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的性格确实偏激。
这和他的处境有关。
无论何时,像他这种身居高位之人就注定会受到无尽的关注,尤其是当前的大唐文风盛行,这一切就注定会被不断放大。
自成为瘸子之后。
周围人目光无时无刻都在刺激着他,尤其是李世民对他的态度变化,在长孙皇后去世之后,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完全变了。
李世民曾经对他确实十分宠爱,但他的足疾也是李世民心中的一根刺。
这一点完全无法避免。
在原本历史之中,李承乾远比如今还要偏激。
不,或许不能称之为偏激。
他的性格有些病态。
不仅仅是那广为人知的断袖之癖。
李承乾为人心向突厥,经常在东宫之中把自己打扮成突厥人,连着东宫的那些内官们一同,用突厥的礼仪来行事。
除此之外,他还经常与亲近的宗室之人前往郊外郊游。
这种郊游并不是单纯的散心。
他会将那些侍卫分成两批,每一批人都穿甲手持竹竿,相互比武。
虽然不是利刃。
但李承乾却要求他们必须要下死手,打赢的能够获得封赏,若是不认真打那就一定会受到处罚。
因为群臣屡屡谏言,还将他的所作所为透露给李世民。
李承乾甚至还暗杀过自己的老师。
虽然最后失败了。
但却也已经说明了他的性格到底有多么病态。
最广为人知的应该是他曾酒后放言,称他日若掌了天下,就前往突厥装作平民,哪怕是成为突厥的一员大将,也不枉此生。
在一系列关于李承乾的记载之中,都可以将其分成两面。
足疾确实改变了他的一生。
如今亦然。
跟随顾氏学习,确实是让李承乾变得更加坚强了,远不是原本历史之中的他能够相提并论的。
包括执政的能力同样也是如此。
但他的性格仍是完全无法避免愈发的偏激。
简单而言——
就是原本历史的他有些病态,如今就是单纯的偏激。
他需要外物来掩盖自己的足疾。
无论是财力也好,亦或是权力也罢。
李承乾都需要这些来掩盖自己内心的一处创伤。
而当他感受到了威胁之后,这一切都将愈发的走向不可收拾。
如今就是这样——
李泰柴令武等人计策其实并不算高明,主要就是想针对李承乾的性格。
李承乾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一开始还知道隐忍,可当敌人愈发的放肆之后,他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了。
相比于远征之时,这归程的气氛自是要平和许多。
尤其是还经历了一场大胜。
整个唐军上上下下皆是无比的兴奋。
但这回程的速度却要慢上了不少。
至于原因,同样也很简单,那就是李世民的身体负担不了了。
哪怕他没有骑马。
但这长途跋涉的颠簸仍是让他痛苦不已。
不过李世民倒也并未完全走到绝路。
对于死亡,他看的很开。
并不像是原本历史之中那般,在晚年之时开始追求起了所谓的长生。
自是有投机之人提到过。
但李世民却完全拒绝了,甚至还斥责了他们。
按照他的话来说:“若当真有长生,昔年的那一个个明君何以身死?”
李世民确实保证了初心。
哪怕是到了今日,他仍旧记着昔年自己曾在巨鹿所立下的宏愿,对于一个帝王而言这极为的难得。
顾靖一直陪伴在李世民身侧。
李世民似乎真的将他视作了某种寄托,时常与他议论国事,言语间既有教导后辈的殷切,亦带着对故人深切的追思。
正因御驾需缓行调养,大军归程缓慢,直至岁末的凛冽寒风中,方才抵达长安城下。
城门外。
太子李承乾身着隆重朝服,强作镇定地率领着黑压压的文武百官,跪伏于御道两侧,恭迎圣驾还朝。
山呼万岁之声,响彻云霄。
无论是朝堂百官也好,亦或是长安百姓也罢,都是满脸笑容的迎接李世民。
——大胜的消息已经完全就传开了。
目睹天子安然归来,群臣与百姓无不欢欣鼓舞,万民齐贺!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李世民强撑着病体,缓缓步下御辇。他身形虽显佝偻,目光却依旧锐利如昔,缓缓扫过跪迎的众人。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太子李承乾面前。
“做的不错。”
低沉而清晰的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李承乾耳边炸响!
