这份资料交给了别人保管。”
周奕点点头。
不等周奕问,丁春梅主动说道:“师兄从来没有给我寄过什么材料。”
“我知道,他明白这份材料的危险性,所以肯定不会把你卷进来的。”
这话听得丁春梅伤感不已:“那他会把东西交给谁呢。”
“亲戚、朋友,或者同学老师?总之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这个人一定是他信任的人。”
这种比命还重要的东西,李翀不可能轻易交给别人。
丁春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问道:“周警官,你说……如果当初师兄把他们要的东西交出去了,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
周奕反问道:“你觉得你师兄会这么做吗?”
丁春梅瞬间愕然,说不出话来。
一个说出哪怕燃尽自身,也不让真相在沉默中蒙尘的男人,怎么可能为了活命就屈服!
何况,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对幕后黑手而言,李翀比材料更可怕。
材料是死的,找出来,毁掉,就结束了。
但李翀是个大活人,因此他交不交东西,结果都是一样的。
周奕相信,李翀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宁死不从。
东西交了,一切就都完了,连他都只会白死。
不交,就还有希望!
丁春梅激动地说:“所以是不是找到这份资料,就能真相大白,还师兄一个公道了?”
周奕点了点头,可话虽如此,要怎么把这份材料给找出来呢?
而且眼下最棘手的问题还不是这个,而是丁春梅该怎么办。
她已经暴露了,或者说她从出现在武光那一刻,就注定会暴露。
因为报社有内鬼,单凭两人毕业于同一所大学这个巧合,就足够引起怀疑了。
结果丁春梅也确实是上当了。
周奕分析,眼下丁春梅没有遭毒手,只是被恐吓和跟踪,原因应该有两点。
第一,幕后黑手肯定还不能确定丁春梅到底知道多少,或者说丁春梅目前表现出来的信息,还不足以让幕后黑手认为需要到杀人灭口的地步。
毕竟杀人不是小事,是需要承担极高风险的,不可能怀疑谁就杀了谁。
丁春梅又是突然出现的,她的个人情况和社会关系应该也还没摸透,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第二,就是那份材料。
只要幕后黑手没找到那份材料,那这颗定时炸弹就随时有可能爆炸,让他们寝食难安。
他们显然是找不到这份材料了,所以才会给丁春梅下套。
就是想借丁春梅的手,把材料给找出来。
所以这件事就变成了一道二选一的选择题。
丁春梅找不到材料,或者干脆放弃,那她就是安全的。
可一旦找到了材料,她就必死无疑了!
凶手必然会杀人灭口!
但丁春梅肯定不会放弃,周奕也不可能向罪恶低头。
得想办法,在合理的范围内,给丁春梅上一份保险。
可一时间周奕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丁春梅,你之前住的地方已经退租了吗?”
“还没有,昨天给你打过电话之后,我简单收拾了下重要物品,就去白天鹅宾馆住了。想……想着等你来了,再看怎么办。”
周奕起身道:“那行吧,我先陪你回去收拾东西。”
丁春梅有些胆怯地问:“周警官,我是不是耽误你的工作了?”
