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要塞。
这座位于灰岩隘口尽头的雄壮要塞依山而建,背靠灰岩山脉陡峭的绝壁,天然的屏障让它只需面对来自沼泽方向的威胁。
高达十米的城墙厚重如山,用坚硬的灰岩和无数工匠的血汗堆砌而成,表面布满了风吹雨打和无数次攻防留下的坑洼与焦痕。
深灰色的岩石在常年弥漫的湿气下,覆盖着一层滑腻,病态的墨绿色苔藓,如同腐朽的皮肤。
就这样一座要塞,小刀觉得如果让他来率领现在的圣讨军前来攻打的话,他也没太多的办法。
要么用近百门野战火炮和十几门攻城重炮猛轰几天时间,集中火力轰击一段城墙,争取将其轰塌,形成一道可以让人攀爬的缓坡后,正式进行绞肉攻城。
要么抢在要塞守卫还没来得及做好万全准备之前,用火炮和火箭弹进行火力覆盖,掩护爆破小队到其城门前,进行炸药爆破,将还没堵死的城门炸开,让不怕死的玩家突击队进行突袭夺城。
除此之外,小刀扎屁股也暂时想不到太多的好办法。
然而,眼前这座灰岩隘口的雄关,这座理论上足以让任何进攻者付出惨重代价的纳西要塞,却在前段时间,以一种近乎耻辱的方式,在一夜之间陷落于蛇人之手。
这个事实,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小刀的认知里,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站在距离要塞数公里外的一处相对干燥的高地上,举着黄铜单筒望远镜,反复扫视着那堵在惨淡天光下沉默矗立的巨大灰墙。
十米高的城墙,依山而建,背靠无法攀爬的绝壁,只需要防御正面……理论上,就算守军全是猪,哪怕他们的火药都被打湿了,只有冷兵器可以用,蛇人想爬上来也得堆成尸山!
“妈的,米尼西亚人到底干了什么?”
小刀忍不住低声咒骂,放下望远镜,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脑子里飞快地过着各种可能性,试图拼凑出那场导致要塞陷落的灾难性一夜。
内奸?
地道?
要塞内出现瘟疫与恐慌?
还是蛇人用了某种未知的,超出规格的邪术或魔法?
情报太少了,小刀推理不出来。
想到最后,他自己就放弃了这样徒劳的事情,进而思考要怎么带着过山虎战团堵住隘口,或者是试着拿下被蛇人占据的纳西要塞。
初冬的寒风,像裹着冰渣的刀子,刮过灰岩隘口。
它卷起地面薄薄的,混杂着灰黑色岩屑和枯败苔藓的雪粒,抽打在脸上,即使隔着防毒面具也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
沼泽边缘的水洼结了一层脆弱的薄冰,踩上去咔嚓碎裂,露出下面依旧散发着腐臭的墨绿色泥浆。
远处的沼泽深处,雾气比夏季淡薄了些,但依旧灰蒙蒙地笼罩着,只是那雾气中似乎也凝结着寒意,不再湿热粘稠,而是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阴冷。
小刀扎屁股裹紧了身上厚重的毛皮大衣,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黄铜望远镜镜筒上凝成白霜,又迅速被寒风吹散。
他再次举起望远镜,视野扫过被蛇人占据的纳西要塞。
要塞那深灰色的巨墙在初冬惨淡的天光下,显得更加冰冷,肃杀。
覆盖其上的墨绿色苔藓并未完全枯萎,反而在湿冷的环境下呈现出一种更深的,近乎黑色的油亮感,如同巨兽身上冻结的脓疮。
要塞的轮廓线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在城墙上懒洋洋游走的蛇人哨兵,也是如此的显眼。
看起来似乎有机可乘啊。
虽然要塞的城门关上了,可是就现在的天气,还有蛇人的动手能力,小刀严重怀疑压根就没有用石头和木头之类的东西堵死。
只要不堵死城门洞,那后面的事情,无非就是攻城矛和炸药包的火药装量问题了。
小刀扎屁股放下望远镜,镜片上残留的寒气让视野有些模糊,但他眼中却燃起了一簇近乎疯狂的火焰。
既然感觉可以,那就试一试。
如果丢你雷姆在现场,或者是知道小刀扎屁股计划的话,他肯定阻止后者的想法,这已经不是疯狂,或者是不疯狂的事情了,而是……
一种彻头彻尾的,对战争残酷性和现实物理法则的蔑视!