他身体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眼眶瞬间涌上难以抑制的酸涩与潮红。
父皇…竟在此时、此地,当众赞许于他?!
喉头滚动,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李承乾正欲开口——
李世民却已伸出手,极其自然地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
“走吧,”天子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只是最寻常的父子同行,“入城。”
群臣骇然!
虽然李世民只是随意的举动,但却仍是让群臣心中猜测不断。
其实李世民此举确实是刻意为之。
人向来就是如此。
唯有真正到了晚年之后,才能去静下心来思考很多东西,仔细想想,相比于其他儿子,他确实对李承乾过于严苛了许多。
如今这般也算是些许弥补。
而且在他看来,李承乾此次监国确实做的不错,至少在大方向上,大唐一直都在朝着他所想的方向前进。
看着这一幕,李泰眼神之中瞬间便闪过了一丝恐惧。
他很想说些什么。
但是又不好在这种时候直接冲上去,只能低着头默默的跟随在父子二人身后而归。
这是一场盛大的庆典。
虽然李承乾的提议被挡了下来,但民间亦是自行举行了对应的庆贺之事。
包括朝堂诸公同样也是如此。
庆功宴之上。
难得并没有任何的朝堂之事。
或许是受到了气氛的影响,李世民竟还喝了两杯酒,且身体也是难得的舒适。
他大赏群臣。
李世民的最大优点或许就是对于将士们的赏罚分明。
有功之人,皆有封赏。
当然,其中最为受到关注的仍是顾靖。
如今朝野群臣皆是知晓了此战的关键,明白顾靖到底是立下了多大的功劳。
虽然早就已经有了预料,但当听到李世民再次敕封顾靖为太傅之时,群臣的脸上仍是不由得露出了骇然之色。
顾靖这才多大啊!
他只比李承乾大了两个月,未来留给他的时间还有很多。
这就真的像是一个无形的保护伞。
哪怕群臣并不觉着顾靖能和历代顾氏子弟之中最为优秀的几人相比,但以他如今所展现出来的能力,亦是让所有人都明白了大唐的底线。
群臣心中思绪万千,不过却并没有什么人反对。
虽然从未刻意有人提过此事。
但这“太傅”一职,也早已在不觉之间便和顾氏绑定了起来,其中所代表的含义并不是谁都能够扛下来的。
一番封赏之下,整个庆功宴的气氛更是瞬间便达到了高潮。
在声声音乐欢笑声之下。
到了最后,甚至就连李世民都有些醉了。
而这场庆功宴也是终于散去。
或许也正是因为太过于高兴,就连李世民也未曾察觉到朝堂之中那怪异的气氛。
冠军侯府,一切如常。
顾靖的升迁并未让冠军侯府发生什么改变。
而此时,顾靖也正在跟族中仅存的几个长辈诉说着此番航海之举的见闻。
与李世民汇报之时相差不大。
只不过在其基础之上,针对大唐的内容变成了顾氏。
这是顾氏当前最为重要的计划。
早已深入到了每一个家族子弟们的心中。
对于那未知的大海,所有家族子弟皆是十分的上心。
“航海之举,确乎险阻重重,九死一生。”顾靖立于堂前,声音沉稳而有力,“然,凡有险阻处,必存破局之机!”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年轻面孔,继续剖析道:“此行我军所获之巨量辎重,皆由海路安然运抵。”
“此乃明证!”
“只要熟稔海象,巧借天时,其转运之速、运载之量,将远超陆路车马十倍、百倍!……”
顾靖条分缕析,阐述着海运的非凡潜力与战略价值。
然而,就在他目光流转间,敏锐地捕捉到了角落里的顾磊——其眉头紧锁,眼神飘忽,脸上分明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古怪与不安!
顾靖心中微沉,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话语间不着痕迹地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未尽之言阐述完毕。
直至议事结束,众子弟各自领命散去,偌大的厅堂渐次空寂。
顾靖并未离去,他径直走向仍有些心神不宁、正欲离开的顾磊,高大的身影无声地挡住了其去路。
“怎么回事?”
