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下,苏子川扶着苏杳上了马车。
“大哥怎么不上车?”
“我到前头坐坐,吹吹晚风醒酒。”
苏子川执意坐在驾车的竹若身旁。
苏杳掀开车帘一角,见他斜倚着车辕,手里还攥着那只空了的酒壶,鬓角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
他向来挺直的脊背,此刻却透着股说不出的颓唐。
苏杳轻轻叹了口气。
方才在宝月楼,苏子川虽没再说下去,可那一杯接一杯的闷酒,早已把他的心事漏了个干净。赵芷柔的出现,将这些年被他强行压下的遗憾都翻涌了上来。
苏杳轻声唤道:“大哥,风大,还是进车里来吧。”
苏子川摆了摆手,带着酒气,道:“没事,我……我醒醒酒。”
他顿了顿,忽然低声笑起来,笑声里却满是苦涩:“阿杳,你说,若是当年我没自私些,没去赵府退婚,是不是……是不是会更好?”
苏杳没接话。
有些事,没有如果。
马车行至巷口,忽然猛地一顿,竹若惊呼一声:“小心!”
苏杳身子猝不及防往前倾,她下意识蜷起手臂护住小腹。
可后腰却重重撞在车壁上。
“嘶!”
她倒抽一口冷气,额角抵着冰凉的木板,只觉得后腰一阵钝痛。
“夫人!”春桃忙去搀扶她,只不过她自己也摔得不轻。 爱尚
万幸的是,苏杳侧身相抵的力道不算重,肚子被手臂护得严实,没受半分冲撞。
她缓了缓神,指尖轻轻抚过小腹,并无异常,心才一点点落回原处。
“哎呀!”
就听车外传来女子的惊呼,苏杳连忙掀帘看去。
只见一个穿粗布裙的姑娘跌坐在车轮前,手里的菜篮子翻在一旁,青菜滚了一地。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眼睛长到哪儿去了!”竹若气得瞪眼。
那姑娘吓得脸色发白,抖着声音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我没看见马车……”
苏子川不知何时已跳下车,这一撞,他的酒意也醒了大半。他见姑娘手肘擦破了皮,正渗着血,皱了皱眉,没再追究。
他对竹若道:“拿些碎银给她,再看看伤得重不重,要不要请个大夫。”
“大哥……”
苏杳也下了车,见那姑娘年纪与自己相仿,怀里还紧紧抱着个布包,像是怕被抢走。
女子慌忙摆手:“我没事,不用请大夫。”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疼得“嘶”了一声。
苏子川皱着眉打量她:“这样怕是走不了路,前面街角有家医馆,我们送你过去看看。”
姑娘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
话没说完,脚踝一软,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扑,竟直直朝着苏杳的小腹撞去!
“当心!”
苏子川脸色骤变,几乎是本能地侧身挡在苏杳身前,长臂一伸稳稳攥住那姑娘的胳膊,将她往旁边一带。
苏杳被大哥护在身后,可刚才那一瞬间,惊得后背沁出冷汗。
苏子川扶稳那女子,语气里带了几分急意:“姑娘,你看看你这样子,还说能行?若是伤了骨头,再耽搁下去怕要落下病根!”
“再者说了,方才险些撞到我妹妹,她怀着身孕呢,可经不起这般磕碰!”
女子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知道……我只是脚疼,一下子没站稳。这位姑娘的肚子没事吧?”
苏子川见她吓成这样,语气缓和了些:“罢了,你也不是有意的。走吧,先去医馆看看,别再硬撑了。”
苏杳也劝道:“姑娘,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你听我大哥的吧,先去看看大夫才放心。”
女子这才红着脸点了点头,上了苏府的马车。
车厢内,光线有些昏暗,女子与苏杳相对而坐,目光灼灼看向苏杳隆起的小腹。
可只在眼底停留了一瞬,便被她不动声色地掩去。
“夫人怀着身孕,定是辛苦吧?”
苏杳温和地笑了笑:“还好,它还算安分。”
一旁的春桃眉头微微蹙起,总觉得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有些怪异。
说话间,医馆就到了。
春桃帮忙扶着那女子下马车,女子连着呼痛:“哎哟,慢点,慢点。”
医馆坐诊的大夫捏着女子的脚踝轻轻转动,她疼得额头冒汗。
“疼吗?”大夫问道。
“疼……疼啊!”女子忍不住叫出声。
大夫松开手,摇了摇头:“我瞧着骨头没事,应该只是伤了筋,养上个十天半个月吧。”
“可我真的很疼……”
“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内尽量别沾重活。”
“三个月?”女子脸色煞白,声音发颤,“那我……那我怎么办啊?”
苏杳递过帕子让她擦汗:“姑娘还是先把伤治好再说,别的事慢慢想办法。”
那女子接过帕子,泪眼婆娑:“我一个人在京城,无亲无故的,平日里就靠挖些野菜去市集换几个铜板度日。如今脚伤了,哪里有活路啊……”
苏杳听得心头一紧。
她柔声问道:“姑娘是哪里人?为什么独自在京城?”
女子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我叫阿莲,是牛家庄的。之前,我救了个男子,便将人带回家治疗。”
“我们孤男寡女生活了好一阵子,期间都是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可……人言可畏,村里人都知道我家里有个陌生男子……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就没法留在村子里了。”
女子边说,边哭的伤心。
苏杳道:“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没想对你负责吗?”
她点点头:“我就是信了他的鬼话,跟着他背井离乡来了京城,才知道他早有老婆孩子,只是想让我做外室……”
“我虽是乡下姑娘,却也知道礼义廉耻,怎能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就给了我银子将我赶走。我一个弱女子,在这京城无依无靠,身上的盘缠早就被扒手偷了个精光……”
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失声痛哭:“我只能在城外破庙里落脚,每天天不亮就去山里挖野菜,换点吃的苟延残喘……”
苏杳听得心口发堵,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眶也红了。
这世上,竟有如此命苦的女子。
苏子川气得脸色铁青,拳头捏紧:“那负心汉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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