一种将玩家生命和有限资源投入无底洞的自杀行为!
一种源于玩家特有莽夫思维,完全无视战场逻辑的灾难性决策!
然而,很可惜的是,丢你雷姆并不在现场,小刀也不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在后方的前者。
所以,无人能阻挡小刀扎屁股和过山虎战团的作战。
小刀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光芒,他不再犹豫,迅速离开,前去隘口聚集的战团,找到他们,并向核心队员下达命令。
“通知下去,集中我们所有的炸药包和攻城矛,今天晚上午夜时分发起对纳西要塞的进攻,爆破组自愿报名,其他人准备冲锋!
目标……炸穿要塞的城门,然后突击进去,杀光蛇人!”
过山虎战团的玩家们被战团长的狂热点燃,压抑的兴奋在寒风中蔓延,他们开始摩拳擦掌,准备着这场注定惨烈的开门行动。
然而,命运的齿轮在无人知晓的另一侧,也在悄然转动。
在纳西要塞背靠的,灰岩山脉那近乎垂直的绝壁阴影之下,距离要塞直线距离不过数公里的一处隐蔽山坳里,另一支队伍也在无声地集结,窥伺着那座冰冷的巨兽。
他们没有统一的深灰色军服,装备更是五花八门,残破的米尼西亚王国军制式胸甲,染血的皮甲,甚至只是厚实的棉袄。
他们手中的武器更是混杂,有老旧的火门枪,锈迹斑斑的长矛,伐木斧,猎弓,玩家装备的防毒面具更是奢侈品,大多数人只能用厚实的布条捂住口鼻,或是什么都没有,靠自己的肺部硬抗蛇人污染带来的恶臭。
他们的脸上刻着风霜,饥饿和刻骨的仇恨,眼神疲惫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火焰。
一面褪色,破损的旗帜在寒风中倔强地飘扬,蓝底上绣着一只伤痕累累,却依旧昂首的雄鹰,鹰爪下踩着一条断裂的蛇躯,它属于米尼西亚自救军。
一个身材高大,但左臂用简陋夹板固定,脸色苍白的男人,正用仅存的右臂举着一具黄铜望远镜,死死盯着纳西要塞那几乎无人看守的,陡峭的北部绝壁。
他正是自救军的首领,前米尼西亚王国北境军团上校……马尔科·维戈。
“上校。”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副官压低声音。
“哨探确认了,蛇人几乎把所有防御力量都堆在了面向沼泽的正面城墙,这后面除了几条冻得半死的蛇人在最高的瞭望塔上,几乎就是不设防。”
维戈放下望远镜,眼中没有兴奋,只有深沉的悲痛和决绝。
他环视着身边这些衣衫褴褛,却紧握武器的同胞。
他们一部分是纳西要塞陷落时侥幸逃生的溃兵,另一部分或是附近被蛇人摧毁的村庄里,怀着血仇聚集起来的幸存者。
他们失去了亲人,家园,军队的荣耀,只剩下胸中不灭的复仇之火,以及对王国的愤恨。
“不设防?”
维戈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那是因为它们知道,人类是不能从这绝壁爬上来的,就像我们当初……也认为没人能攻破纳西要塞一样。”
他苦涩地笑了笑,那场耻辱的的一夜陷落,是他心中永远的刺。
“但我们现在知道了,要塞并非坚不可摧,蛇人能夺走它,我们就能从背后夺回来!”