顾靖眼神紧紧的盯着顾磊,十分直接的问道:“朝堂之中可是有变?”
他知道顾磊与李承乾十分要好,显然是已经猜出了大致方向。
顾磊不由自主的便避开了顾靖那严肃的眼神,旋即犹豫了一下后,苦笑道:“大兄这是为何?”
“何为朝堂有变?”
他想帮李承乾瞒着。
但他的那些表情在顾靖面前实在是太过于明显了。
以他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的了解,立刻便确定了此事一定是和李承乾有关。
一瞬间,顾靖不由得皱眉。
没有任何废话。
他直接将顾磊拽回房间,砰地关上房门,转头盯住对方,神情无比严肃:“你参与了太子与魏王的争斗?”
顾磊立刻摇头:“顾氏子弟岂能参与此事?”
但见顾靖眼神依旧锐利,他心知瞒不过,深深叹了口气:“兄长……太子殿下他,谋害了两位谏臣!”
——晴天霹雳!
“谋害了两位谏臣?!”顾靖瞳孔骤然收缩。
顾磊沉重地点了点头:“我劝过太子殿下……可他执意如此。”
说着,顾磊神精神的叹了口气,向顾靖讲述起了这些时日来朝堂之内的变化。
顾靖的表情愈发严肃。
当他听到一群谏臣处处针对李承乾之后,他便已经相信了此事。
他早已知道李承乾性格如何了。
这一瞬间,无数的思绪立刻便从他的脑海之中生了出来。
他十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以李世民的性格,但凡知道了此事,那绝对会滔天震怒,届时朝堂之内定会掀起极大的巨变。
——至于瞒。
怎么可能瞒得住?
哪怕旁人不会暴露此事,魏王李泰一定会选择最为合适的时机出手。
“从今日起,你不可离府。”
顾靖不由得摇了摇头,看着顾磊再次说道。
“大兄!”顾磊的表情猛地一变,连忙便拉住了顾靖的胳膊,“太子殿下他这是被人陷害了。”
“身为王者,又岂能忍受一直被人掣肘?”
顾磊是真的想帮一帮李承乾,甚至是想效仿顾靖昔年那般举动。
他与其他顾氏子弟完全不同。
并不痴心于朝堂天下,只是喜欢诗词歌赋,始终都想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但顾靖又岂能给他这个机会?
而且在顾靖看来。
就算是能让李承乾当上皇帝又能如何?
他这个偏激的性格就真的能够做好一个皇帝吗?
如今时局正处于关键时刻。
大唐必须要保持兴盛,才能维持住当前的教化之举,以及拓展海上。
李承乾虽有才能。
但对于当前的大唐而言,这其实并不是最为重要的。
就亦如昔年炎汉之时的刘禅一般。
变革之时,需要的是保持常态,而不是持续不断的变革。
他不可能让顾磊去参与其中。
当然,顾靖自己也不会去干涉此事。
无论李承乾到底会如何。
顾靖没有任何的废话,当即便让府内侍卫将顾磊看管了起来。
而他自己就如同不知道这一切一般,仍旧一切如常。
时光荏苒。
李世民虽龙体日渐衰颓,却重掌朝纲,亲阅太子李承乾监国期间的种种。
奏章堆叠如山。
其间虽有些许令圣心不悦的瑕疵,但大体无碍国本。
李世民阅毕,未置一词。
朝堂之上,风平浪静,仿佛一切如常。
无人去提出旧事。
然而,随着时间不断流去,李世民亦是渐渐察觉到了异常——昔日殷勤请安的李泰,缘何如此沉寂?
自他回銮长安,除却奉诏觐见,这魏王竟一次也未主动踏足宫门!
帝王心,深似海,敏锐如鹰隼。
一丝异样掠过心头,他当即沉声下诏:“急召魏王李泰!”
太极殿内,唯有父子二人,空气凝滞。
李世民目光如炬,直刺李泰:“青雀,近日为何不来见朕?”
李泰浑身一震,抬首望向御座上的父亲,眸中水光骤涌。
下一瞬,他衣袍窸窣落地,重重叩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与哭腔:“回父皇!”
“儿……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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