“没有,我本来就有别的事情要问你,路上说吧。”
两人离开宿舍,在路边等了一会儿,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
周奕有些惊讶地发现,武光市区打车,居然比宏城要好打。
同样在宏城,路面上的出租车感觉上要比武光少。
周奕随口这么感慨了一句,出租车司机主动搭话道:“前两年车也不多的,就是这两年才多起来的。”
周奕好奇地问为什么。
司机笑着说:“因为来我们这里做生意的人多了,做生意的老板那都有钱,舍得打车。有些人看见我们出租车生意好,就也来干了。”
“是嘛。”周奕对武光的印象,上一世其实并不深,就算来武光,也是去姥姥家,在云山县里面转悠,对后来云霞山景区比较熟悉,但市里面的情况确实不够了解。
不过其实从地理位置和经济的关系来看,武光靠海,有更强大的运输和贸易能力,确实发展前景会比宏城好。
之前不如宏城,是因为缺乏像钢厂这样的支柱行业,加上市场经济的风潮之前对北方二三线城市的影响还有限。
果然,丁春梅插嘴道:“武光本地有几个吞吐量比较大的港口,我听说这几年都完成了改制重组,所以地方上开始重点发展港口运输和进出口贸易,这为武光带来了一些新的经济增长点,民间自然也就多了不少商机。虽然还不能说是立竿见影,但再过几年应该会有显著的影响的。”
司机得意洋洋地说:“对喽,小姑娘这话说的有水平,武光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就是抢生意的也越来越多了。”
周奕笑了笑,九十年代开出租的这帮人,其实不少挣。
毕竟在一个人均挤公交或者蹬自行车的时代,打车可是件很奢侈的事情。
一般情况下,周奕都不舍得打车。
所以武光生意人多了,出租车自然也就多了。
一方面是新的司机想挣钱,另一方面出租车公司也想赚更多的份子钱。
车上,周奕随后问了丁春梅一个问题。
就是她最近,尤其是从发现那封信开始到昨天为止,有没有接触过一个年龄在二十二岁左右,身材比较好的女性。
虽然这一世,云瑶还没有做完正式尸检。
但上一世的尸检报告周奕是记得的。
由于没有头颅,法医无法通过面部特征以及牙齿来判断无头女尸的年龄。
只能通过骨骼情况进行分析,确认死者的年龄应该在二十一到二十三岁之间。
由于躯体部分本身就保存得很完整,因此可以分析出死者的身高区间,在一米六到一米六五之间。
而且无头女尸的身材很好,这一点曾经甚至是作为重点的侦查方向进行过调查。
因为有一类人,比较符合长期失踪也没人注意的特征,就是失足女。
最开始,警方没有盯上这个群体,是因为无头女尸身上并没有纹身之类的风俗特征。
而且云瑶的尸检意见里有提到,死者皮肤白皙,手部和腿部肌肉不发达,说明并不从事体力劳动。
也让最初的侦查目标,聚焦到了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富家女身上。
在长时间筛查无果之后,警方才想起了失足女这个群体,转头开始调查。
查了全市大大小小的发廊、夜总会,甚至是站街女,花了很大精力,倒是查出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事,但就是没能锁定一个和无头女尸对得上的人。
丁春梅听了周奕的描述,连连摇头,确定自己没见过符合条件的女性。
这就让周奕感到奇怪了,如果丁春梅没有接触过无头女尸,那这个死者怎么可能会提前遇害呢?
难道真的和丁春梅没关系?
周奕心里直打鼓,如果和丁春梅没关系,那就只能和倪建荣有关了。
突然,他脸色微微一变。
丁春梅见状紧张地问:“怎……怎么了?”
周奕摆摆手道:“没事。”
他想到了之前被自己忽略的另一件事:云霞山的那具骷髅!
无头女尸的提前死亡,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看来明天正式上班后,得了解一下这起案子的进展。
而且待会儿还得给倪建荣打个电话,除了无头女尸之外,他还有别的事情要找这位倪局长。
出租车停在了一个老旧的小区门口。
小区门口没有铁门,虽然有门卫室,但从窗玻璃上蒙的灰就知道,小区连唯一的安保力量也没有。
可见,丁春梅的经济情况也不宽裕。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快步往前走,给周奕引路。
“就是这里,二楼。”来到楼下,丁春梅指了下二楼说。
周奕抬头,看见阳台的一扇窗玻璃是碎的,附近的地面上还散乱着一些碎玻璃。
“钥匙给我,你跟在我后面。”
“好。”丁春梅赶紧从包里翻出了钥匙递给了周奕。
然后跟在周奕后面,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黑漆漆的楼栋口。
上到楼梯,楼道里的光线依旧昏暗。
不过周奕早就辨认过位置,指了指左手边的门小声问道:“是这儿吧?”
“嗯。”
周奕靠近,但并没有直接拿钥匙开门。
而是伸手轻轻推了下门。
不出他的预料,伴随着门轴发出一阵吱呀呀的怪声,门缓缓的打开了。
丁春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这才明白,周奕应该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门怪叫着打开,突然,一团黑影猛地蹿了出来。(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