刀疤副官眼中闪烁着狂热。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拿下纳西,我们就能依托要塞切断蛇人的退路,收拢更多的同胞,向那些畜生复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山沟里像老鼠一样躲藏!”
维戈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高耸入云的灰岩绝壁。
是的,从军事角度看,这简直是自杀,绝壁近乎垂直,表面覆盖着冰雪和湿滑的苔藓,寒风如刀。
任何大规模的攀爬都是不可能的。
但自救军别无选择,他们没有重炮,没有炸药包,甚至没有足够的绳索,他们有的,是刻骨的仇恨,是对脚下这片被玷污土地的无尽眷恋,以及对要塞内部结构的熟悉。
“要塞陷落前,后山的紧急维修通道……”
维戈低声说道,目光锐利起来。
“那条几乎被遗忘的,开凿在岩石缝隙里的窄梯,直达要塞内部的后勤仓库区……你们还记得吗?”
几个老兵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那条通道,当初是为了紧急维修山体渗水开凿的,极其隐蔽狭窄,只能容一人勉强通过,后来几乎废弃了。
要塞陷落时太过混乱,蛇人很可能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蛇人占据了要塞,但它们不懂维护!”
刀疤副官兴奋地接话。
“那条通道的入口伪装得很好,就在绝壁半腰的那片风化石后面,哨探会去确定入口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维戈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混杂着岩石的粉尘和绝望中的一丝希望。
“这就是我们的门,只要能够打开它……”
一个大胆而同样充满风险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夜攀绝壁!挑选身手最敏捷,最熟悉要塞地形,最好是工兵出身的老兵,组成绝对精锐的突击队。
他们人数不能多,十人以内,会携带短斧,凿子,尽可能搜集到的绳索,目标就是那条隐秘的维修通道入口。
他们会利用深夜最寒冷,蛇人哨兵最懈怠的时刻,像壁虎一样贴着冰冷的绝壁向上攀爬。
不要火光,没有声音,用斧凿在冰岩上制造微小的落脚点,用绳索相互牵引,目标是打开通道入口的伪装石板!
他们一旦潜入通道,进入要塞内部后勤区,突击队的任务不是杀敌,而是制造混乱,点燃仓库,破坏蛇人简陋的供暖巢穴,打开通往后山的小侧门,制造最大的噪音和火光,吸引正面蛇人的注意。
当要塞内部火光冲天,混乱爆发时,自救军主力将从正面发起决死冲锋,维戈不指望他们能攻破城墙,而是将正面城墙上的蛇人守军死死钉在原地,吸引它们注意力。
让突击队从内部尝试打开或被封堵的城门……或者,至少为主力创造攀爬正面的机会。
“风险很大……”
维戈看着身边一张张被仇恨和希望扭曲的脸。
“一旦突击队失败,他们必死无疑。
主力正面冲锋,在蛇人火力下,攻城部队的伤亡会非常惨重,我们可能会全军覆没。”
沉默。只有寒风在山坳里呼啸。
一个失去了一只眼睛的老兵,用仅存的独眼死死盯着维戈,嘶声道。
“上校,我们早就死了,从要塞陷落那天起,我们就该死在城墙上!是仇恨让我们活到现在,要么夺回要塞,要么死在这里!没有第三条路!”
“对,夺回要塞!”
“为了死去的亲人!”
“为了米尼西亚……”
压抑却决绝的低吼在自救军中响起。
维戈看着他的士兵们,重重地点了点头,仅存的右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岩石上。
“好,为了米尼西亚,为了复仇,今夜,我们回家!”
他抬头,望向纳西要塞那在暮色中如同墓碑般矗立的巨大阴影。
纳西要塞,这座吞噬了无数生命的灰岩巨兽,即将迎来一个无比漫长而血腥的夜晚,蛇人盘踞其中,浑然不知自己正成为风暴的中心。(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